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地獄藍調

作者:李查德
地獄藍調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15

15

「那其他事情呢?」我問她,「妳覺得帝爾怎樣?」
「那要看你跟我說了些什麼。」我說,「若是跟我說實話,就可以活著回監獄,你打算說實話嗎?」
「不對,史白維,」我說,「你一定知道。你非得告訴我不可。」
所以我們跌跌撞撞走出酒吧,耳畔不斷傳來嗡鳴聲,進了賓利老轎車之後,小心翼翼地沿著濕滑的路面慢慢開了一英里路,看到汽車旅館就在前方。這是一棟寬闊的老舊矮房子,看來就像電影裡的場景。我把車開到停車場,走進辦公室喚醒夜班的傢伙,把錢丟給他,吩咐他明早叫我們起床。拿了鑰匙後我又回到車上,把車停在我們的小屋旁,兩人一起進屋去。這裡是個叫不出名字的好地方,這種地方在美國可以說比比皆是,但是一邊聽著雨水打在屋頂上的聲音,卻讓我感到一陣溫暖與舒適,更何況小屋裡還有一張大床。
接著換他搖搖頭,左右搖晃著那張紅色的大臉,肥厚的下巴肉上已經沾滿鮮血。
「如果你不說,現在就會沒命。」我說。
我孤立無援,沒有設備,也沒有人手。蘿絲可跟芬雷幫不上忙,我想他們倆都不會同意我的做法,而且他們必須留在局裡面對自己的麻煩。芬雷還說了一句什麼話?「我們就在敵人的手下做事」?而且我也不能對皮卡有太多期待,這件事已經讓他很為難了。我能依賴的只有我自己了。
經過瓦伯頓半小時以後,我們停下來幫這輛老車的巨大油箱加油。我們穿過一片盛產菸草的鄉間,在富蘭克林市靠一座老舊的橋樑橫越恰塔胡基河,很快就來到了州界,不到九點便抵達阿拉巴馬州了。我們倆決定冒個險,選擇路上遇到的第一家酒吧。
完事後我們累壞了,躺在一起聊天,聊的包括我們的身世、經歷,以及對於往後的生涯有何夢想。她跟我聊起她的家庭,厄運跟著他們似乎已有好幾代之久。聽來她的家族成員都像是好人,一些農夫,一些幾乎要成功,但是卻在最後關頭失敗的人。在農藥以及機械用於農業之前,他們就開始在艱苦的日子中討生活,往往變成大自然災害的受難者。很久以前有位祖先幾乎成為大財主,但是卻因為帝爾鎮長的曾祖父開始建築鐵路而失去土地。銀行開始催討抵押貸款,冤仇也從以前一直延續下來,以致於她雖然熱愛馬格瑞夫,卻討厭帝爾那副神氣活現的模樣,好像整個城鎮都是他家的一樣——但馬格瑞夫確實是他們的,從以前到現在都是如此。
我拿刀子在他肚子前面晃來晃去,把他那件充滿油污的襯衫給割破。
「他不認識叫李奇的人。」他說。
「想請我吃晚餐嗎?」她問我。
「喬伊的事情你要怎麼處理?」蘿絲可問我。
無論喬伊的任務是什麼,我都要幫他完成,不計一切代價。那天清晨我躺在她的溫暖床舖上時就作了這個決定。但蘿絲可畢竟是個警察,她已經宣誓要守法、執法,而這些法律對我來講實在礙手礙腳,所以我不知道要跟她說什麼,不過她也沒有等我回話。
「我的手下搞砸了。」他說,「原因就是那麼單純,我可以發誓,我們要殺的是另一個傢伙,目標本來不是你。你也活著走出監獄啦,是不是?又沒有少一根寒毛,幹嘛為難我?」
樂團一直演奏到很晚,一定是午夜過後很久了。我們爛醉如泥,渾身沒勁,實在不想開車回家。加上又開始下雨了,雖然只是小雨,但我們不想在雨中開一個半小時的車。而且我們喝了許多啤酒,如果冒險上路,最後不是掉到水溝裡,就是被關進牢裡。我們看到一個指標,上面寫著繼續開一英里路就有汽車旅館,蘿絲可笑著提議我們去那裡過夜,看起來還有點不好意思,好像我們要私奔似的,好像我和*圖*書把她偷渡越過州界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其實我並沒有這個打算,但是我也不會澆她冷水。
