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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間任務

作者:李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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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年輕時不學好,才會這種東西。」我說。
「我會在公路附近讓你下車,」我說,「你可以搭便車或叫計程車,然後完全忘掉我這個人。」
「毯子?」我說。「哪一種,地毯嗎?」
「你需要什麼嗎?」伊莉莎白.貝克問。
「你究竟是什麼人?」他問。
他轉回來,笨拙地打開置物箱,裡面有另一把巨蟒左輪手槍,跟我先前用的那把一樣,同樣有光澤的不鏽鋼外觀,而且子彈滿膛。我從他手中接過,然後搖下車窗,外面的冷空氣如強風般灌進車內。此時,後方傳來一聲槍響。
我沒再說話。理察.貝克坐在位子上,讓我看完他的疤後,還是驚魂未定。
「你是說你注意到了?」
「直接開到最裡面,」理察說,「別在這裡停,我很不喜歡那傢伙。」
「打開置物箱。」我說。
小貨車裡的兩人下了車,開始射擊。他們拿著黑色輕機槍對著林肯轎車掃射,槍聲震耳欲聾,我還看見一堆彈殼如雨般落到柏油路面上。接著,他們拉開林肯轎車的車門,其中一人進去把那瘦弱的孩子拖出來,然後用左手從口袋拿出某種手榴彈丟進車裡,關上車門,再推著孩子跟他夥伴蹲伏在地躲避。林肯轎車內傳出一陣爆炸聲,六面車窗全都破了。我離現場有二十碼遠,還是能感受到強烈的衝擊力道。玻璃碎片四處飛濺,在陽光下反射出無數道彩虹。丟手榴彈那個人倉卒起身,衝向小貨車駕駛座,另一人將孩子推進乘客座,自己再跟著擠進去。車門用力甩上後,那孩子夾在兩人中間,表情滿是驚恐。透過骯髒的擋風玻璃,我看見他嚇得面無血色,嘴巴張得很大,發出無聲的尖叫。駕駛打檔,引擎隨即高速隆隆運轉起來,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尖銳聲響。車子正朝我的方向過來。
理察.貝克搖頭。「我不知道。」
「我先生今晚就會回來,」她說,「他知道該怎麼處理。」
那孩子依舊沉默。後方不斷開槍,槍聲又大又悶,聽起來像打鼓。他們怎麼沒打中?
他移動身體,盯著我看。「送我回家,」他說,「載我回去吧。我們會給你錢,幫你解決這件事。如果你要,我們可以替你找藏身的地方。我爸媽會很感激你。我的意思是,我很感激你,相信我,你救了我,那件事只是意外,對吧,只是個意外,你運氣不好而已,畢竟當時你壓力很大,我能理解。我家人也都會守口如瓶的。」
「他還好嗎?」我問。
「那至少要開兩百哩。」
她做了個表情,似乎在說她並不確定。「他已經去休息了。」
「這是什麼奇怪的答案?」
「對一個普通司機來說,你還不賴。」
她簡短笑了一下,似乎很滿意。讓眼前這個殺警察的人去睡覺,省卻招呼的麻煩是再好不過了。
「不,應該說你究竟是什麼人?」我反問他。
離公路只剩四分鐘車程。
他走到旁邊,向停車場上四處張望。我將電線塞進車內,試圖勾住門把,沒多久就打開了車門。接著,我把電線丟回垃圾堆,然後彎身拆開方向盤下方的塑膠罩,找出其中兩條可以發動車子的電線,讓它們彼此接觸後,引擎便嘎嘎響起,開始運轉。那孩子露出佩服的表情。
「起來,」我說,「快點。我要你幫忙看看後面。」
他下了車,走進陰暗的房子,穿深色西裝的人則從外面關上橡木門,站在門前。他沒有盯著我看,但我知道他用眼角就能瞄到我。我拆開方向盤下的電線,讓引擎熄火,靜靜坐在車上。
「接下來要怎麼辦?」他問。
他安靜下來,我也配合他沒再說話,繼續開車,給他時間思考。我們已經快離開麻州了。
「他只是想拿出警徽而已。」
他點點頭,好像了解我的意思。聰明的孩子。
