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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面敵人

作者:李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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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法蘭茲的貝瑞塔手槍從口袋裡拿出來——我在莫哈維沙漠把它拿出來用,沒有被我弄丟。
我用槍抵住太陽穴。他瞪著我。
典型的九毫米全金屬彈殼子彈就是具有這種穿透力。子彈穿過他的頭顱,把他的頭顱打得陷進碗櫃,穿透後又打碎很多瓷器,我就讓他維持這個姿勢。我把大麻、安非他命、「快克」都塞進他口袋,還擺了一捲具有象徵意義的鈔票。接著我從後門出去,穿過他的後院,鑽過圍籬,經過他家後面那塊地,走回我的車子。我坐在駕駛座上,打開帆布旅行袋,把靴子換掉。我脫掉那雙已經在莫哈維沙漠中毀掉的鞋,換上一雙鞋況較好的。然後我往西開往杜勒斯機場,開進赫茲租車公司的還車區。租車公司的老闆不笨,他們知道車會被人弄髒,車裡會累積各式各樣的垃圾,所以他們在還車區擺了很多垃圾桶,希望租車人能做做好事,自己把一些垃圾清掉。這樣一來他們就可以省薪水——如果一部車可以節省一分鐘的工作時間,整年下來等於省了不少人事成本。我把舊靴子擺在一個桶子裡,貝瑞塔擺在另一個。像赫茲一天出租那麼多車,這些垃圾應該很快就會拿去大垃圾車裡絞掉了。
「你一定是瘋了才會考慮其他選擇。」
我另外拉了張訪客座椅,擺在地圖下的牆邊,坐下後往後靠,把手舉起來把玩牆上那些圖釘。中校身子往前傾,看著我,好像等著我先開口。
我說:「我只有一個要求,我希望你們把我停職兩天,從今天開始算起。」
我一直等到七點才離開車子,當時低空布滿雲層,空氣中彌漫霧氣,沒有星光與月亮。穿著叢林戰鬥服的我簡直就像隱形人,完全達到國防部設計制服時的效果。我想這裡大多數房屋到了七點都還是空的,因為那些中等收入的公務員如果胸懷大志,就應該加班才有機會讓上司印象深刻,以便升級成為高收入的公務員。我走那條與威拉家後院平行的街道,找到兩個相鄰的雜亂庭院。兩間房子都沒開燈,我沿著第一條車道往下走,繞過一片漆黑的房子,直接穿越後院。我站著不動,沒聽見狗叫聲。接著轉身找到隔開兩棟房子的圍籬,然後看到威拉的後院。院子裡都是像圓丘似的一堆堆枯草,草坪中間有一具已被棄置的生鏽烤肉架。用陸軍的術語來講,這地方實在「糟透了」、「像間狗窩」。總之它不是棟整潔的房子。
我也沒再回巴黎,我是刻意的。我想我也許該在深夜爬下傷兵橋,聞聞那裡空氣的味道,但我一直沒做到。我一直待在陸軍,上面要我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他說:「所請照准。」
我沒再回到博德堡,沒再見過那位有個小男嬰的中士,當裁軍趨勢開始不可避免後,我每每會想起她。我也沒再見過桑瑪,我聽說她侃侃而談克拉瑪的議程,以至於軍法局打算把幾個人依照叛國罪求處死刑。接著她取得瓦索、庫莫與馬歇爾的自白書,他們還招了其他事情,藉此換取終身監禁。我聽說她在把他們押送到李文沃斯堡的隔天就被升為上尉。所以我們兩人現在領的是同樣的薪水。我們在軍旅生涯的中間點相會,但從此分道揚鑣。