像史白維這種傢伙,只會在意眼前的利益。如果他告訴我,明天才會死;如果他不告訴我,今天就掛了——這就是他的思維模式,短視近利。所以他已經打算告訴我了,他的喉頭開始動來動去,好像因為太乾而說不出口,我兩眼瞪著他,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就像電影裡在荒漠沙丘中匍伏前進的傢伙,渴望能喝到水。他已經打算跟我坦白了。
蘿絲可看來美呆了。她的絲襯衫整件濕掉,緊貼在身上,我可以看出她沒穿內衣。我跟一個令人驚豔的美女一起待在這間老酒吧裡,還聽到這麼棒的演奏,感覺就像在天堂裡一樣快活。明天再辦喬伊的案子吧!馬格瑞夫對我來講好像也已經在千里之外,我不想多說些什麼,只希望今晚永遠不會結束。
我跟她聊有關喬伊的事,都是我沒跟其他人提起的事,本來都是我自己的秘密。我對她訴說我對喬伊的情感,還有我為何覺得自己有責任為他報仇,而且也很高興能這麼做。我們聊了一堆私事,過了很久之後才相擁進入夢鄉。
「今天史白維有班嗎?」我問他。
史白維出來了,我可以聽到通行用籠子在移動,護欄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我轉過身,看到一輛髒兮兮的福特轎車正在通行,開出來後就停在賓利轎車旁邊。史白維下車後走過來,這大個兒的汗水流個不停,臉龐跟雙手都是通紅的,他的制服看來很髒。
「沒錯,聽命行事。」他又說了一次,「我不想知道為什麼。」
「那你到底想怎樣?」史白維說。
我把計畫告訴她,她很喜歡,心情也好了一點,接著便去洗澡。我想我也可以沖沖澡,於是跟她一起走進去。但是當她開始脫掉那一身縐巴巴的襯衫時,我最想要做的事情已經改變了——阿拉巴馬州的魅力退卻,沖澡這件事也可以再等一等。制服下,她穿著黑色內衣的好身材呼之欲出,最後我們交纏在臥室地板上,屋內屋外都一樣在翻雲覆雨著,大雨沖刷著這間小屋,屋外雷電交加。
「妳還好嗎?」我問她。
我不經意地走到左手邊,大概移動了短短幾步,用史白維的身軀擋住大門守衛的視線,所以守衛看不到我。我手上亮出了摩里森那把彈簧刀,把刀子舉到史白維的眼前,讓他看了一會兒,我想他已經有足夠時間可以看到黑檀木刀把上的金字,刀刃跳出來的時候發出很大的聲響,史白維的小眼睛也盯著刀子看。
這家酒吧叫做「池塘酒吧」,樂團叫做「池邊生活」。他們一開始的演出就很棒,是經典的藍調三重奏:吉他、貝斯加上鼓的組合,很有藍調樂手史提夫雷范(Stevie Ray Vaughan)的味道。自從史迪維.雷因為直升機在芝加哥附近失事而身亡後,你知道有多少樂團是以他的名字為號召而成立的嗎?只要把南方各州四十歲以下白人男性的人數加一加,除以三,就可以得到答案。每個人都想模仿他,因為難度並不高——即使你長得像醜八怪,即使你手上拿的是一把爛吉他,反正你只要埋頭演奏就可以。裡面最厲害的,可以像史迪維.雷一樣,輕輕鬆鬆就把鬆散的酒吧搖滾樂變成老式的德州藍調音樂。
「那麼,是誰叫他下手的?」我問他。
「跟他說,他必須出來跟我見面。」我說,「在外面的路上跟我見面。」