「他是誰?」
他沒說話。
「是嗎?」
「這樣別人才不會發現後車窗破了。」我說。
我可以馬上想出一大堆想要的東西,但我只是搖搖頭。
「你有名字嗎?」他問我。
「是意外。」我說,「他們距離多遠?」
他走出房間,關上門。我沒聽見什麼聲音,不過檢查後,發現門已經從外面上鎖了,而房間內側的門上沒有鑰匙孔。我走到窗邊往外看,發現自己正在屋子後側,外面只看得到海。我現在面向正東方,也就是說,從這裡一直延伸過去就是歐洲。我低頭看,五十呎下方只有岩石,以及波浪打在上面形成的泡沫。看起來快要漲潮了。
「我不確定。認識我家的人都知道,我猜地毯界的人也都知道吧。我們家很有名。」
他看著我,似乎不懂我的意思。我開向員工停車場其中一區,那裡停著八輛車,車頭全朝向一面毫無裝飾的水泥牆。一部出廠約三年的暗色日產車旁有個空車格。這就行了。這輛車沒什麼特色,而且停車場又安靜,也沒其他人在。我倒著開進空車格,讓後車門貼緊牆面。
「好了,」我差點喘不過氣,「現在我們安全了。」
「艾博特鎮。」他說。
從現在起的六個月期間,這些枝葉會開始茁壯,然後綻放出一大片紅色與金黃色,到時此地也將擠滿攝影師,為校刊拍攝美麗的照片。
車道約一百碼長,通往好幾棟緊鄰的陳年磚造建築,陡哨的屋頂覆滿青苔,高聳的樹木突出其間。車道兩側種滿了樹,人行道旁也是。到處都是。細小捲曲的枝葉正準備萌發,露出了鮮綠色。
我看著那個警察,他躺在水溝蓋上,整個胸口都是鮮紅色,而且鮮血濺滿全身。血並未汩汩流出,或隨脈搏一陣陣噴出。可見他已經沒心跳了。他的襯衫上破了個大洞,動也不動,頭轉向一側,臉頰貼著柏油路面,雙臂展開,我看得到他手上顏色黯淡的靜脈血管。接著我看見路面的黑,草的鮮綠,以及天空的湛藍。我能聽到在新生枝葉間竄動的微風,以及剛才槍戰時迴盪的聲響。瘦小子透和_圖_書過廂型車的擋風玻璃先看看那警察,再看看我。我發現校警的車子出校門後就往左轉,以低於正常的速度前進。剛才這地方不知射了幾十發子彈,也許校警正在憂慮他們該不該管這件事,他們也可能根本就不敢插手。我的目光穿過那輛車的擋風玻璃,看見他們臉色蒼白。車子正以約十五哩的速度向我駛來。我瞄了水溝蓋上的警徽一眼,皮革上的金色徽章跟了那警察一輩子,已經磨得十分光滑。我站在原地沒動,再看看自己的廂型車。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一件事:要對人開槍很容易,要克制自己不扣下扳機才是最難的。
是輛豐田,我看到防撞桿後方的水箱護柵上有TOYOTA字樣。車身很高,懸吊系統前方有個大型黑色差動齒輪,尺寸跟足球差不多,可見這輛車是四輪傳動。輪胎又大又厚,車身到處是凹痕,烤漆已經褪色,外觀看來從出廠後就再沒清洗過。車子正對著我衝來。
「我會找地方讓你下車,」我說,「你從沒見過我。」
橡木門終於打開,守衛伶俐地往旁邊站,接著一個女人走了出來。她一定是理察.貝克的母親,因為她和他一樣體型纖細,臉色蒼白,手指修長。她穿著牛仔褲跟厚毛衣,風吹著頭髮,年紀大約五十,整個人看起來既疲累又緊繃。她在離車子約六呎處停下,似乎在暗示我要主動過去跟她見面才算有禮,於是我打開車門下車。我的身體僵硬,好幾個地方都麻了。我走上前,握住她伸出的手,那隻手冰冷又瘦弱,我還感覺到她的骨頭與肌腱。
「去哪找?」
「那是意外,」我說,「我又沒辦法讓他復活。所以就別在意了。」
「我們要去哪裡?」理察問。
「我們會付你錢,不會讓你浪費這段時間。」
他沒回應。
我點點頭。「夠好了。一直到今晚六點,甚至八點,總之等到商店打烊後,才會有人發現車子不見。那時候你早就回到家了。」
「哪裡的艾博特鎮?」
我脫下手套,丟進後車廂,走到街上找更好的視野。我看見林肯橋車以普通速度在車道上行進,它的車身又黑又亮,簡直一塵不染,上頭一定打了很多蠟。校警的車還離得很遠。林肯轎車在那道象徵性的校門前停了一會兒,然後左轉往南走,朝著黑色雪佛蘭警用車的方向。也朝著我的方向。