他說:「工作都有不如意的時候。」
我說:「他的投訴是正確的,細節就和卡邦描述的一模一樣。」
我點點頭,到處找咖啡,但找不到。壞兆頭。開門進去後,我發現裡面有兩個傢伙。一個坐在訪客座椅上,另一個坐在我桌前,兩人都穿著軍禮服,翻領上都別著軍法局徽章:一個小小的金色花圈、一把軍刀和一支箭在花圈上交叉。訪客椅上那傢伙是個上尉。坐在我桌前的是個中校。我說:「我要坐哪裡?」
墓園門口已經有人在等我們了。我媽那棟公寓的門房也在內和*圖*書,還有兩個我不認識的女人。抬棺的人用肩膀把棺材扛起來,他們花了點時間站穩後開始慢慢往前走。喬伊跟我在後面並肩走著,我們後面是那三個女人。天氣冷冷的,我們走在滿是石礫的小徑上,沿路兩邊都是奇特的歐洲式陵墓與墓碑,最後我們來到一片打開的墓地,被挖出的土壤整齊地堆在旁邊,上面覆著一塊像綠色地毯的東西,我想應該是草皮。拉摩尼耶在等我們了,我猜他老早就來了,他走路的速度可能比葬禮進行的步調還慢。也許是不想拖到我們的時間,或者讓自己尷尬。
我望著那位上尉,他真的是個律師。中校慢慢走出去,把門關上,上尉趨前跟我握手,把名字告訴我。
我在清晨八點抵達哈普街。喬伊說車子十點會過來,所以我在客房浴室裡刮鬍子、沖澡,找到我媽的燙衣板,把我的軍禮服仔細燙好。我在一個櫥櫃裡發現鞋油,所以也把鞋子刷亮。著裝時我把一共四排的勳章全都別上去。我遵守《正確穿著規章》與《佩戴原寸勳章規章》的規定,每一枚勳章垂下來時都剛好壓在下面那排勳章的緞帶上。我用布把勳章與其他徽章擦乾淨,包括我在降階前最後一次佩戴、代表少校官階的橡樹葉,最後我走到被漆成白色的客廳裡等待。
「我不能拒絕,你看不出來這是該選邊站的時刻嗎?大家都得這樣。」
「老兵嗎?」
我把一根圍籬的桿子扳開,鑽進去後穿越後院,繞過車庫,走到前門。他的門廊沒有燈,從街上看過來只能說有點清楚,有點模糊,不好也不壞。我用手肘按門鈴,聽見它在室內響起,一陣停頓過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我往後退。威拉毫不猶豫地開門,也許他在等外送的中國菜或披薩。
我說:「還有其他選擇嗎?」
他瞪著我。
我繼續往下開,把車停在一哩外,坐著等待天黑。
他在五點十五分出了辦公室:他就是所謂「朝九晚五」的公務員。他發動龐帝克跑車,把它開離大樓。我把車窗打開透透空氣,因此即使在三百碼外我還是可以聽見排氣管發出轟隆隆的聲音,八汽缸引擎就是那麼容易讓人上癮。我想桑瑪應該會喜歡,所以我提醒自己,如果哪天贏了樂透,一定要買一輛送她當禮物。
他說:「不要對中校那麼嚴厲。他已經算是網開一面了,我們來這裡只是來唱場戲而已。」
他等著我說話。但我真想保持緘默,從頭到尾讓他唱獨角戲。但我終究聳聳肩,打消念頭。我說:「我動手打人那件投訴案。」
我說:「你該拒絕的。如果你拒絕了,他們就不敢放膽進行,卡邦與布魯貝克也就不會死了。」
我蹲在他身邊,他在地上亂抓,死命頂著後面的碗櫃。從他眼裡可以看出他已經認了,但他還是想試試最後的機會。
他說:「好,既然你這樣講。」
他說:「職責所在。」
他瞪著我。
我回到寢室用帆布行李袋打包所有物品,在福利社兌現一張支票,在信封裡裝了五十二塊,用來還給我的中士,又寄了五十元還給法蘭茲。我前往病理醫生那裡去拿回馬歇爾用過的那支鐵鍬,把我們跟五金行借的那支擺在一起。然後我到汽車調度場去,看有沒有車可借。我很訝異克拉瑪租的那輛車還在調度場裡。
