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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間任務

作者:李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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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克告訴薩維耶的,他想雇用你,所以先問薩維耶行不行。」
「反正不管怎樣,敘利亞人會氣到發瘋,」她說,「怎麼可能不氣?畢竟他們都給了他五十萬。所以他們一定會有反應。他們才不甘心讓他當傻子耍。即使他的舉動確實合法,這麼做也太冒險了,五十萬是非常大的數目。他們一定會追蹤他,而他不可能直接消失的,因為他得待在職位上。這麼一來,他會成為很顯著的目標。」
「他看到什麼?」
我從口袋抽出貝瑞塔手槍,接著拉開大門。門口一進去就是個很寬的接待區,有深色木製擺設以及地毯。左邊有間辦公室,目前關著,右邊也有間辦公室,目前也關著。我的正前方是個接待櫃台,櫃台後方有個人正要掛上電話,那不是昆恩,是個女人。她大概三十歲,金色頭髮,藍色眼珠,女人前方那個小木製支架上擺著一個醋酸酯材質的名牌,上頭寫著:艾蜜莉.史密斯。她後方有個衣帽架,上面掛著一件風衣,還有一件掛在金屬衣架上、罩著乾洗店塑膠套的女式禮服。我將左手伸向背後,摸索著將大門鎖上,一邊盯著艾蜜莉.史密斯的眼睛。她的眼睛也盯著我看,並沒有向左或向右偷瞄兩邊辦公室。所以,這裡可能只有她一個人。而且她也沒有看自己的皮包或抽屜。所以她可能沒有武器。
沒人回應。我們靜靜站了好一會兒,然後退出房間,轉身突破最後一扇門。我平舉著手槍進去,隨即停下腳步。
「可惡。」
「結果對方是誰?」
「事情嚴重了。」
我點點頭。「或者發瘋的民兵組織。」
「我也不知道。」
「好吧,」我說,「不過他們一定有安排放棄交易的信號。」
第二個箱子尺寸較小,裡面裝滿木屑和AKSU-47衝鋒槍。這種武器是由AK-47衍生而出,效能好,但很重。它們也使用過了,但保養得很好。這些並不是什麼吸引人的東西,倒不如拿來換半打西方世界製的同類型武器。北大西洋公約組織也不會因為聽到它們的名字就擔心得徹夜難眠。第三個箱子裡裝滿了馬卡洛夫手槍,大部分是有刮傷的二手舊品。這種槍設計粗糙,可說是抄襲老式沃爾特PP手槍的構造。蘇聯軍方向來不怎麼重視手槍。他們認為使用手槍就跟丟石頭效果差不多。「全是垃圾,」我說,「這些東西最好的用處就是通通拿去熔化做成船錨。」
「上頭沒寫。」
「伊拉克人,」她說,「你能相信嗎?」
「他在哪裡?」我說。
這裡有九個板條箱,分成三堆。我把離我最近那堆上方的箱子搬下來,維拉努瓦立刻用羊角鎚拆掉釘子。他一拉開上蓋,我就看見一堆AK-47擺在木屑中。這是標準俄製攻擊步槍,已經使用過了,它們外觀平淡無奇,一把大概只要兩百元,而且還要看是賣給誰。這些不是流行產物。我不認為那些混混會願意用他們漂亮的黑色MP5K來換這些東西。
「兩個都不在。」我說。
「是那個女傭。」我說。
「打開箱子。」軍法官說。
「他們把她帶走多久了?」
「只有兩種可能情況,」我說,「第一,他騙了那個敘利亞人,就這麼簡單。這是典型的詐欺。先一點一滴洩露重要資料,在最後一次交易時抽身。第二,他是正式以情報官員名義從事官方任務,藉此證明葛洛斯基真的洩密,也證明敘利亞人願意花大錢買重要資料。」
「她希望我們能追蹤到她,」維拉努瓦說。「所到之處都留下線索。真是聰明的孩子。」
我左手多施點了力抓緊她的領子,然後用貝瑞塔槍口去搔臉上瘀青腫起發癢的部分。我想起安傑.多爾、約翰.查普曼.杜克、那兩位我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保鑣,還有波利。我評估一下狀況,覺得就算把艾蜜莉.史密斯加進死者名單,對我也沒什麼損失。於是我把槍口抵住她的頭,我聽見遠處機場傳來飛機起飛的聲音,就在離這裡大概不到一哩範圍內,噪音很大。我想我可以等下個班次起飛再扣扳機。沒人會聽見。而且,或許她也罪有應得。
星期六中午,商業園區裡十分安靜。雨水沖洗後,這片區域看起來格外新穎。金屬式建築在灰色天空下紛紛散發著模糊的青灰色光芒。我們以大約二十哩時速在園區內穿梭,半個人都沒看到。昆恩那棟建築看起來鎖得很嚴密。車子經過時,我轉頭再次端詳公司招牌:薩維耶出口公司。那塊厚重不鏽鋼板上的字體顯然是專業人士蝕刻而成,不過放大的薩這個字看起來卻像業餘人士手法。
我們已經下橋,正繞往西北方,左邊是座公園。
「兩分鐘,」我說,「能拿什麼就拿什麼,出去再看。」
「這很正常,他可是從中東來的。」
「好,」我說,「你從前門。」
「什麼消息?」
「我們已經留下蹤跡了。」
「是熱導追蹤?」
「整件事都看到了。可是他不能確認他們真正交換了公事包。他們很狡猾,很容易騙過旁觀者的目光,而且那兩個公事包長得又一模一樣。這樣行嗎?」
「他們都去哪了?」蘇珊說。「這個週末應該很忙才對。」
「俄國人做的東西還真多。」蘇珊說。
「我們要速戰速決,在其他人到達前離開這裡。我想我們大概能有五或十分鐘時間。」
