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模擬刺客

作者:李查德
模擬刺客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10

10

「這很重要,他掌握了關鍵資訊。」
「什麼時候可以跟他談?」
他停在上面沒有動作,人群聊天的聲音穿過百葉窗傳到他耳邊。這時他站得比鐵鐘還高,每座鐘頂端都被鑄鐘人焊上了名字的縮寫,因此都用熔錫寫了歪歪扭扭的AHB。
但是沒人在上面,他伸手把天窗往上頂,打開一吋後又掉下來蓋住,然後他又把手放回天花板上。還是沒有活動的跡象,沒有任何震動,等了三十秒後還是一樣。於是他把身體晃回梯子上,把天窗整個推開,爬進鐘樓裡。
醫生說:「那得要那個人打從心裡相信他所遭受的威脅。那是關鍵所在,受害人必須深信不疑。我猜綁匪要他不能聲張,不然就給他老婆好看。你們找上門引發了他內心的危機,因為他生怕自己有可能全部招出來。也許他想講,但他知道自己無法承擔後果。我連想都不敢想他老婆到底遭受什麼威脅。」
兩個記者趕緊提筆寫下,阿姆斯壯聰明地點點頭。李奇又把椅背往下放,然後就睡著了。
「美國秘勤局。」
大家都在等,芙蘿莉絲先後和屋裡的隨扈與安德魯空軍基地的空軍地勤人員談話,也跟車子裡的警察講了幾句,然後聽著電台新聞中的直升機路況報導——因為天候不佳,城裡正在塞車。市警局交通隊建議經由環狀快速道路繞遠路,空軍基地回報機師已撤出飛機,飛行員已登機,而隨扈則回報阿姆斯壯已經喝完他的晨間咖啡。
「如果他們是美國人,但到國外旅遊時曾經鬧過事呢?例如在加拿大、歐洲或墨西哥跟南美洲等地方?」
史拓桑搖頭說:「我沒見過她,連名字都不知道。我也幾乎不算認識南迪克,他只是我偶爾會遇到的技術人員。」
透過百葉窗進來的除了光線之外,還有人聲。他可以感覺到,人們都聚集在下方距離塔頂七十呎的地方,他走過去斜斜地看下方。百葉窗是一片片成三十度傾斜的木片裝在窗框上構成的,所以他只能看到人群的邊緣,看不到所有人,還有警察在周邊警戒著,每個崗哨距離三十碼。他們從容地站著,面對著圍籬。他可以看到社區活動中心,還有在停車場上耐心等著的車隊,每輛車都沒熄火,排出的廢氣像在冷空氣中吞雲吐霧。他也看見周遭的屋子,還有很多東西,這是一個絕佳的射擊據點。儘管射擊的有效範圍有限,但是只要開一槍就能搞定了。
她說:「有可能。」
芙蘿莉絲正在說:「外圍的戒護交由當地警察負責,我們已經叫他們要派出四十人的警力,現場人數可能會更多,還有守在車裡的州警。我們的工作是盡量圍在一起,讓活動快快結束。活動開始後我們才會到,結束前我們就該離開了。」
那傢伙說:「我可以在這裡等。」
「而且妳要把拇指指紋設定為主要搜尋目標,妳懂嗎?就是透過資料庫看看過去有沒有人寫威脅信時用拇指指紋署名。那資料庫包含多久以前的資料?」
她沒有回話,只是抓住他跟法蘭西絲的手臂,自己上車同時也把他們拉進車裡。禮車加速後緊跟著前面幾輛車,第二輛警車也立刻啟動跟上。撤退行動開始後才二十秒的時間,整個車隊就一輛接著一輛開動,在閃光燈照射下與警笛響聲中,以時速七十哩的速度疾馳撤離現場。
「什麼事?」
李奇問:「那是什麼子彈?」
她沒有回答李奇就直接往回走向空地,只剩李奇一個人在教堂外面的閘門口。他進了閘門,朝著教堂走,在門邊等待。那是一扇精心雕琢的大型橡木門,門板可能有四吋厚,門的轉軸跟旁邊的飾條都是鐵做的,門上看得到黑色大大的釘頭。門上方的七十呎高塔樓高高聳立著,塔頂掛有一面國旗,還有避雷針與風向儀。風向儀並未轉動,旗子也沒有飛揚,因為空氣完全不動。空氣又冷又凝重,完全沒風!這種天氣最適合子彈飛行,風阻較小,彈道又直又準。
阿姆斯壯搖頭說:「現在恐怕還不能說出他的身分。」
李奇說:「這可以讓子彈以亞音速飛行。使用那種口徑的子彈,一定是裝了滅音器的貝姆MK2型狙擊來福槍。」
會議室裡一陣沉寂,沒人說話。
他說:「在此同時,我們能做的只有把焦點擺在阿姆斯壯身上。」
「所有車輛待命,座車與槍手車等我數到三就把目標接走。」
屋頂構造就像個鉛皮襯裡的盒子,淺淺的,對著天空打開。屋頂周遭的牆壁大概有三呎高,屋頂中間那一塊是比較高的,旗桿、風向儀與避雷針都裝在上面,近距離看著它們,才顯得出它們都很大。屋頂上貼著許多鉛片,每一塊之間的接合處都經過精心敲打與焊接,幾個角落都有漏斗形的構造可以讓雨水與融雪排出。
上面也是沒有人。
李奇問:「人在哪?」