對方的胸口頓時爆出一大片血霧。瘦小子還在車裡震驚地看著,不過另一人已爬出車外,踉蹌移動到貨車前方,準備對我開火。我向左轉身,停了一會兒,支撐住右前臂,瞄準他的胸口,扣下扳機。他的身體同樣噴出一片紅霧,整個人向後倒下。
「我知道。」
「只是個普通人。」
「事情發生得太快了。」
他稍微起身,轉頭向後看。我看見他發現了後車窗已被擊碎,也發現自己的頭正跟它成一直線。「我會開慢一點,」我說,「假裝要停下來,讓他們超車。」
「你要打電話回去嗎?」
「這樣好嗎?」
「付得不夠快。」
「總之,這是你爸爸的錯。」我說。
「我有點累了,」我說,「過了漫長的一天,我想打個盹。」
「我們方向不對。」
「你要偷這部車?」
大學校門只是個象徵性設置:兩根磚柱矗於人行道後方一大片草皮上,柱子之間是高高的雙扇柵門,柵欄以鐵製成,彎曲扭轉成花稍的圖案。柵門黑得發亮,彷彿剛重新漆過,也許學校每年冬天都會漆一次吧。這道門完全沒有防護作用,任何人只要把車開到草皮上就能繞進校園。而且,門本來就敞開著。校門後方連著一條車道,在離兩旁磚柱八呎處各有一根與膝齊高的鐵杆,兩扇柵門就拴在鐵杆上。
「我是他們劫持的目標。」他說。
他安靜了,但還是沉重地呼吸著。我看看照後鏡,完全沒有其他車輛。前方也是。我們正在郊外,也許離公路系統交流道約十分鐘車程。
「他是毯子進口商。」
「這是唯一的答案。那個警察死掉只是小小的附帶損害。除非我們遇上什麼不好的後果,否則這件事根本不重要。也就是說,我們沒辦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所以只能往前看。」
「是因為他很有錢,而且生了個兒子?」
那孩子沒回應。
「那是第一次的時候,」他說,「他們把它割下來寄到我家。」
「我兒子說了事情經過,」她的聲音低沉,有些嘶啞,很像抽了不少菸或曾哭得很慘。「你幫了他大忙,我真不知該怎麼表示感激。」
「別擔心,」我說,「她應該是個老實人,大概有保險吧。」
「我不需要你幫忙,」我說,「我只要擺脫你就夠了。」
我看見他碰了碰自己還沒被割掉的那隻右耳。這顯然是個下意識動作。
「要綁架你的壞人早就等在那裡了,」我說,「一輛破爛的小貨車出現在那種地方,保鑣怎麼可能沒注意到這種事?他們難道沒聽過威脅評估嗎?」
「你應該停下來,」他說,「然後向他們解釋,你是為了幫我才不小心殺錯人的。」他說話時沒看我,而是繼續看著後方。
「那也沒辦法,」我說,「沒必要一直在意這件事。」
「到了,」理察.貝克說,「我就住這裡。」
「可惡。」我說。
我們花了幾分鐘切過佛蒙特州一角,然後穿越新罕布夏州往東北方走,逐漸適應了這段長途旅程。腎上腺素消退後,那孩子已不再惶恐,而我們兩人都變得有些消沉,昏昏欲睡。我打開車窗,讓外面的空氣吹進來,也讓車內的香水味散出去,雖然颼颼的風聲有點嘈雜,但至少我清醒多了。我們聊了些事。理察.貝克告訴我,他年二十歲,大學三年級,主修某種當代藝術表現的科目,不過在我聽來就像用手指作畫。他不擅交際,是家中獨子。他對自己的家庭有種矛盾態度:這個家顯然算是某種關係緊密的團體,而他hetubook.com.com心中有一半想進入這個圈子,但另一半又想遠離。可見他上次遭綁架時的心理創傷一直延續到現在,這讓我懷疑綁匪除了割掉他耳朵,還對他做了其他事——更嚴重的事。
「他們是保鑣吧?」
我聳聳肩,安靜地開了一哩路。
他點點頭。「以前發生過。」
那孩子沒說話。我將兩把柯特手槍放進大衣口袋,下了車,拉拉日產汽車的門把。
「可惡。」我說了第三遍。
「有一點吧,」他說,「我跟他們不太熟。」
「距離多遠?」我再問一次。廂型車的引擎發出巨大轟鳴聲。
「別這樣,」他說,「你還有機會,別再錯下去了。」
「可以賺很多。」
她又端詳了我一會兒。在緊繃蒼白的外表下,我發現她其實很漂亮。她的體格不錯,皮膚也很好,三十年前她的身旁必定有眾多追求者。接著她轉身離開,消失在屋內深處。我面向穿西裝的傢伙,他應該就是杜克了。
他猶豫地點點頭。
「學校一定有你的住址,也能查出你的電話。」