「我衷心希望是他。」
「我再問具體點好了,泰瑞莎.丹尼爾在哪裡?」我說。
感覺很不妙。我們弄出那麼大的噪音,這棟建築裡的人一定都聽見了。而他們沒有一聽到警報便急忙出來對付我們,就表示他們夠聰明,會拿著武器躲在門後,眼睛緊盯著門口。另外,中間的走廊大概只有三呎寬,沒什麼移位的空間,感覺不妙。由於每扇門的鉸鏈都在左側,所以我要蘇珊站在我左邊,把槍口對準另一邊的門。
「薩維耶人呢?」我說。
「也沒寫。只知道總共十八樣東西,每樣都是五十五元,總共快一千元。」
「什麼教職員?」
「你確定嗎?」她說,「也可能是波特蘭當地警方吧?因為那輛車停太久了,看起來很可疑。」
「說得通。這種武器可以拿來打房子,或是防彈汽車。假設妳的對手買了輛防彈的BMW,它就能派上用場了。」
「所以這裡面到底是什麼?」蘇珊說。「利比亞出產什麼?」
「就算有我也不在乎,」我說,「我是個很難找的人。而且打算以後還要讓自己變得更難找。」
「誇張,」我說,「沒人知道我所有的事。」
我點頭。「而且對付直升機特別有效。」
「再五分鐘,」蘇珊說。「我得找點證據交給ATF ,讓他們好解決這件事。」
她點點頭。「他聽起來鬆了很大一口氣。」
「快好了。」我說。
「送什麼?」
接著我將空的子彈盒放回紙箱重新蓋好。維拉努瓦正在看奇異市集那堆板條箱,他手裡拿著幾張文件。「你覺得這些東西看起來像地毯嗎?」他說。
昆恩站起來,對敘利亞人說完最後幾句話就轉身離開。他的步伐很輕快。我們看著他走出視線範圍。敘利亞人留下來付完帳,然後往北走。費斯柯尼從一扇門走出來,抓住他的手臂帶他回來找我們。多明妮打開卡車後門,費斯柯尼便把他推進來。車內現在已經擠著五個人,沒什麼空間了。
「誰?」她說,「不知道,是什麼事?」
「這讓他看起來很緊張,昆恩搞不好會察覺。」
「那都可以打下大型客機了。」
要活還是要死,艾蜜莉。如果她知道,她就會說實話,這是一定的。她會出於驕傲或自尊而說出來,不可能隱瞞。而要是她知道,她就該死。因為她知道那傢伙的作為後,竟然還肯替他工作,這樣就該死。
「很好,」我說,「你們可以把這個叫泰勒的人交給ATF,讓他們檢查他的銀行帳戶,這或許能讓你們更受他們歡迎。」
「好了嗎?」蘇珊問。
維拉努瓦打開下個板條箱的蓋子。
「怎麼會?」
「她待過這裡。」達菲說。
沒回應。
「我不知道。」
「誰看到交易過程?」
「我跟費斯柯尼兩個都看到了,再加上一些學生跟教職員。他們是在校園咖啡廳交易。」
「跟我們之前看到的一樣,不過是用新秀麗牌,不是哈里伯頓。我們從一個黎巴嫩人跟另一個伊朗人手裡拿到的都是空箱子,最後在伊拉克人身上找到了。是真正的藍圖沒錯。」
「不對,等等,還有另一項。現在兩邊平衡了。兩百把脅迫者再額外加上一個價值一萬元的項目,這樣兩邊金額就相同了。」
敘利亞人上車後變得比剛才在外面緊張許多,而m.hetubook.com.com且流著汗,味道不太好聞。他蹲下把公事包平放在地板上,抬頭看看我們每個人,然後打開扣環,掀起蓋子。
「看不出來這些是什麼,」她說,「有XX和BB兩種代號。」
「上面沒寫。什麼東西價值一萬元?」
「就算這樣,我們也不能進去,」蘇珊說,「有人看過我們了。」
「所以是保全公司?」
「我要更改計畫,」我說,「如果他在裡頭,我就絕對不會離開這裡。這是最好的機會。」
「其中有位法律系教授。」
「是無聲的。」我低聲回答。
「為什麼叫出口公司?」蘇珊問。「他是進口東西的吧。」
她先看律師事務所大門,再看薩維耶公司的門,接著又看看電梯,最後看著我。
「他們應該頒給你勳章的。」多明妮說。
「昆恩的人。」
在昆恩那道紅色後門附近的牆上有一扇窗,用的是毛玻璃。可能是廁所的窗戶。玻璃外遺有幾根鐵條。
「他們發現安傑.多爾了。」
「他們很緊張。」柯爾說。
「一間一間檢查。」我說。
「這箱,」他說,「裝的也一樣。」
「薩維耶查過我了?」
「查得很徹底。」
「誰發現的?」
我到她位子上坐下。營運經理應該都會處理一些重要文件,可是她沒有。我所能找到最有用的資料,是張基斯特與梅頓的訂單。就是那間做外燴的。訂單上寫著18@$55這些數字跟符號。有人在紙張底下用鉛筆寫了字,像女人的筆跡,或許就是艾蜜莉.史密斯寫的,上面寫著:小羊肉,不要豬肉!我坐在她的旋轉椅上向後轉,看著衣帽架上那件蓋著塑膠套的禮服,然後再轉回來,看看手錶。我約定的十分鐘已經到了。
維拉努瓦用羊角鎚打開最後兩個木箱,釘子發出尖銳聲響,木頭也裂開了。
「妳確定嗎?」
她沒說話。
「一個進口一個出口,」我說,「就是這麼運作的。」
「我們該走了。」蘇珊說。
「硬闖,」我說,「我猜可以從後面進去。」
「我是他的營運經理。」
我也點頭。那是當然。畢竟他要蹲在機槍後方,背對大海,盯著前方的灰色景觀,不知何時會有什麼人來找他,那可不好玩。
「這是RPG-7,」我說,「是反戰車火箭筒,屬於步兵武器,肩射式。」
「為什麼這麼問?」她說。
「我認為夠大了,」我說,「或許從這批貨的重要性來看,而不是數量。」
「不知道,他沒提過,」她說,「十年前我還不認識他。」
「有看到彈藥嗎?」我說。
「泰瑞莎可能也在裡頭。」維拉努瓦低聲說。
「在英語裡是這樣,」我說,「在俄語中的意思是反戰車榴彈發射器,不過它用的是導彈,不是榴彈。」
「這也可能賣給恐怖分子。」她說。
「大家都去哪裡了?」
是那輛紳寶?女傭有幾張筆記掉了出來?