「越近越安全。他越近,往下射擊的角度就越窄。教堂那些鐘的周遭有百葉木窗,距離塔樓底部四十呎以外的地方都是射擊範圍,四十呎以內則是射擊的死角。」
「那就自己做做看,嘗試一下。」
「沒有回報。」
芙蘿莉絲回答他說:「我們知道死了兩個男人。」
他把外套塞進頭頂的行李艙,然後坐好。阿姆斯壯盯著他的眼神彷彿看著一位老朋友,兩個記者也打量著他,他可以看出他們滿臉疑惑。他們看著他的西裝,他知道他們正在想:幹員不可能穿這麼高級的西裝。這傢伙是誰?幕僚嗎?還是即將被指派的官員?他把安全帶繫上,那動作熟練得好像他每四年都能跟副總統當選人同坐一樣稀鬆平常。阿姆斯壯沒有為他引介,只是鎮靜地坐著等待第一個問題。
法蘭西絲點點頭,開始朝著入口的車道移動。她大步疾行,速度介於跑步與走路之間。
結果門根本沒鎖。
會議室裡非常安靜,史拓桑嘆了口氣,緩慢而仔細地一一看著其他三人。
班儂說:「彈頭找到了。我們用金屬探測器搜索農場,結果它被埋在泥土下九吋深處,跟子彈方位相符的發射地點,是北邊一百二十碼外一處有樹林的小山丘,山丘可能有八十呎高。」
「星期四是感恩節,他會在華府一個遊民庇護所分發火雞晚餐,曝光機會更是大增。」
芙蘿莉絲說:「我的無力感好強烈。我想採取更多預防措施。」
他說:「好,我同意。這件事已經失控,他們必須知道。天知道我有多不願說出來,但我會跟他們說。上頭要怪就儘管來吧!我會把整件案子交出去。」
她的語氣很冷靜。
「很快吧!但基本上還是要靠他自己,他必須甦醒。」
芙蘿莉絲說:「我們可以在飛機上睡覺,等一下叫飛機駕駛飛慢點。」
醫生搖頭說:「有可能幾天就醒過來,但也可能永遠醒不了。」
他關上門後把它反鎖,把鑰匙藏在一個裝www•hetubook•com.com滿讚美詩集的木盒裡。他慢慢走過中間走道,然後站著不動,仔細聆聽——但是那裡面一點動靜也沒有。室內到處都是老舊木材、積滿灰塵的房屋結構、蠟燭,它們的強烈味道跟冷空氣混在一起。他繼續走下去,然後去查看聖壇後面的小房間。房間有三個,全都鋪有純木造地板,裡面空盪盪的,只堆了一些老舊書籍以及教堂的服裝。
她說:「要我守備也無所謂,但不是有句話說,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嗎?而且現在的局勢更需要我們事先預防。每次有事情發生,我們只能逃走,那太被動了,我們應該主動調查。」
「檔案裡沒有資料。」
李奇問她:「妳不喜歡上場守備嗎?」
她看看錶,跟他說:「我們動作太慢了。」
芙蘿莉絲說:「如果我們在華府就可以。」她說完後往門邊走,李奇與法蘭西絲跟著她。
芙蘿莉絲舉起手腕,跟領頭的幹員對話,幾秒後他們看到她把阿姆斯壯移往她的右手邊,開始在空地上以逆時針方向繞著大圈圈,新任參議員也跟在旁邊,整個人群也跟著他改變了移動的方向。
但事實上不盡然如此。
她沒有回話,很快就睡著了,呼吸變慢,依偎在他肩上。他把身體放鬆,感覺到他這邊的床墊微微下陷,心裡想著喬伊是否也曾這樣睡著?他躺著不出聲,過了會兒,伸手把燈關掉。
芙蘿莉絲瞪著他,有一秒時間完全沒有動作,然後舉起手對著麥克風說話。
「我很懷疑這兩個傢伙會跟外國有關係。」
他們白耗了一小時等待,但狀況完全沒變。南迪克只是躺著不動,身邊有一堆發出嗶嗶聲的機器,雖然呼吸正常,但還是沒有甦醒跡象。他們不得不放棄,把他留在醫院,在寂靜的黑夜中自己開車回辦公室。他們在那沒有窗戶的會議室會合,接下來要做另一個更重大的決定。
「這事班儂不會做嗎?」
「火藥測試。」
法蘭西絲說:「我們一定要告訴阿姆斯壯。他們已經提出警告了,接下來能做的只剩下暗殺」
法蘭西絲說:「一開始這樣就夠了。等一下如果有必要,我們可以再修改搜尋條件。」
他又把刀用牙齒咬住,爬上另一道梯子。他必須往上爬十二呎,梯子也還是咯吱作響。他爬到一半停下,雙手抓著梯子兩側,臉已經貼近上面那格梯子。這梯子非常老舊,每一格都沾滿灰塵——只不過有些地方被擦得特別乾淨。爬梯子有兩種方式,一種是握住梯子的兩側,另一種則是手掌朝內,一格格握住梯子。他在腦海中模擬這種抓梯子的方式,兩手會交替使用,前面一格被左手握住,下面一格就換成右手。最近有人爬過這梯子,可能是這一、兩天內,也可能是這一、兩個小時的事。可能是教堂管理員拿了洗好的國旗來掛上,也可能不是他。