一輛小貨車停在對街,緊靠人行道,距離那名警員與校門二十碼。它的車頭面向我,離我五十碼。這輛車看來與周遭景色很不搭軋,紅色車身褪得厲害,車頭有個暗黑色大型防撞桿,看起來曾撞彎過幾次又被拉直。車上有兩個男人,年輕、金髮、輪廓鮮明。他們一動不動靜靜坐著,眼神凝視前方,但並未特地盯著什麼東西看,不是在看那位警員,也不是在看我。
穿深色西裝的人往後站,接下來又是一陣尷尬的靜默。
「他們距離多遠?」我問那孩子。
「我家人很欣賞忠誠的人,」他說,「你幫了他們的孩子,也等於幫了他們。至少你替他們省了點錢,他們會對你表示感謝。我想他們不會出賣你的。」
他開的車是雪佛蘭,出廠七年,黑色,車身無警方標誌,不過配備了三支無線電天線及純鉻黃色輪圈。大部分警察會說這是有史以來最棒的警用車輛,而這位警員似乎也完全贊同。他看起來像位能調度任何車輛使用的資深便衣警探,但心裡還是最喜歡這部老雪佛蘭,對新型的福特毫無興趣。我看得出他身上有股老派頑固性格。他穿著某種厚羊毛織的深素色衣服,體型看起來大而笨重。他長得很高,但是有些駝背,畢竟他是個老人。他沿著馬路望向北方,再望向南方,又伸長粗脖子回頭看了一下大學校門。
「錢啊,」他說,「還會為了什麼?」
他跟我之間距離三十碼。
「有錢的普通人。」我說。
「送我回家吧,」他的語氣像在懇求。「我現在不能落單。」
「這樣好嗎?」他又問了一次。
「盡量壓低身體。」我說。
「我以前待過軍隊,是個憲兵。我知道怎麼保護人,也明白附帶損害的道理。」
他沒回答,只是指著樓梯,跟在我後面一起走過去。上了二樓後,他又指著樓梯,於是我們再爬上三樓。最後,他帶我到一扇門前,打開讓我進去。裡面是個樸素的房間,格局方正,裝飾著橡木壁板,有厚重的舊家具:一張床、一個雕飾精美的大衣櫃、一張桌子跟一張椅子。地板上有塊東方地毯,看起來又薄又舊,但說不定是無價之寶。杜克經過我身旁,穿過房間,指明浴室在哪裡,感覺就像旅館服務生。接著他走回門口。
「你殺了警察,」他說,「那老人是警察。」
「他們根本沒用。」我說。
「要是你不小心殺了個警察,就不會覺得這樣不好了。」
等待的時間相當久,差不多有四十分鐘。引擎停止運轉後,車內開始變冷。海風吹過房屋周圍形成旋風,輕輕搖著車子。我透過擋風玻璃凝視窗外,前面是東北方,清澈的空氣中有猛烈氣流,我看見海岸線從左邊彎進來,也看到約二十哩外的天空中有道淡褐色污跡,或許是波特蘭的空氣污染吧?那座城市就藏在一個陸岬後方。
「我帶了兩把槍,」我說,「空的。在大衣口袋。」
「真抱歉。」伊莉莎白.貝克說。
「員工停車場,」我說,「顧客整天來來去去,時間不固定,但工作人員上班時間都會在裡面,這樣比較安全。」
他沉默地別過頭。
劫持,真是個奇怪的用法。
「我殺了個警察,」我用非常冷靜的語氣說,「他們只知道這個,不會想聽別的。他們才不管是什麼原因。」
「八點吃晚餐。」他只說了這幾個字。
他沒回答。我們沉默了大約三十秒,什麼也沒說,只是眨眨眼喘著氣,凝視前方,彷彿都被催眠了。車裡都是火藥的臭味。
「警察會聯絡他們,到時他們就知道你陷入麻煩了。」
「隨便都行,車子到處都有。」
「你家在哪?」我問。
「大概一百呎。」他的聲音模糊,語氣中仍帶著驚恐,「很近。其中一個還把槍伸出窗外。」就在此刻,在引擎隆隆聲與輪胎 嘎嘎聲之外,我瞧見那把手槍發出砰的一聲。我拿起座位旁的柯特手槍,隨即又丟下,因為裡面沒子彈了。我已經開了六槍:第一槍打在小貨車的水箱上,接著是兩個輪胎,兩個人,最後是那個警察。
他動都沒動。
「什麼時候才能拿回我的槍?」我問。
我的位置在他們南方,將一輛普通的褐色廂型車停在一家唱片行外。這種唱片行是大學校門附近常見的店,會在人行道上擺出好幾排二手CD,然後在櫥窗裡張貼海報,替人們從沒聽過的樂團打廣告。廂型車後車門開著,裡面有好幾個箱子。我手上拿著一疊資料。由於現在是寒冷的四月早晨,所以我穿了件大衣,另外由於箱子拆開處有外露的騎馬釘,所以我戴著手套。我帶著一把槍,這是習慣。槍就插在背後腰際,外頭有大衣遮著。這是把柯特「巨蟒」大型左輪手槍,裝配點四四口徑麥格儂子彈,長十三點五吋,重約四磅,算不上我最喜歡的和圖書武器,因為它太硬,而且笨重、冰冷,帶在身上又不舒服。
