第十二劍 亥之劍
那個抱著斷劍，表情哀戚，深深思念丈夫的女子。
他身形瘦長，精悍且強壯，但他擁有我見過，最溫柔的眼神。
「客人，您究竟在說什麼？」劍僮語氣提高。
「有沒有一種劍，是為了保護蒼生而鑄，是蒼生的定越？」
一下。
小孩的護身劍，是為定越，那蒼生的護身劍呢？
「是，」我堅定的看著他，「而且是你，唯一，的機會。」
「……」刺客無法回答這問題。
我喜歡他此刻輕鬆自在的笑，遠勝過，他下決心拿下吳王僚性命時的那種堅毅表情。
一下。
「其實，我早就聽過這把劍。」帝王昂著頭，對著刺客，霸氣的笑。「而我，早就在等這把劍。」
一下。
「妳……」男子的眼神在這一剎那，變得好熱切。「妳，妳叫什麼名字？」
（全書完）
一下。
「這兩把劍，」美女微微一笑，「就叫做甘將，與莫邪吧？」
「嗯？」
然後，第二下。
這裡有九十八雙眼睛，這些眼睛都我記得，尤其是他們眼神映在劍上的樣子，曾經如此熱情的眼睛。
「我認命嗎？這問題不該問我。」帝王大笑。
他正在鑄劍，他的爐子冒出我從未看過的藍綠光芒，他找到了什麼材料？要鑄出什麼劍？
如果師父還在就好了，就好了啊。
逃亡了數十年的老人，他舉起手上的劍，露出詫異表情。「你認為，這是我的機會？」
一下。
他用力擁抱我，「放心，我沒有後悔，為了這件衣服，為了畢生所愛，我沒有後悔。」
「最尊貴的帝王，遇到最強的刺客之劍，那你認命了嗎？」刺客這樣回問帝王。
而那個帝王，也在史冊上留下了大大的名字，叫做秦始皇。
「你要鑄造的，是護身符嗎？是定越嗎？」劍僮問。
劍，似乎聽到了一個聲音。
結束了。
然後，是最後的尾聲。
「我的名和圖書字？」那男人聲音帶著一種調皮的笑意，「我的名字在這個時代有些奇怪，我叫萊恩。」
老友徐奕的笑容在火光中出現。
「不用妳師父的名字嗎？」鑄劍天才轉頭微笑。「自從他死後，妳不是老是念著他嗎？」
在大秦元年。
就是這一下，火光迸裂，而我終於看到了他。
「以我對他的了解，他啊，一點都不喜歡名字被取在劍上。」女孩笑得好甜。「因為他很奇怪，真的很奇怪喔。」
也許，那是另外一個故事，就取名為《雙劍傳說》吧。
最後，真的是最後一下了。
一下。
劍的傳說，從古至今，從未結束。
一下。
「我想到好辦法了，鑄劍師父，」她笑著說，眼眶含淚。「一個不會害到你，又不會傷害我姊姊的辦法。」
關於這次行刺，有一段話，沒有被史冊記錄下來。
這次是一個男子，他腰間繫著一把形狀奇怪的殘劍，他正在鄉間慢行，然後在一個溪邊浣紗的女子旁邊停了下來。
然後男子的旁邊站了一個女子，這女子我很熟，因為我從小看她長大，她轉過頭，堅挺的面部線條，讓人同時感受到她不只是美女，更是一個性格堅毅的美女。
「出土了！出土了！」那聲音興奮到幾乎用嘶吼的，「快通知雷博士，快通知小黃，找到這兩把劍了。」
那是一個對著火焰垂淚的女子，她正喃喃的重複著一句話。
「像是定越就是好劍啊，能保護一個小孩的護身符，叫做定越。」那男人的語調沉穩而緩慢，子字清楚，傳到了房間內我的耳中。「不知道有沒有一種劍，可以保護蒼生，當蒼生的護身符？」
「呵呵，雖然說奇怪，但妳一定很想念他吧？」
一下。
我們的鑄劍師。
如果寫作的歷程中真有所謂的夙願？我很幸運的是，我完成了其中一個。hetubook.com.com
彷彿已經等待了對方，整整一輩子。