有兩件事在此刻同時發生。首先是車隊引擎發出巨大聲響,車子像被炸開一樣疾馳分開行動:開路的警車往前推進,殿後的警車則往後退,前面兩輛加長型禮車經過一個急轉彎後加速穿越礫石路,直接開到空地上。同時隨扈把阿姆斯壯包圍起來,讓外圍的人看不到他,一個幹員開路,另兩個拉著他的手肘,後援的三人也靠過來,從後方伸出手掩護他的頭部,然後把他往前推,穿越人群.這就像美式足球的陣勢,結合了速度與力量,而當汽車一邊在草地上亂竄,另一邊幹員趕著去跟車隊會合時,夾在中間的群眾被嚇得鳥獸散。車子停下後隨扈把阿姆斯壯直接塞進第一輛車,後援小組坐上第二輛。
他繼續往上走,像之前一樣把指尖擺在上面那格梯子,但是這梯子是又粗又厚的木材做成的,表面可能還包了一層鉛,所以跟石頭一樣結實。就算有人在上面跳舞,他也可能感覺不到。他又往上爬了兩格,當他爬到梯子頂端時,弓著肩膀,把天窗往上頂,又往上走了一格。他知道天窗很重,可能跟屋頂的厚度一樣,而且耐受風吹雨打,可能含有鉛的成分。為了防止雨水滲漏,天窗上可能還有排水溝槽設計。他往兩邊轉,看看天窗的轉軸.發現是鐵製的,因為有點生鏽,可能會有些緊。
他們把信擺在會議室桌上,又是已經見過好幾次的棕色信封,封口用膠水黏了起來,還有鐵製扣環。信封上的地址是用電腦印在自黏標籤上的,收件人是「華府,美國參議員,布魯克.阿姆斯壯」,字體用的是清晰的時報新羅馬字型。班儂打開公事包,拿出一雙白色棉質手套,先戴右手,再戴左手,然後拉緊。
班儂這傢伙大概四十歲左右,穿著花呢運動外套和灰色法蘭絨衣褲,看來有點臭屁,有愛爾蘭人的味道,身材高大,噸位可觀。他的臉色泛紅,即使冬天寒冷的清晨裡還是一樣。不過他很多禮又活潑,而且甜甜圈跟咖啡都是他帶來的。他跑了兩家店,因為兩家店擅長的口味各自不同。他一進來就很受歡迎一,區區二十塊錢的食物跟飲料就可以化解不同單位間的疏離感。
她說:「五分鐘後,教堂管理員會在那裡跟我們碰面。」
他說:「那時候恐怕連文字都還沒出現。」
他在二十呎外就對著李奇大叫:「塔樓裡安全嗎?」
李奇也對他大叫:「裡面是空的。外面怎麼啦?」
戴上手套後活動不便,他必須把信封推到桌邊才能拿起來。他用一手拿著信封,想要找個東西打開它。李奇從口袋取出陶瓷刀,打開後把刀柄遞給他。班儂拿過來後用刀刃拆開封口,把信往後移動,刀子往前推,刀刃割開紙就像切豆腐般輕鬆。他把刀子還給李奇,把信封兩側往中間壓,信封形成一個開口。他從開口往裡看,然後把信封倒過來,從裡面抽出一張東西。
他們一起奔跑著,從教堂外面的閘門走進空地。芙蘿莉絲迅速地往車子移動,他們改變方向後把她攔下。
李奇轉身面對法蘭西絲說:「去看看旁邊的街道,查一下我們發現的那些下手地點。」
他再度停下。是該判斷與評估的時候了。他站在活動天窗下一道梯子上,梯子不斷咯吱作響,他則是離地十八呎高。天窗上面的情況不明朗,他除了帶著一支刀刃長三點五吋的刀子之外,身上沒有其他武器。他深深吸一口氣,把刀打開,用牙齒咬住它。李奇不想一次爬一格,他抓住梯子兩邊,盡可能讓自己的身體往上伸展,快速往上爬。接下來的十八呎他用三、四秒的時間就爬完了,在最頂端處他把一隻手跟一隻腳留在梯子上,把身體懸空。為了讓身體穩住,他用指尖撐住上方的天花板,同時藉此感覺上面有沒有動靜。
其中一個記者說:「這工作就像演藝人員。」飛機左右晃動,往下斜飛,然後開始進入低空滑行航線。大家把座椅椅背挺直,繫緊安全帶,記者則把筆記型電腦收好。他們會待在機上,像他們這種重量級外交線記者,對地方舉辦的露天政治活動是不www.hetubook.com.com會有興趣的。芙蘿莉絲跟李奇四目相交,露出微笑,但她的眼神裡藏著隱憂。
芙蘿莉絲舉起手腕說:「趕快走,趕快走,讓他沿著塔樓的牆邊移動。另外三面要包圍起來。緊靠著車子,大夥們,現在就行動。」
班儂點頭說:「妳是那兩位退役軍人之一吧?我的意思是妳之前應該看過MP5衝鋒槍,跟我一樣。那武器只有軍方以及實力等同軍方的單位會使用,像警方與聯邦政府的待種部隊等才會用到。」說完後他陷入沉默,然後環顧身邊眾人,好像他講的話有什麼弦外之音。
「試什麼?」
阿姆斯壯露出微笑,眨眨眼說:「我可不能阻止你們運用想像力。」
李奇說:「等一下還你。到空地上等我。」
他走回來,經過門後走進塔樓的地下室。地下室有個正方形的區域,有三個鐘的拉繩從中間垂下來,每條拉繩的尾端都縫了繡花的套子,不過都已經褪色。正方形區域的側邊有一道又窄又陡的階梯,樓梯的上方一片昏暗。他站在底下仔細聆聽,還是沒有任何動靜,然後往上走,連續右轉三次後就到了一個窗台,沒有繼續往上的階梯。塔樓內側的牆上栓了一道木梯,從木梯往上二十呎就到了天花板上的活動天窗。天花板是密合嚴實的木板,不過為了讓拉繩從上方往下垂,在中間開了三個剛好九吋的洞口。李奇知道,如果有人在上面,他可以透過洞口看到或聽到一些動靜——因為五天前他從洞裡面看到警犬在他下方啪嗒啪嗒走來走去。