他手握乘客座門把,站著遲疑了一下才開門坐上車。我把駕駛座的椅子往後推,調整好照後鏡,將車子倒出停車格,順利開出停車場。有輛警車在離我們約一百碼處緩緩移動,於是我馬上找空位停下,讓引擎繼續運轉,等待警車離開。接著我迅速開向出口,繞向交流道,兩分鐘後,我們已經以時速六十哩在寬敞順暢的公路上往北前進。車內彌漫著很重的香水味,擺了兩盒面紙,後車窗還黏著一隻雙掌是塑膠吸盤的毛熊玩偶。後座上有個印著少棒聯盟字樣的手套,另外我還聞得到後車廂裡有根鋁棒。
「誰會知道這件事?」
「我們得找另一部車。」我說。
「不好意思。」伊莉莎白.貝克說道。她羞怯地對我比了個類似道歉的手勢,然後再對穿深色西裝的醜傢伙示意。他走近我身邊,準備搜身。
開到最裡面的路真是漫長。房子三面環繞著灰色的海,看來年代久遠,說不定在獵捕殺人鯨仍能賺大錢的時代,這裡曾是某個船長的家。整棟石造建築外表有錯綜細緻的珠狀飾物、飛簷與皺摺,北面則覆滿灰色地衣。房子有三層,最上方有許多煙囪。屋頂輪廓十分複雜,上頭到處是三角牆,牆邊還有用來排放雨水的短檐槽與好幾根厚鐵管。前門由橡木製成,上頭有鐵質鑲邊和飾釘。車道快接近房子時變得很寬,擴大成環形車道,我以逆時針方向繞著圓周,停在前門外。前門打開,另一個穿深色西裝的人走出來,他的體型跟我相仿,比剛剛開柵門那傢伙小多了,但我並不因此比較喜歡他,因為他面無表情、眼神空虛。他打開乘客座車門,彷彿早就預期會見到我們,我猜警衛室的巨人一定先通知他了。
「你叫什麼名字?」
道路直接通向柵門,門後連著一條又長又直的車道,通往一棟灰色石造建築。我看見那棟屋子坐落在手指尖端,置於海面上。柵門後方有個單層小屋,就建在花崗岩外牆的地基上,材質跟樣式都跟最裡面那棟屋子一樣,不過小了許多。我放慢車速,最後停在柵門前。
我瞥了他一眼,他瘦弱而蒼白,身體擠向另一側,似乎想離我愈遠愈好。他的手放在門上,長長的手指讓他看起來有點像音樂家。我認為他應該想親近我,但我並不需要他這麼做。
他轉頭面向我。「你瘋了嗎?」他說。
校警的車緩緩向我駛來,我只聽見車胎壓過路面砂礫的聲音,其他什麼都聽不到。接著,時間又開始運行,我腦中不斷大喊著快離開,於是我動了起來。我倉卒爬上廂型車,將手槍丟到中間的位子上,然後發動引擎,急速迴轉,速度快到連一側的輪胎都離地了。瘦小子幾乎整個人被甩到車門上。我轉回方向盤,踩下油門往南衝。從照後鏡能見的視野有限,不過還是看到校警打開他們車頂的警示燈追了上來。旁邊那孩子雖然張著嘴,但一點聲音都沒有。他正努力想在座位上坐好,而我也努力想加快車速擺脫追捕。幸好路上沒什麼車。因為這裡是新英格蘭一個懶洋洋的小鎮,而且還是大清早。我讓車子以每小時七十哩的速度前進,雙手緊握方向盤,指關節用力到都失去血色,我仍舊凝視前方,彷彿不想知道後頭的情況。
「你去把風。」我說。
「我叫伊莉莎白.貝克。」她說。
「可是我要回家,」他說,「我們能互相幫忙。」
「我爸爸是。」
「還有,別向他們描述我,」我說,「就說你忘了,就說你受到過度驚嚇。要不然我會找到你,把你給殺了。」
「我們不能再開這輛廂型車。說不定有人已經把這部車的特徵廣播到全州了。」
我伸出一隻手指,在印有喇叭圖案的安全氣囊外蓋上按一下,車子便客氣地嗶了一聲。門柱上一架監視攝影機開始移動,似乎正用那顆玻璃眼球看著我。過了好一段時間,小屋的門才打開,有個穿深色西裝的人走出來。這套西裝一定是在大尺碼專賣店買的,搞不好還是那間店賣過最大的尺寸,但即便如此,那個人的肩膀與手臂部分看起來還是顯得很緊。他的塊頭比我大多了,也就是說,他根本就是怪胎。簡直像個巨人。他走近大門往外瞄,注視我好長一段時間,但只看了那孩子一眼,便將上鎖的大門打開。
「為什麼?」
我點頭。「我注意到了。」
「因為他雇了二流保鑣。」
