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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的印鈔機

作者:李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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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我走出警察局,看見那輛棕色轎車還在那裡,那兩個人依然坐在車裡觀望。我把本特利車開出停車場,刻意從那兩人面前經過,朝北行駛,然後我從鏡子裡看見那輛車開動了,緊跟在我後面,彷彿我用一根無形的繩索牽引著它;我慢,它慢,我快,它也快。
「你要到哪裡去?」芬利問。
「妳答應給我的槍呢?」我問她。
我們讓那輛車的殘骸繼續躺在那裡,驅車回到警局。接待警官在等芬利。
「並不是因為他有什麼過錯,」他說,「他很出色,可是我們不再經營那項業務了,這是決策的問題。對有關人員來說的確很不幸,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朋友。」
她舉起話筒,又說了幾句,然後指點我搭乘電梯到十七樓。電梯口有位男士和我握了握手,引我進入一間小接待室。他作了自我介紹,是位經理級的人物。我們坐了下來。
「有什麼事需要我效勞嗎?」
哈柏的去向不明,而我與這個人的談話也該結束了,他的肢體語言表達了這個意思——他向前俯身,好像想要站起來,繼續去忙他的事。我站起來跟他握手,感謝他百忙中抽空接待我,然後離開銀行,走到灰濛濛的街道上。
我向接待員詢問哈柏的辦公室在幾樓,她翻了翻號碼本,撥了號碼,低聲說了幾句話,然後捂住話筒,抬頭問我:
「他處理的是零星的業務,」那人說,「但現在這項業務已經被刪掉了。」
我望著他,不明白他究竟想表達什麼。那人改變了態度,對我非常有耐心。
「好極了,」我說,「也許我們的工作會有進展。」
「可是他手上有多少現金呢?」
「好像是吧,」她說,「芬利叫他幫我們把風。我們應該吸收他參加嗎?」
他能在波士頓二十年沒有出事,想必這次也能安然無恙。
他搖了搖頭,「不知道。」
「你知道何謂現金嗎?」他問。
「他會不會派人監視?」我問。
「好的,」他說,「把它接過來,貝克。」
「美國的經濟龐大,」他說,「淨資產和淨負債的數字可能達幾兆,但這些巨額款項幾乎沒有一項是用現金來表示的。就拿那位先生來說,他有淨資產五十萬美元,但其中只有五十元是現金,其餘的都是紙上或電腦裡的數字。眼前的事實就是:市面上並沒有多少現金在流動——整個美國只有一千三百億的現金。」
「有道理,」芬利點了點頭,「而且他們肯定是當地人。這是個丟棄車子的好地方;他們把車推過路肩,讓車輪陷在污泥裡,再從路邊推下去,接著趕緊跑下去放火燒車,最後再跳上早已在旁等候的汽車逃離現場。要幹這些事,必須事先知道有這麼一個m•hetubook.com.com維修場,而只有當地人才有可能知道,對嗎?」
「差不多。」我說。
「幹得好,蘿絲珂!我現在要離開一會兒,六點鐘見。你們兩人盡量待在一起,好嗎?要注意安全!」
「你看那位先生,我們不妨猜測一下:他可能住在市郊,也許有棟別墅,兩棟貸款買下的房屋,兩部汽車,六、七種共同基金,養老金保障,值錢的股票,以及好幾張信用卡等等,加起來大約有五十萬美元的資產,這樣的估計不會太離譜吧?」
她朝大辦公室看了一眼,從皮帶上取下鑰匙,打開抽屜,指了指一個紙盒。我拿出那個紙盒,看見盒蓋上寫著一個名字:葛瑞。我把它夾在腋下。
她手裡拿著幾張傳真紙,上面有密密麻麻的文字。
「蒂爾走了。」
「可能就是這輛車。」我說,「假定喬星期四晚上在亞特蘭大機場租了車,加滿油,開到瑪格雷夫交流道附近的倉庫,事後有人把車開到這裡來丟棄,這樣大概得消耗掉兩加侖半的油,剩下的油已足夠把車點燃了。」