要把一個受威脅的副總統當選人從哥倫比亞特區護送到廣大的北達科塔州可不是簡單的事——整個過程需要八輛秘勤局車輛、四輛警車、二十位幹員以及一架飛機。到了當地,舉辦活動需要十二位幹員、十二位當地警員、四輛州警警車,還有兩組當地的警犬小組。為了協調這一切,芙蘿莉絲花了整整四個小時使用無線電對講機。
開路警車已經把閃光燈與警笛打開,車子慢慢往出口通道前進。兩輛載滿人的禮車在草地上甩尾後轉往反方向,從空地開回柏油路上。他們跟上警車,三輛車一起加速往前疾馳。這時第三輛加長型禮車來接芙蘿莉絲。
他也對她大叫,「有狀況!」
法蘭西絲問:「知道關於她的任何事嗎?」
「那就找過去二十年的資料吧!我猜幾千年前大概有不少人都是用拇指代替簽名。」
班儂把信轉過來,看看郵戳說:「又是賭城,是星期六寄出的。他們可真有自信,是不是?他們在提出警告三天前就問我們喜不喜歡了。」
史拓桑說:「他會好嗎?」
他說:「這些配備是實驗室裡為了特別狀況而準備的。因為不想在上面留下滑石粉的痕跡,所以我們不用乳膠手套。」
班儂點頭說:「火藥裝填量比較少,威力較弱。」
他跑向教堂,李奇則往另一個方向衝到空地上。他在入口的路上遇到正要跑進來的法蘭西絲。她大叫:「怎麼啦?」
她停頓了一拍的時間。
「檔案有錯誤的時候,也會更新,會有更多指紋被輸入資料庫。每隔幾天就再試試看,而且要擴大搜尋範圍,試試看其他國家還有國際刑警那裡有沒有檔案。」
「因為南迪克搞砸了,我們又只剩最開始那件證物,所以要從頭開始。你們應該把焦點擺在那枚指紋上。」
阿姆斯壯瞥了李奇一眼說:「你願意發表意見嗎?」
李奇還是跟他說:「到空地土等我,那樣比較好。」
芙蘿莉絲癱坐在座位上。
他看到三座鐘靜靜地掛在支架上,每一座旁邊都有鐵製的鐘輪,鐘輪是由繩子啟動的。三座鐵鐘又黑又小,完全不像歐洲那些歷史悠久的大教堂的巨型青銅鐘那樣經典優雅,它們只是這鄉下地方平凡的歷史中所遺留下來的一般鄉下工藝品。陽光從百葉窗外射進來,一道道冷冷的光線打在它們上面,鐘樓裡沒有任何其他東西,看來似乎跟他的預期相符。
「哪一個?」
她說:「有來福槍藏在圍欄下面。」
「只活到那可憐的傢伙把信送到為止,那已經是快兩週前的事了。」
她頓了一會兒,然後轉身往裡走,打開辦公室的燈,並開啟電腦。使用國家犯罪資訊中心資料庫進行搜尋,要遵守很複雜的通訊協定。她輸入密碼,用游標點選輸入框,然後輸入「拇指指紋」這幾個字。
李奇對她說:「我們可以在這裡抓到那兩個傢伙,現在就動手!」
班儂說:「也是軍方以及實力等同的單位所使用的武器,通常是給反恐部隊等類似單位用的。」
「四十幾個,都站在周邊。」
她說:「我該走了。」
李奇說:「把條件縮小,否則妳會得到幾十億個沒用的搜尋結果。」
管理員說:「這是教堂最原始的鑰匙,從一八七〇年保存到現在。」
「那星期四呢?」
他往上看,看到鐘樓天花板上又有一個天窗,有另一道梯子可以通往它。梯子旁有幾條從避雷針延伸下來的厚重接地銅線,因為年代久遠,銅線都變成綠色了。他上次來的時候沒有查看天花板,因為他壓根兒不想爬上去,然後花八個鐘頭的時間在寒冷的空氣中等待。但是在這個陽光普照的下午,如果有人想要有完整的射擊範圍,當然會想爬那道天窗。他猜那大概是為了更換國旗而裝的天窗吧!避雷針與風向儀可能從一八七〇年就一直在那裡了,但國旗卻不是那時候就有的——隨著美國州數的擴張,現在國旗上的星星比一八七〇年的時候多出許多。
法蘭西絲說:「那明尼蘇達州的現場呢?」
這時有人敲門,結果是執勤警官。他打開門後站在門口說:「又有信寄來了,你們得看看。」
門才開了六吋,老舊的轉軸就發出「吱嘎」的怪聲。他還記得這聲音,之前他是在清晨五點開門的,那時候聲音聽起來比現在還大,但現在因為外面隱隱傳來三百人的騷動聲,那怪聲被掩蓋住了。
「知道外型嗎?」
芙蘿莉絲低聲問道:「什麼樣的威脅會把人搞成這副德行?」
會議室裡一片沉寂。
芙蘿莉絲透過無線電對當地警局隊長下令,她的眼睛則注視著四面八方。
李奇不發一語。
「這樣不是比較靠近教堂?」
醫生說:「用一般人能了解的話說,就是被嚇到癱瘓。這純粹是種疾病,但大部分都出現在迷信的人身上,像是海地人或路易斯安那州某些地區的人,換句話說都是些信巫毒教的鄉下人。病人會冒冷汗、臉色慘白、血壓降低,幾乎陷入昏迷,跟腎上腺素引起的恐慌不一樣。這是種神經組織的作用,心跳會變慢,腦部血液都流進腹部的大血管,人腦的大部分功能都會停擺。」
李奇氣喘吁吁地說:「有人去過教堂裡面,可能去過屋頂上,搞不好現在還躲在裡面哪個地方。」