「反正還是檢查一下。」我說。
我們還在卡車上,車內剩下多明妮、軍法官和我,費斯柯尼帶著敘利亞人走了。多明妮和我還在納悶,軍法官已經準備離開了。
「我不知道。」
雖然我已心知肚明,不過還是走到鄰近兩排車位確認一下。不是紳寶,而是林肯。不是女傭的筆記,而是安傑.多爾的屍體。現在你的事他全知道了。我在黑暗中對自己點了點頭,沒有任何人能對任何事完全確定,但我猜現在他還是弄清楚了不少我不希望他知道的事。我循原路回去,走出入口處的斜坡,回到日光下。雖然外頭是陰天,光線灰暗,還有高樓陰影籠罩著,可是我突然從黑暗中出來,感覺就像被探照燈的強光照射。我回到車上,輕輕關上車門。
我聞到房間裡都是食物腐敗的味道。我聞出這裡有恐懼與絕望的氣味。她一定聽見了女傭的慘叫。兩道薄門根本隔絕不了多少聲音。
「還好嗎?」我說。
我搖頭。「真是這樣的話,警方會打開後車蓋,然後將整個停車場當成犯罪現場。他們會把這裡封鎖起來,妳現在就會看到一大堆警察。」
我再看看手錶。「我知道。這是很明顯的事實。」
「什麼事?」
「我們不會問他們的企圖,」那個聲音說。「我們從來不問。我們只要有錢拿就好。」
「確定。」
「那我們就看看吧。」維拉努瓦說。
我點點頭。「打開看看到底是什麼吧。」
我讓蘇珊站到我後方。一聽見維拉努瓦用力敲前門的聲音,我立刻用橇棒末端往其中一顆螺絲旁邊的壁板戳,弄出一個淺淺的凹痕。我將橇棒斜插|進凹洞,置於鐵條下,接著用力拉。螺絲動都沒動。可見它是穿過壁板,一路鎖到建築鋼骨上。於是我調整一下角度,更使勁拉,一次、兩次,最後螺絲頭斷了,鐵條也移動了一點。
「有人接了電話。」蘇珊說。
「太危險了,我們只有三個人。」
「不,」我說,「我們很清楚昆恩在銀行裡有五十萬,這才是事實。但這並不能證明敘利亞人付了他五十萬。這部分只是推測。」
裡面是空的。
「我猜是這樣。或者是他手下那裡。」
「一種霰彈槍,」我說,「全名是莫斯貝里脅迫者M500,軍隊有用這種武器。」
「像這種新建的地方?」我說,「不太可能沒裝吧。」
「怎麼說?」
「莫斯貝里,」蘇珊說。「你聽過這名字嗎?」
維拉努瓦從附近桌上找到一支羊角鎚,拿過來拆掉木箱上蓋的釘子,然後翻開上蓋放到旁邊地上。箱子裡裝滿保麗龍球。我雙手插|進去,拿出一把包著蠟紙的長槍。我拆掉蠟紙,是把M500脅迫者霰彈槍,這本來是警察巡邏車上專用的款式,沒有肩架,只有手槍式握把,口徑十二,槍管長十八點五吋,彈膛三吋,子彈容量六發,槍身金屬經過鈍化處理,前握把是黑色合成纖維,槍口上沒有瞄準器,它是把可怕而殘忍的街頭近戰武器。我滑動槍機,嘎喀,感覺就像絲綢掠過皮膚一樣滑順。我扣下扳機,它便發出和尼康相機一樣的喀噠聲。
「這就是資本主義神奇的地方。」我說。
「那麼我們動作要快。」
「就像我剛才說的,沒有任何人能對任何事完全確定。」
「我只是來這裡觀察,」他說,「沒辦法給你們法律上的建議,這麼做不太恰當。而且老實講,我也不知道跟你們有什麼好說的。」
「這話什麼意思,你想單獨進去?」
「敘利亞人不太可能花這麼多錢,這太不值得。設計成功後,軍方很快就會弄出一具原型,然後在正式生產前先製造一批出來。再不出幾個月,軍需官就能拿到數量不少的完成品。那些敘利亞人只要花個大概一萬塊就能買到成品。為了錢,某個不老實的下士可能會把武器賣給他們。搞不好敘利亞人自己就能免費偷到一具成品。接下來他們只要把東西拆開研究,很快就能自製了。」
「敘利亞人正在等待。」多明妮小聲說。為了保險,她還帶來一部錄音機做即時語音紀錄,她配合這次逮捕行動穿著綠色軍服,這套衣服她穿起來真是好看。
「妳知道貝克的女傭發生什麼事嗎?」我說。
「我們已經抓到他的把柄,可以解免他了,他完蛋了。」
她沒回答。我感覺到她挺直身體,好像刻意展示她不回答的決心。
「能炸掉戰車?」
「妳的工作是什麼?」
「我們得叫艾略特趕快離開。」我說。
蘇珊看著那些黃色管子。「真不敢相信。」她說。
我們先從靠近前門的左側開始。維拉努瓦踹開前門,他的力道很大,門鎖掉了,門框也裂了,門板直接被撞開。我立刻進去。房間是空的。這個空間約十呎見方,有一扇窗,一張桌子,還有佈滿一整面牆的檔案櫃。我倒退出房間後,三個人同時轉身,馬上準備好檢查下個房間。維拉努瓦踢開門,我立刻進去。裡面也是空的。不過這裡跟隔壁的隔間牆打通了,變成一個十呎乘二十呎的空間。也就是佔了走廊上的兩道門。房間內有三張桌子,還有電腦和電話。角落的衣帽架上掛著件女用風衣。
他坐在人行道上的一張桌旁,離我們十呎。他把公事包放到地上,和桌子側面平行,那看起來就像另一位客人。服務生過來,記下他點的東西,一分鐘後送來一杯義式濃縮咖啡。他點起一支菸,抽到一半就在菸灰缸裡壓熄。
「範圍呢?」維拉努瓦問。
「現在昆恩正接近中。」多明妮說。
「我就是想這樣。就他跟我兩個人。」
我鬆了和*圖*書口氣。「好吧。」我說。
「為什麼他今天早上要叫波利對付我?」
「其實我認為他們應該全都在前往某處的路上。他們有可能早就走了。」
我點點頭。「這些是真正殺傷力強大的武器,但在洛杉磯中南區的用途不大,所以市值可能會少很多。」
「去倉庫,」我說,「我們得去確認一下。」
「這就是我拍到照片的地方。」蘇珊說。
「所以他是騙了所有人?」
維拉努瓦指著薩維耶出口公司的門。「而且裡面有人。那些律師看見我們在星期六這種時間過來,似乎一點也不驚訝,所以他們一定知道裡面有人。也許他們以為我們跟人有約或什麼的。」
她沒說話。
從我鑽進廁所窗戶,到我們走出前門,剛剛好花了四分鐘。但是感覺很像四個鐘頭。我們衝上車,一分鐘後就上了一號公路。
「我們要怎麼進去?」維拉努瓦問。
我轉身檢查窗戶,發現窗台上鎖著一個小型警報器。可是屋子裡還是很安靜,沒有警鈴聲。是無聲警報。此刻某處應該會有電話響起,或是電腦螢幕閃示著警報。