但是他終究沒有說出口。隔著他的肩膀往後方看,東邊正揚起了一片塵土,接著我聽到柴油引擎運轉的低沉隆隆聲,從灰色的車體可以看出是監獄的囚車正往這邊開過來。史白維迅速轉頭看著他的救兵,大門的警衛走出來與囚車會合,史白www.hetubook.com.com維又把頭轉過來看我,雙眼閃過一絲卑鄙的得意神色。巴士開得更靠近我們了。
「你想我有用這把刀來對付摩里森嗎?」我說。
「星期五,」我說,「當天到底怎麼一回事?」
這一團的實力很強,「池邊生活」這團名也真夠逗了,跟他們還挺搭的。貝斯手跟鼓手是兩個邋遢的大塊頭,看起來披頭散髮的,又胖又髒。吉他手則是膚色黝黑的小個子,他臉上掛著咧嘴的微笑,跟史迪維.雷本人還真有點像,吉他也彈得不差。他手上拿著一把萊斯.保羅牌(Les Paul)的黑色吉他,搭配的是馬歇爾牌的大型電吉他揚聲器(Marshall stack),老派的演奏方式極為動聽。鬆散而陰鬱的弦音,還有電吉他上面的大型拾音器,讓馬歇爾揚聲器裡的真空管幾乎無法負荷,發出嗡鳴震動的嘶吼聲,但也只有這樣才能製造出如此華麗而豐饒的樂音。
「池塘酒吧。九點三十分開始有現場音樂演奏.一週七天不打烊。」

我們倆都不發一語。如果可能的話,我們希望這寧靜的一刻能夠永遠維持下去,只有我們倆就夠了。一回到馬格瑞夫之後,這個美夢就會馬上破滅,所以當我開著這輛華麗的大車行駛在這鄉間路上時,我衷心希望未來會有更多像昨夜一樣的歡樂夜晚,會有像今早一樣的寧靜清晨。蘿絲可整個人縮在我身後的那張皮革座位上,陷入了沉思,但是看來很滿足似的——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
「如果說出來,我就死定了。」他說。
他那雙像蛇一樣的小眼睛在我身上打量,看來有點茫然憂慮。
在我往東邊開回馬格瑞夫的路上,暴風雨在後面追趕著我,但我覺得籠罩在我身邊的,可不是只有這個暴風雨。我真是受夠了這次的挫折——今天早上,本來以為只要跟一個人講話就可以洞悉全部案情,但現在我卻什麼也不知道,情況突然讓人覺得很掃興。
「你想見他?」那警衛說。
「如果妳不脫掉襯衫的話,」我笑著說,「馬上就會需要的。」
「對,」我說,「我是李奇,你在禮拜五碰到的那個,當天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那傢伙又走進防護罩裡講電話,一分鐘後他走了出來。
「難過嗎?」我問她。
「摩里森已經死了。」他說。接著他就聳聳肩,緊閉他的薄唇,不願意繼續跟我說話。
四處查看之後,發現屋內沒有人,也沒有被損壞弄亂的痕跡,更沒有東西被偷。音響與電視都還在。蘿絲可查看她的衣櫃,發現她的警用左輪槍還掛在腰帶上。抽屜跟梳妝台裡面的東西既沒被動過或搜過,也沒有不見什麼。我們回到走廊上,彼此對看一眼。接著我發現有東西留了下來。
我開著車從矮丘上滑進蘿絲可家,停在外面的路上。因為雪佛蘭不在,我想她不在家裡,而我看了車裡儀表板上的大鐘,還有十分才六點,我還有十分鐘要等。我從前座走出來,坐到後面去,在這輛老車的寬闊皮椅上伸伸懶腰。
「沒問題。」我說,「但是不在這裡吃,我們去阿拉巴馬州。」
「如果我跟你講,你會怎樣?」他說。
「那麼,是誰叫你殺人的?」我說。
我點點頭。確實如此。
「摩里森,」他說,「是摩里森叫我下手的。」
「我想你應該找出殺他的兇手。」她說。
蘿絲可跟我攜手走了進去。
但是我們只能聊到這裡。樂團開始演奏了,我們沒機會再聊天,蘿絲可對我微笑搖頭,像在道歉似的。音樂很大聲,她說的話我都聽不見,她聳聳肩跟我說抱歉,然後隔著桌子對我做出一個「等一下再跟你說」的手勢,我們就開始把臉轉向舞台。她到底怎麼回應我的問題?我很想知道。