他說:「我只是奉命行事。」
我在早上九點進辦公室,當時我的中士已經離開,換成來自路易斯安那州那傢伙。
我看著他,保持沉默。
他說:「這案子就像海灘上的一道浪,它捲上來後把沙子往後推,頓了一下後又帶著沙子往後,退回海裡,沒留下任何蹤跡。」
他不發一語。
我說:「你跟你那些豬朋狗友把整鍋粥都毀了。」
我說:「我也不是白癡。」
他說:「但也不能說沒有任和-圖-書何蹤跡,就像一件又大又醜陋的岸上殘骸,我們能任由它卡在那裡嗎?」
我坐著不動。
我起身後伸手到胸口,把銀星勳章取下,握在掌心。銀星勳章是很美的勳章,它在一個大大的金色星星中間有個小星星,它還有條亮晶晶的藍白紅三色相間絲質緞帶,像是交織成浮水印一樣。我的勳章後面刻了個 J.李奇,我想如果把 J 當作約瑟芬,那上面刻的就是我媽的名字。我把勳章丟進洞裡,它掉在棺蓋上彈了一次,落下時剛好正面朝上,在一片銀灰中閃耀出一點點光芒。
他說:「拉摩尼耶,還有她的一些朋友。」
「你喜歡這份工作嗎?」
「正式的文書嗎?」
「就像認罪一樣。」
我點點頭。那是個有名的老墓園,很特別的地方。我想也許我媽曾經參加抗戰,所以有資格下葬在那裡,或者是拉摩尼耶搞定的。
中校把臉轉向旁邊。
我從哈普街的公寓打長途電話,接獲命令要回巴拿馬。喬伊和我吃了一頓很靠近午餐的早餐,兩人承諾要多聚聚。然後我從巴黎飛倫敦,再到邁阿密,最後坐著運輸機往南飛。我剛掛上上尉官階,所以要指揮一個連,我們的任務是在「正義之師行動」接近尾聲之際,負責維持巴拿馬市的治安。這工作挺有趣的,我的手下都很棒,回到戰場上讓我有種新鮮的感覺,而且咖啡還是跟以往一樣好喝。咖啡跟著部隊到處走,陸軍的咖啡桶就像油桶一樣大。
辦公室裡陷入一陣沉默,我們都只是坐著。他們即將要寫一大堆報告,我即將要從上尉重新幹起,被踢出一一〇特調組。但我一點也不意外,這些都是可預見的——我在飛機上閉起眼睛後就已經知道了,這一切就像骨牌一個個跌倒,我看到的事也一件件發生。
我們在九點五十五分到街上去,靈車準時從葬儀社開來,後面有輛雪鐵龍禮車。我們坐進禮車後把門關上,車子慢慢靜靜地跟在靈車後面。
「你確定?你可能也需要這筆錢。」
他瞪著我。
上尉說:「你瘋啦?」
「誰的命令?」
真的是獨棟住宅。它位於阿靈頓郡北部一塊三不管地帶的偏僻街道上,四周有很多樹,有些葉子都掉了,有些則是常青樹。這塊街區是不規則狀,車道又長又彎,植物也欠缺整理。這條街上其實應該插塊招牌寫著:只歡迎離婚或單身中等收入政府員工。這句話就可以概括整個地方,因為它雖不是理想的居住環境,但總比典型社區前面庭院相連的結構要好,至少不會到處都有嬉鬧的孩子與緊張兮兮的媽媽。
「你錯了。沒人要用這件事毀了你,只是威拉要借題發揮,所以我們一定要把程序走完。」
他說:「軍法局派人來找你。」他用大拇指比比我的辦公室,繼續說:「我讓他們直接進去了。」
他睜開眼睛,說:「你不會下手的。」
「為什麼沒有?」
「一切。」
他抬頭瞪我。
他不發一語。
「我必須參加一個葬禮,我不想求我的指揮官讓我請假。」
我說:「好,請中校進來。」
他說:「你能證明些什麼?」
我一語不發。
「只要是老人就好,曾經適時做好事的人。」
我一語不發。
我一語不發。
我一路往航廈走,不想坐接駁車。我出示軍人身分證,開張支票買了前往巴黎的單程機票。幾天前喬伊搭乘的法航班機跟我這班雖然一樣,但此刻世界與當時已經大不相同了。
我問他:「記得桑瑪中尉嗎?」