我們開到停車場後側,將車子停在角落,然後下車搭電梯往上一層樓到大廳。大廳裡擺著一些舊的大理石雕刻,牆上有塊樓層簡介的板子。薩維耶出口公司和一間律師事務所共用四樓。這對我們是好事。表示電梯外面會有玄關,不會一出去就踩進昆恩的地盤。我們走回電梯,按下四樓的鈕,面對門口站著。電梯門關上,馬達嗡嗡作響。我們停在四樓,聽見外面有聲音。電梯鈴叮了一聲,門往兩側打開。玄關裡都是律師。電梯門出去左邊有扇桃花心木大門,門上有塊黃銅牌子,寫著「露易絲/史崔基/葛雷維聯合律師事務所」。大門開著,三個人走出來,然後站在原地,等其中一人再把門關上。兩男一女,都穿著便服,手裡都拿著公事包,臉上看來都很開心。他們全部轉身看著我們。我們走出電梯,他們隨即對我們微笑點頭,就像陌生人在玄關相遇時表現一下禮貌那樣。或者他們可能以為我們要來找他們諮詢法律問題。維拉努瓦對他們微笑回禮,再朝薩維耶出口公司點點頭。我們不是來找你們的,是找他們。女律師移開眼神,擠過我們身邊進了電梯,她的朋友鎖好門後也跟著進去。電梯門關上,馬達發出嗡嗡聲帶著他們下樓。
「去哪裡?」
我點頭。「好吧,我變成鬼了。別碰電話。」
「我希望他們全都在。」
他瞪了我們一眼,然後推開後車門下車走了,連頭也沒回。我猜這就是找個大家都討厭的軍法官來當觀察員的缺點吧。任何行動都會有意料之外的後果。
對說實話的人來說,就算回答不知道也很正常,但他們通常會先停下來想想。他們或許還會自己提出其他疑問。這是人性。
「而他同意貝克這麼做?」
她環視卡車內部,又低頭看看她的錄音機。
「就像長桿穿甲彈一樣嗎?」蘇珊說。
他搖搖頭,靜靜坐著。
「附近沒人。」蘇珊說。
「有保全系統嗎?」維拉努瓦說。
「毒販嗎?」
「這已經跟毒販完全無關了,」我說,「他們已經擴張市場。這絕對牽涉到恐怖主義,不會錯。光是這樣一批貨,就能提供一整個恐怖組織武裝。到時候他們想幹嘛就能幹嘛。」
「它就是為了這個目的而設計的。」
「他一定是騙了敘利亞人。」 我點頭。「我同意妳的看法,他騙了他們。」
「我不在乎。」我又說了一次。
「誰會跟貝克買這種東西?」
「它們很難瞄準,」我說,「導彈的體積大、速度慢,只要附近吹著微風,可能十次中有九次打不到目標。但其他被誤擊中的人就死定了。」
「那我們走吧,」維拉努瓦說,「我們去找她。」
「我們必須查出買主是誰,還有他們買這些武器的企圖。」
「是嗎?」
這裡的建築都是背對背,正面則是規劃整齊的停車場。除此之外,園區裡只看得見馬路,以及用混凝土整齊包圍隔開的新草皮。每塊區域間並沒用籬笆或柵欄圍起來。昆恩公司正後方那棟建築的招牌上寫著「保羅.基斯特與克里斯.梅頓專業外燴服務」,今天沒營業,裡面空無一人。我可以從這間公司正門一路看穿到昆恩的後門,那是道長方形金屬門,漆成暗紅色,門板上沒有花紋。
「好吧,」她說,「就交給你。我真的很不想這麼做,卻不得不這麼做,你懂嗎?」
我點頭。「如果她在,我會把她帶走。等你們打完電話十分鐘後,就到街口跟我碰頭。」
「BB是進口,」她說,「XX是出口,可是它們很明顯有關聯,就像一個公司切成兩半那樣。」
她從皮包裡翻出手機,按了速撥鈕,靜靜聽著。我在腦中估計著鈴響的時間,一聲,兩聲,三聲、四聲。蘇珊焦急地看著我。艾略特接起來了。她頓時鬆了口氣,接著給他指示,語氣很清楚,也很急迫。講完後她就掛掉電話。
她把椅子往後推,直接站起來。
「他沒告訴我。」
我聽到薩維耶出口公司辦公室裡的電話響起,由於大門非常厚重,所以聲音很低沉,像是從遠方傳來。不過我確定那就是電話鈴聲沒錯,而且一定是蘇珊和維拉努瓦離開了地下停車場,在五分鐘整後打來的。電話響了兩聲,就有人接起來,但我沒聽見對方說話。我猜蘇珊應該會編個打錯號碼的理由,讓這通電話的時間維持得夠長,到時萬一真的要調查通聯紀錄才不會令人起疑。我等了一分鐘。沒人能打錯電話還講超過一分鐘的。
這是間牢房。而且已經空了。房間還是十呎乘十呎的正方形。白色牆面,天花板很低,沒有窗戶,地面是灰色油地氈。地上有張床墊,床墊上有幾條皺床單。四周有十幾個裝中國菜的空紙盒,還有幾個空的礦泉水瓶。
她又翻看幾張紙。「基斯特與梅頓,」她說,「我們在哪裡看過這些名字?」
她沒說話。
「一個從前門,兩個從後門?」
「算了吧,」我說,「沒時間弄這些小東西了。現在就靠妳跟費斯柯尼兩個去外面搜查了。」
「最多可接近一萬呎。」我說。
我後退幾步,先透過玻璃再從辦公室窗戶看出去。現在已是午後,雖然陰暗了點,但還算明亮。「快好了。」我說。
「什麼也不能做,」我說,「要是我們直接上前指控他為了個人利益詐取他們的錢,他會很自然地回答說不對,我這不是詐取,我是在執行一項誘捕行動,要不然你們大可提出證據證明。然後他會很不客氣地提醒我們,別那麼愛管情報圈的閒事。」
「可能是海鮮醬,」我說,「希望是。」
我搭電梯到地下停車場,從後方防火逃生門出去。警衛沒看見我。我繞到街角,從蘇珊和維拉努瓦後方接近他們。他們的車停在轉角,兩人都在前座,眼神透過擋風玻璃直直盯著前方。我猜他們很希望看到前面街上有兩個人朝著他們走來。我打開車門,坐進後座,他們立刻轉身,隨即就露出失望的表情。我搖搖頭。
「確認,」軍法官說。「敘利亞人正在等待。」
「他排除了一切可能,」她說,「現在你的事他全知道了。」
「昆恩拿了敘利亞人的手提箱。」軍法官說。
「他們的交易模式呢?」
「正在注意。」軍法官說。
「隔壁的律師已經回家了,」我說,「這棟大樓到星期一早上之前都不會有人,所以如果妳想尖叫或大喊就請便吧,沒人聽得見妳。」
「好了嗎?」她又問一次。
我們在走廊上移向第四道門。這是第三個房間。維拉努瓦踹開,我立刻進去左右察看,結果還是空的。這裡也是十呎見方,沒窗戶,有張桌子,桌子後方是塊大型軟木記事板,上頭用大頭針釘著幾張表單。一塊大型東方地毯幾乎覆蓋了整片油地氈地面。
「直接連到警察局?」
「根據第一季報表,」蘇珊說。「他們今年的營業額會有兩千兩百萬元。我猜他們得賣很多很多槍吧。」
