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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間任務

作者:李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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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給他啊,」哈雷又說一次,「馬上打,不然我就開槍。」
我點點頭。「當然。」
完美,我心想。他的語氣就像在聊天,除了有些困惑,還顯得很有興趣,就像個ATF探員。
「一個人去太笨了。」維拉努瓦說。
「你們到這裡幹嘛?」哈雷說。
我考慮了一下,本來想再多問他幾個問題。他也許不肯說,不過我想只要抓他撞幾次牆,他就會乖乖地有問必答。但我再想了想,發現再多問什麼也不重要了。不管裡頭有十個、十二個或十五個敵人,不管他們拿什麼武器,對我來說都沒什麼實際上的差異。格殺勿論。不是我死就是他們死。於是,我往旁邊走了幾步,正在想該怎麼處置這傢伙時,他就違背了剛才對我的保證。他從地上起身,撲向沙發上的手槍,而我正好一記猛烈左拳擊中他的喉嚨。這拳打得很結實,也很幸運。但他就倒楣了,他的喉頭碎掉,整個人再次倒地,然後開始窒息。他大概一分半鐘後就死了,速度算快的。我幫不上他的忙。我不是醫生。
「妳可以用辦公室的電話,」他說,「然後打給那傢伙。」
「我示範給你看,」我說,「行嗎?」
「等一下,」哈雷說,「你不可靠。」
他點點頭。「我們收到的命令是格殺勿論。」
「我認為他們有照顧好她,讓她活著,而且沒碰她。」我心想,我不是要冒犯伊莉莎白。不過要是波利能碰泰瑞莎,他就不可能找伊莉莎白.貝克的麻煩了。
「一點也沒錯,」我又說了一次。「我認為他們應該是想鞏固彼此間的合作關係,而那幾箱俄製武器算是某種象徵,還有脅迫者也是。這表示他們兩邊都展現了自己有弄到貨的能力,而現在他們要一起分食這塊大餅,然後開始玩真的。」
我等了一個多鐘頭,就這樣坐在辦公桌前,盯著電話,等待多明妮打給我。她計算過開到麥克林需要三十五分鐘。如果是從喬治城大學校園出發,可能要加個五或十分鐘,視路況而定。在昆恩家外面觀察狀況可能又要再加十分鐘。制伏他,應該不用一分鐘。將他上手銬,帶回車裡,應該要三分鐘。從開始到結束,總共五十九分鐘。但是已經過了一個鐘頭,她還是沒打給我。
「往右繞過屋子,」我說,「一路開到後面,就會看到廚房的門。」
他沒回應。他想支援我,想救泰瑞莎回來,但他也很清楚在尚未天黑的情況下前往一棟已加強防備而且孤立的屋子,可不是件好玩的事。他只是靜靜開著,讓車子緩慢前進。接著,他打入空檔,讓車子滑行到自己停下來。他不想冒險在霧中弄亮煞車燈。我們離屋子大概只有四分之一哩了。
「再打給艾略特看看。」我說。
「你沒機會的。」他說。
「其他人是誰?」哈雷問我。
「垃圾。」我說。
接著他便將目光移到我身上。「我猜波利搞砸了,」他說,「而且我猜薩維耶先生打電話過去時,是你假裝成波利的聲音。」
「我們在這裡做該做的事。」蘇珊說。
「在我皮包裡。」蘇珊說。
我們下了公路,往東開上熟悉的沿海路段。路上沒有其他車輛。天空低沉灰暗,海風強勁地在擋風玻璃兩側前柱邊呼嘯作響。空氣中有水滴,或許是雨水,也可能是被強風往內陸吹了好幾哩的浪花。現在天色還是太亮。太早了。
我再走回後門邊,打開保險,深吸一口氣。畢竟我還有一項優勢,那就是我很明白自己要做什麼,其他人只能等事情發生才反應,只要他們慢了一秒,結果的差距就會很大。
我一手抱著兩把霰彈槍,另一手接住他遞來的貝瑞塔,收進口袋。
我再將眼神移向那些車,林肯可能載了四個人,兩輛休旅車可能各載了七個。總共最多十八個人。其中或許有十五或十六個大人物,另外兩、三名守衛。但說不定或許只有三個人開車來。也許我的估計完全錯了。
我回想起當時看到的可怕場景,然後搖搖頭。
