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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不宜久留

作者:李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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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是全新的。」
她說其他人正在解數學題目,在爭論蘇珊會走什麼路線從高速公路接到荷蘭隧道。當地人會走捷徑穿過地表的街道,如果看路標會以為那樣走是錯的。
「勢力爭奪戰。」我說。
我搖搖頭。「沒辦法了。時間不斷前進,我們之後只能利用航位推算來找。」
「我的血留在裡頭。」
「她就換裝了。重點是,她有時間換裝。她卡在車陣內動彈不得,不能去報警,也不能飆到時速九十英里衝撞電線杆。她被困住了,只能坐在車子裡不斷思考。最後她做出了結論,她要為兒子報仇。擬定計畫,把槍從襪子裡拿出來,盯著它看。車後座有件黑色大衣,說不定是去年冬天就丟在那裡的。她想穿暗色的衣服,所以就穿了上去。最後車陣動了起來,她抵達紐約。」
醫生手忙腳亂了一分鐘,確認圖表、盯著幾個螢幕看,接著抬起我的手腕量脈搏,在我看來有點多餘,因為她明明有那麼多高科技器材在手邊。我還沒問問題,她就先回答了。她說我人在表維醫院,身體沒什麼大礙。他們急診室的人已清理傷口縫合,在我體內打入大量抗生素和破傷風疫苗,輸了三包血。她說一個月內我不能做太吃力的動作,之後就離開了,護士跟在她後面。
「那對我們有什麼用?」
「因為她在午夜時將記憶卡丟出窗外了。」
「預防生物災害。」
「我的衣服上有血。」
「他們告訴警察了嗎?」
「我就是警察。」
桑森問:「隨身碟在哪?」
「你們怎麼找到我的?」
最後,那些影像還是開始淡去了,想像賓拉登以過人的技巧趕羊的畫面也開始讓我覺得無聊。一個月過後,我什麼都忘了。刀傷痊癒的狀況很好,留下的疤痕是小小的、白白的:縫針又小又整齊。我的身體變得像教科書插圖:這樣縫很好,這樣縫不好。不過我永遠不會忘記傷口縫合草率所留下的那個疤曾救我一命。因果循環,不明人士策劃、籌款、發動的貝魯特汽車炸彈攻擊原來在我身上種下了良因。
我在醫院病床上醒來,身穿薄薄的病人袍。我腦內的時www.hetubook.com.com鐘指著下午四點,也就是說我躺了十個小時。口中的味道讓我知道自己長時間接受著化學藥劑注射。我的手指上有個夾子,夾子上連著一條電線,想必是和護士站相連。那夾子一定有偵測到某種心跳模式的改變,因為我醒來還不到一分鐘就有一群人進入病房了。醫生、護士、雅各.馬克、瑟瑞莎.李、史普林菲、桑森。醫生是女的,護士是男的。
「她是普通人,對她來說策劃謀殺跟策劃自殺的感覺是差不多的。事情就是這麼一回事,她當初已經快下定決心了,但還差幾步。我太早打擾她了,使她放棄計畫,走上另一條路。說不定等她到了五十九街站,心理準備就萬全了。」
我問:「這件事會不會有什麼後續效應?」
雅各.馬克說:「她有。」
「我和史普林菲先生。」
接著她說:「他們找不到照片的,你知道吧。」
我沒回話。
桑森說:「這太瘋狂了。那兩個姓侯斯的一定在傳送照片的時候就知道她們拿不到隨身碟了。人質已被撕票,蘇珊有可能直接開車去找警察。」
「想想蘇珊出發時的狀況吧。她活在夢魘之中,但不確定狀況到底有多糟。她無法教自己相信事態就和她懷疑的一樣可怕。說不定這一切都只是一個病態的玩笑,或子虛烏有的威脅,虛張聲勢。但她無法確定。她穿著上班時穿的衣服,黑褲,白衣,奔向邪惡大都市中的未知情境。她很獨立,她住維吉尼亞州,和軍人相處多年,所以她帶了自己的槍。槍大概裝在襪子裡吧,因為她原本就是用襪子裝起槍再收進衣櫃抽屜裡。她把槍放進包包裡,出門了。她卡在車陣中,打電話給對方,也可能是那兩個姓侯斯的打給她。她們不聽她解釋。她們是瘋子,又是外國人,不了解這個國家的狀況。她們以為她說塞車就像小孩子說他的作業被狗吃了。」
他的回答就這麼簡單。
「上面泡滿了血。現在的人看到血都是如臨大敵,沒人敢冒險。」
(全書完)
