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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的抉擇

作者:弗.福塞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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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那個水手大聲喊道,「說出你的身分。」
「他們究竟是在什麼地方?」
「放下舷梯!」他對那個水手說道。
三月二十日傍晚前,「弗雷亞」號早已把塞內加爾拋在後面。離開好望角之後,油輪借助東南信風和順流而航行得很順利。在加那利群島的海灘上已有度假的遊客了,儘管對於北歐來說,在一年中這個時候尚為時過早。
外面甲板上寒風凜冽,但那兒空無一人。在駕駛臺雙層玻璃窗戶的後面,船長索爾.拉森和他的兩名高級船員與舵手、電報員和另外兩個只穿件襯衫的人站在一起。那兒既溫暖又安全,船上的技術裝備是無可匹敵的,四處洋溢著一種置身於保護之中的氣氛;他們向前凝視著長達四十英尺的巨浪,巨浪在從西南方向刮來的十級颶風的推動下,掀了起來,以至於超出「弗雷亞」號的左舷高度,它在空中滯留了一會兒之後,然後就砸下來,一團漩渦般的白色泡沫遮掩了巨大的甲板及其無數的管道和閥門。當波浪崩裂的時候,唯有最前面的艄樓是清晰可辨的,就像那是另一個實體。當泡沫偃旗息鼓似地從排水孔中消退時,「弗雷亞」號渾身顫抖了起來,它巨大的船體又埋入了另一個滾滾而來的滔天巨浪之中。在這些人下面一百英尺的地方,九萬匹軸馬力的引擎把滿載一百萬噸原油的油輪又向鹿特丹推進了幾碼遠。信天翁在岬角的上空盤旋,滑翔;而隔著壓克力怎麼也聽不到湮沒無聞的鳥叫聲。一位服務員端上了咖啡。
過了兩分鐘,他們就走了。他們把照片也隨身帶走了,沒有留下任何證據。那沒有關係,揚做夢也能夠看得一清二楚。
「他不答話。」那個水手對話筒中說道。
「在他們未表明自己的身分之前,不要放下舷梯。」倫德奎斯特從駕駛臺上吩咐道。
那位水手的聲音傳回到了駕駛臺。「什麼也看不到,先生。」
蘇聯航運公司的商船隊中的大部分船隻,連同蘇聯已經租用的許多其他的船隻,已應美方的邀請駛向北美洲的東海岸裝運糧食。在莫斯科,首次出現了有關農村集市發生肉類過剩現象的傳聞,表明即令在禁止屠宰牲口的國營和集體農莊上,屠宰牲口的事也正在發生。最後一點儲備口糧和飼料糧即將消耗殆盡。
船上的舷梯位於船體的中部。大輪船上的舷梯是很沉重的,要將它從欄杆處往下放到海面,或將它提升到與欄杆齊平的位置,都需要有一臺電機來帶動鋼纜。而在「弗雷亞」號上,即使是滿載的時候,欄杆比海面要高出三十英尺,要跳上船是根本不可能的。而舷梯是完全提升了起來的。
「另一個文件中的祕密貿易議定書,」財政部長說道,「要求我們以成本價格供應五千五百萬噸各種糧食,將近三十億美元價值的石油、電腦和消費品工業技術,而且要支付相當多的補助金。美國所承擔的全部費用幾乎可達三十億美元。另一方面,大幅度地裁減軍備應使我們能夠擠出那麼多的錢,通過緊縮國防開支就能夠騰出更多的錢來。」
從操舵室通向船內樓梯中的門打開了,索爾.拉森走到了駕駛臺上。他用凝視的目光看到了他的三位船員把手放在頭部後面,也看到了七位身穿黑衣的恐怖分子。當他向剛才提問的那個人轉過身去時,他的雙眼就像一座裂開的冰山那樣顯得碧藍而又友好。