我點頭說:「我想也是。」
「其他人在那裡跟我們會合。」
他說:「好了,趕快把這件事辦一辦。投訴是沒有根據的,對不對?」
我點點頭。
我往窗外看,天氣陰陰灰灰的。巴黎原有的蜂蜜色調因為天氣而失色許多。塞納河慵懶地流動,速和圖書度就像熔掉的鐵一樣慢。我們的車經過巴士底廣場,墓園就在東北邊一個不遠不近的地方。我們在一個小亭子停下來,買了像拉雪茲這種知名墓園才會有的地圖。很多人都葬在這裡,像是蕭邦、莫里哀、愛笛絲.琵雅以及吉姆.莫里森等人。
我說:「你不讓我辦克拉瑪這件事,不是怕陸軍出現醜聞。你也不是討厭我去騷擾瓦索與庫莫。卡邦的事情你要我寫成訓練出意外,也不是為了陸軍好。你只是做了這個工作的分內事。有人希望你吃案,你就阻止我偵辦三件謀殺案。威拉,那些想讓案子永遠不見天日的人,跟你根本就是一夥的。這點我忽略掉了。我是說,除了這個原因之外,你為什麼要命令我不要調查一件謀殺案?這是個有計畫的吃案行為,跟內部的人密切相關,而且是早就決定好的。這件事是在一月二日安排的,當時蓋伯被弄走,換你進來。你被擺在這個位子,就是他們希望在四日計畫要做的事能在掌控之中。沒有其他理由。」
我又說一次:「我會怎樣?」
我沒說話。
中校說:「哪裡都好。」
我說:「就我們倆?」
他說:「你不懂,這是高層下的命令,我們人在陸軍,服從命令是天職。」
辦事員說:「沒人告訴我們該怎麼處理。」
我想要一輛不顯眼的車,這輛紅色的福特車在一堆橄欖色與黃褐色相間的車以及黑車裡面當然非常顯眼,但我突然想通了,這輛車在老百姓的世界裡卻恰好相反,沒有人會看這輛紅色的福特小車一眼。
他不發一語。
我說:「我不拿,把我那份給拉摩尼耶,要他幫我捐給一些老人,他應該認識一些組織。」
「怎樣?」
我不用填寫文件,因為它不是軍車。
我說:「我把它開回去,反正我要去杜勒斯機場。」
這兩個人讓我想了很久:卡邦,停車場裡那個胖子。然後我想想自己:我是個少校,一一〇特調組裡的明星,一個正在爬上顛峰的要角。
「你只要否認就好了。卡邦的證詞就變成有爭議的。既然他沒辦法跟你對質,美國憲法第六修正案保障了你可以與證人對質的權利,你也就自動解套了。」
他又點點頭。
我說:「可能吧,但卡邦不是會說謊的人,不該讓這筆紀錄讓他的人生留下污點。他奉獻了十六年給陸軍,不該被這樣對待。」
「我希望不要拿。」
他說:「我聽到克拉瑪的議程那件事。我剛接到參謀長辦公室來電,這樣的結果更好,因為這證明了氬氣行動有其必要。」
「你會被降級為上尉,而且只能當一般憲兵,一一〇特調組不會讓你繼續待下去了。而且還有些細節我沒講。但你一定是瘋了才會做這種選擇,你只要否認就好了。」
中校說:「天啊!」
我一拳打在他的胸口,把他逼進去,在他身後進了屋裡,用腳把門關起來。屋裡的景象很慘,有股酸味。威拉用手扶著樓梯欄杆,氣喘吁吁。我一拳打在他臉上,把他擊倒。他用手和膝蓋把自己撐起來,我一腳用力踹在他屁股上,然後不斷踹他,直到他知道我的意思,一路爬進廚房,爬得像狗一樣快。進去後他像是打了個滾,坐在地板上後用背部用力頂住一個櫥櫃。無疑的,他露出驚懼之色,但也一臉迷惑,像是不敢相信我做的事,像是他心想著:就因為我接受了軍紀問題的投訴?他那死板官僚的腦筋實在動得太慢。
他說:「別傻了,你沒有任何證據。」
他說:「你以為我們是白癡嗎?你完全沒有證據。」
他說:「拜託你,聰明點。」
我問他:「聽到瓦索與庫莫的事了嗎?」
「他留下了誓詞,那永遠都有效。就跟他上法院作證一樣。」