我對他微笑,竭力裝出一副友善和無知的樣子,這樣準能使一個愛嘮叨的人開口說話。這種事我已經幹過幾十次了。
我坐下來,再試了試哈柏的行動電話,結果相同。
「你們把那項業務刪掉了?為什麼?」
「州警局打來的電話,」他說,「他們好像找到那輛車了。」
他點點頭就走了。我俯身在蘿絲珂的辦公桌上,她正要拿起話筒時,我阻止了她。
「蒂爾要你到辦公室去見他。」他說。
「瑞契爾,」蘿絲珂說,「我收到史托勒的資料了。」
我用疑惑的目光注視著他,「何謂零星業務?」
芬利看了一下手錶,在蒂爾回來之前還有足夠的時間。
「這就很有趣了,」芬利說,「那傢伙離家三百哩,時間又是半夜,但二十分鐘之內竟能請到律師,而且還是一家著名律師事務所的律師,這個貨車司機可真行啊。」
「我很久沒有與他聯絡了,」我說,「所以這件事我一點都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他在這裡做什麼工作。」
「謝啦,現在打電話吧。」
「外面有兩個人向這裡張望,他們約十分鐘前就來了,開著一輛普通的棕色轎車。昨天他們在哈柏家門口徘徊,今天早晨又在鎮上到處打聽我。」
「我不知道。」
蘿絲珂仍坐在桌邊接聽電話,她看起來很興奮。她招了招手要我坐下。我望著大辦公室那扇門——但願蒂爾不要在她打電話時出來。
「在他那也許價值一百五十元的皮夾裡大概只有五十元的現金。」
「有什麼新消息?」我說。
他身上沒有搜出可疑的東西,警犬聞了他的汽車,https://www.hetubook.com•com警員也動手搜找,但是什麼也沒發現,車上只有二十部準備從傑克遜維爾海灘出口的新冷氣機。包裝的箱子是密封的,上面有製造廠商的商標,並且有編號數字。
「我打過電話給底特律了。那是一輛龐蒂克,四個月前交貨的。底特律汽車公司正在調查汽車的註冊號碼,我告訴他們,一有結果就與亞特蘭大的彼卡聯繫。出租汽車公司可能會知道那輛車是在什麼地方租出去的,這樣我們就能找出頭緒了。」
芬利拿起電話,邊聽邊忙著記錄。最後他道了謝,放下電話。
「哦,」我點了點頭,「我懂了。」
蘿絲珂聳了聳肩,向傳真機走去。我看見貝克在我們三個人身旁踱步,於是我走到蘿絲珂身邊。
「問題是哈柏先生已經不在這裡上班了,」他說,「大約一年半以前,我們不得不請他離開這裡。」
「貝克也想參一腳嗎?」我低聲問她。
芬利堅決地搖了搖頭。
這時蘿絲珂走了進來,並立刻關緊門,彷彿擔心蒂爾會跟著她走進來似的。
「他們是在星期五早晨發現它的。」芬利說,「星期四時還沒有看到,而且他們相當肯定。可能是喬的車。」
「可是我們美國有多少人呢?」他提醒我,「幾乎有三億人,也就是說每人只有將近四百五十元的現金。這就是銀行零星業務每天要處理的問題——支付四百五十元的現金對一家銀行來說是筆小錢,可是如果每個人都來要求領出四百五十元,那整個國家的銀行一下子就沒有現金了。」
「他很緊張,」他說,「他問我們剛才去看什麼汽車,我說沒有這回事。我只告訴貝克我們不會走遠,可能是貝克聽錯了。」
「我手邊有些現金,」我說,「可是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明白現金的確切涵義。」
芬利放下電話,也走到我們這邊來。
我又點了點頭,好像我真的能夠理解他們的苦衷一樣。
「小心點,芬利,」我說,「他們動輒殺人。這是個大陰謀。」
「好啦,」他站起來說,「我們去看一看。」
「跟他多扯一陣子,」我說,「好讓蘿絲珂有機會查核那輛車。」
「怎麼回事?」我問。
「嗨,瑞契爾,」她微笑著說,「你來幫忙啦?」
我茫然地點了點頭,望著那個人——我要等待,也許一陣沉默之後他又會開口說話。如果我單刀直入地問他問題,他會像律師一樣守口如瓶;然而我看得出來他是個愛閒聊的人,因此我默默地坐在那裡等著。果然那人開始向我說明原委。