「你們這樣撐不久的,」維拉努瓦說。「品管實在太差了。」我打開保險,朝板條箱走去,然後以右腳當軸心,像棒球二壘手就定位準備策動雙殺那樣,猛一轉身朝哈雷的腹部扣下扳機。子彈擊發的聲音就像炸彈爆炸,將哈雷的身體切成兩半,一點也不誇張。他上一秒還站在那裡.但突然就不見了。他整個人分成兩大塊掉在地上,整間倉庫滿是刺眼又刺鼻的煙霧,空氣中也彌漫哈雷的血與他消化系統裡的東西混合起來的溫熱腥臭味。蘇珊尖叫著,因為剛才站在她身邊的男人瞬間被炸爛了。我的耳朵嗡嗡作響。她一面尖叫,一面跳著離開地上慢慢散開的血跡。維拉努瓦抓住她,緊緊抱著,而我則再讓脅迫者上膛一發,盯著門口,以防又出現什麼驚喜。結果什麼也沒有.倉庫裡的迴音消失,我的聽覺也恢復正常,現在整個空間裡一片安靜,只聽得見蘇珊又急又大聲的呼吸。
維拉努瓦將蓋子放好。
「快好了。」我說。
維拉努瓦用力踩下油門加速前進,外頭的風在擋風玻璃前柱跟車門照後鏡邊呼嘯著。兩分鐘後,我們到了上次埋伏保鑣的地點,他才放慢下來。我們現在離貝克家有五哩。理論上來說.我們已經進了屋子二樓視野的可見範圍內了。車子停在路中央,接著我們三個全都探頭往東張望。
「所有人都會遵守這項命令嗎?」我問。
「往哪裡去?」乘客問道。
沒人移動。哈雷將手上的P14對準蘇珊。
蘇珊左手伸進外套,用食指跟大拇指夾出她的葛拉克,扔到地上。我移動手臂,準備伸進口袋。
我讓槍指著天花板,食指放在扳機,拇指移到槍托後方,好強調我要展示的效果。接著我使力扣下扳機。槍身內部發出摩擦聲,聽起來就像舊車發不動的感覺,然後整把槍便在我手裡開始扭曲。
我們以同樣方式釘好第二箱裝地對空飛彈的蓋子,然後把它抬起來,放在第一個箱子上面。接下來我們處理RPG-7的箱子,釘好蓋子後把它們疊成原來的樣子。再來是滅音狙擊槍的箱子。哈雷小心地看著我們,但已經放鬆了點,因為我們表現得很順從。維拉努瓦似乎明白我們要幹什麼了,他學得很快,拿起裝馬卡洛夫手槍那個板條箱的蓋子,蓋到一半時動作暫停。
「我說啊,我們從電腦上還沒看到事情要完蛋的跡象呢。你那個在運https://m.hetubook.com.com屍袋裡的朋友什麼都沒告訴他們,而且他們還在等她第一次回報。事實上,大部分時間他們根本就像完全忘了她一樣呢。」
我又做了一次,聽著那難聽的聲音,讓槍身在我食指跟拇指之前扭曲震動著。
「換你了。」他對維拉努瓦說。他的槍口還停在原處,金屬的感覺又冷又硬,而且還擠著我鬆掉的牙齒。維拉努瓦把他的葛拉克丟到地上。哈雷用腳把三支槍踢開,接著往後退。
「宴會就在貝克家舉辦?」
「也是一把手槍?」
「什麼事?」
「以及阿拉伯人,」我說,「或許還有利比亞人。」
他躺在客廳正中央。客廳裡有張沙發跟兩張扶手椅,上頭都覆蓋著一層耐磨的土黃色織料。整片地板鋪滿地毯,顏色跟他的橄欖色制服一樣。他的額頭中了一槍,是九釐米子彈,一槍斃命。雖然站在窗外,我還是能看見他頭上那個洞,以及他皮膚下方暗象牙色的頭骨。血在他頭部周圍形成一座湖,浸濕了地毯,不過正慢慢乾掉,轉成深色。
「有人會買這些東西?」他說。
「給我一個鐘頭。」我說。
蘇珊點點頭。哈雷遲疑了。
「答對了。」我說。
費斯柯尼的車停在車道上,那是輛橄欖綠雪佛蘭,跟我的一樣。車裡沒人。它的前保險桿緊緊貼著昆恩的車庫門,車庫是長而低矮的三間式建築,門關著。四周非常安靜,只聽得見鳥叫和遠處的灑水器,以及昆蟲的嗡嗡聲。
「大家都去才笨,」我回他,「這樣等於自殺。」 他不說話了。
沒人說話。
我往前跪下,伸手向後關上門,然後一手抓著一支脅迫者趴在地上,右肩緊緊貼著牆腳。然後我維持姿勢等了一下。萬一有人看到門打開,我得等他們盯得失去興趣後才能移動。然後我開始慢慢爬行。爬了差不多十呎,突然停下。我聽到路上有輛車,速度很快,不是轎車,而是體積更大的車。也許是另一輛薩伯本休旅車。於是我改變方向,用腳趾輔助拉動自己,慢慢向後爬回門口。然後我起身跪著,打開門,進去後才站起來。我將霰彈槍放在一張椅子上,拿出口袋裡的貝瑞塔。我聽見一具大型引擎在柵門另一邊空轉著。
「為什麼不會?」哈雷說。
「看到了嗎?」我對哈雷說。我指著槍身上的保險。「他們竟然沒打開保險就這樣運過來。不該這麼做的,撞針很容易弄壞。」
「是指我嗎?」
她在座位上轉過身來看我。「你確定他們全都在貝克家?」她說。
「泰瑞莎.丹尼爾在哪裡?」我問。
「現在怎麼辦?」蘇珊說。
「你們可以把這些東西賣給拍電影的,」維拉努瓦說。「拿去當歷史劇的道具,它們也只有這個用途了。」
