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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獄藍調

作者:李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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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米蘭達法則」的一次完美示範。他的陳述很清楚,而且不用照著卡片唸就可以宣讀這些權利。他說話的樣子讓人覺得他知道這項原則的意義,也清楚這原則為何對我們倆都如此重要。我沒有回應。
拿左輪槍的傢伙待在門邊,蹲下來雙手持槍,擺出就定位的姿勢,瞄準我的頭部。拿霰彈槍的傢伙逼上前來。兩人都是強壯精瘦、儀容整齊的小夥子,動作全都是警校教科書的那一套。門邊的那把左輪槍可以精確地掌控全局,面前那把霰彈槍則可以讓我在窗前血濺五步。這兩把槍如果位置對調的話,那可就大錯特錯。在近距離的搏鬥中,左輪槍有可能會誤事;如果霰彈槍是用在門邊的長距離射擊,不只是我,連出手逮我的警員跟前方座位的老傢伙都會一起嗝屁。無庸置疑的是,他們到目前都還沒出錯,而且也佔盡優勢。這狹窄的座位把我困住了,與其做困獸之鬥,不如把雙手一攤,擺在桌上。持霰彈槍的警員走過來。
進城這一趟路很短,車子經過平坦濕潤的柏油路,發出嘶嘶的水聲。和圖書過了大約半英里路以後,我看到兩棟風格簡單的建築物,都是坐擁美景的新樓房,一棟是警察局,另一棟是消防隊。兩棟房子豎立在一起,前方的寬闊草坪上有座雕像,這裡是小鎮的最北端。在鄉間蓋這兩棟吸引人的建築一定花了大筆預算。道路都是平坦的柏油路,行人走的是紅磚道。往南三百碼處,在一小群民宅的後方,我可以看到教堂上炫目的白色塔尖,還有到處都是旗竿、雨篷、剛剛刷好的油漆以及綠色草坪。因為剛剛下過一陣大雨,所以一切顯得清新無比,而高溫也引發了濃濃的水蒸氣。這是個有錢的社區,我猜之所以能打造出這地方,一方面是因為豐厚的農作物收入,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那些在亞特蘭大上班的通勤族必須繳納大筆稅款。
我坐著不動,冷眼旁觀。我很清楚餐廳裡有哪些人。有個廚子在後面,另外有兩個女服務生、兩個老人,還有我。這次行動是衝著我來的。我來到這小鎮還不到半小時,其他五個則可能是一輩子都住在這兒的本地人,如果是他們其中任何一人出紕漏,可能只會有個警官笨手笨腳地走進來找他們,還滿臉不好意思的樣子。他可能會先道歉,講話也輕聲細語的,請他們到局裡走一趟。如果只是要找他們,根本不必動傢伙,也不用從外面衝進來,所以行動的目標一定是我。我把蛋胡亂塞進嘴裡,在盤子下壓了一張五元鈔票,把報紙摺好塞進外套口袋,雙手https://www.hetubook.com.com擺在桌上,順手喝光杯子裡的東西。
「出來,趴下!」他大吼。
「不准動!我是警察!」他大叫。
我一個人待在後座,前後座之間被一道厚厚的玻璃隔板分開。前面的車門還開著,貝克與史帝文生上了車,由貝克開車,史帝文生則轉身監視我,車內一片沉默。支援組的車子則跟在後面。警車都是新的,移動的時候既安靜又平順,車內乾淨涼爽,儘管後座是給我這一類嫌犯坐的,但是嗅不出一絲絕望可悲的味道。
外面礫石地裡的溫度正高,昨天整晚跟今天早上大部分時間一定都下著雨,現在可是烈日當空,地上的水正在蒸發。通常這地方都是又髒又熱,今天下午卻因為烈日而讓濕漉漉的路面散發一股迷人氣味,真是棒透了。我站著抬頭看太陽,員警變換隊形時讓我得以乘機吸口氣。上巡邏車前的那一小段路上,我的雙肘各有一位員警押著,在一旁用槍戒護的仍是史帝文生。當貝克打開第一輛車的前門時,他退後了一步,我則被壓低了頭。我被推進車裡的時候,在左邊戒護的員警跟我保持緊密的身體接觸。這些步驟安排得真好,但是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偏僻城鎮裡,這種表現當然不是因為他們經驗豐富,而是因為訓練有素。
我從座位慢慢走出來,雙手交給拿左輪槍的員警。我不打算趴在地上。光是這幾個鄉下小夥子就要我趴下,門都沒有。就算整個警局總動員用大炮來對付我,也拿和_圖_書我沒轍。