「他是我的老朋友,」我說,「我記得他曾對我說起他在這裡工作,今天我路過這裡,想順道來看看他。」
這時門開了,和*圖*書貝克探頭進來。
「管理費用太大,盈利太小,因此只好放棄了。」
「從這一行的角度來說,他已經消失了,」他說,「他不會在銀行界工作,這點我可以確定,因為他的銀行機構成員證書馬上就要到期了,可是他一直沒有來要求我們推薦他繼續在銀行界服務。如果他在別家銀行工作,我會知道的,這一點我可以向你保證。想必他在幹別的事情。」
我覺得事情有了眉目。
我又對他聳了聳肩。「這個數字聽起來也夠嚇人的。」
「就是銀行裡的櫃台業務,」他說,「包括現金存提、支兌現、貸款,以及其他個人客戶的業務。」
我裝好八發子彈,扳起擊鐵,鎖上保險,然後把槍放進手套箱裡下車。當我回到警察局門口時,我回頭看了一下,那輛棕色轎車還在那裡,那兩個人依然在觀望。
「沒有,他應該已做好一切準備。」
「你與哈柏先生是什麼關係?」
紙盒裡的子彈都是軟彈頭,槍的狀況很好。槍柄上刻著葛瑞的名字。他是在芬利之前的警探長,二月時自殺身亡。這把槍不會是他執行警察任務的武器,沒有一個警察部門會允許用這樣的武器。
「你知道他目前在哪裡工作嗎?」我問。
「所以哈柏也被放棄了?」我問他。
「見鬼!」我忍不住咒罵一聲。
「那麼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到底是什麼?」
我需要知道過去的一年半裡哈柏是怎樣生活的。夏莉可能會知道一點,比如說,他早晨幾點離家,晚上幾點回家,還有他可能留下的電話費收據、旅館帳單之類的東西,也許她能提供一些有用的線索,可是她竟把行動電話關上了。
「妳能看出他的地址嗎?」我問蘿絲珂。
我把紙盒帶到本特利車上,這時我看見有輛棕色轎車慢悠悠地從北方駛來,車裡有兩名西班牙人。昨天我在哈柏家附近見過那輛車,也見過那兩個西班牙人。車在離警察局約七十五碼處停下,他們倆坐在車子裡,眼睛盯著警察局的停車場。他們好像在注視本特利車,而且好像已經發現了我,但仍只是坐著觀望。我也望著他們,約過了五分多鐘,我想他們是不會下車了,所以就把注意力轉到紙盒裡的東西上。
他以嚴肅的目光望了我一眼。
「把槍給我,」我低聲說,「趁蒂爾和芬利還沒談完。」
「看不清楚,」她搖了搖頭,「可是我能查出來。」
在警方宣讀米蘭達原則後,史托勒打了通電話,不到二十分鐘,一家頗有名望的律師事務所的律師佩雷斯先生就出面處理此事。十分鐘之後,史托勒就獲釋了。從他被攔下到他被律師帶走,前後才不過五十五分鐘。
「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找他嗎?」
「他們不hetubook.com.com是彼卡派來的,」芬利說,「如果他派人來,一定會告訴我。」
「這整件事讓我非常緊張,」他聳了聳肩,「我得開個玩笑放鬆一下。」
回到大辦公室後,我們把史托勒的資料攤開在桌上。那是一份從佛羅里達州傑克遜維爾當地的警察局傳過來的逮捕報告。
我想了一下,搖了搖頭說,「不,這樣的事情,圈子愈小愈好,不是嗎?」
我們離開擋案室,與芬利坐在大辦公室裡等著。十分鐘後,貝克探頭進來對我們咧嘴笑著說:
我直接回到瑪格雷夫警察局,停好車之後,就去找蘿絲珂。蒂爾在大廳裡閒晃,因此接待警官只能向我眨了眨眼,示意我去檔案室。蘿絲珂在裡面,看起來很疲倦。
「州警局的人待會兒會回電給我,」他說,「他們可能可以給我們一些線索。」
「談談你的看法。」芬利說。
「在我抽屜的紙盒裡,等蒂爾走了再說。還有,你不要在這裡打開,好嗎?這裡沒有人知道這件事。」
「我是來找哈柏先生的。」
這次由芬利開車。先是朝黃溪的方向,然後開上了一條向正東方延伸的路,朝高速公路駛去,最後在高速公路下一個看起來像是維修場的地方停了下來。那裡堆積著許多裝滿柏油和焦油的桶子,有輛燒毀了的汽車,四輪朝天地躺在地上。
他停下來,對我望了望。
