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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地把身體往外挪，向握左輪手槍的傢伙伸出雙手。我不會乖乖地趴下，讓這幫鄉下孩子隨意擺佈，即使整個警察局帶著榴彈砲出動，我也決不會趴下。

「你明白你的權利嗎？你會說英語嗎？」

一個手握左輪手槍的傢伙蹲伏在門口，雙手握槍，對準我的腦袋；另外那個持霰彈槍的人向我走近。他們身材結實，動作乾淨俐落，完全符合訓練要求。門口的那把左輪手槍可以控制整個房間，準確無誤地向目標射擊，逼近我的那支霰彈槍則可讓我血染東窗。如果不是這樣安排，就會鑄成大錯——用左輪手槍近距離搏鬥，可能擊不中目標；用霰彈槍向室內|射擊，可能會使我、前來拘捕我的警官和後面座位上的那個老人同歸於盡。到目前為止，他們表現得很出色，而且處於優勢。座位很擠，我陷在裡面，幾乎動彈不得，於是我把手攤在桌面上。持霰彈槍的警官走了過來。

我什麼也沒說，但他依舊保持沉靜。那種沉靜，是當人意識到危險已經過去時才能表現出來的，因為接下來他只要把我送到警察局，然後別人就會接手處理此事。他對其他三個和圖書人環視了一眼。

我端坐在那裡，瞧著他們。我知道餐廳裡沒有旁人，只有一名廚師在後面的廚房裡，還有兩名女侍、兩個老人，除他們之外，就只有我了——看來這次行動是衝著我來的。我來到這個小鎮還不到半個小時，其他五人則可能一輩子都待在這個地方，如果他們當中有誰出了事，警官就會面露為難神色地走進來，帶著歉意請他到局裡去一下，因此這些如臨大敵的架勢不是針對他們，而是衝著我來的。我繼續把餐點吃完，然後將報紙折疊好塞進外套口袋，並坐著喝完咖啡。

「你明白你的權利了嗎？」他又問了一遍。

我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瀏覽著一份別人沒帶走的報紙。外面雨已經停了，可是窗上依舊掛著晶瑩的水珠。我看見兩輛警車開進碎石停車場，停了下來，車頂的警告燈仍然閃爍著，使窗上的水珠折射出紅光和藍光。車門砰地開了，每輛車上跳下兩名警察，手裡全都握著武器——兩把左輪手槍，兩把霰彈槍。其中兩名警察繞到餐廳後面，另外兩人則朝餐廳的門口衝過來。

「不許動！警察！」他高聲叫道。

我heｔｕbook•cｏm.com朝車外望了一眼——啊，喬治亞！我看見富饒的土地，厚實潮濕的紅土，一行行低矮的作物直向遠方連綿延伸；也許是花生吧。這裡的人們擁有自己的土地嗎？或者土地屬於某家大公司？

我不是在這個地方殺人的，況且我已經很久沒有殺人了。

身後的兩個人架著我。那把霰彈槍的槍口依然對著我，而巡佐站在我面前。他的年齡與我相仿，名牌上寫著他的名字：貝克。

外面已經開始熱起來。雖然昨天夜裡和今天早上下過雨，但這裡原本就是個炎熱的地方，現在烈日當頭，人行道上更是散發著薰人的熱氣。兩名警察擁著我向巡邏車走去，而史蒂文森的手指依然扣在扳機上。到達警車旁，他退後一步，由貝克上前打開第一輛巡邏車的後門。他們的行動乾淨俐落；在一個如此偏僻的小鎮上，警察會有如此熟練的動作，靠得顯然不是經驗的累積，而是平時訓練的結果。貝克和史蒂文森也鑽進車裡，貝克駕車；史蒂文森則扭過頭來盯著我；護送車跟在後面。車裡整潔、涼爽，行駛平穩。

我被簇擁著向門口走去。貝克走m.hetubook.com.com在前頭，然後是那個持霰彈槍指著我的傢伙，他的名牌上印著：史蒂文森，是一個身材勻稱、中等個頭的白人；再來就是那兩名後援警察。

「你因為謀殺罪被捕了。」他說，「你有權保持沉默，否則你說的每句話都可能成為對你不利的證據。你有權請一位律師，如果你沒有錢，喬治亞州可以免費為你提供一位。你明白你的權利了嗎？」

我還是沒有說話。長期的生活經驗告訴我，保持沉默是最好的方法。說什麼話都可能被聽錯，引起誤會或被曲解，你會因此被判刑、被殺；沉默則會讓來拘捕你的警官生氣。按規定，他必須告訴你，你有權保持沉默，可是如果你真的行使了這個權利，他又會恨你。我聽見他說我因為謀殺罪被捕了，但是我沒有作聲。

他把米蘭達原則背得滾瓜爛熟，每個字都和_圖_書說得很清楚，而且不是照本宣科；他的口吻說明他懂得那些台詞是什麼意思。我沒有作聲。

「好吧，記錄下來，他什麼也沒說。我們走吧。」

我是在伊諾餐廳被捕的。時間是十二點，當時我正在吃午餐——應該說是延遲的早餐比較恰當些。我在滂沱大雨裡跋涉了很長一段路，從高速公路邊一直走到小鎮的邊緣，因而渾身濕透，疲憊不堪。

「出來！趴在地上！」

這時已經快到警察局了。警局前面的車道呈弧形，旁邊一塊石碑上寫著：瑪格雷夫鎮警察局。我想我這下子可倒楣了，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被捕，莫名其妙地捲進一樁謀殺案。然而我清楚地知道兩件事：第一、他們不能無中生有，第二、我沒有殺人。

那個握左輪手槍的人是名巡佐。他把槍放進槍套，從皮帶上解下手銬，把我銬住。這時後援的兩名警察從後門衝進來，繞過長櫃台，在我背後站定。他們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蹲下，然後對巡佐搖了搖頭，我看見巡佐會意的眼色：沒有發現武器。

汽車奔馳在平坦潮濕的柏油路上，大約半哩之後，我看見兩棟整齊的樓房，都是新建的，周圍的環境相當優ｗｗｗ.ｈetubook.coｍ•cｏm美，想必那就是警察局和消防隊了。它們坐落在城北邊緣上，前面的草坪上豎立著一座雕像，平坦的柏油路旁是紅色石板人行道。這些美麗建築肯定耗資龐大。朝南三百碼開外，在一排排小樓房後面，可以看到白得眩目的教堂尖塔，以及旗杆、雨棚和青翠的草坪。這是個富饒美麗的城鎮，想必農場收入不錯，加上通勤到亞特蘭大的上班族繳交高額所得稅，才可能有充裕的資金來建造這樣美麗的城鎮。

他這樣大聲地叫，顯然是為了鬆弛自己的緊張，也為了嚇唬我——完全是課堂裡教的那一套。我舉起雙手。他太靠近我了，這是他們的第一個錯誤——如果有必要，我可以朝他撲過去，使槍口朝上；或者我會用胳膊猛擊他的臉部，然後奪過槍。那名持左輪手槍的警察也已經從門口移動過來，然而我只是舉著雙手、坐著不動，持霰彈槍的傢伙還在暴跳、呼喊。

餐廳很小，可是明亮乾淨，裡面的陳設是全新的，看來像是由火車的餐車改裝而成；空間狹而長，一邊是放置餐點的長櫃台，另一邊是一排靠窗的座位，廚房則位於餐廳的後部。門開在當中位置，那裡原本該是顧客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