李奇說:「我們應該再去查一遍,親自確認一下。在我們查和-圖-書完之前,讓他以逆時針方式在這裡繞場。」
「一、二、三。現在撤退、撤退。」
芙蘿莉絲銳:「希望這次他們把每個地方都搜遍了。」
她說:「這樣可以嗎?」
他說:「我們只希望雙方能開誠布公,也不要怪來怪去,更不要說些廢話。我想我們必須面對規實,南迪克的老婆已經死了。我們會盡力搜救她,把她當作還活著,但不該欺騙自己。所以說,這案子現在已經死了三個人。我們有些物證,但是不多。我們可以假設南迪克跟他們見過面,他們當然也去過他家,儘管可能只有把他老婆擄走時去過一次。所以那是犯罪現場,我們今天會去做地毯式搜查,再把結果跟你們講。如果南迪克醒了,他就能幫我們,但如果他沒那麼快醒來,我們還有三個方向可以進行:第一是寄到華府的那些威脅信,第二和第三則分別是明尼蘇達與科羅拉多的兇殺案現場。」
他把門完全推開,又頓了一會兒,然後安靜地走進昏暗的室內。這種圓頂建築是簡單的木造結構,牆上漆的顏色是已經逐漸褪去的羊皮白,教堂內座椅破舊不堪,但是被擦得一塵不染,窗戶用的是彩色玻璃。教堂的一邊是一座聖壇以及一個有階梯的講經台,再過去有些門通往幾個小房間,可能是擺放法衣與法器的地方,他不知道它們的正確名稱是什麼。
她露出微笑,因為她就靠在他肩上,他可以感受到她已有睡意。
車隊從基地北邊的門進去,直接開上飛機跑道。阿姆斯壯的禮車停了下來,乘客座車門跟登機階梯間的距離是二十呎。那是一架灣流航太公司的雙噴射引擎飛機,機身漆的是空軍為國家軍機而用的制式藍色。引擎轟隆作響雨被氣流捲成細細的波浪狀水滴不斷打在地上。幹員從薩伯本出來後立即散開,阿姆斯壯下了禮車後也在毛毛雨中跑完那一段二十呎路程。他的隨扈始終跟著他,芙蘿莉絲、法蘭西絲與李奇也一一跟上。一輛媒體採訪車已經在那兒等著,車上也有兩個記者要隨機採訪,另外有三個後援幹員負責殿後。地勤人員把登機梯推開,機上一位男空服員則把機門關上。
她把自己的車留在停車場,安排一個司機用加長型林肯禮車載他們,這樣她才能專心發號施令。李奇與法蘭西絲跟她一起坐在後座,他們前往喬治城,車停在阿姆斯壯家附近。三十分鐘後又來了一輛坐滿槍手的車子及兩輛薩伯本。又過了十五分鐘後,一輛防彈的加長型凱迪拉克禮車抵達,停好後的乘客座車好正對遮篷出口。接著兩輛華府市警局警車把街道南頭封鎖起來,警車的閃光燈是打開的,所有車輛也都開起大燈。天色一片灰暗,下著毛毛雨。為了讓暖氣持續轉,每輛車都沒熄火,引擎廢氣飄浮聚集在沿路的街邊石旁。
他們躺在她臥室的床上。這個房間比客房大,比較漂亮,而且因為位於屋子後半部,也比較安靜。房裡的天花板比較平順——不過因為窗戶開在屋子後方,所以光線最好的時間不是在清晨,而是要等夕陽照進來後才看得出來。床舖很暖,整間屋子都很暖,在灰暗寒冷的城市夜裡這地方簡直就像他們溫暖的避風港。
她聆聽回報後點點頭,阿姆斯壯正在接近塔樓的另一邊,距離他們可能有一百呎,已經脫離他們的視線了。
史拓桑說:「也不行,這樣等於不戰而降,而且我們會節節敗退,如果我們認輸一次,那面對每一次威脅就永遠別想贏了。我們不能讓這種事發生,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盡力保護他們,所以現在我們要開始計畫。我們面對的是怎樣的敵手?我們知道些什麼?」
芙蘿莉絲問他:「你們有找到下手地點?」
她點頭說:「那是保護行動研究辦公室,它的角色有點奇怪——研究性質比較理論性,而不是針對個案,而且它只針對戰略做建議,不觸及具體戰術。」
飛機穩穩降落,慢慢轉到跑道的一個角落,一個五輛車的車隊已經在那裡等待。車隊前後各有一輛州警巡邏車,中間夾著三輛同款林肯加長型禮車,一小群地勤人員拿著活動式登機梯在旁待命。阿姆斯壯跟他的隨扈坐進中間那輛車,後援幹員坐在後面那輛,芙蘿莉絲、李奇與法蘭西絲則坐進前面那輛。空氣很冷,但朗朗晴空下的陽光卻令人睜不開眼。
接著他起身離開會議室,回到辦公室後他將打幾通電話。打完電話之後他在華府的履歷上將永遠會打上一個問號。
他又爬回原處,爬下天窗後把它蓋好,然後爬下樓梯。通過另一個天窗後他又爬下另一道梯子,接著拿起外套與夾克,跑下又窄又彎的樓梯,穿過尾端纏花的鐵鐘拉繩,然後回到教堂裡。
他說:「有件事你們知道嗎?」
她重新輸入關鍵字,改成「拇指指紋+文件+信件+署名」。
她說:「送他出來。」
他聳聳肩說:「我出生時還沒有這種東西。」