「聖母瑪利亞,」他喃喃自語,「請看看它有多大!」
在橢圓形辦公室中,與斯坦尼斯拉夫.波克爾威斯基和中央情報局的羅伯特.本森一起聚集在總統辦公桌前面的,還有國務卿。國防部長和財政部長。在落地長窗的外面,一陣刺骨的寒風掠過了玫瑰花園。雪已消融,但三月一日的天氣是陰冷而又令人討厭的。
這樣,馬修斯總統便在三月十六日答覆馬克西姆.魯丁,對他提議的地點和日期表示贊同。
「那個結論看來像是必不可免的。」戴維.勞倫斯說道。
那個水手聳了聳肩膀便按下了樓梯口一小塊面板上的按鈕。電動機發出了嗡嗡聲,舷梯慢慢地降到了海面。兩分鐘之後,其餘四個都穿著黑色衣服的人押著那個水手退回到通向上層建築的甲板上去,而第五個人則把汽艇拴牢了。又過了兩分鐘,他們六個人從左舷走進了駕駛臺,那位水手的眼睛嚇得瞪圓了。他在走進駕駛臺時看到了另外兩位持槍的人正扣押著兩位高級船員。
答話的是那個德國人。「在特格爾監獄中有兩個劫持飛機的人,米什金和拉扎雷夫。你認識他們嗎?」
兩天後,三月十四日,星期一,亞當.芒羅驅車駛離英國大使館商務處的院子,向右急轉彎上了庫圖佐夫斯基大街向市中心駛去。他的目的地是大使館本部的主樓,政務參贊曾在那兒會見過他。電話中曾提到要澄清有關倫敦貿易代表團即將來訪的枝節問題,而電話肯定是要被克格勃竊聽的。事實上,那意味著在密碼室中有一份密件在等著他。
哈里.溫納斯特魯姆老人如願以償了。
那位俄國人最終用德語說話了。
在船長室後面朝船尾的方向是他的臥室,套房中包括一個浴室。臥室中也有兩扇窗戶,都朝著右舷。除了船長室中有一扇窗戶之外,其餘的都是密閉的,那扇窗戶也關閉著,但通過擰鬆螺栓,窗戶是可以用手打開的。
太陽在多尼戈爾的山岩上閃著微光。對於站在駕駛臺上的人們來說,那在東方的地平線是一條淡淡的光帶,他們的有利條件是站在八十英尺的高處。陽光照亮了來自基利貝格茲的漁民的小漁船,漁船在西側的水面上朝外海漂流,去捕捉鯖魚、鯡魚和牙鱈。太陽也照亮了「弗雷亞」號的龐大船體,它像一大塊移動的陸地,從南面駛過了漂亮的漁船和船上緩緩上下擺動著的漁網。
在莫斯科,這時是午夜時分。亞當.芒羅已拿定主意從使館的外交招待會上步行回家。他是由經濟參贊開車把他送到這兒來的,因此,他自己的汽車停在庫圖佐夫斯基大街附近他的公寓旁。
「我的朋友將在四月三日(星期天)的傍晚六點鐘回到這兒來,」那位東德人說道,「如你願意的話,不要由警方的接待班子守在這兒,那將不會有任何好處。我們倆都有使用假名的外交通行證。我們將矢口否認所說過的每一句話,很自由自在地就可以走開。只要把制服和通行證為他準備好就行了。」
當「弗雷亞」號緩慢地沿著南行的航道前進時,許多較小的船隻早在它到達之前便收到毫不含糊的通知而要為它讓路。在午夜時分,它通過了約克郡海岸線上的弗拉姆巴勒岬,現在正繼續向東航行,駛離了英國的海岸線而朝荷蘭方向挺進。它在航行過程中都取深水航道,最小深度為二十英噚。在它的駕駛臺上,儘管從岸上接連收到指令,但船上的高級船員們還是觀察著回聲探測器所顯示的讀數,看著北海海底的淺灘和沙洲從船舷兩旁通過。