外頭停著林肯轎車的那棟建築似乎是間小型宿舍,宿舍的大木門上有幾個希臘字母。我看見大木門打開,一個年輕的瘦小子走了出來。他看起來像個學生,頭髮又長又亂,打扮跟遊民差不多,卻提著一個昂貴的皮革包。保鑣中的一位站著不動,另一位上前打開車門。瘦小子將包包丟進後座,坐進車裡,然後自己把門帶上。就算隔了一百碼,我還是聽得見微弱低沉的甩門聲。兩位保鑣四周環視一下,便一起進了前座駕車離開。在轎車後方三十碼處,有輛校園巡邏車也緩緩朝同一方向前進,看來不像是要護送轎車離開,而是剛好出現在那裡。巡邏車上坐著兩個無精打采的校警,彷彿只是漫無目的在校園裡亂轉,無聊得很。
「你知道殺警察會有什麼下場嗎?」我回他。
我對他說了我在軍隊的經歷,還刻意強調自己保護過不少大人物。我要讓他覺得待在我身邊很安全,至少暫時如此。我開得又快又穩。車子剛加滿油,所以不需要找加油站停下來,而他也不想吃午餐。途中我只停過一次,上了廁所。我讓引擎繼續運轉,免得又要浪費時間接線發動車子,上完廁所回來時,他仍然呆坐在車裡。我們繼續上路,經過新罕布夏州的康科特,往緬因州波特蘭前進。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離他家愈近,他就愈來愈放鬆,但也變得愈來愈安靜。矛盾的態度。
他還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沒說話。
「你可以在公路上轉向北走。」
「他們早就死了,」我說,「跟那個警察一樣。」
我只有不到一秒鐘時間決定如何反應。
他移動身體,稍微探頭從後方的小窗看出去。
「可惡。」我又說一次,然後將車子駛近路邊,試圖找個較好的角度,再對後方開了一槍。「我要你幫忙看後面的情況,」我說,「但盡量壓低身體。」
時間靜止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總共佔了八秒鐘時間,但感覺卻像一眨眼那麼短暫。
合夥人,又是另一個奇怪用詞。他很瘦小,仍然一臉恐懼,我還能看見他的頸部脈搏跳動。他用雙手撥開頭髮,將頭的一側轉向擋風玻璃,讓我看他的左耳。他的左耳不見了。那裡只剩一塊硬突的疤,看起來像個沒煮過的小麵糰,或是義式生水餃。
他用力搖頭,看起來很像某種病發作了。「不行,」他說,「我不能搭公車,不能自己一個。現在這種時候不行。我需要保護。他們說不定還在監視我。」
「我是傑克.李奇。」
他點點頭,沒出聲。
我掀開大衣後襬,抽出柯特手槍,仔細瞄準,對水箱護柵射了一發子彈。槍口|爆出閃光,發出轟鳴聲,我手上感到一股強勁的後座力。我又對左前輪開了一槍,將輪胎炸成橡膠碎片,幾塊破片還噴到空中。小貨車轉個方向停了下來,駕駿座面對著我,中間只有十碼距離。我躲回我的廂型車後方,關起後車門,繞到人行道上,對小貨車左後輪又是一槍,橡膠碎片同樣噴散開來,而小貨車也因此往左側傾倒,差點就要翻覆。駕駛打開車門,摔到路面上,忙亂中用單膝撐在地上起身。他拿槍的那隻手不是慣用手,於是急忙把槍丟到另一隻手上,我等到確定他真要瞄準我時,才用左手握住右前臂,支撐好柯特手槍四磅的重量,依照我多年前受訓時學到的方式,對準他的身軀扣下扳機。
處境,這個中性詞用得還不錯。我沒回應。
瘦小子開始動了。我跑上前,從第一個人的屍體旁把他拉開,再帶著他跑向我的廂型車。他嚇得不知所措,動作也變得很遲鈍,我把他推進乘客座,甩上車門,然後跑向駕駛座。接著,我從眼角瞥見有第三個人朝我走來,一隻手正伸進外套裡。他的身材高大,穿著深色衣服。我支撐手臂,對他開槍,而就在他胸前噴出鮮血的同時,我才發現他是剛剛那位從雪佛蘭下車的警察,他伸手只是想拿警徽而已。鑲在一塊磨損皮革上的金色警徽,就這樣從他手中鬆脫,滾到我廂型車前方的人行道上。
「你不會難過嗎?」他說。「你殺了個警察耶!」
「幫我找根鐵絲,」我說,「像粗電線或衣架之類的那種東西。」