外面看不到遮篷內的活動,但她可以透過耳機掌握整個過程。禮車開離街邊石,一輛薩伯本切到禮車前方,在帶路警車後面排成一個車隊——禮車後面部署的是槍手那輛車,然後是芙蘿莉絲的加長禮車,接著是第二輛薩伯本,殿後的是另一輛警車。車隊啟動後直接開上威斯康辛大道,經過貝賽斯達市後直驅安德魯空軍基地。車隊先是右轉,然後以順時針方向繞著環狀快速道路平穩疾馳。此刻芙蘿莉絲已經跟俾斯麥市那邊聯絡好,也核對了抵達後的一切安排。預估抵達時間是當地一點鐘,她希望先把一切搞定,這樣就能在飛機上睡覺。
法蘭西絲說:「也要跟調查局講。現在不只跟阿姆斯壯有關了,有個人質可能已經死掉或遭受生命威脅,那無疑是調查局的管轄範圍,而且又牽涉到跨州謀殺案,也是他們該管的。」
李奇打個呵欠,然後說:「是的,我還是支持這政策,那是一定的。非常支持,相信我,我一直都支持。」
阿姆斯壯從車裡走到冷冷的室外空氣中,他臉上的微笑充分讓人感到他想說:「我這當地長大的小孩,哪承受得起大家盛情歡迎?」接班人站在歡迎人群的最前面,阿姆斯壯伸手向他致意。他沒有戴帽子,他的隨扈靠得好近,幾乎像簇擁著他。後援幹員也靠過來,他們不斷移動著,最高的那兩個一直擋在阿姆斯壯與教堂中間。他們面無表情,大衣的鈕釦都沒扣上,眼睛不斷注視著周遭。芙蘿莉絲說:「那該死的教堂,簡直像一間打靶場。」
她舉起手腕說:「要他停在那裡,我要過去了。」
阿姆斯壯說話了,但說話時沒有對著任何人。「讓他們等久一點。」
「在旁邊的社區裡。」
史拓桑舉起手,那手勢有很多種詮釋方式——是「好!」還是「隨妳去!」或者「別煩我!」——李奇無法分辨。
她說:「看到了嗎?我們沒有事先防範的能力。碰到事情我們只會逃而已。m.hetubook.com.com
班儂又環顧四周,好像在等人進行評論。但沒人配合,所以他只好自己來。
芙蘿莉絲始終站著不動,她用手捂住耳朵,舉起另一隻手,對著麥克風說話。「讓他一直靠近教堂。」然後她把手放下,掀開她的大衣,把槍套裡的槍鬆開。「外圍的州警剛剛通報,他們覺得一個路上的傢伙有問題。」
一分鐘後礫石地面傳來腳步聲,他往回看閘門,結果是教堂管理員來了。他是個矮子,穿著黑色長袍,外面披著一件喀什米爾羊毛的外套,戴著一頂可以把兩邊耳罩綁在下巴的皮帽,鼻梁上掛著厚重的金邊眼鏡。他手上拿著一個大鐵環,環上掛著一把大號的鐵鑰匙,那鑰匙的尺寸實在太大,看來就像電影裡會出現的中世紀監獄鑰匙。他伸手交出鑰匙,李奇把它拿過來。
班儂說:「嗯。我們的彈道專家認為科羅拉多州現場使用的是H&K出品的MP5衝鋒槍。」
橡木門整個被打開。木盒的蓋子也被打開了,本來藏在木盒裡的鑰匙被|插在木門內側的鑰匙孔裡。他走到門邊,往教堂裡面後退一碼,等待聆聽著,衝到寒冷的室外後,走出通道六呎的距離後又停住。他在原地打轉,但是看不到有人要襲擊他,那地方安安靜靜、空無一人。他聽到遠遠從空地傳來的人聲,穿上外套就往人群移動。礫石路上有個男人急急忙忙地往他跑來,他穿著褐色長大衣,是厚重的斜紋布料做的,像是風衣,又像大衣。大衣下襬隨著他的步伐往後飛舞,大衣下面穿著一件花呢外套和法蘭絨長褲,腳蹬厚重的鞋子。他把手舉起來,像是在問好,手裡握著一枚金色警徽,應該是俾斯麥市的警探,或者就是隊長本人。
史拓桑搖頭說:「這種事不能講,我們一定要嚴守這個政策,一百零一年以來都是這樣的,現在也不能改變。」
「他還是幫忙送信,也沒有聲張,所以還有一線希望。」
法蘭西絲說:「我們也猜出來了。而且那把槍可能裝了滅音器,所以應該是SP5SD6型的。」
其中一人說:「副總統,我們可以知道他的名字嗎?」
她說:「準備撤退,我數到三就展開緊急撤離行動。」
上飛機後,李奇發現眼前看到的跟電影裡的空軍一號完全不同。空軍一號的內裝比較像三流搖滾樂團巡迴演出時搭乘的巴士,只是部普通的小型交通工具,裡面裝了十二個不算高級的座位,其中八個座椅被分成兩邊,兩邊都有兩兩相對的四個座椅,面對面的座椅中間隔著桌子,另外四個座椅則排成一排面對前方。機上配備的是皮革座椅與木桌,它們跟機內講究實用的空間並不相稱。座位次序顯然按照權力關係安排:在阿姆斯壯挑選自己的位置之前,大家都擠在走道上,結果他挑了靠艙門的四人座裡一個面對後方的靠窗座位,兩個記者在他對面坐下——或許他們安排了一次專訪來消磨這段不能工作的時間。芙蘿莉絲跟三位隨扈挑了另一邊四個座位坐下,後援的三位幹員與法蘭西絲坐在前面,李奇沒有其他選擇,只能選擇與芙蘿莉絲相隔一個走道的椅子,也剛好是阿姆斯壯身邊的座位。