他瞪著槍。
「我本來以為他們安排一個無能的人進來,自然而然就能成功。但是和*圖*書他們技高一籌,擺了個朋友進來。」
他只是閉上眼睛搖搖頭。
我說:「這把槍已經被報廢了,所以在官方紀錄裡,它並不存在。」
我發動福特的引擎,威拉開出停車場,朝我這裡前進,我蹲低身子讓他開過。然後我心裡數著:一二三四、二二三四,緊接著迴轉跟著他。要跟他很容易,因為只要窗戶一直開著,光聽聲音就知道他往哪裡去。他開得很慢,那輛車在前頭又大又顯眼,已經快開到路的頂端了。我跟他保持距離,他的後照鏡只看得到下班的車流,我完全被擋住了。他往東開向華府郊區,我想他應該是在國防部時期就在阿靈頓郡或麥克連恩地區租了房子,希望那不是間公寓。但我猜他住獨棟住宅的可能性較高,還有一個可以停那輛肌肉車的車庫。如果是這樣就太好了,對我來講會簡單一點。
「我惹了麻煩,陸軍要乘機修理我。」
「什麼程序?」
我說:「我的情報有誤。」
抬棺人把棺材放在本來就擺好的吊索上,接著他們再把它抬起來,對準洞口後,用吊索把它緩緩放進洞裡。有個男的神職人員拿書出來唸,我聽他講的法文可以翻譯成:「塵歸塵,理所當然,淚流成河谷。」我沒多注意,只是看著洞裡的棺材。
我問他:「這樣讓你覺得很享受嗎?」
「為什麼?」
喬伊穿著黑西裝,雖然我不是服飾專家,但看得出那套是新的。西裝質料很好,也許是絲,或喀什米爾羊毛,我並不清楚,不過剪裁很棒。他穿著白襯衫,打了黑領帶,穿著黑鞋。他看起來很帥,我沒看他那麼帥過。他很努力撐著,也許眼睛有點痠。我們沒有交談,只是等著。
接著我一槍往他的額頭正中央打進去。
上尉起身離開椅子,開門後等中校進來才把門關上,然後坐在我身邊。中校慢慢經過我們,在我的桌前坐下。
我說:「你不是來跟我討論這個案子的。」
我說:「投訴完全屬實。」
「威拉,人是你殺的,你跟兇手沒兩樣。」
我說:「我以為你只是粥裡的一顆老鼠屎,沒想到整鍋粥裡都是,好人已經變成稀有動物。」
我說:「再見了,威拉。」
「換算成美金,你那一份會有六萬。」
我站起身,往後退,把貝瑞塔手槍的保險栓調成「可發射」的狀態。
你應該做對的事。
我說:「開個玩笑。」
我一語不發,他的眼神開始變得強硬。
「只要五分鐘就好。我們可以在這裡完成,叫你的下士打字,同時當見證人。簡單得很。」
然後我驅車前往維吉尼亞州岩溪鎮,抵達時已是下午快五點了。我把車停在距離一一〇特調組總部三百碼外一個高地上,從那裡可以看到圍籬裡停車場內的動靜。我很容易就發現威拉的車子。他跟我說過,那是輛龐帝克經典款GTO跑車。它就停在靠近後面出口處,我讓身子在座位上往下滑,眼觀四面,觀察停車場裡面。
換我無話可說了。
他說:「嗯,的確如此。他們正在五角大廈跟你的中尉討論案情。」
他點頭說:「威拉上校呈報上來,實在不太好看。你未經授權就使用旅行憑證,我們可以說是為了調查案子,但打人的案子不能這樣就算了。因為顯然那兩個老百姓與本案完全無關。」
我說:「那不重要,我知道到底是誰,我也知道他的位置高到我動不了他。但我動得了你,你可以幫我傳達訊息。」
我說:「我要做些什麼?」
他只是瞪著我。
中校說:「我們終究要問的是個事實問題,你只要回答有沒有就好了。你有沒有做出卡邦宣稱的事情?」
我說:「她讓我思考,我到底是跟你唱什麼反調?」
「多少?」