「兩鍛劍，真是一種令人喜愛，又令人討厭的劍啊，」那老人笑，「不是嗎？笨徒弟。」
「很想念啊。」女子語氣悠長，語氣充滿懷念。「如果師父還在就好了，就好了。」
然後，我唯一確信的是，我是笑著，笑著鬆開了我鑄劍的鎚子。
如果不是承影這種透明的劍，他走不進大廳，因為那裡嚴禁武器，何況是劍。
他的出現，讓我鬆了一口氣，因為我就怕這次的鑄劍，他不會出現。
沒有影子的劍，是刺客劍中之最。
每一下，都浮現一張臉龐，源自過往生命中，曾向我邀劍的那些人。
好好來烤魚吧，我們。
成為傳奇的原因之一，是因為除了劍僮、甘將，以及少數人以外，沒有人看得到劍。
「我……」男子臉紅了，「我是范……」
他非拿此劍不可，因為，他要行刺的人，已經統一了大半個中國，已經快要把楚國、吳國、越國、晉國這些國家全都併吞，創造有史以來最巨大的帝國。
涼涼的秋天天空下，我看見了小雪的笑。
「師父，這次我抓了不少。」那男子笑得好令我懷念。「我們晚上，有很多……烤魚可以吃了。」
一方面她已經成長到獨當一面，剛好讓她磨練磨練，另一方面，我則需要更長的時間沉思。
所以，我需要沉思，沉思如何打造出這柄劍，然後就這樣過去了大半年，看著隕鐵，看著一整組的鑄劍工具，我就這樣沉思了大半年。
一下。
我再次見到了那女孩，我從吳國逃出來以後，是她找到我，是的，只有她能找到我。
我早就說過，它不是殺人劍，它是定越，它是保護蒼生的劍。
那是抱著自己小孩，焦急求著護身符的母親的臉龐，那小孩好像叫做李牧？
「嗯？」
所以這一刻，承影做出了選擇，它要結束。
他的行刺故事，是刺客列傳的最後一篇和_圖_書章，更是春秋戰國最後的謝幕。
「曾經有一個鑄劍師，為了蒼生鑄出最完美的刺客之劍，此劍無形無影，故稱承影，只有遇到最尊貴的帝王，此劍才會現蹤。」帝王笑，「這個長達數百年的亂世裡，還有誰能比我更強大？比我更尊貴？所以，我知道，這把劍遲早會在我面前出現。」
甘將與莫邪雙劍的傳說，即將登場。
不知道有沒有劍，可以保護蒼生，當蒼生的護身符？
被找到了？
我的手微微鬆了。
「對對，就是定越。」男人笑聲傳來，「我個人覺得，所謂的好劍，應該是保護而不是殺戮喔。」
「這次，我們不用想怎麼把劍藏到魚裡面了。」我也笑。「我們專心來吃魚吧，專諸。」
他全身溼淋，從河裡面走了出來，手裡提著一串東西，對我笑著。
當時，我仍在劍寮後面的房間，而我聽到了有人走進了劍寮的大廳，然後對劍僮說話。「我要鑄一把劍，那種給小孩的護身符，嗯，這小孩是我家的老二囉，是男生啦，剛出生，屬龍，我想鑄一把劍祈福他健康平安。」那男人說話有些囉唆，但洋溢著一種當父親的喜悅。
因為，關於那隕鐵的劍，所有的工具都已經備齊了。
而我的苦思，直到某日，有個男人來邀劍為止，突然有了轉機。
一下。
「史上最強的刺客之劍，也許可以殺我，但我真的該殺嗎？」帝王目光炯炯，「殺了我天下重新回歸大亂，真的對蒼生比較好嗎？真的對天下有好處嗎？」
這把劍一直沒有派上用場，直到數百年之後，有一個刺客，聽說還是九十八人中荊姓劍客的後代，他將這把透明的劍，藏到了一卷地圖中。
這次是兩把一模一樣的劍，正在彼此交鋒，然後兩張長得完全不像，卻有同樣炙熱眼神的男子。
這次是一個年輕人，他相貌堂堂，一身大將之氣，更wｗw•ｈｅtuｂｏok.coｍ.cｏm重要的，他也是一個鑄劍天才。