她出了倉庫走向車子,把皮包帶回來,拿出手機撥下電話。我在腦中計算時間。一聲,兩聲,三聲,四聲,五聲,六聲。
「他們現在可能正在整理她的儀容,幫她打扮吧。」我說。
我不想直接從一樓進去。如果昆恩還在裡面,他一定會在樓上等,先佔到地理上的優勢。所以我將露台上的桌子拖到車庫後方,踩著爬上屋頂,再走到二樓的窗邊。我用手肘擊破玻璃,雙腳先進去,踏進一間客房。房間裡有霉味,顯然沒人用過,我出了房間,進入走廊,靜靜站著聆聽動靜,結果什麼都沒有。這間房子聽起來沒有人,充滿了死寂感,完全沒有聲音。沒有人在。
「我知道會這樣。」
「我想她會被送去的黎波里,」我說,「這是交易的一部分,當作給對方的甜頭。」
「你是李奇。」他說。他的嘴裡有血。
我走到一處淺彎道,看見外牆上的燈亮著,在昏暗天空下射出明亮的藍白色光線。強力燈光對比著傍晚的黯淡天色,也就表示我愈靠近,他們愈看不清楚。於是我爬回路面,開始慢跑起來,等到距離近到不能再近,我再從路肩下去貼著岩岸走。大海就在我腳下,我聞得到鹽跟海草味。岩岸上很滑,波浪猛擊岩石,水花飛濺到我身上,岸邊水面出現好幾道劇烈的漩渦。
「我跟你去。」
「那就打給他,」他說,「叫他過來。」 維拉努瓦沒說話,好像陷入絕境。不過絕境又成了陷阱。
但我沒發現他。我搭上前往沙加緬度的班機,起飛後,到走道上繞了一遍,掃視每一張面孔,確定了他不在機上。於是我整段航程都緊靠座位坐著,雙眼茫然看著前方。女空服員全都不敢靠近我。
沒人說話。
「車子在哪?」哈雷問。
我點點頭。「那裡位置很好,又偏僻,能給客人留下深刻印象。而且屋子裡還有張很大的餐桌。」
「信猶太教的人。」
「進了語音信箱,」她說,「事情不對勁。」
「不,」我說,「先給我一個鐘頭。」
「那更好,」他說,「你們是獨立行動,所以沒人知道你們在這裡,而我正拿槍對著各位呢。」
我緩慢地前進,十碼,十五碼,二十碼。我移動得非常慢,讓臉面向牆壁,希望自己看起來只是半暗陰影中的模糊影子。這麼做完全違背了我的直覺。我必須壓抑自己想跳起來奔跑的強烈欲望。我的心臟劇烈跳動。雖然天氣很冷,但我還是全身冒汗。強風正打擊著我,它從海面上吹來,撞上牆面,然後像潮水般往下流,試著將我沖出去,沖到光線最明亮之處。
「看起來滿有用的。」維拉努瓦說。
我繼續前進,大概到了一半距離。過了三十碼,還有三十碼。我的手肘痠了,因為要讓脅迫者離開地面,必須一直舉著,所以手臂也累了。我停下來休息,將全身壓進泥土,試著讓自己看起來像塊岩石。我轉過頭,冒險往屋子看了一眼,裡頭很安靜。接著我看看前方,再看看後面。經過這裡就不能回頭了。我開始爬,逼著自己放慢速度。我爬得愈遠,背上刺痛的感覺就愈強烈。我的呼吸吃力,情緒就要陷入恐慌,體內的腎上腺素也正在沸騰,對我大喊著快跑,快跑。我喘著氣,強迫自己讓手腳動作保持協調,保持緩慢。等我爬到最後十呎時,開始相信自己有成功的機會了。我停下來,深呼吸一次,再一次,然後又開始爬。地面往下傾斜,我也往下爬。我碰到了水,感覺到身體下方的濕黏。小波浪朝我打來,水花濺在我身上。我向左轉九十度,停下來。雖然現在沒人看得到我這個位置,但我前方還是有三十呎的光照範圍。我放棄慢慢來和-圖-書的想法,直接壓低身子,開始奔跑。
維拉努瓦放開她,走到一旁撿起我們的手槍。我從板條箱中拿出第二把裝了子彈的脅迫者,再一次拆掉蠟紙,然後關保險。
哈雷還是讓槍口緊緊貼著蘇珊的太陽穴。「示範給我看什麼?」
「你這麼想?」
「你們還不如在這裡待命。」我說。
「她還好嗎?」維拉努瓦說。「她最好沒事。」
「可惡。」我別過頭。
不能繞過去,不能爬過去。只能直接穿過去了。
我輕輕打開後門。燈光並未照著警衛室,而是從我右邊二十呎開始進入照明範圍,那裡正好是警衛室的牆跟花崗岩牆交會處。我踏出一步後,蹲低身子,接著右轉九十度,尋找我要的通道。它就在面前。三角形在地面上的底邊不到三呎長,然後往上縮窄,大約到頭部高度就沒了。這條通道並不很暗。一些分散的光線會從地面反射回來,牆頭上有幾道光束也不是照著同一角度,而且每盞燈後方也都會發光。所以這條通道的亮度,大概介於完全黑暗跟完全明亮之間。
「是停在那間賣填充動物店門外的福特金牛座?」
我一隻手伸進板條箱,拿出一把手槍,吹掉槍身上的木屑,然後舉起來。這支槍很舊,有刮傷,看得出用了很久。