我在早上十點二十離開博德堡,往北朝綠谷鎮開。我開得比以往慢,因為這輛福特的車速不快,而且我www•hetubook•com.com開車本來就不快,至少跟桑瑪比較起來是這樣。我沒有停下來吃午餐,持續行駛,一 直到下午三點十五抵達綠谷鎮警局。我在辦公室找到克拉克警探,他在辦公桌邊,我跟他說,他的案子已經破了,桑瑪會把細節告訴他。我拿了他借的那把鐵鍬往十哩外的史派瑞維爾開去,勉強擠進那條窄巷裡,停在五金行門口。窗戶已經修好,那塊夾板已經不見了。我用前臂夾住三支鐵鍬,把它們還給櫃檯後那位老人。然後我回到車上,從唯一出城的路驅車前往華府。
「你為什麼不拒絕?」
中校站起來對我說:「你可以跟你的律師談談。」
他說:「在拉雪茲神父紀念墓園。」
「證人死了。」
「我會怎樣?」
我沒接話。
我一語不發。
「認罪嗎?你會被降級、降薪,追究你在這件事裡的責任。而且民政事務指揮部也不會放過我們。」
他迅速點點頭,一臉驚恐。
喬伊說:「有人出價要買公寓。」
我一語不發。
「誰會來?」
我從加州一路帶著它回來。這就是為什麼我坐了那麼多次飛機,卻只有那次託運行李。在機艙裡如果要帶槍,就要有核准文件。
他唸完後,一個抬棺人把那片草皮拿起來,喬伊用手抓了把土。他用手心抓起後,把它亂撒在棺蓋上,木頭發出響聲。拿書的傢伙也做了跟他一樣的動作,然後是門房,接著依序是那兩個女人跟拉摩尼耶。他用笨拙的姿勢撐著枴杖走過去,低身抓了把泥土,熱淚盈眶的他手腕轉了一下,那把土就像水一樣撒出去。
(全書完)
我坐在那裡想著卡邦。在他一生三十五年的歲月中,有十六年獻給陸軍的步兵、空降、突擊兵與特種部隊等單位。十六年的艱難歲月:他所做的事,只是為了掩飾一個本來就沒什麼大不了的祕密。還有,他只是想對自己的部隊提出警告。這兩件事都沒錯。但他死在樹林裡了,被停屍在太平間的鐵板上。然後我想到脫衣舞酒吧裡那個胖子,我倒不是很在意那個農夫,因為鼻梁被打斷不算什麼。但那胖子卻傷得很重——話說回來,他在北卡也不算善男信女,我想州長不會把他排入優良公民獎的受獎名單裡。
「恐怕還是改變不了事實。」
我說:「我小看你了,必須跟你道歉。因為我以為我唱反調的對象只是個愛管閒事、野心勃勃的混球,一個神經質又白癡但自以為什麼都懂的主管。但我錯了,我反抗的是另一種人。」
他說:「我看到爾汶堡電傳來的資料。少校,真是恭喜了。你的表現太棒了。」
「你也跟卡邦一樣簽署一份誓詞。他說天南,你說地北,你就沒事了。」
「長官,這你才知道吧。這是你的案子。」
「葬禮在哪裡舉行?」
「毀了什麼?」
在環城公路上,我用反時針方向繞了一小段環狀道路,開始找城裡面治安最不好的區域。類似的地區很多,我挑了個只有四條街的方形區域,裡面大多是些破破爛爛的倉庫以及狹窄巷道。開到第三條街,我找到我想要的東西,一個憔悴的流鶯從一道磚牆門口向我走來,我經過她後發現一個戴帽子的傢伙,他有我要的東西。我們花了一分鐘就取得對方的信任,但終究有錢才好做生意,不管在哪裡,這都是不變的道理:我買了點大麻、一點安非他命,還有兩小包「快克」。我看得出戴帽子那傢伙覺得我買太少,他知道我很少用這些東西。
我搖頭說:「這種藉口會有人接受嗎?」
他不發一語。
我說:「她點醒了我一件事,本來我該自己想出來的。她說,如果我沒有跟你的命令唱反調,他們會就這樣逃過一劫。」
他說:「也許我真的只是無能而已。你想過嗎?你要怎麼證明我的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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