我們退出牢房,沒人再回頭看對面那個恐怖的房間。蘇珊帶我們回到鋪著東方地毯的房間。選得好,我心想。這裡可能就是昆恩的辦公室。他就是那種會替自己鋪條地毯的人。她從桌子一個抽屜裡拿了個標記為處理中的文件夾,然後將軟木記事板上的表單全扯下來。
她從櫃台後方走出來。她比我矮一呎,身上穿著黑襯衫和黑裙子,鞋子很時髦,我猜是等一下要跟禮服搭配的。我將貝瑞塔槍口抵著她的脊椎,再用左手抓住她的襯衫領子,輕推著她前進。她的身材感覺很嬌小,也很脆弱,頭髮散落在我手上,聞起來很清新。我們先到左手和-圖-書邊的辦公室,她一打開門,我就直接推著她進去,然後往旁邊站,離開門口。我可不想讓接待區另一邊辦公室裡的人朝我背後開槍。
「XX才剛從這地方進了一批貨。」
「你應該已經死了。」她說。
她從喬治城大學校園裡的公共電話打給我。
「這些很貴嗎?」維拉努瓦說。
我往箱子裡瞧,看見幾根漆成亮黃色的厚金屬管,管子表面下方有用螺絲固定住的電子組件。我將眼神移開。「那些是俄製地對空飛彈。」我說。
他們兩個都猶豫了一下,接著蘇珊就按了電梯的下樓鈕。電梯井裡傳來機械運作的聲音。
我走過她身邊往後方辦公室走,進了小隔間。安傑.多爾的電腦還在桌上,他那張椅子還是有很多裂縫,黃色泡棉外露。我找到開關,打開儲貨區的燈。從這個玻璃小隔間裡可以清楚看到四周一切。擺著地毯的鋼架還在,堆高機也在,不過中間地板上多了很多板條箱,它們疊成五堆,高度跟人差不多。那些箱子分成兩組,離鐵捲門較遠的有三堆,箱子外觀很舊,上頭印著不常見的外文字,大部分是西里爾字母,一些地方再重疊上由右至左潦草書寫的某種阿拉伯文字。我猜那些是奇異市集的進口貨。至於較靠近鐵捲門的則是兩堆新木箱,上頭印著:康乃狄克州,莫斯貝里。這些應該是薩維耶出口公司要出的貨了。進口和出口,這就是最單純的以物易物。公平交換就不算盜取,里昂.蓋伯可能會這麼說。
「我們得聯絡ATF,」蘇珊說,「可能也要找聯邦調查局。就是現在。」
我聳聳肩。「很難說,我猜要看對方願意付多少錢而定。不過如果在美國買一把跟它們同等級的狙擊槍,大概要花上五千塊。」
我們背對背橫著前進,慢慢經過每一道門。所有門還是關著。到了前門,我立刻開鎖。維拉努瓦進來後,再把門關上。他佈滿皴紋的手上拿著一把葛拉克十七。那把槍也很舊了。
我望向南方,看見一個穿著整齊,儀容端正的人,身高約六呎二,體重不到兩百磅。他的外表比四十歲年輕了點,頭髮還很黑,只有耳前部分稍微變灰。他穿一套藍色西裝,裡面是白襯衫搭暗紅色領帶。他看起來就跟哥倫比亞特區裡的其他人沒兩樣。他速度很快,但表現得好像是慢慢走。他的動作乾淨俐落,顯然體格很強健,說不定還常慢跑鍛鍊體魄。他手中拿著一個公事包,就跟敘利亞人帶的一模一樣。那個公事包在陽光下閃爍出細微的金黃色光芒。
維拉努瓦打開第二堆的最後一箱。「這是什麼鬼東西?」他說。
我們繼續等。敘利亞人抽完第二支菸,然後兩手放在桌面上,用手指打著節奏。他看起來很正常,就像在等另一個可能已經遲到的人。他又點了一支菸。
廁所外面是後廊。沒人在。整個空間很暗。我盯著前方,倒退走向後門,一隻手伸到背後摸索門把,開鎖之後再把門拉開,接著就聽到蘇珊進來的腳步聲。
「完全明白。」我說。
「這數目還是太大了。敘利亞人不可能比其他人笨。沒有誰會願意為了一個新式大飛鏢花五十萬的。」
她可能曾到訓練學校受訓過六週,現在還記得當時學到的行動步驟。她雙手握著葛拉克掠過我身邊,移到後廊上另一扇門口待命。從那扇門出去,應該就可以通到這棟建築內的其他區域。她肩膀靠向門框,彎曲手肘,將手槍從我面前移開。我上前踹開門,進去後馬上躲到左側,她則轉身進來躲向右側:我們進了另一道走廊。走廊很窄,而且一路延伸到前門。左右兩側各有三個房間,總共六扇門。
「用這個。」我說。
「確認,」軍法官說,「公事包靠在一起。」
她茫然地點點頭,彷彿還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你是李奇,」她說,「波利說他解決你了。」
接下來,我們開始檢查第二堆,結果在第一個箱子裡就發現了有趣的東西:滅音狙擊槍。這種武器本來是祕密,一直到一九九四年國防部發現後才曝光。它的槍身全是黑色,整把皆為金屬材質,槍托是骨架式,使用特製九釐米次音速子彈。根據測試,這種子彈能在五百碼範圍內穿透任何防彈衣。我記得當時這把槍還引起不少驚恐。箱子裡有十二支,而下面的箱子裡也有十二支。這些是很高級的武器,外觀看起來也很棒,一定能搭配樂斯菲斯夾克,尤其是黑底銀邊那件。
「是今天早上的事嗎?怎麼說?」
「而且妳知道嗎?」我說,「就算他真的欺騙他們,我也不知道該拿什麼罪名起訴他。軍法裡有規定不能拿空的公事包去跟外國笨蛋換鈔票嗎?」
「他不會用的,因為費斯柯尼是真的嚇到他了。」
「要去哪裡?」蘇珊說。
「是嗎?」
「現在怎麼辦?」蘇珊問。
「什麼是脅迫者?」
我思考片刻,然後看著她。「如果他不是想離開,為什麼要把所有錢移到海外?」
「放心,他都是這樣。」多明妮說。
接下來就是等。我們都沒說話,車子裡空氣不太充足,天氣又開始暖和起來。四十分鐘後,費斯柯尼讓敘利亞人出來了,他從北邊慢慢走進我們的視野,因為他已經遭到警告,如果把我們招出來的話會發生什麼後果。警告的戲碼由多明妮寫劇本,費斯柯尼演出,雖然我們不太可能真的做出不利於他的舉動,但他並不知道。根據敘利亞的情勢,我猜他應該完全相信那些威脅吧。
「百分之百確定,」她說,「我聯絡過葛洛斯基,他確認了紙張底邊角落上的藍圖號碼。」
我檢查了最靠近我腳邊的紙盒。「大概兩個小時吧。」
「是嗎?妳也知道嗎?」
「五分鐘就好,」我說,「然後ATF就會頒給妳勳章。」
我不讓大家都面對同一方向,因為我可不想背後中彈。接著,我要維拉努瓦站我右邊,由他負責踹開門。我站中間,等他踹開門後第一個進去。
「答對了。」
我們繼續等。我看見路上人潮愈來愈多。午餐時間快到了。