最困難的部分來了:我得通過光照的範圍。我考慮過找出開關把燈全熄掉,可是這樣就會提早讓裡面的人有所警戒。燈關掉五秒鐘後,他們就會打電話過來問守衛發生了什麼事,而守衛沒辦法回答,因為他已經死了。於是屋子裡就會有至少十五個人以上在黑暗中向我衝來。要躲掉大部分人很容易,但困難之處在於要躲誰,以及要抓誰。我很確定,要是今晚讓昆恩逃掉,我就永遠找不到他了。
「所有人。」
「我就站在他旁邊耶!」她說。
「我們去個地方,然後等待。」我說。
「沒回應。」蘇珊說。
我釘好釘子,然後跟維拉努瓦一起把所有奇異市集進口的箱子分別疊好,就跟原來我們看到的樣子一樣。哈雷還是盯著我們,槍口還是抵著蘇珊的頭。但他的手腕已經痠了,食指也不再緊扣著扳機,而是移到扳機護弓下側,幫忙分擔一些重量。維拉努瓦將印有莫斯貝里字樣的箱子推向我這裡,然後拿起蓋子。這一堆裡我們只打開這個箱子而已。
「那好。」我說。
是哈雷。他那撮山羊鬍上方的嘴巴就像個殘破的凹洞,我還看見他那口黃板爛牙。他正在笑。他的右手有把加拿大帕拉槍廠製的P14型手槍,構造和外觀跟柯特1911算是同類,而這把槍拿在他手上顯然太重了。他拿像蘇珊那把葛拉克十九還差不多。
「我猜不會吧。」
他又點點頭,然後一隻手背放到鼻子下壓著。
他從前門離開。我看看窗外的天空,上頭還是很多雲,不過光線依然充足。
我們慢慢繞,最後他停在板條箱旁,而我們則在後牆邊站成一排。
四個房間加一間浴室,比大部分房子好搜查多了。而我也幾乎馬上就找到我要找的東西。我將客廳裡一塊破舊地毯掀開,發現木頭地板上有個正方形小門。如果這個小門在走廊上,我會以為裡頭只是個用來檢查地板下面管線的狹小空間。然而它卻出現在客廳。於是我從廚房拿了根叉子過來,將門撬開,發現底下在兩根地板托樑間有個淺淺的木製盤子。盤子上擺著一個鞋盒,外面綁著乳白色塑膠繩。鞋盒裡有三千元,還有兩把鑰匙。我猜鑰匙是用來開保險箱或置物櫃的。我拿走現金,將鑰匙留在原位,然後蓋上小木門,把地毯鋪好,再選了張椅子坐下,貝瑞塔放在口袋裡,魯格擺在膝上,就這樣靜靜等待。
在薄暮的天光下,我看見一條狹窄的後廊,後廊附近地上有塊磨損的區域,應該是停車處。顯然在這種地方,人們通常由後門進出。房子裡沒有燈光。被太陽曬得褪色的淺灰色窗簾在窗後半閉著。整個地方看起來空盪盪的沒有人跡。我可以清楚看見南北幾哩外的道路,路上都沒有車。
錯了,我心想。哈雷只是笑笑。
我慢慢走下小丘,在房子周圍繞了一圈,靠近每扇窗戶傾聽動靜。裡面沒人。我猜昆恩會把車停在房子後方,由後門進去,所以我打算從前面闖進去。前門很薄也很舊,我只稍微使了點力氣推,讓門框內側開始扭曲,再用手掌下緣在門鎖上方一擊,木頭就裂了,門也應聲而開。我走進屋子,把門關上,再拿張椅子卡住。從外面是看不出異樣的。
我們關了燈,鎖好門,然後離開倉庫。裡面有太多好東西,可不能讓它們隨便被偷走。開車的是維拉努瓦,蘇珊在前座,我坐後座,旁邊擺著兩把脅迫者。我們穿越港區,經過貝克曾停放藍色小貨車的停車場,上公路,經過機場,遠離城市,朝南方前進。
「我要單獨進去。」我說。
我等了兩分鐘,希望天色再暗一點,接著換上自己的外套跟大衣,從椅子上拿起脅迫者。我小心打開門,然後壓低身子關上門,趴在地上,肩膀緊貼牆角,再度開始緩慢爬行。我把臉轉開,不面向屋子。地面上有砂礫,而且我覺得手肘和膝蓋都壓到尖銳的小石頭。不過令我最難受的,是背部的刺痛感。我的背正面對著一個每秒能發射十二發半吋口徑子彈的武器,而某個惡棍可能就坐在它後方,雙手輕輕放在槍柄上。我希望他第一波攻擊不會打中我,而我推測他也應該不會打中。我猜他第一波射擊會打得太低或太高,然後我會馬上起身,在他準備好下一波攻勢前以Z字形奔進黑暗中。
「走吧。」我說。
「我們是聯邦探員。」蘇珊說。
我穿過走廊,在主臥室發現了多明妮.柯爾。她躺在床上,一|絲|不|掛。她的衣服被撕破了,有人打了她的臉好幾拳,讓她失去反抗的力氣,然後極其殘忍地屠殺她。她的乳|房被一把匕首割掉了。我看見了那把匕首,從她的下巴下方插|進去,穿過她的嘴,刺進她的大腦。
「你應該跳槽的,哈雷,」我說,「一切就快瓦解了。」
「沿海路段。」我說。
「你會嗎?」
泰瑞.維拉努瓦沒有熄火,將車子停在辦公室門外一塊補過的柏油路面上。
他再點點頭。