m.hetubook.com.com以她把襯衫脫掉,接下來她把自己都交給我。她看來美豔誘人,隨時可以任我擺佈。
大概走了一英里後,我們看到一間老舊酒店,便把車開到停車場,下車後仔細看看,覺得這家酒店還過得去。地方是夠大了,一棟寬闊的矮房子,是用柏油牆板蓋起來的,到處是霓虹燈。停車場的車子還真不少,而且我可以聽到音樂演奏的聲音,門邊的招牌上寫著:
我對他聳聳肩。
我們跨越州界回到喬治亞州時,人也逐漸變得比較清醒。我們在富蘭克林市跨河,疾馳通過一望無際的鄉間田野。此刻田野仍然籠罩在一片片的晨間薄霧中,好像紅土地上正冒著水蒸氣似的,太陽一出來後這些水氣也在瞬間銷聲匿跡。
「你希望我用這把刀來對付你嗎?」我說。
「跟他說,是摩里森局長派我過來的。」我說,「從馬格瑞夫鎮來的。」
但是話說回來,我也不用受到法律的掣肘,做事不會綁手綁腳,而且心無旁騖。我不用考慮「米蘭達法則」、「正當理由」或者「憲法權利」等等因素,也不必擔心「合理懷疑」或者採證規定,更不用請示上級來對付這些傢伙。你說這對他們來講不公平嗎?當然不公平啊,誰叫他們要當壞人?他們早就越線了,所以是壞人。芬雷怎麼形容他們的?他說他們真是「壞透了」,而且他們還殺了喬伊.李奇。
我跟著她一起走進廚房,她陷入一陣沉默中。她雖然沒有崩潰,但心裡也不好受。她打開冰箱門,那姿勢就像在跟我說:「家裡沒菜耶。」對我擠出了一絲疲累的笑容。
「我殺人從不問理由,」他說,「我只是聽命行事而已。」

「好的,開進來吧。」他說,「史白維會在犯人報到處等你。」
但他只是退後轉身,迅速逃回他那輛髒兮兮的福特汽車。巴士開了過來,害我渾身沾滿了塵土,我把刀刃收起來,放回口袋裡,走回賓利轎車後驅車離開。
他跑進一個壓克力防護罩裡面去打電話,又跑出來對著我大叫。
我們再度疾馳經過瓦伯頓監獄,在殘餘的薄霧中,這座監獄活像是外星人的城市。我們通過那一小片我曾經從監獄巴士裡看到的灌木叢,通過一排一排隱藏在田野中的灌木,到路口後往南開上郡道。我們依序通過安諾餐廳、警局與消防隊,來到了鬧區,到了那座雕像後便往左轉——一看到雕像,我就想起這傢伙曾經為了鋪設鐵路而奪取他人的土地。下了斜坡後,我們回到蘿絲可家,把車停在路邊,下車後一邊打呵欠,一邊伸懶腰。我們相視而笑,知道兩人都過了美好的一夜,然後攜手走下車道。
「還記得我嗎?」我問他。

我走開後站在柏油路旁的塵土中等他。這是一場心理戰,我賭史白維會出來見我,五分鐘內就會見分曉。等他的時候,還可以聞到大雨將從西方降臨的味道,再過一小時,雨就會來了。我站著等他。
「今天我過了這輩子最糟糕的一個早上。」她說,「到目前為止最糟的。但是我要說一件只跟你講的事——我心裡並不難過,沒有為摩里森感到難過,誰會為那種人難過呢?讓我難過的是他老婆。跟摩里森這種爛人過了一輩子已經很背了,沒想到還受他連累而死。你說是不是?」
史白維慌張地四處張望,看到大門警衛就站在他三十碼外。
「是誰叫他下手的?」我又問他。

他的雙腳不斷前後移動,打算跟我硬碰硬。然而他手上的底牌已經露了底,因為他出來跟我見面,這一把牌他已經輸了,但是他不發一語。
我對他微笑,他知道殺害摩里森的人不是我,所以他知道是誰殺的,自然也知道誰是摩里森幕後的老大,這道理就是那麼簡單,他的回和-圖-書答是如此簡單,但卻能幫我找到辦案的方向,我又把刀刃往他那張大紅臉上移動。