我走到門口,耳朵靠在門板上注意聽。什麼動靜都沒有。我一吋吋仔細檢查天花板、房間四周和家具,什麼都沒有。沒有針孔攝影機。我不在乎是不是有竊聽器,反正我也不會製造什麼聲音。我坐到床上,脫下右腳的鞋子,翻過來,用指尖從鞋後跟拉出一根小針,接著旋轉鞋跟橡膠,再將鞋子轉到某個角度搖了幾下。一個黑色矩形小塑膠片掉在床上。這是無線的電子郵件發送器,不算什麼特別的玩意兒,只是個普通裝置而已,然而它的內部程式已經改寫過,只能將訊息外送至一個特定的電子信箱。它有個很小的鍵盤,按鍵當然也很小。我開啟電源,打了個簡短的訊息,接著按下傳送鍵。訊息的內容是:我進來了。
「他們知道你要去哪裡,還有何時會去。」
「這是台老媽的計程車。」我說。
他愣了一下,便到旁邊找東西去。我打開手槍彈膛,將十二發用過的空彈殼丟進垃圾桶。沒多久,他就從垃圾堆裡找出一根三呎長的電線。我用牙齒把電線外層的橡膠撕掉,然後在一端壓出一個鉤子,把它擠進日產車窗外圍的橡皮墊。
「你有名字了嗎?」他問。
我往旁邊擠,左肩抵到車門,右臂伸出車窗外,對後面開了一槍。那孩子害怕地瞄了我一眼,接下來便抱著頭蜷曲身子擠到座位前方的小空間裡。沒過多久,他剛才回頭看的那個小窗便爆開了。
他仍舊安靜不語。
「你殺了他。」
「你是有錢人?」
警員在中槍前四分鐘下了車,那動作看起來就像知道自己將遭到不測。他推開沉重的車門,在磨損的座椅上緩緩轉身,兩腳同時著地,接著雙手抓住門框,把自己拉出車外,先在清澈冷冽的空氣中站了片刻,再回頭把車門一推關上,然後又靜靜站了一會兒,才走到車頭邊,靠在車上。
「看情況,」我說,「我要先知道你的想法,不然我可能會遇上一堆麻煩。我至少殺了一個警察,現在又偷了一輛車。」
「我們相互競爭,」他說,「因為貨品來源相同,銷售市場也一樣,所以這個圈子裡的人都認識彼此。」
「多久前的事?」
我站在人行道中央,目光從手裡那疊文件往上移,接著聽見遠處小貨車引擎的發動聲。車子哪裡也沒去,只是待在原地,排出的白煙在後輪邊飄盪。空氣十分冰冷,現在時間還早,街上空無一人。我走到我的廂型車後,從唱片行望向大學建築,看見有輛黑色林肯轎車停在其中一棟的前方,車旁站著兩個人。雖然我和他們有一百碼距離,但還是看得出他們不像普通的轎車司機。一輛車不會有兩個司機,而且一般司機不像他們那麼年輕且體型龐大,一舉一動都充滿警戒與慎重。那樣子一看就是保鑣。
「我兒子也說了你的處境。」她說。
「該做決定了,再過六分鐘我們就要到公路了。」
我沒說話,繼續以每小時六十哩速度前進。
「警察才沒我家的電話。沒有人知道。」
他沒回應,只是縮在座位一角,儘可能離我遠些,剛剛的驚嚇似乎還讓他處於失神狀態。他盯著車頂,右手抵在車門上www.hetubook•com.com。皮膚蒼白,手指很修長。
他熟練地取出手槍,可見以前替不少人搜過身。他把槍放在旁邊一張小桌上,接著蹲下檢查我的腳,再站起來輕拍我的手臂、腰、胸部跟背後,動作很仔細,但有點粗魯。
「你要進來嗎?」她問。她轉身往回走向門廳,我跟在後面,經過門口時突然聽到一陣嗶嗶聲。我看看四周,發現房內門框邊有個金屬探測器。
「你還好吧?」我問。
「我當時十五歲。」
我點點頭。又一陣尷尬。但我等著她說話。
我不理他,還是將車速降到每小時五十哩,往路邊開去,讓校警的車從左邊經過我側面。我對那輛車射出最後三顆子彈,結果他們的擋風玻璃破了,整輛車也側滑到對向車道,看來似乎是駕駛中槍或輪胎爆了。那輛車衝向對面路肩,撞上路邊灌木叢,然後消失在我們視線之外。我把槍丟到旁邊座位上,搖起車窗,加速前進。那孩子什麼話也沒說,只是盯著破掉的後車窗,空氣從那裡被吸出去,發出奇怪的呼嘯聲。
我們越過州界,在離波特蘭約二十哩時,他開始侷促不安,先確認後方沒人跟蹤,才告訴我在下個交流道出去。我們轉進一條小路,面向大西洋朝正東方走,從九十五號州際公路下方穿過,開過不只十五哩的花崗岩陸岬地段,最後到了海邊。這地方夏天時的景致一定很棒,不過,現在還是濕冷季節。帶鹽分的海風讓樹木發育不良而顯得矮小,強風與激烈的潮汐沖刷著岸邊使岩層外露。這條路不斷轉彎,彷彿想盡力往東方延伸到最遠處。我望向前方海面,灰得像鐵一樣。
他沒說話。