當地車流量稀少,像是個無人的鄉野,車隊疾馳在滑順的混凝土路上。車程很短,李奇突然看到熟悉的教堂塔樓就在遠方矗立著,還有周圍低矮的房屋。開始接近教堂後,就可以看見路邊停著滿滿的車子,沿路停到距離社區活動中心入口,百碼處。因為州警設了路障,路旁的車子沒辦法繼續往前停。車隊通過路障,朝著停車場前進,圍籬上綁了許多旗幟、布條,還有一大群人早就聚集在那裡,大概有三百人左右。教堂塔樓成為這一群人的背景,只看到一棟方正扎實的高大建築物在冬陽中閃耀著白色光芒。
芙蘿莉絲說:「我們該出發了。十點要啟程,我要李奇跟法蘭西絲跟我一起去。他們去過那裡,了解場地。」
李奇點頭說:「做過測試了嗎?」
班儂說:「我希望一天能開兩次會,就在這裡,每天早上七點跟晚上大概十點。好嗎?」
大家陷入長久的沉默。史拓桑又重重嘆了口氣,把手心平擺在長長的木桌上說:「好吧!明天早上七點在這裡集合,我確定調查局會欣然派個協辦專員過來。」
芙蘿莉絲跟當地警局隊長通話,用耳機聆聽他的回應。
李奇說:「妳去吧!我會去查看教堂。」
他不想站起來,於是匍匐前進到牆邊——他想樓下幹員都受過訓練,只要看到制高點有物體在移動,就會提高警覺。他慢慢把頭抬到比牆高,寒冷的天氣讓他打了個寒顫,他看到阿姆斯壯就在下方七十呎處,新任參議員站在他身邊,六個幹員把他團團圍住。接著他從眼角餘光看到一陣騷動,警察在距離空地一百碼處開始奔跑,然後聚集在靠近後面圍籬的某處。他們低頭看著某個東西,然後又跑開,屈身拿出車裡的無線電麥克風來講話。他又往正下方看,看到芙蘿莉絲從人群中擠出來,她的食指壓著耳機,快速朝著那些警察移動。
「叫他們面對外面,背對群眾,所有人都注視著鄰近的區域。」
「這裡有多少警察?」
「所以現在開始要快一點。現在讓資料庫去跑,一天就能知道結果。」
他在樓梯的開口停下來,盡量站著不出聲,從外套裡拿出陶瓷刀,把夾克與西裝外套脫掉,擺在窗台上。他踏上去後梯子大聲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響,再踏一格梯子還是咯吱作響。
這戴著眼鏡的傢伙,眼睛睜得大大的。他轉身走回原處,舉起老舊的大鑰匙,走到門邊,把它插|進鑰匙孔。他用力轉動,但是鎖頭毫無動靜,又試了一次,結果還是一樣。他頓了一會兒,改試門把。
「那要看他的心臟健不健康。如果他是容易得心臟病的人就麻煩了,他的心臟承受的壓力相當大。」
他們睡得很少,好像才過一、兩分鐘就又起床了,洗澡後又回到秘勤局會議室,跟著一個叫班儂的調查局協辦探員一起吃甜甜圈、喝咖啡。李奇穿著他在大西洋城買的外套,又換了另一套喬伊的舊西裝和襯衫,打了條純藍色領帶。芙蘿莉絲還是穿著黑色褲裝,法蘭西絲穿的則是星期天晚上那套衣服,她的好身材展露無遺——但南迪克卻沒多看她一眼。她一把衣服換下就送到飯店洗衣部,這樣很快就又會有衣服可換洗。史拓桑還是跟往常一樣穿著「布魯克兄弟」服飾店的衣服,身上一塵不染。可能是新買的,但也可能是舊的,因為他的西裝款式都一樣,所以無從分辨。他看起來很累——應該說他們看來都很累。這讓李奇有點煩惱,因為根據他的經驗,疲勞與酗酒一樣會損害行動效率。
那是張信紙——磅數較重的白色信紙。它被擺在光滑的木頭桌面上,滑動了一吋,然後攤平。信紙上和*圖*書是被拆成兩行的一個問句,一樣置中對齊,高度比紙張正中央高一點。信紙上用他們已經看過好幾次的簡潔字體寫了八個字:喜不喜歡我的警告?第二行只擺了「警告」這兩個字。因為這兩個字跟其他幾個字分開,所以有種強調的效果。
記者做了點記錄,然後開始談起外交關係,把話題聚焦在軍事資源與軍備支出上。李奇不理他們,試著入睡,但醒來時發現有人不斷提問,也感覺到有人在看他,原來是其中一個記者往他這邊看。
他醒來時飛機正往俾斯麥市降落,他周遭的每個人都醒了。芙蘿莉絲低聲跟手下講話,把標準行動準則交代下去,法蘭西絲跟她身邊的三個幹員也在一旁聽著。他從阿姆斯壯身邊的窗戶看出去,發現外面是一片無雲的蔚藍晴空,飛機下方一萬呎的褐色地面似乎正沉睡著,還看到由北往南蜿蜒的密蘇里河,中間不間斷地點綴著藍澄澄的湖泊。他還看見九十四號州際公路像狹窄的緞帶一樣從東往西延伸,河流與公路交會的棕色都會地帶就是俾斯麥市。
史拓桑說:「但照片證明她還活著。」
芙蘿莉絲問:「你們的人已經接管那兩個現場了嗎?」
下車後他們橫越礫石地才抵達教堂閘門。空氣很冷,從人海中可以看見阿姆斯壯的頭部,太陽照得他的頭髮閃閃發亮。他站的位置很好,距離塔樓三十呎,新參議員待在他身邊,六個幹員也緊跟著他,跟著他不斷移動的人群就好像一個會隨時改變形狀的怪物。到處都有人穿著深色大衣,女士們則都戴著帽子、頭巾與太陽眼鏡。因為夜裡的冷霜,草皮變成了褐色,全都枯死了。