「我們都知道事情大概是怎麼一回事。」我說:「她們花了將近三個月策劃,然後在最後一個禮拜執行和-圖-書。利用彼得脅迫蘇珊辦事。蘇珊從亞南岱開車過來,結果塞車塞了四小時,假設是晚上九點塞到凌晨一點好了,那她抵達曼哈頓的時候已經快兩點了。我想你們已經掌握她開出荷蘭隧道的時間,接下來我們必須要做的是回推出午夜時她的車子是塞在哪一個路段上。」
我說:「感覺還好。」
史普林菲說:「二十五年前,某個游擊隊領袖提到他會率軍繞回先前撤離的據點。」
他說:「不太好。」
房間內再度陷入沉默。接著桑森問:「蘇珊午夜的時候到底在什麼位置?」我說:「留給你們去想吧。時間,距離,平均時速。拿起你們的地圖、尺和紙筆吧。」雅各.馬克來自紐澤西州,他開始談起他認識的州警,說他們可以提供什麼樣的協助。他們日日夜夜地在九十五號州際公路上巡邏,對它瞭若指掌。他們有監視路況的攝影機,拍到的照片可以校正紙上計算的誤差。公路局也會配合。所有人都聊起了這個大規模的計畫,不再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我躺回枕頭上,訪客接連走出房間。最後一個走出去的是史普林菲,他停在門邊回望我,問:「對上麗拉.侯斯的感覺如何?」
「相信我吧。」她說:「我了解政壇的人,也了解政府。」
我奮力坐起身,過程中一點也不痛。體內大概注滿了止痛藥吧。我拱膝撐起被子,拉開病人袍的褶邊想觀察傷口。看不到,因為從屁股到肋廓都纏著繃帶。
「告訴你兩件事。」我說:「就某方面來說,那兩個姓侯斯的真的是瘋子。還有,她們是基本教義派。她們在一般人面前可以演戲,但心中是用『非黑即白』的邏輯在思考。不會有什麼微妙的灰色地帶。威脅就是威脅,午夜就是午夜。不管怎麼說,她們的風險都很小。她們派了個人一路跟蹤蘇珊,他可以阻止她背信。」
「噢,他們當然會找到隨身碟,但會說它無法讀取,或被壓爛了,有損傷,遭破壞,或裡面根本沒有裝什麼災難性的情報。」
桑森說:「不是每個人都有手機。」
我說:「你確定嗎?那棟房子裡有九具屍體耶。」
「我當然記得,我是要問官方說法。」
「我是怎麼跑到東村的?」
「房子很舊了。」桑森說:「風向改變前,m.hetubook.com.com它就會被拆除、重建。」
「那清單上的跡象是怎麼一回事?」
「國防部的人立刻就到了。他們之後會對媒體大喊『不予置評』,臉上還掛著心照不宣的笑容,好讓所有人都認為裡頭的事是他們幹的。」
「他們不能找你,不然編出來的故事就會有破綻了。」
瑟瑞莎回想了一下FBI開的清單,點點頭。
「太好了,你從頭到尾都在唬人。你不知道東西在哪。」
「右手指紋。」我說:「在窗戶把手和活板門上。」
「誰?」
接著她問:「你對麗拉.侯斯有什麼感覺?」
我看著雅各.馬克說:「你還好嗎?」
我說:「總體說來,我很後悔在列車上採取行動,靠近蘇珊。要是能讓她再多搭幾站就好了。」
瑟瑞莎.李說:「醫院已經燒掉你的衣服了。」
我看著瑟瑞莎.李問:「我怎麼了?」
「我的彈藥不多。」
房間內一片沉默,整整一分鐘沒人開口。只有醫療器材發出嗡鳴,嗶嗶響。
我隔天就離開了紐約,往南移動。接下來的兩個禮拜,我著了魔似的在思考那張照片到底有可能拍到什麼。我做出種種推測,有的和違反回教戒律有關,有的和家畜有關。沒在幻想卡林哥谷帳篷內的恐怖場景時,毆打麗拉臉部的記憶會一再從我腦海中閃過。左直拳,骨頭和軟骨都在我拳頭下碎裂。她的臉毀了。這過程不斷在我心中重播,我不知道為什麼。打她之前我砍了她一刀,後來我還絞死她,但這些細節我幾乎都不記得了。也許毆打女人牴觸了我潛意識中的價值觀吧,那種觀念真是一點也不合邏輯啊。
「為什麼?」
「她說不定會贏。麗拉原本就預期她從口袋或包包裡掏出東西,她可以給麗拉驚喜。」
「因為她抵達紐約後沒有手機可用。」
「如果風向改變了呢?這種事一天到晚發生,你知道的。」
我說:「妳這樣覺得?」
「當初我說錯了,她不可能活下來的。」
桑森說:「所以呢?」
隔天,瑟瑞莎.李來旅館找我,說桑森鎖定半英里長的目標路段後,紐澤西高速公路局便用橘色路障封鎖了那裡。三個小時後,他們找到了蘇珊的電話,接著很快就在四英尺外找到hetubook•com•com隨身碟。
桑森瞄了瑟瑞莎一眼,瑟瑞莎點點頭說:「身上只有鑰匙和錢包,沒別的了。車上也沒有手機,FBI把車上所有的東西都列表建檔了。」