「我不知道。」,「妳知道他十年前做了什麼事嗎?」
「可是你怎麼辦?紀錄上會說我們把你留在這裡。」
服務生送來敘利亞人的第二杯義式濃縮咖啡,在記下昆恩點的東西後又離開了。敘利亞人對昆恩說了些話,昆恩接著露出笑容,看起來像是完全掌控大局,而且非常滿意。敘利亞人又說了些話。他正乖乖扮演該做的角色,以為這樣能救自己一命。接著,昆恩伸長脖子看了看服務生,敘利亞人則拿起香菸,把頭轉向另一邊,往我們的方向吐出煙霧,然後又把菸放回菸灰缸上。服務生拿著昆恩的飲料過來,大杯的,可能是白咖啡。敘利亞人啜飲著義式濃縮咖啡,昆恩也拿起杯子喝飲料。兩人都沒說話。
「那這些貨的金額也就是貨單上的總值了。」
她看她的手錶。「好吧,」她說,「所以現在他正把敘利亞人的錢帶回家。」
「一點也不像。」我說。
我點點頭。「然後他會立刻出門再去見下個傢伙,所以妳得去找費斯柯尼,接著再多安排幾處監視點,你們要在昆恩回來時找到他,只要他跟任何人交換公事包,就把對方抓過來,也許你們最後會發現好幾個空箱子,不過只要有一個不是空的,我們就又有戲唱了。」
「那是血嗎?」蘇珊問。
我走上前看她的桌面,沒有武器,只有一具看起來功能很複雜的多線電話,上面全是按鈕。我向前傾,用左手扯掉電話線。
「非常夠了,」我說,「去逮人吧。」
「先到前面,」我壓低聲音。「去找維拉努瓦。」
「RPG指的就是火箭式推進榴彈。」他說。
「看來是這樣。」
「等等,」我說,「下個路口右轉,我要先確認一件事。」
「那我們還能做什麼?」
「有目擊者了,」蘇珊壓低聲音說。「可惡。」
維拉努瓦開動車子。
「我告訴過你了。」她說。
她又挺直身體。「情況變了。」
「那就清理掉。你們現在下樓到停車場,開車出去,警衛會登記你們離開的時間。五分鐘後,你們再打電話到這裡的辦公室。警衛亭紀錄跟電話紀錄能證明你們到這裡來的期間沒發生過任何事。」
「你應該對她狠一點,」維拉努瓦說。「你應該把她的指甲全部拔掉。」
我第一次看到他,是在正式逮捕行動當天。費斯柯尼把敘利亞人那件事處理得很好,簡直是幹得太棒了。費斯柯尼非常適合處理這種事,只要給他時間和明確的目標,他就能完成。敘利亞人從大使館帶了錢過來,接著我們所有人便坐在軍法官面前清點數目。總共五萬元。我們推測這是分期付款的最後一筆。我們在和*圖*書鈔票上做記號,甚至還用指甲油在公事包一個鉸鏈附近畫上軍法官的姓名縮寫。弄好之後,軍法官為此寫了張宣誓書,然後費斯柯尼就將公事包交給敘利亞人,而多明妮和我則就定位準備監視。她的攝影師已經待命,位置就在咖啡廳南面對街二十碼一棟建築的二樓窗口。軍法官在十分鐘後來找我們。我們用的是輛偽裝過的維修卡車,停在人行道旁。這是多明妮向聯邦調查局借的。她還找了三個步兵以增加可信度。他們穿著電力公司制服真的在挖路。
「是昆恩嗎?」蘇珊說。
或者,她還罪不致死。
「他是不是在警告昆恩?」
「用來擊落飛機的?」蘇珊說。
「是興奮,」我說,「他們快結束了。這是最後一次碰面,終點線就在前方。而且對他們兩個來說都是如此。他們只想好好完成這次交易。」
「帶我去看看其他房間。」我說。
我點頭。「如果在機場附近,」我說,「你可以搭船到伊斯特河上,等飛機一起飛就發射。你想想看一架飛機剛出拉瓜地亞機場就被擊中,再想想看它墜毀在曼哈頓的樣子,那就等於九一 一事件重演。」
她沒說話。我看看手錶,心想:是這個,不是那個。或者這次,也可能是這個以及那個。
「為什麼?」
「昆恩公司後方那棟建築,」我說,「做外燴的。」
「那怎麼辦?」
「走吧。」維拉努瓦又說一次。
昆恩把咖啡杯放回碟子上,然後將椅子往後拉。他往前傾,伸出右手拿起敘利亞人的手提箱。
我們一開始很安靜。各自看著車窗外,沒人說話。我們都在想那個女傭的事。我坐在後座,蘇珊在前座,她的膝上擺著昆恩的文件。橋上車流很慢。很多人要到市區購物。由於雨水讓路面濕滑,加上有鹽霧,車輛都小心地放慢速度。蘇珊隨意翻閱那些文件,然後打破沉默。總算有人開口了。
「把她鎖在廁所裡。她到下星期一前都不會出來。」
「有點像,」我說,「但它會爆炸。」
「我想還算合理,」我說,「他們才剛被教訓過,一定想為下次做好準備。」
「怎麼回事?」多明妮說,「我們看到的是什麼狀況?」
「現在怎麼辦?」多明妮問道。
敘利亞人喝完咖啡,揮揮手要服務生再送一杯過來,接著點起另一支菸。
「我不知道。」
「什麼也沒有,」我說,「他們最有名的是椰棗。」
「準備。」我說。
「那條額外項目是什麼?」我說。
「妳確定?」
「他們不在,」蘇珊說,「我們沒時間四處搜索了,得趕快離開這裡去找泰瑞莎。」
「所以呢?」
「可是價錢不合,」她說,「BB進口的貨是七萬元,所以XX還差了一萬元。」
「應該不會,」我說,「對昆恩這種人來說,這麼做太不聰明了。他才不希望每次哪個小孩不小心打破他的玻璃,就有警察跑來查看。」
「有警報嗎?」他低聲說。
維拉努瓦開到倉庫東北邊兩棟建築的距離外,停在一間門上印著「布萊恩高級進口剝製標本」的店外。我們等他鎖好車子,一起往西南方走,從倉庫沒有窗戶的那邊繞過去。通往倉庫辦公室的員工出入口鎖起來了。我從倉庫後側辦公室的窗子看進去,沒發現人,然後再繞到角落察看祕書室,也沒有人。我們走到灰色大門外停下來。門鎖著。
「現在去哪裡?」維拉努瓦說。
「還有泰瑞莎。」維拉努瓦說。
「晚點再說,」我說,「現在先一步一步來。」
就在這時,我聽見門口有腳步聲,隨即就是一顆子彈喀噠一聲上了瞠。有個人說話了。
我相信她的話。
「我不確定,」她說,「好像跟一部車有關。」
我總共弄斷六個螺絲頭,花了將近三十秒。維拉努瓦還在敲門,不過沒人回應。第六顆螺絲斷掉後,我直接抓住鐵條,往外拉開九十度,就像打開一扇門。剩下的兩顆螺絲有如抗議般發出尖銳摩擦聲。我再拿起橇棒,擊破玻璃,一手伸進去找窗鉤,然後將窗戶打開。接著,我拿出貝瑞塔,探頭爬進去。