我手裡的刀離他臉頰只有短短一英寸的距離,他都快要被我嚇哭了。我用力瞪著他那一雙蛇眼,我覺得他一定知道我要的答案,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他一定知道是誰叫摩里森下手的。
「找到之後呢?」我問她。
清晨的陽光從門縫透進來,可以看見隱隱約約的光束投射在拼花地板的一連串腳印上。腳印還真多,看得出有好幾個人從前門闖進客廳。那串腳印消失在客廳那片花色大膽的地毯上,接著又在臥室前的那一片木質地板上出現,然後再度穿越客廳,回到大門口。昨天的雨夜裡有好幾個人闖了進來,有一些帶著泥巴的雨水在木地板上乾掉,留下隱隱約約的腳印,痕跡雖然不明顯,但卻很完整,可以看出至少有四人在房子進進出出。我可以看出他們留下的是哪一種腳印——他們腳上都穿著橡膠鞋套,北方人在冬天穿的那種鞋套。
她到處走動,這邊開開燈,那邊拉拉窗簾。
「我現在需要急救嗎?」她笑著說。
我瞪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對他搖搖頭。
「我想,」她說,「今天真是糟透了。」
我們樂在其中,喝了很多啤酒,在座椅上緊緊相依。然後我們又共舞了一會兒,那種氣氛讓人無法抗拒——舞台上不斷傳來音樂,酒店裡愈來愈熱,人也愈來愈多,音樂愈來愈大聲,節奏愈來愈快,女服務生拿著酒瓶到處走來走去。
迎面而來的是酒吧裡的嘈雜聲跟點唱機傳來的音樂,空氣裡飄散著啤酒的味道。我們穿越人潮走到後面去,發現一座上面有舞台的舞池,舞池旁環繞著寬闊的座位。所謂的舞台,其實也只是個低矮的水泥平台,原本很可能是用來裝卸貨物的台子。酒吧的天花板很低,燈光黯淡,我們滑坐進一個空位,一邊等服務生,一邊看著樂團在做準備工作。女服務生一個個像籃球中鋒一樣到處忙來忙去,終於有一個靠過來,我們點了啤酒、起士堡、薯條跟洋蔥圈。過沒多久她就拿著一個錫盤走回來上菜,一陣吃喝過後,我們又點了更多東西。
「告訴他,李奇先生來找他了。」我說。
我迅速舞動刀刃,在他下巴畫了一道缺口,他簡直被嚇呆了,不一會兒,暗黑色的鮮血就從傷口中噴了出來。
「那麼,到底是哪裡出錯?」我問他。
我驅車前往瓦伯頓監獄,車速比監獄的司機不知道快多少,只開了不到五十分鐘。沿路的景觀真是美呆了,有一道暴風雨很快會從西邊降臨,一道道下午的陽光正透過雲層灑落在大地上,橘紅色的光線把鐵塔與高台照得閃閃發亮。我把車速放慢,轉進監獄的通道,停在第一個通行用的籠子外,沒有開進去,監獄裡的光景我已經看夠了。我要史白維出來跟我碰面。下車後,我走向警衛,他似乎很友善。
我怕蘿絲可著涼,所以要她把濕襯衫脫下。她對我吃吃地笑,用嘲弄的口氣說,她可從來都不知道我有醫療執照。我跟她說,我們的訓練裡面包括基本的急救常識。
「聽命行事?」我問。
「他不會幫你的,」我說,「他痛恨你這廢物身上的啤酒肚。他只是個警衛,但你卻靠拍馬屁而升官。就算你身上著火,他也不會浪費一滴尿來救你,他何苦呢?」
「我一點也不訝異。」她說,「過去兩百年來,渾蛋已經變成那個家族的特產了,我對他們的底細一清二楚。我們兩個家族淵源很深。你以為他跟別人會不一樣嗎?但是,天啊,我很高興局裡其他人都是清白的,如果局裡還有人涉案的話,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受得了。」
我抓住她的手把她拉過來,挺直身子站在車庫門邊,接著彎下身爬往牆邊,繞到房子的右側,仔細聆聽每一扇窗戶的動靜和-圖-書,不時冒險抬頭眺望,迅速查看每個房間的情形。因為地面和樹上到處是水,所以我們回到被破壞的大門口時,身上都濕透了。我們站起來對著彼此聳聳肩,推開大門走進室內。