「當然,」她說,「杜克會帶你到房間休息。」
我望向遠處,看見公路交流道西南邊有個大型購物中心,裡頭有好幾棟巨型棕色建築,外觀沒有窗戶,卻有許多霓虹招牌。寬廣的停車場上大概五成滿。我開過去,繞了購物中心一圈。這裡簡直就是個小鎮,而且四周都是人,讓我很不自在。我又繞了一下,經過一排垃圾桶,開進一間大百貨公司後方。
「我不能帶你去報警,」我說,「不可能,你可以理解吧?我殺了個警察,搞不好還要加上剛剛那兩個。你親眼看見的。」
「好吧。」我說,「我的名字是李奇。」
再兩分鐘就到公路了。
他又搖頭。「學校沒住址,其他人也不知道。我們對這種事很小心。」
他滿懷希望地看著我。再一分鐘就到公路。
「他們想綁架我。」他說。
「我要回家慶祝媽媽的生日。就是明天。」
他搖頭。「他們知道我會回去。只要我準時到家,就沒必要打電話。」
「我可以讓你在波士頓附近下車,」我說,「然後你再去找開往波特蘭的公車。」
「打開置物箱。」我又說一次。
「你救了我一命,」他說,「我不會出賣你。」
我再看看照後鏡,仍然沒車。前方也是。我稍微減速,讓車子平穩行進於車道中央,像普通人一樣開著。「那些傢伙是誰?」我問。
「按喇叭。」理察.貝克說。
「你先在這裡等一下好嗎?」理察問我。
「他們距離多遠?」
「拜託,我們可以互相幫忙,你也需要藏身的地方。」
「說不定他們還有合夥人。」
「還有地毯界這種東西?」我問。
我們繼續前進,經過左右兩側數個小海灣,看見佈滿砂礫的海灘。接著,道路向左彎,隨即又往右,朝上爬到一處形狀像手掌的陸岬。上去之後,手掌驟然縮小,只剩一根手指伸入海中。這是個岩石半島,寬約一百碼,長約半哩。強風擊打著我們的車。我開上半島,看見一排彎曲低矮的長青樹,它們想遮蔽後方那面高大的花崗岩牆卻徒勞無功。這堵牆大約八呎高,頂端佈有刺鐵絲,每隔一段固定距離就有一盞感應照明警示燈。它橫過這個手指半島一百碼寬的部分,在兩端傾斜進入海中,底下連著外表滿是苔蘚與海草的巨大石塊。在牆的正中央,有道緊閉的鐵柵門。
「你爸沒付贖金?」
「緬因州的艾博特鎮,」他說,「在海邊,在肯尼邦克港跟波特蘭之間。」
我點點頭,放開她的手。我們之間有陣尷尬的沉默。
「你呢?」我說。「你會出賣我嗎?」
「沒有。」我說。
我點點頭,沒說話。
他沉默著。
我開過大門,沒停下來,不過開得很慢,同時觀察四周環境。剛進入任何地方時,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找出能離開此地的路。那堵牆橫越整個半島,甚至延伸到海裡,不但牆面太高跳不過去,頂部也有鐵絲網,更別說用爬的。牆後有塊三十碼深的空地,像是無人地帶,說不定埋了地雷,另外牆頭還有感應燈涵蓋照明這整個區域。因此,除了那道柵門,沒其他出去的路了。我看著後照鏡,巨人正在關門。
「東方風格的地毯。」
「他們死了,」我說,「你不會難過嗎?」
「他們會把我關起來,」我說,「我搞砸了,那是意外,可是他們不會聽的。他們就是這種人。所以不要叫我去哪裡接近任何人,我不是目擊證人,什麼也不是。我要離開這裡,就像從來不存在一樣,懂嗎?」
外表嚴重褪色的紅色小貨車倒退了二十碼,離開人行道旁,接著猛力加速衝向林肯轎車,平行掠過那位警員的雪佛蘭,而且只差一呎就撞到他的膝蓋。小貨車的駕駛再加速,稍微超越林肯轎車後,使勁轉動方向盤,讓防撞桿呈直角撞上林肯轎車的前保險桿。駕駛緊抓方向盤,緊踩油門,將林肯轎車擠離路面上了路肩。輪胎在草皮上磨出明顯的痕跡。最後,林肯轎車迎面撞上一棵樹,砰的一聲猛然停住,金屬塌陷撕裂,車頭燈玻璃碎滿一地,而那棵樹上剛生長的綠色小樹葉則在這平靜早晨裡劇烈地震動搖晃著。
「拜託了,」他說,「幫幫我。」
「進口東方地毯可以賺錢?」
「理察,」他說,「理察.貝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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