在那個精疲力竭的夜晚，朦朧中，我彷彿看到了她的笑，以及她令我永遠難忘的聲音。
「早該如此啊，師父。」專諸也笑了，「我們早該如此了啦。」
土，不斷被挖著，挖著。
這次出現的是一個穿墨色長服的老人，就是他教了我鑄劍，就是他教了我武藝，就是他老用各種手法整我，但卻從不吝惜的指導了我一切。
「所謂的鑄劍師，是從鑄錯一把劍而開始的。」
這個帝王，不只強悍而已，更重要的是他殘暴而專制。
萊恩？坐在內堂的我，忽然笑了，然後我的鎚子慢慢舉了起來。
結束這個長達百年，讓妻子悲傷，讓母親擔憂，讓兄弟殺戮，讓許多人流眼淚的亂世。
因為承影是透明的，所以這個姓荊的刺客，才能拿著我鑄的這把劍，走上了巨大但空蕩的殿堂，面對殿堂上那獨一無二的帝王。
鑄出一把，能符合隕鐵命運的劍。
接著，第三下。
後來，這把隕鐵的劍也成了傳奇。
有人說，這把劍該叫做承影。
「老友啊。」徐奕緊緊握住我的手，笑得好開懷，笑得好釋懷。「你中計了，中我的計了，你終於要再一次為天下蒼生鑄劍了。」
「該問的是，你手上這把劍。」
二〇一二年九月二十四日鑄劍師，初稿完成。
「青蛙。」「阿龍。」兩個男子同時開口了，「下次，不要被我抓到了。」「下次，不要再讓我逃了。」
但，劍卻已經自己回答了這個問題。
春秋，戰國，這個長達數百年，從未停止征戰，從未讓妻子停止哭泣，從未讓母親停止擔憂子女，從未讓兄弟停止殘殺，的亂世。
秋行回來之後，時間轉眼就經過了半年。
這半年內，我不接任何一把劍的邀約，我將所有的委託，都移給了劍僮。heｔubooｋ•ｃom•ｃoｍ
這次，是一個老人，他曾經威震八方，但此刻的表情平穩而慈祥。
接下來，只需要最後一個步驟，同時也是最艱難，最容易一步錯全盤錯的關鍵步驟，那就是，鑄劍。
而這把劍中之最，只能殺帝王之最。
「沒有啦。」那客人笑，「我只是突發奇想而已，如果有人能打造出一把專殺昏君，決定未來子孫命運的劍，那就好了，不過那把劍不該是殺人之劍，而是……蒼生的定越！」
一下。
一下。
我想到好辦法了……
一下。
「嗯？」
「啊，我是西施，」浣紗的女子起身，好美，好乾淨的容顏，而女子的眼中，竟也迸裂出如同那男子的熱情。「您是？」
一下。
開始，第一下。
然後，當全部的土都被挖開，由下往上看去時，露出了一大片燦藍色的天空。
那就來試試看吧！
「客人！」劍僮聲音提高了，「請不要胡言亂語，還有，您叫什麼名字，等劍好了，我再找人給您送上。」
蒼生的定越嗎？
那把劍，理應刺中秦始皇的頭顱，但它卻在瞬間歪斜，刺中了一根柱子上，當劍完全沒入柱子，微微顫動的劍柄上，一個男子的聲音迴盪著。
他正走在魯國熱鬧的街上，表情溫和，手臂上，挽著另一個老婆婆，他們兩人慢慢的走著，彷彿已經相守了一輩子。
而這個美女的肚子微凸，似乎有了身孕。
聽到這裡，我身體猛然一顫。
「那段歲月真是美好。」九十八雙眼睛都在訴說著同一件事。「那個夜晚，為了拯救吳國，我們被緊急召集，是你替我們打造了九十八劍，所以，我們在等你，我們一直都在等你，鑄劍師。」
「找到傳說中最神奇的雙劍了。」那聲音幾乎等於尖叫，「甘將和莫邪，出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