哈雷注視著她。「號碼設定成速撥鍵,」她說,「我沒記下來。」
「這不是我的hetubook.com.com問題,」哈雷說。「跟我的名譽無關。我只是在這裡工作。」
我猜他們真的沒設,因為後來我順利走到了警衛室外。我探頭從前窗的窗簾縫隙往裡看,發現客廳裡很明亮,代替波利守衛的人正輕鬆地坐在那張垮掉的沙發上。我之前沒見過這個人。他的年紀和體型都跟杜克差不多,將近四十歲,比我瘦一點。我花了點時間確認他的身高,這點很重要。他大概比我矮兩吋,穿著牛仔褲,上半身是白色T恤,外面再穿件牛仔外套,顯然他沒要參加舞會。他是灰姑娘,其他人開派對時,他只能負責顧柵門。我希望看守的只有他一個,希望他們只有最基本的成員。但我可不打算冒險,他們只要夠謹慎,就會在屋子前門安排第二個守衛,說不定杜克的窗戶那裡還有第三個。因為他們知道波利沒完成任務。他們知道我還在某處。
「我真喜歡這些東西。」我說。
「因為它們是垃圾,」我說,「你試用過嗎?」
我試試廚房門,也鎖著。然後我從窗戶看進去,還是什麼都沒有。於是我沿著後牆移動,走到下一扇窗邊往裡看,一樣不見人影。我再走到下一扇窗戶,看見費斯柯尼躺在地上。
「沒辦法,」我說,「除非你要打的目標就在身邊,否側你的子彈絕對連邊都碰不到。」我把槍丟回箱子裡,維拉努瓦將蓋子滑回原位。
「附近。」達菲說。
「好吧。」我說。
所以,我得讓燈開著。這麼一來,就只有兩種方式可以通過。第一,直接跑向屋子,這樣能讓我被燈光照到的時間減到最低,但是動作要迅速,而迅速的動作會引起注意。第二個方法,就是沿著牆一路移動到海邊。我得緩慢穿過這六十碼距離。雖然這麼做很痛苦,但大概是最好的方式。
從他問話的語氣聽來,他好像真的想知道我們來的原因。他穿了套衣服,全身都是閃亮的黑色,再搭上一條銀色領帶。他洗過澡,也洗了頭髮,馬尾則用一條普通的棕色橡皮筋綁著。
「你應該擔心的,哈雷,」他說,「如果你賣這種垃圾出去,你的名譽就要掃地了。」
他走到蘇珊身邊,用槍口抵著她的太陽穴。
維拉努瓦沒說話。我下了車,貝瑞塔放在口袋裡,雙手各拿一支脅迫者。我先到路肩,沿著岩石盡量往下面去,然後再向東走。雖然雲層後面還有天光,不過我穿著黑色衣褲,帶著黑色的槍,而且又不是走在路上,所以我覺得自己可能不會被發現。風強勁地向我吹來,空氣中帶有水分。我看見前方的海,浪很大,現在正要退潮。我能聽見遠處的波浪猛擊著岸邊,底流吸動著砂石。
「誰要執行這個命令。」
「我看到燈開著,」他說,「所以回來檢查一下。」
「薩維耶說的?」
在灰暗的天色中開著一輛灰色車子,會比快速移動的物體還難認出來。他放開煞車,輕踩油門,以大約每小時十哩的速度前進。我檢查了貝瑞塔跟備用彈匣,四十五發,不過要扣掉在杜克房間對天花板開的那兩槍。我再看看脅迫者,有十四發,但要扣掉射穿哈雷肚子那發。總共五十六顆子彈,用來對付十八個人。我不知道賓客名單有誰,不過艾蜜莉.史密斯跟哈雷一定無法出席。
「那是他最正式的打扮了,他大概以為晚禮服就是這樣。而艾蜜莉.史密斯也準備了一套黑色禮服要在公司換上,她還已經先穿著搭配禮服的鞋子了。所以我認為今天晚上有宴會。」
「要小心。」蘇珊說。
該做決定了。不管外面是誰,一定都在等守衛開門,而他們也應該都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守衛。所以我想我得放棄爬行了,我要射殺他們,搶他們的車,在機槍開始射擊前迅速衝到屋外。接下來,就只能在一連串的混亂中碰運氣了。
「妳注意到哈雷的穿著了嗎?」我說。
「當然。」
「你們注意到哈雷怎麼形容她的狀況嗎?他說完美無缺。」
我停在費斯柯尼的車子後方,輪胎在發燙的柏油路面上像要融化了。接著我下了車,小心從槍套中拿出貝瑞塔,開保險,然後走上石頭步道。前門鎖著,整棟屋子靜悄悄的。我從門廳一扇窗戶看進去,什麼也沒有,只看到一些租來的昂貴家具。我繞到後門,看到一處石板鋪成的露台,上頭擺著烤肉架、一張因風吹日曬而變灰的柚木方桌和四張椅子,以及一支插在桿子上的灰白色帆布陽傘。露台周圍是塊草皮,以及一大片沒怎麼整理的常青灌木叢。這裡跟隔壁住家中間立著一道遮住視野的雪松木籬笆,木頭染成和屋子外層飾板一樣的顏色。
「武器供應商。」