「好吧,做個紀錄,就寫他一句話也沒說。」他嘴裡咕噥了兩句,「走吧。」
我被押著走到門邊,我們成一列縱隊走出門。首先是貝克,然後是拿霰彈槍的那傢伙,他倒退走著,仍然拿著粗黑的槍管指著我。他的名牌上寫著:史帝文生。他也是個中等體型的白人,身材維持得很好,手上那根排水管似的槍管指著我的肚子。他們在推我走出門的時候,把我的一隻手折到身後。
總之我沒有在這鎮上殺人,而且也好久沒殺人了。
兩個負責支援的傢伙一人一邊抓住我的雙肘,霰彈槍還是對準著我。警官跨步走到前面來。他是個強壯精幹的白人,結實黝黑,年紀跟我差不多。他的襯衫口袋上方掛有人造纖維做成的名牌,上面寫著:貝克。他抬頭盯著我。
我還是沒有回答,長久以來的經驗讓我知道「沉默是上策」。無論你說些什麼,都會被聽錯或被誤解,足以讓你被定罪,甚至害你被殺。但我的沉默卻惹毛了那位逮捕我的警官,因為他嘴裡雖說沉默是你的權利,但他卻討厭你行使自己的權利。我因謀殺罪被捕,但是連吭都沒吭一聲。
我看著車窗外的喬治亞州景色,一片豐饒的土地,紅土厚實濕潤,原野上還蜿蜒著筆直的低矮灌木叢。那或許是花生吧?只能拿來果腹的作物,但是對於農夫或地主卻很有價值。居民有自己的土地嗎?還是由大型企業擁有?我不知道。
這間餐廳雖小,但窗明几淨.是新蓋好的,故意搞得像是一節和*圖*書改造的火車車廂。餐廳店面狹窄,一端是長長的用餐吧台,後方冒出一間廚房。座位排列在另一端的牆邊,餐廳的出入口則位在正中央。
我坐在一個靠窗的座位上,看著別人不要的報紙,報導中那位正在爭取連任的總統上次沒從我這兒拿到選票,這次也休想。窗外的雨已經停了,但玻璃上還是佈滿明亮的水珠。我看到警車衝進礫石空地,速度飛快,停下時還發出吱吱的煞車聲。警示燈閃閃發亮,紅藍兩色光束從窗上的雨滴穿透進來。此時警察破門而入,每輛警車各有兩個全副武裝的警察下來,兩個拿左輪槍,兩個拿霰彈槍,陣仗驚人。一個拿左輪槍的警員和一個拿霰彈槍的警員跑到後面,剩下的兩個則衝向門邊。
「你明白自己的權利嗎?」叫貝克的那傢伙又問了我一次,「你會說英文嗎?」
拿左輪槍的傢伙是個警官,樣子很冷靜。霰彈槍對準我之後,他把左輪槍收進槍套,解開他皮帶上的手銬,銬住我的雙腕。負責支援的那組人從廚房走進來,經過吧台,在我身後就定位,輕輕把我整個人壓倒在地上。他們搖頭示意,我看到警官也明白他們的意思,那意味著:我身上沒帶傢伙。
「你明白自己的權利嗎?」他又說了一遍。
一直到車子緩緩轉入通往警局的路,史帝文生還是盯著我。通道是半圈寬敞的車道,我看到一個矮矮的石造標記寫著:馬格瑞夫鎮警察總局。我心裡想:我顯然是因為謀殺罪而在這個不曾來過的城鎮被逮捕,我該擔心嗎?www•hetubook•com•com但有兩件事是我可以確定的:第一,他們不能無中生有;第二,我沒有殺人。
我遭到逮捕時,人在安諾餐廳。當時是十二點,我正在吃蛋、喝咖啡。其實那並不算我的午餐,而是吃得比較晚的早餐。我在大雨中從高速公路一直走到小鎮的盡頭,路途遙遠,讓我又濕又累。
「你因謀殺罪被逮捕。」他這麼說,「你有權保持緘默。你所說的話有可能變成用來指控你的呈堂證供。你有權聘請代表律師,如果你無法負擔律師費,喬治亞州政府將指派一位免費律師給你。你明白自己擁有的這些權利嗎?」
他儘可能把音量飆到最大聲,還繃緊神經,不就是想先發制人?又是警校教科書的那一套:如果想要吃定你逮捕的對象,大嗓門與滿腔怒火最有用。我舉手投降。拿左輪槍的傢伙從門邊走進來,拿霰彈槍的傢伙則趨前靠近我——但是靠得太近卻是他錯誤的第一步。如果我想抵抗,大可伸手去抓霰彈槍的槍管硬把它往上翻,可能一槍打在天花板上,再用手肘往警員的臉上招呼,或許整把槍都被我搶過來。因為射擊角度變窄,所以拿左輪槍的傢伙也不能冒險出手,否則可能會誤傷夥伴,這樣一來他們的處境就不妙了。但我只是站著不動,雙手舉高,拿霰彈槍的那傢伙仍在叫囂亂跳。
他保持冷靜,儘管我啥都沒說,他還是保持冷靜。他那種冷靜的模樣就像是意識到危險已經過去了一樣。他會把我帶回警察局,接著我就變成別人的問題了。他用眼角瞥一瞥三個警局同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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