今晚我想擺脫馬格瑞夫這個鬼地方,連喬治亞州都待不下去。我盯著那本在駕駛座椅背袋子裡找到的地圖,心想如果我們往西開個一小時或一個半小時,再經過瓦伯頓一趟,就可以越過州界,進入阿拉巴馬。這就是我的計畫,帶著蘿絲可往西邊去兜風,一路上如果碰到哪家現場演奏的酒吧,就衝進去聽音樂,什麼煩惱都留到明天再說。吃一些便宜的食物,幾杯冰啤酒下肚,再聽幾首帶著髒字的歌曲。我想跟蘿絲可共度大好春宵,在車裡輕鬆地等她。夜幕低垂後,我感到晚上的空氣裡隱約有一股涼意。大約六點的時候,雨滴開始劈里啪啦落在車頂,雖然讓人感到夜間將會下一場大雷雨,但並沒有真的降臨。沒有出現那種狂瀉不止的雨勢,只是落下幾滴碩大的雨滴,頗有蓄勢待發的樣子,但終究還是沒有下成。天色一片漆黑,這部沉重的車子在風雨中緩緩晃動。
蘿絲可並沒有準時回家。在我看到她的雪佛蘭從矮丘上滑下來之前,風雨欲來的情勢已經持續了二十分鐘。車子的頭燈在那邊晃著,光線忽左忽右地移動。她把車開進車道時,把我照得眼前一亮,燈光拋射在車庫門口,她熄掉引擎後也跟著一起熄滅。我下了車,上前跟她擁吻,和她一起走進屋裡。
「禮拜五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又問了一次。
「好吧,我就告訴你。」他說,「有時候我會幫摩里森處理一些事情。禮拜五他打電話給我,說他會把兩個人送進監獄。叫什麼名字對我來講都沒差,我從來沒聽過你跟另一個傢伙的名字。我應該把哈伯做掉的,他就跟我講那麼多而已,我的目標本來不是你,我可以對天發誓。」
「不是你幹的,」他說,「但或許你也很想幹掉他。」
我們似乎才剛閉上眼睛,就被人在一大早敲門叫醒。那天是禮拜二,我們起床後在房裡四處忙來忙去,雖然清晨的太陽已經升起,但黎明的濕氣還是非常厚重。才五分鐘我們就回到賓利轎車上,在旭日中踏上往東的歸途,陽光射進滿是露水的擋風玻璃,我們幾乎張不開雙眼。
「史白維,是誰?」我說,「現在就告訴我,否則我還會回來找你。」
沒想到她家的大門竟然開著。那扇門微微開著,留著一個一、兩英寸的細縫。門之所以打開,是因為門鎖遭到了破壞,被鐵鍬砸壞的。由於鎖被打爛,留下了許多碎片,所以大門無法緊閉。蘿絲可用雙手摀住嘴巴,倒抽了一口氣,但是沒有發出聲音。她瞪大眼看著大門,隨即又轉頭看看我。
「你是李奇,」他說,「那又怎樣?」
他沒有回話,我們倆就這樣杵在路邊。他的神經不夠大條,已經輸掉了這場心理戰,他那雙小眼睛四處張望,但總是離不開我的刀刃。
他盯著刀刃,在這暴風天的陽光底下,刀刃閃耀著藍光。
「我不知道。」他說,「我可以對著母親的墳墓發誓。」
「為什麼要殺人?」我問他。
我們終究還是去沖澡了。經過一番折騰之後,誰不需要沖澡?沖澡之後我躺在床上,而蘿絲可正在著裝,她套上一件褪色的丹寧牛仔褲和絲襯衫。我們把燈都關上,跳上賓利轎車揚長而去。當時是七點半,暴風雨往東而去,先橫掃查爾斯頓,最後出海到大西洋上,明天或許已經到百慕達群島了。往西走的時候,我們發現一路上的天空都是粉紅色的,我找到那條通往瓦伯頓的路,沿著鄉間道路疾馳,兩邊盡是黑暗中的田野,沒有盡頭似的,籠罩在可怕黃色燈光裡的監獄也在我們旁邊一閃而過,像是蹲在路邊怒視著我們。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