「昆恩是個中東專家,他很聰明,也是個很壞的傢伙。我想你們是太快停止追查了。」
「可是我們很清楚他們就是花了這麼多錢。你剛才也同意這是很明顯的事實。」
「好吧,所以他們是生意白痴,」多明妮說。「可是我們聽過昆恩的錄音帶,他的確把五十萬元放進銀行。」
「這全是俄國人的東西,」維拉努瓦說,「這批貨經過奧得薩兩次,進口到利比亞,然後再馬上轉出口到這裡。它們是用來交換兩百支脅迫者的,一切就因為的黎波里某些街頭混混想讓自己看起來狠一點而已。」
敘利亞人把香菸放在菸灰缸上,接著揮手示意。他看起來不太自在,不過我猜這沒什麼不妥,在敵人的首都中心從事間諜活動可不是遊戲。昆恩看到了,立刻朝他走去,敘利亞人也站起來,然後兩人在桌面上方握了握手。我微笑著。他們的安排很聰明。一個穿西裝的美國人跟一個外國人站在桌邊握手,桌面上還擺著咖啡杯和菸灰缸,這種場景在喬治城實在太常見了,所以幾乎沒人會注意。他們兩個都坐了下來。昆恩調整好坐姿,便將公事包放到地上,跟敘利亞人的緊緊靠在一起。如果沒仔細看,可能還會以為那只是一個大尺寸的公事包而已。
我拿出安傑.多爾的鑰匙開了鎖,把門打開,警報系統隨即嗶嗶作響。我走進去,翻翻釘在佈告欄上的備忘錄,找到密碼後輸入。系統的紅燈轉為綠燈,嗶嗶聲也停了,整間倉庫頓時安靜下來。
我走到裡面,掀起床墊。地面上塗著JUSTICE這個字,字體又大又明顯,看起來是用食指畫的。字的下方則是今天的日期,有六位數,代表了月、日、年,寫到一半時顏色變淡,她又用食指沾了某種黑褐色的東西繼續寫。
「真是太無恥了。」
「我應該多監視幾間咖啡廳的,」她說,「我不該一發現那個敘利亞人就停止。」
她沒說話。我關上門,將電話線一端緊緊綁在球形門把上。然後我再將辦公室門打開,把電話線另一頭綁住門柄。這樣一來,就算她整個週末都在廁所裡用力拉門也打不開的。沒人有那麼大的力量可以直接把電線拉斷。我猜她會在一個鐘頭後放棄,無奈地坐下來,打開水頭龍喝點水,再上個廁所,然後想辦法打發時間。
「我們需要支援,」蘇珊說。「他們全在那裡。」
「公事包靠在一起。」多明妮對著麥克風說。
電梯鈴響,門跟著打開,他們一起走進去。維拉努瓦看了我一下,然後按鈕,門隨即像劇場簾幕般閉上。我走向昆恩的公司,靠在大門另一邊牆上。一個人感覺真好。我伸手進口袋,抓著貝瑞塔的握把,靜靜等著。我想像蘇珊和維拉努瓦出了電梯,走向車子,接著開出車庫,警衛也登記了離開的時間。出去之後,他們停在街角,拿出手機撥給查號台問昆恩的電話。我轉身盯著公司大門,想像昆恩就在門的另一邊,他坐在桌旁,面前有具電話。我凝視著,彷彿可以看穿那扇門,看到昆恩。
「他綁架了葛洛斯基的女兒,」她說,「這絕不可能是官方批准的。」
「是個叫艾蜜莉.史密斯的,」我說,「她是昆恩的營運經理。我問她話,但她什麼也不說。」
「他們要去哪裡?」
「這樣不算多吧,對不對?」蘇珊說。「只有五堆箱子?這樣就值十四萬?我以為規模會更大。」
「注意公事包。」多明妮說。
「那是莫斯貝里與其子公司,」我說,「總部在康乃狄克州的紐哈芬,專門製造霰彈槍的。」
「五十萬元太多了。」我說。
我們直接開進傳教之家那棟辦公大樓的地下停車場。出入口亭子裡有個穿著花稍制服的警衛,他沒特別注意我們,只依程序登記了車號。車開到亭子旁時,維拉努瓦出示緝毒署徽章,叫他乖乖坐好別張揚,不要通知任何人,接著就往裡頭開。停車場很安靜,總共大約八十個車位,卻只停了十輛車左右。不過其中一輛是我今天早上在貝克倉庫外看到的灰色福特水星尊爵。
「追查什麼?」
「晚點再說吧,」我說,「我們去看看那些脅迫者霰彈槍,順便檢查他們還拿了什麼東西當作交換。」
檢查過四扇門了,剩下兩扇。我們選擇先看右邊的房間。維拉努瓦踹門,我立刻進入。空的。十呎見方,白色牆面,灰色油地氈。就這樣。房間裡什麼都沒有。除了血跡。雖然那些血跡已擦洗過,但沒有清理得很乾淨。地板上有紛亂的褐色痕跡,一看就知道是用浸了太多水的拖把拖洗的。牆上則有飛濺的血跡,其中一些擦過,m.hetubook.com.com一些完全沒擦。還有些噴到腰部高度後再往下流,拖出一條條細線。踢腳板的上下兩邊也都變成了黑褐色。
「他知道你跟ATF的人有往來。」
「他得到新消息。」
「又有更多奇怪的東西了。」他說。
「那麼走吧,」我說,「到倉庫去。」
我沒回答。她從座位上轉過來看著我。
「你們不能進去,」我說,「我可以。」
「我帶妳看。」我說。
「他一向抽這麼多嗎?」我問。
「情況現在完全失控了,」我說,「所以趕快打給艾略特。打他的手機。叫他馬上離開,要他開凱迪拉克載貝克家人跟廚師一起走,必要時就拿槍逼他們上車。叫他找另一家汽車旅館躲起來。」
「什麼?」
「站起來。」我說。
「我們沒有五分鐘了。」維拉努瓦說。
這只是間普通的辦公室,大小適中。沒有人在。地上鋪著一塊東方地毯,然後再擺張桌子。有間廁所,裡面只是設了一個馬桶跟洗手台的小隔間。沒有人在。於是我讓她轉身,推著她一路經過接待區,進了右手邊的辦公室。這裡的擺設也一樣,東方地毯和桌子都跟剛才那間款式相同,桌子後沒坐人。沒有人在。這間辦公室沒附設廁所。我緊緊抓著她的領子,推著她走回接待區,停在櫃台邊。
「繼續往北,」我說,「去市中心。」
「我覺得他一直抽菸有點古怪。」我說。
「不太可能,」我說,「我不覺得那個警衛有這麼認真。他沒數人頭,只是記下車牌號碼而已。」
我點頭。「這跟貝克家地下室那個房間很像。」
我指示他開過兩條街,然後到了我開車丟棄安傑.多爾屍體的那個公共停車場。維拉努瓦停在一個消防栓旁,我自己下車,走進停車場入口,讓眼睛適應黑暗,然後走到我停車的那個車位。車位上有輛車,但不是安傑.多爾的黑色林肯。我眼前這輛是速霸陸,綠色車身,車頂有握把,輪胎很大,後車窗上還有星條旗貼紙,顯然是個愛國的車主,但還沒愛到買國產汽車。
「他知道你在這裡幹嘛。」
「我們說好先救泰瑞莎的,」維拉努瓦說,「然後再解決昆恩。」