這條路在一〇一公路上的山丘曲折地往南北兩個方向延伸,一〇一公路就在我下方展開,我看見一邊全是車頭燈,車流往北,另一邊則全是往南的車尾燈。我猜下面某處有條鐵路,附近還有個火車站或公車站,而昆恩的父親以前常到那裡搭車。
多明妮的字跡很漂亮。兩個紙箱裡裝滿她的筆記。它們寫得很清楚,非常詳盡。我看得心都碎了。她寫了份昆恩的經歷,長達八頁,我就是在裡面找到地址的。房子的門牌號碼有五位數字,所在的路名屬於尤瑞卡市郵局範圍,那裡可能是個偏僻的地方,離市中心很遠。我到辦事員桌前,替自己簽了張旅行許可,然後把公發的貝瑞塔跟裝了滅音器的魯格手槍收進一個帆布袋,開車前往機場。機場人員要我先簽好幾份文件,才准許我帶武器進客艙,我看都沒看就簽了。我猜昆恩也可能搭同一班飛機,而要是我在登機門或飛機上看到他,我想我會毫不猶豫馬上幹掉他。
「我猜他們要把她跟那些霰彈槍一起賣掉,她是個漂亮的金髮美國女孩。我想她就是那個價值一萬元的項目。」
我打破了所有規則,也忽略所有程序,就這樣直接離開犯罪現場,沒有提報。我將正義推到兩旁。我讓多明妮留在臥室,讓費斯柯尼留在客廳,讓他們的車留在車道上,然後一路開回辦公室,先到連上軍械庫拿了把加裝滅音器的點二二制式魯格手槍,再去找多明妮整理的資料。直覺告訴我,昆恩在前往巴哈馬之前會先去個地方。他一定在某處藏了應急物品,也許是偽造證件,也許是一疊鈔票,也許是打包好的行李,也許三者都有。他不會把這些東西藏在上班的地方,也不可能放在租屋處。他太專業、太謹慎了,所以選的一定是又遠又安全的場所。我賭這個地方就www•hetubook.com.com是他在北加州繼承的遺產,也就是他那鐵路工人跟家庭主婦雙親留給他的房子。因此我得先找出那裡的地址。
他點點頭。「李奇見識過我們對政府派來的女人做過什麼事。他可是親眼看到呢。」
房子裡霉味很重,而且室溫至少比外面低十度以上,四處又黑又暗。我聽見廚房裡有冰箱的運轉聲,可見這裡有電。牆面上貼著年代久遠的壁紙,全都褪成了黃色。屋內有四個空間:一間可以用餐的廚房,一間客廳,還有一大一小兩間臥房。我猜昆恩小時候就住在小間的。大小臥房的中間隔著浴室,裡頭的裝置都是白色,表面遍佈鐵鏽。
「你覺得會這樣?」
我看看手錶,再看看窗外的天空。太早了。
凱迪拉克還停在環形車道上。這表示艾略特沒離開,還有伊莉莎白、理察和廚師。也就是屋裡多了三個非戰鬥人員。只要有非戰鬥人員存在,任何攻堅行動難度都會增加一百倍以上。這下難處理了。我再回頭看。凱迪拉克旁邊停著一輛黑色林肯轎車,再來是兩輛深藍色薩伯本休旅車。沒看見外繪的卡車,或許它停在另一側,在廚房門外。或許它晚點才會來,或者它根本就不會來,這裡也沒有舉行宴會。或許我完全搞錯了,還誤判了狀況。
「李奇有支貝瑞塔,」他說,「這我很確定。我猜這裡另外還有兩把葛拉克手槍,應該是十七型跟十九型各一把。我要看到各位小心緩慢地拿出身上的槍,一次一支放到地上。」
接著我突然想到,外頭有架攝影機,而警衛室裡有監視器,我可以看清楚自己要對付的是什麼人。先知先戒備。我上前察看,螢幕呈現灰白色影像,顯示外面有輛白色廂型車。車身側面印著字體:基斯特與梅頓外燴服務。我鬆了口氣。他們不可能認識守衛。於是我將貝瑞塔收回口袋,脫下大衣與外套,把守衛屍身上的牛仔外套拿來穿上。外套很緊,上頭還有血跡,不過看起來已經很有說服力了。我走出門口,背對屋子,試著讓自己身高看起來像矮了兩吋,然後走向柵門,握住門栓往上打開,就像波利做的一樣。接著我拉開柵門,白色廂型車開進來,停在我身邊,乘客座上的人打開車窗。他穿了禮服,駕駛也穿著禮服。這下有更多非戰鬥人員了。
「從女人先開始,」他說,「用食指跟大拇指夾著。」
「妳的皮包呢?」
「她好得很,」哈雷說,「完美無缺。」
他啟動雨刷,擋風玻璃上隨即出現一些髒條紋,可見那是海水,是從大西洋上被強風一路橫吹過來,裡頭充滿鹽分。
我從牆上的強光下望向位於陰暗處的屋子,沒看見前門有守衛。不過話說回來,現在天氣又濕又冷,腦袋清楚的人都知道可以站在門廳透過窗戶往外監視。杜克的窗後也沒人,但是窗子開著,角度就跟我離開時一樣。我猜NSV還掛在房裡的鏈子上。
「結構非常粗糙,」我說,「他們把原來的沃爾特手槍設計簡化了,或者也該說毀掉了。它的扳機是雙動式,跟原版一樣,可是扳機壓力簡直是個惡夢。」
「你保證?」
我靜靜在原地站了一分鐘,然後穿回襯衫,爬出窗戶取回霰彈槍、外套跟大衣,再爬進警衛室,走到後窗往屋子方向看。