「你沒去,我們直接帶你過來醫院的。」
我點點頭。「她當然會喪命,但她或許可以心滿意足地上路。」
「你怎麼可能知道這種事?」
「那兩個姓侯斯的訂了一個期限,幾乎可以確定就是午夜十二點了。蘇珊沒現身,侯斯就去辦她們該辦的事了。她們做出威脅,實現威脅的內容,而且還提供了證據——手機傳送的照片,又說不定是影片。拍彼得躺在鐵板上,第一刀畫下的長切口。蘇珊的人生在午夜鐘聲響起時立刻變調。她無助地卡在車陣中,手中的電話突然成了令人驚駭、作嘔之物,她就把它丟到窗外了。接著隨身碟也被她扔了出去,因為那是她一切災難的象徵。兩樣東西都還在九十五號州際公路路邊的垃圾堆中。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可能性了。」
「說得對。」我說:「我就是傳說中的那個人,世界上唯一一個沒有手機的人。像蘇珊那樣的人當然會有手機。」
他整整看著我一秒,臉上完全沒有任何表情,接著就跨到走廊上了。往後我再也沒見過他。
我說:「蘇珊不是當地人。」
「正好相反。」我說:「她車子裡有襪子嗎?」
「之後她收到了午夜傳來的手機簡訊。」
「謝謝妳。」
我點點頭。
「真的嗎?如果我是你,我可不會那麼想。你差點被兩個小妞撂倒,太感情用事了。這種事要是不能處理到位,就只會搞砸。」
約翰.森說:「不會。」
「你不記得了?」
沒人說話。
「第二十號手下。我不認為他是因為出了什麼差錯才跑到華盛頓,他在伊斯坦堡並沒有錯失轉機時間。是緊急改變作戰計畫。她們突然發現要處理好這種事,就得派一個人待在華盛頓或波多馬克河對岸的五角大廈職員宿舍裡,我想後者可能性比較高。於是,第二十個人直接就去了華盛頓,然後一路跟蹤蘇珊北上。兩車之間可能隔了五到十輛車吧,就和你們的安排一樣。一切順利,直到開始塞車。塞車時,五到十輛車的距離就和一英里一樣糟。四面都被包圍,停在你面前的還說不定是輛休旅車,害你的視線被www.hetubook•com•com擋住。他沒看到她做了什麼,但沒跟丟她。他人也在地鐵列車上,穿著NBA球衣。我再度見到他的時候覺得他有點面熟,但我無法確認,因為我半秒鐘後就朝他的臉開槍了。全轟爛了。」
桑森說:「你說你可以帶我們到距離隨身碟十五英尺的地方。」
「他們還要找我算帳嗎?」
兩個小時後瑟瑞莎.李回來了,手上提著購物袋。她說醫院需要床位,所以紐約市警局準備把我安置到旅館去。她買了我的衣服,一件件拿出來給我看。鞋子、襪子、牛仔褲、四角褲和一件上衣。鞋子、襪子、牛仔褲、四角褲都沒什麼問題,尺寸都和急診室人員燒掉的一樣大,但上衣很古怪。材質是某種柔軟、古風的棉布,毛茸茸的,用顯微鏡放大看搞不好還是會看到鬆散的結構;長袖,緊身,脖子的地方有三個鈕釦,外型接近老派的內衣。我穿上去就會變得像我祖父,或是一八四九年的加州淘金客。
他說:「好。」
「她拿著一把老舊的左輪手槍,而對方有二十二個人。」
「那是個亂七八糟的犯罪現場。」
「少打那仗對她來說比較好吧。」
「那裡多的是血。房子很舊了,如果有人做了測試只會驗到老鼠的DNA。」
「三角定位手機訊號把我們帶到附近,接著史普林菲先生指出確切的地址。」
我說:「我之後得告訴你一件事。」
它被車子壓過了,徹底碎裂,無法讀取。
「對。」她說。
「你有三十發子彈,應該要設定成單發射擊。你的三連發只是為了表達憤怒。你讓情緒支配了自己的行為,我明明警告過你的。」
我說:「很有可能在安全島上。蘇珊會下意識地開上快車道,因為她在趕路。我們可以利用三角定位追蹤手機訊號,但我覺得已經太遲了。手機已經沒電了。」
「你被人在東村街上發現,身上有原因不明的刀傷。這種事一天到晚發生。他們取了病理切片,發現你體內有巴必妥酸鹽,認為你是在一樁失控的毒品買賣中負傷。」
「彈殼。」我說。
「我們?」
她同意我的說法,覺得蘇珊會依循顯眼的路標前進。
「他們顯然贏了。」
史普林菲說:「國防部最常碰到的狀況。我敢說他們一定很開心,搞不好還會流出一個彈殼給媒體。」
「乾淨的襪子?」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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