「他雇了他們,」她說,「他們今天會送東西出去。」
「這不是我的風格,」我說,「不過你想的話可以去做,請便,她還在上面,哪裡也去不了。」
我又看看手錶。「大概吧,」我說,「要不然,也許他真的只跟一個對象合作。也許他一開始就是這麼做,只找一個他最喜歡的客戶長久配合下去就好,可是後來發現他們沒辦法拿出他要的大數目,所以才決定多找幾個買家,讓利益成倍數增加。」
「我不在乎,」我說,「我只要找到昆恩。」
「這裡沒有人了。」她說。她的聲音裡帶著恐懼,應該是實話。
「XX是薩維耶出口公司,BB是奇異市集。」我說。
「XX要將脅迫者霰彈槍送到某個地方,數量是兩百把。貨單上的總金額是六萬元,這筆錢基本上是用來交換BB收到的貨。」
「不是,他本來就會抽菸。」她說。
我已經聞得到擦槍油的味道,而且它還混合了地毯的生羊毛味。
我們一起上前,然後他跟我合力將最上層印著莫斯貝里字樣的板條箱搬下來。箱子很重,我的左臂還有點無力,胸口中央也依舊疼痛。比較起來,我嘴上的傷簡直不算什麼。
「追查他,也就是看看他去了哪裡,跟誰見過面。中東地區有多少政權會想買這東西?最少也有四、五個吧。假設他同時跟兩、三個對象交易呢?或者是跟他們全部?而他們每個都以為自己是唯一買到藍圖的?假設他同一個把戲玩了三、四次呢?如果真是這樣,就能解釋他銀行裡為什麼會有那麼多錢了。」
「妳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確認,」軍法官說,「昆恩現在正接近中。」
「這裡有。」維拉努瓦喊著。他手中拿著一盒布倫內克的麥格儂型彈藥,在他後方有個打開的紙箱,裡面有好幾十盒一樣的包裝。我開了兩盒,拿六顆子彈裝進槍裡,然後上膛一發,再裝進第七顆。接著我把保險關上,因為布倫內克子彈可不是普通獵鳥好玩用的。這種子彈重一盎司,材質是實心銅,從脅迫者槍口發射出去後的速度將近每小時一千一百哩,可以在煤渣磚砌成的牆上轟出一個能讓人鑽過去的大洞。我把槍放在桌上,回去拆了另一把,照樣裝滿子彈,關保險,放在第一 把旁邊。我發現蘇珊正盯著我看。
「這裡沒人。」我說。
沒回應。
「第二個路口右轉。」我說。
「它們就是這麼用的,」我說,「空槍半點用也沒有。」
「他可能會有固定路線,」我說,「說不定設計了一個接一個的單獨會面,就像郵差一樣。」
我點點頭。「地下停車場有部車今天早上也出現在貝克的倉庫外。」
「小心點。」她說。
「是很忙,」我說,「而且是非常忙。我認為他們現在做的事十分合理。」
「為什麼問這個?」
我叫他打開後車蓋,接著我跟蘇珊一起下車。外頭的空氣又冷又濕,還吹著風。我從備胎下方拿出一根橇棒,然後關上車蓋,看著車子離去。蘇珊跟我沿著外燴公司側面走,經過兩棟建築間的草皮,到了昆恩的廁所窗戶邊。我將耳朵貼在冰冷的金屬壁板上聽,裡頭沒有動靜。我再看看窗外的鐵條。它們外觀像個深度很淺的長方形鐵籃,由八顆機械螺絲固定住,四個邊各有兩顆。螺絲穿過的墊片跟二十五分硬幣差不多大,而螺絲頭的尺寸則和五分硬幣一樣。蘇珊從槍套中抽出她的葛拉克手槍,發出刮擦皮革的聲音。我則伸手進大衣口袋摸摸貝瑞塔,確認隨時可以發射。接下來,我雙手握住橇棒,耳朵貼回壁板上。我聽到維拉努瓦的車子停在建築前面。引擎的運轉聲透過金屬傳來。我聽到他打開車門又關上。他沒熄火。我聽見他到了前門外的走道。
「官方批准過更壞的事。」我說。
維拉努瓦再次開動車子。他知道路。他跟艾略特去監視過倉庫,還花了整整兩天時間。他穿過城市往東南方走,從港區西北方接近。我們全都靜靜坐著,沒人說話。我試著評估損害。整個行動已經完全毀了,計畫也等於徹底失敗。不過這也代表了解放。一切都清清楚楚,用不著再假裝。我們的騙局瓦解了,而現在我是他們的敵人,簡單明瞭。他們也是我的敵人。總算可以鬆了口氣。維拉努瓦是個聰明的司機,考量到了一切。他以三條街的距離為半徑繞行一圈,涵蓋了倉庫的四個邊。我們只能透過巷道與樓房間的空隙瞥見倉庫,四個邊各看了一眼。倉庫外沒有車,鐵捲門緊閉著,窗戶也沒透出燈光。
我希望自己能重新回答的問題。昆恩有可能宣稱藍圖是伊拉克人從來源不明處弄到手,然後說是對方自己帶來的。他可以完全不承認他們兩個有交換公事包。不過我又想到敘利亞人、黎巴嫩人和伊朗人,他們的錢全進了昆恩口袋,這些被詐騙的受害人可不好受。他們或許願意在閉門審判中作證,而國務院或許也可以提供他們某種賠償。再說,昆恩的指紋一定會出現在伊拉克人的手提箱上。他不可能帶著手套去會面,這太容易引人起疑了。所有因素綜合起來,我認為我們已經有足夠把握。我們查清了交易模式,查到昆恩銀行帳戶裡有無法解釋的金額,而且美國陸軍列為最高機密的藍圖竟然落到一個伊拉克官員手中,此外,我們還有兩位憲兵和一位法律系教授目睹整個過程,公事包握把上也有指紋。
我將貝瑞塔收回口袋,放開她的領子,讓她背向我,然後用左手抓住她雙手手腕,右手拿起桌上的電話線。接下來,我伸直手臂推著她進左邊的辦公室,一路走向廁所,把她硬推進去。
我走上前,看見一堆木屑,以及一根黑色管子連接著一小塊當作肩墊的木頭。砲口外露出一個球狀彈頭,看來隨時可以發射。我得再多看一眼,才確定自己沒認錯。
「你對她怎麼了?」
廁所是個小隔間,大約六呎長、四呎寬,裡面有一個馬桶、一個洗手槽搭上一面無框的鏡子、一個垃圾桶、一個放滿備用滾筒衛生紙和紙巾的架子。角落擺著一個水桶和一支拖把,地面鋪著乾淨的油地氈,消毒劑的味道很重。
「這金額可以買二十五萬把廉價小手槍,」我說,「或是四輛艾布蘭主力戰車。」
「美國海關覺得很像。有個叫泰勒的傢伙簽了文件,把這些東西當成利比亞製的手工地毯。」
「我們怎麼進去?」維拉努瓦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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