「兩把。」
「好了,」他說,「現在大家往那面牆去。」
接著她臉上露出高興的表情,然後又失望了。
「這位是哈雷。」我說。
我慢慢鎚著釘子,表現出疲累的樣子。接著開始釘衝鋒槍的板條箱,然後是AK-47的箱子。
維拉努瓦看了我一眼,我聳聳肩,粗活得讓我們兩個來做了。我往前走,撿起地上一根鐵鎚,維拉努瓦撿起第一箱裝著地對空飛彈的蓋子。他又看了我一眼,我對他搖搖頭,動作小到只有他看得清楚。我是很樂意把鐵鎚敲進哈雷的腦袋,或是他嘴巴,這樣我就能永遠解決他的牙齒問題。不過要對付一個拿槍對著人質頭部的人,鐵鎚可佔不到上風。再說,我有個更好的辦法,但首先我們要表現得順從點。所以我只是握著鐵鎚,耐心等著維拉努瓦將蓋子蓋上。我用手掌拖動蓋子,找到釘子原來的釘洞後,將釘子敲進去,再後退等維拉努瓦。
「等天黑。」我說。
「現在怎麼辦?」十年後,維拉努瓦這麼問我。
「一身黑,」她說,「廉價西裝。」
「我們還有一個人,」維拉努瓦說。「他不在這裡。」
我等他們兩個都點頭後才繼續說下去。「如果一個鐘頭後我沒回來,你們就聯絡ATF。」
沒人說話。
「也許我們現在就該找他們。」蘇珊說。
「打給他,否則這女人大腿上就要挨顆子彈。」
他的眼睛往下看了一會兒,然後又移回來。「我比波利聰明多了,」他說,「把你們的手全放到頭上。」
哈雷搖搖頭。
七十分鐘後,我開始擔心。八十分鐘後,我擔心極了。九十分鐘後,我驚恐地衝出辦公室開車,親自前往逮捕地點。
「ATF會抓到昆恩,」她說,「他們不可能讓他逃掉。」
我再度往上爬,在距離柵門最遠的地方踏進光照範圍。我現在的位置,就在牆壁往下斜入海面的交界處。接著,我靠近牆面開始往柵門方向走。光線照在我身上,但在這面牆東側的人完全看不見我,因為牆擋在我和屋子之間,而且牆比我高。至於在牆面西側的,全是我的朋友。所以我要擔心的只有別讓自己觸動埋在地上的感應器。我盡量放輕腳步,希望他們沒在離牆這麼近的地方設感應器。
維拉努瓦別開眼神。
「別跟我爭了,」我說,「你只要把我載近一點就好。而且要慢慢開。」
我在光線下暴露了四秒鐘,感覺卻像四輩子那麼久。而且我被強光刺得什麼也看不見。衝進黑暗後,我立刻蹲伏在地上聆聽動靜,除了海浪聲,什麼也沒聽見,眼睛除了紫色光點外什麼也看不見。我蹣跚地再往前走了十步,碰到岩石,坐下來休息片刻,等視力恢復之後,看著我來的方向。我進來了。我在黑暗中笑著。昆恩,我來找你了。
「妳現在沒站在他旁邊了,」我說,「這才是最重要的。」
只有一個方法能知道。
「我們要等什麼?」蘇珊說。
我找出那棟房子,但沒放慢速度,直接開過去。那是棟粗陋的單層小屋,擺在外頭收信的不是郵箱,而是個舊牛https://www.hetubook.com.com奶桶。屋子前院的雜草看起來十年沒割過了。我繼續向南開了五百碼,接著關掉車燈再往回開兩百碼,停在一間屋頂凹陷的廢棄餐館後方,然後下車,往山丘上爬一百呎,再向北走三百碼,從他的房子後方接近。
「聯絡艾略特吧,」我說,「問他去了哪裡,然後我們再過去跟他一起等。」
「我們全部一起去,」哈雷說,「不過你們要先把這些箱子搬回原位。你們不該這麼做的,竟然把這裡弄得亂七八糟。」
「還有一件事。」我說。
「等等,」我說,「我們把兩支槍留在桌上了。」
「波利也曾經拿槍對著我。」我說。
我把腳從煞車上移開,讓車子徐徐前進了一百碼。昆恩的屋外有層深色雪松木壁板,門前接著一條石頭步道,旁邊還有一小塊用及膝高的石牆圍成的區域,裡頭種著低矮的雲杉及杜鵑。屋子的窗戶都很小,而屋簷和牆面最高點連接的方式,讓整棟屋子看起來就像背對我蹲著。
「你要我去拿電話嗎?」蘇珊問。
我喀一聲把保險打開,然後將槍包回蠟紙裡,塞進箱子的保麗龍球內,再走回去拿第二支槍。「這支也一樣。」我說。
「去哪裡?」
「什麼?」
我走向桌子,拿起第一把脅迫者,端詳一下。