芬利低聲嘟噥了一句,準備向大辦公室走去,可是我拉住他的手臂。
瑪格雷夫到亞特蘭大的距離將近五十哩,車程約一個小時,高速公路直通市區。我朝市內最高的建築羣駛去,然後下車步行到一個街角,向警察詢問商業區的位置。按照他的指點,我又走了半哩,便看到一座座銀行出現在眼前。日出國際銀行是單獨一棟大樓,透明的塔形結構,前面的廣場上有個噴泉,入口處是由巨石砌成的,大廳裡有地毯和皮沙發,接待員坐在櫃台後面,看起來像一家肅靜的大飯店。
「哈柏先生是我們的貨幣經理,」他點了點頭,「他表現得很好。」
我的估計完全錯了。我一直把哈柏當作銀行家,他也許曾被迫參與了不法的活動,被人利用了,可是他不是主犯——然而事實上,最近這一年半裡,他不是個銀行家,而是個把時間全投入犯罪勾當的罪犯;他是一樁陰謀裡的核心成員,而不是外圍成員。
她剛掛上電話,蒂爾就出來了。他滿臉通紅,踩著重重的步伐在大廳裡走來走去,拐杖把地板敲得咚咚響。芬利從辦公室探出頭來招呼我進去,我對蘿絲珂聳了聳肩,然後走了進去。
我們仔細觀察了一遍。其實也沒剩下多少可以看的東西,只要不是鋼鐵的部分,都已經燒掉了,甚至看不出汽車的廠牌。芬利根據形狀和*圖*書,猜想它是通用汽車公司的車子,可是看不出是哪家分公司製造的。我叫芬利扶住前擋泥板,自己鑽到翻轉的車前蓋底下去查看印在上面的數字。在擦掉燒焦的泥污之後,那個數字大致還能辨認。我爬出來,對蘿絲珂複誦了一遍,讓她記下來。
「不可能,」他說,「如果沒有事先對我說,他不會採取這種行動的。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他要我跟他到窗口去。我們望著底下過往的人羣,他指著某個穿西裝的男子說:
我們來到大廳。蘿絲珂打開傳真機,並打電話給佛羅里達;芬利負責向州警局詢問丟棄出租汽車的調查結果;我則打電話給夏莉.哈柏,但是沒有人接電話,只有一個電子語音告訴我用戶已經關機。
那是一把「沙漠之鷹」自動手槍,我以前曾用過這種槍,是以色列製造的。我把它拿起來,挺沉的,槍管有十四吋長,槍身全長有一呎半,彈匣可以裝進八發點四四口徑的子彈。這不是那種所謂的靈巧武器。點四四子彈比警察使用的左輪手槍點三八子彈約重一倍,子彈離膛速度比聲速還要快,擊中目標時力道很猛。如果選擇硬彈頭,子彈在擊中目標之後,還有可能將一百碼以外的另一個目標擊倒;如果用軟彈頭,目標會被炸開一個像罐頭般大的裂口。
「她把那該死的行動電話關起來了。」我說。
「我出去兜風。」我說。
那人不知該怎樣解釋才好,幾次欲言又止。
「彼卡那邊的情況如何?」我問,「你有他的消息嗎?」
薛曼.史托勒在通過傑克遜維爾和傑克遜維爾海灘之間的大橋時超速行駛,被一輛警車攔下來。那是在兩年前九月的一個夜晚,時間是十一點四十五分,他開的是一輛小貨車。當時他太衝動,對警員出言不遜,因此他們懷疑他是酒後開車,而把他逮捕了。
他在傑克遜維爾警局被取了指紋,拍了照片,留下一個亞特蘭大的地址。
「有幾件事。蒂爾十分鐘後要去參加基金會的董事會會議;他離開後我要接收一份從佛羅里達傳來的傳真,我們還會接到州警局調查遭丟棄汽車的答覆。」
「而且大多數的現金都不在銀行裡,」他繼續說,「而是在拉斯維加斯的賭場和賽馬場上,也就是集中在我們所謂的現金密集經濟領域內。貨幣經理的工作就是要能盡可能地把現金控制在手裡;哈柏先生是位非常精明能幹的貨幣經理,他知道到哪裡找現金,他的嗅覺很靈敏——這很不容易。這是使零星業務部門成了花費非常大的部門的因素之一,我們盡力維持了一段時間,然而最後仍不得不停止這項業務,請哈柏先生離職。對此我們真的是深感遺憾。」
「想必他在別處找到工作了,對嗎?」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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