「如果你需要,幾千年前的資料都可以挖出來。」
他說:「你們不是有調查員嗎?像研究電影的那傢伙?」
班儂說:「北約組織會員國採用的七點六二毫米子彈。」
於是芙蘿莉絲按下搜尋鍵,硬碟發出運轉聲,輸入框也從畫面上隨之消失。
五輛車開進礫石地上,停下時紛紛發出「咯吱」的聲響。負責後援的幹員先下車,他們散開站在阿姆斯壯的座車前,看著人群裡有沒有可疑的臉,等待芙蘿莉絲從無線電中聽到當地指揮警官喊一聲:「四處都安全了。」才下令給他們。她聽到後馬上轉達給後援小組的帶頭幹員,他立刻收到命令,走到阿姆斯壯的門邊,畢恭畢敬地把門打開。那動作令李奇感到印象深刻,就像是芭蕾舞的動作似的——雖然只持續了五秒,但是肅靜又威風,不疾不徐,沒有一絲猶豫,可能是因為事先三方面已經用無線電溝通好了,也親眼確認了現場安全無虞。這是一次很熟練的行動。
他停下來,把正握在梯子上的手拿開,凝視著手掌,心想:這是胡椒粉,我五天前撒上的胡椒粉還在。梯子上沾得到處都是污漬——這是他在五天前入侵留下的痕跡,還是今天有警察爬上去過?又或者是別人留下的?他停一下後又爬了一格,梯子還是發出了聲音。
「多得是。」
芙蘿莉絲說:「明天他又要去北達科塔州了。他會有更多機會待在開放空間中要參加更多活動。地點跟之前一樣,不是很安全。我們十點離開。」
李奇趕上她,推一下她的手肘,要她往左邊而不是往右邊走,然後沿著迴廊前往她的辦公室,並對她低聲說:「搜尋資料庫。」
「什麼測試?」
他們當場盡了一切努力,但全部徒勞無功。南迪克就這樣動也不動地躺在廚房地板上,不算意識清醒,但也不是真的昏了過去——他的魂魄好像已經不在,整個人處於假死狀態。他臉色慘白,大汗淋漓,氣息跟脈搏都很微弱。他全身上下只對觸覺和光線還有反應,一小時後他被送到華特.李德陸軍醫療中心的戒護病房,暫時被診斷為精神緊張症。
大家都沒說話,也沒什麼好說的,畢竟事已至此,這個選擇才是正確的。但如果表示同意似乎就成了嘲諷,此時開口安慰也不恰當。但這一步是為了南迪克夫婦與另外兩個無辜受害的家庭而必須走的,只不過站在史拓桑的角度,他當然不願如此。
引擎聲越來越大,飛機在跑道上衝刺。當它離地高飛時,除了李奇這邊的四個人外,其他人都已快速進入夢鄉——他們跟很多專業人士一樣,每當密集活動中間出現空檔時,都會像電腦關機一樣休息。芙蘿莉絲顯然就很習慣在飛機上睡覺,她的頭往前垂下,雙手整齊擺在膝上,姿勢很優雅。她身邊其他三個幹員的睡姿就比較隨性點,沒她那麼好看。他們都是粗頸寬肩的壯漢,手腕粗大,其中一個把腳伸到走道上,那隻腳看來只穿得下十四號的大鞋。他認為坐在他身後的法蘭西絲也應該睡了,因為她在哪裡都能睡。有次在長時間盯梢時,他還親眼目睹她在樹上睡著。他找到按紐,把椅背稍微往後放,讓自己舒服點。但接下來記者開始講話談話的對象是阿姆斯壯,談的卻是李奇。
另一個記者問阿姆斯壯說:「但您確實支持美國擁有壓倒性武力的政策?」
「但我們猜他是國安事務相關人員。」
那警察停在原地,屈身把手搭在膝上喘氣,大聲說道:「還不知道,發生了一陣騷動。」然後他的視線越過李奇,看著教堂,大聲說:「該死!你應該把門鎖好的,不能讓這扇該死的門開著。」
李奇說:「要再加上一個女人。看看數據就知道,被綁跟死掉沒兩樣,百分之九十九的肉票會被撕票。」
芙蘿莉絲說:「不然就減少他曝光的機會。」
鐘樓裡的灰塵有被動過的痕跡,地板上有不明的腳印,是腳後跟與腳趾,還有膝蓋與手肘留下的印子。痕跡不是他在五天前留下的,他十分肯定,而且空氣中隱隱有一股幾乎聞不出來的氣味——那是流汗的味道,緊張的味道,還有鋼製機器與全新黃銅彈殼的味道。他慢慢轉了一圈,那氣味也隨之消逝,沒有留下任何曾經存在的跡象。他把指尖擺在鐵鐘上,如果它們有聽不出來的微幅震動,也會完全停止。
他吐了一大口氣,刀把因而濕掉了,接著他把腿打直,用力把天窗往上頂。天窗打開了,他也爬上閃耀著太陽光芒的屋頂。他把刀子拿下來,往旁邊滾動,臉部擦過屋頂。屋頂是鉛做的,經過一百三十幾個寒暑以後,變得疤痕累累、毫無光澤、一片灰暗。他跪著把身體挺直,用膝蓋轉了一圈。
她說:「走吧!」
李奇說:「現在把保管教堂鑰匙的人找來。」
「也許。但核對兩次不會少塊肉。」
「就美國國內而言,同時購買H&K的MP5衝鋒槍與貝姆MK2型狙擊來福槍的買家,只有一個公家單位。」
芙蘿莉絲說:「只要覺得有必要,你們就見機行事吧!」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