我不能直接開槍殺他,那會製造噪音。雖然海浪很大,風也呼嘯地吹,但這兩種聲音都無法蓋過貝瑞塔的槍聲。而這個世上更沒有聲音能蓋過脅迫者擊發布倫內克—麥格儂型子彈的槍響。於是我退後幾碼,將兩把脅迫者放在地上,脫掉大衣跟外套。接著我再脫掉襯衫,緊緊裹住左手拳頭,然後光著背貼在牆面上,橫走到窗邊。我用右手指甲輕敲玻璃被窗簾遮住的角落,敲了幾下再停住,發出細微的節奏,聽起來就像隻老鼠在天花板上頭跑過的聲音。我重複了四遍,正要再敲第五遍時,從眼角看見窗裡的燈光突然暗了。這表示裡頭那個新來的傢伙已經離開沙發,臉貼著玻璃,想看清楚外面是什麼小動物在吵他。我集中精神,估計好他正確的身高後,隨即一百八十度轉身,奮力揮出裹著衣服的左拳,先打破玻璃,緊接著擊中他的鼻子。他倒在窗台下方,我立刻將手伸進玻璃破洞,拉動鉸鏈,推開窗戶爬進去。他正坐在地上,鼻子流著血,臉上也有幾處受到碎片割傷。他被打得茫茫然。沙發上有把手槍,離他十八呎。電話則離他十二呎。他搖搖頭,讓意識清醒點後,抬起頭看著我。
「我猜泰瑞莎.丹尼爾也是這次交易的一部分。」我說。
「我不知道他的號碼。」蘇珊說。
可是我聞到血的味道。
我停下來,深吸一口氣,發現自己沒辦法游過這堵牆。這次不行。這麼做簡直是瘋了。海浪太險惡,我過不去的,一點機會都沒有。如果下水,我只會像個軟木塞被拋來拋去,不斷撞在岩石上,就這樣被撞死。不然就是會先被底流拉走、吞沒,直接淹死。
「一點沒錯,」我說,「他們要準備晚宴食物,總共十八人,每人餐點費是五十五元。就在今晚。而且艾蜜莉.史密斯還在訂單上特別註明說要用小羊肉,不要豬肉。什麼人會吃羊肉而不吃豬肉?」
車窗關上,車子從我身邊開走。我揮揮手,然後關上柵門,走回警衛室,從窗戶看著那輛車。車子直直往屋子開去,遇到環形車道後右轉,車頭燈的光線掃過凱迪拉克、林肯跟兩輛休旅車。我看見它的煞車燈亮了一下,然後消失在我視野之外。
「她才有電話。」維拉努瓦說。
我在沙加緬度機場租了輛車,往北開上五號州際公路,再向西北接二九九號公路。這條路是觀光路段,會穿過山區,但我完全沒心情看,只是注視著前方路面上的黃色標線。我飛過三個時區,所以這裡的時間也早了三小時,不過我才剛開進尤瑞卡,天色就開始變暗。我找到昆恩家的路了。
「基斯特與梅頓,」維拉努瓦說,「做外燴的。」
我沒說話。
「這段期間,」我說,「你們就在這裡等。」
「去開車吧,泰瑞,」我說,「可能已經有人報警了。」
「電腦裡沒有我們的紀錄。」
我開著一輛橄欖綠雪佛蘭,二十九分鐘後到了麥克林,然後在離昆恩住處兩百碼遠的路中央停下。這裡是住宅區,很安靜,綠意盎然,草皮剛灑過水,一切事物慵懶地曬著陽光。房子全建在土地上,外觀有一半被茂密的常綠花木遮住,所有住家的車道都是黑色。我聽見鳥叫,也聽到遠處有座灑水器發出嘶嘶聲,緩慢地轉動著,將水灑到已經浸濕的人行道上,而空中有許多肥大的蜻蜓。
蘇珊拿出手機,按下速撥鍵後放到耳邊。我聽見細微的六聲鈴響,然後就是進入語音信箱的提示聲。她搖搖頭,切斷通話。
由於燈光架設在牆頂,又對準旁邊照,所以牆面跟光束底下會有一條黑暗的通道,橫看過去是個細長的三角形。我可以沿著牆腳爬行。也就是說,我要在機槍的射擊範圍內緩慢移動。
哈雷笑了。問與答,我心想。
「我就在這裡等,」他說,「這女人可以跟我一起等,當作我的人壽保單。」
我們全部將手放到頭上。
「在車上。」
「大概吧。」
他走上前,將P14的槍口壓在我的下唇上,那裡剛好就是波利拳頭擊中的地方。接著,他左手伸進我的口袋,拿出貝瑞塔,丟到蘇珊的葛拉克旁邊。
當時的我已經見識過很多很可怕的事。有一次我在恐怖分子攻擊後恢復意識,發現某個男人的頷骨深深插|進我的腹部。我得先把他身體炸爛時噴到我眼裡的肉屑擦掉,才能看清四周,然後開始爬行。我在一堆斷手斷腳中爬了二十碼,膝蓋不時撞到斷掉的頭,而且我邊爬還得邊用雙手緊壓著腹部,不讓自己的腸子掉出來。我見過許多兇殺案和意外事件,曾目睹械鬥時人們被機槍轟成粉紅色的爛泥,也看過人在大火中被燒得焦黑扭曲的樣子。但是我從來沒見過像多明妮.柯爾這麼慘的死狀。我嘔吐在地板上。而這是我超過二十年來第一次痛哭。
答得好,我心想。
沒人說話。
「你不替我介紹一下嗎?」他說。
沒人說話。
我看看他的右手食指,就壓在扳機上。我惱怒著自己怎麼會沒注意到他走近,不過馬上念頭一轉,開始思考該怎麼解決他。我心想:如果在從他口中問出泰瑞莎的下落前就先幹掉他,維拉努瓦一定會不高興。
沒人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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