管事已給索爾.拉森端來了一盤雞肉和沙拉,他拾起盤子上的餐巾,帶著渴望的神情望著飲料櫃中的威士忌酒瓶,但他只是從咖啡滲濾壺中倒了一杯咖啡便感到心滿意足了。在用餐以後,他拿定主意要加個夜班,以便從頭至尾對早晨移泊的航道圖作最後的檢查。那將是棘手的,他想熟悉那條航道以及認識一下兩位丹麥引水員;他倆將在七點半鐘從阿姆斯特丹的www•hetubook•com•com斯希普霍爾機場乘直升飛機到這兒來,並把油輪接過手去。在此之前,他知道,還有十個人將從岸上乘汽艇前來,他們將在七點鐘到達,這些人稱為索具裝配工,是停泊作業所額外需要的幫手。
「第二區,頂樓的東側,根據他們自己的要求,單獨囚禁。他們害怕其他的犯人,或者他們是這樣說的。但那是沒有道理的。對於強|奸幼|女的犯人來說,其中是有點道理的,但不是這兩個人。然而,他們堅持要這樣。」
在收到馬克西姆.魯丁的私人函件之後,馬修斯總統曾向戴維.勞倫斯說道:「既然這已超出了單純的限制軍備協議的範圍,我認為,我們必須稱它為一項條約。既然看來條約肯定要在都柏林簽字,毫無疑問,歷史將會稱它是都柏林條約。」
馬修斯總統知道,在今年十一月的總統選舉中,他將不會被提名為候選人。不過,如果他能在卸任之後,使和平哪怕是保持五年的時間,而使七〇年代負擔沉重的軍備競賽能暫停下來,他將濟身於美國的偉大總統之列。在一九八三年的這個春天,他所需要的正是這個協議,而不是別的任何東西。
「他會辦妥的,」佩特羅夫說道,「他也有家眷。從明天起再過一個星期,米什金和拉扎雷夫就將一命嗚呼了,他們知道的祕密也就隨他們一起消失了。那些幫助過他們的人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也將保持沉默。即使他們要說話,沒有人會相信那一套。只不過是歇斯底里般的指控。沒有人會相信他們。」
「很好,」那個東德人說道,「你要辦成這件事。」
「我們的收獲將是最大的,總統先生。」戴維.勞倫斯國務卿說。「我個人認為,埃德溫.坎貝爾在卡斯爾唐已為我們立下了汗馬功勞。」
「不,」他喃喃說道,「請不要打電話。你們想幹什麼呢?」
克里斯蒂.奧伯恩待在漁船狹小的操舵室中,他和他的兄弟擁有這艘「伯納德特」號漁船。他眨了幾下眼睛,放下他的一杯可可,從操艙室跨了三步走到欄杆處。他的船離那艘駛過的油輪最近。
揚受命要從一位正在休假的同事的櫃子裡取出所需的制服和通行證。在四月四日(星期一)凌晨二點鐘,他應該下樓來到底層,在臨街的職工入口處把那個俄國人帶進去。他將陪他到頂層樓,並把他藏在工作人員休息室,他應該複製一把開那個房間門的鑰匙。他將把頂層樓上值夜班的官員打發走,在他離開的過程中接替他當看守。當那個人不在時,他將允許那位俄國人進入連通單人囚室的那條走廊,借給他開那兩個牢房的萬能鑰匙。當那位俄國人「拜訪」了米什金和拉扎雷夫之後,事情的程序要反過來。那位俄國人將再次躲起來,直到那位值班官員回到他的崗位上為止。然後,揚將陪同那位俄國人回到職工入口處並讓他出去。
在荷蘭灣沙灘盡頭的現代化馬斯控制中心大樓,一批經過挑選的顯要人物和新聞記者將作為他的賓客登上大樓的屋頂樓面。六艘拖輪和推船將把「弗雷亞」號從河口送進卡蘭德運河,隨後從那兒進入貝爾運河,最終使它移泊在歐羅港中心區由克林特.布萊克興建的新煉油廠旁邊;這時,他們將從馬斯河口的北岸觀看巨輪行駛這最後幾海里的路程,而防風的屏障將擋住強勁的春風吹到來賓的身上。
「究竟是怎麼……」水手問道。
「我們想與你們的船長說話。」戴著假面具的那個人說道。「他在哪兒?」
在一九五三年的騷動之後,他在八年時間中,一直忍氣吞聲過日子,然後在一九六一年,當時柏林圍牆還沒有完全建成,他悄悄地跑到了西方。在以往的十五年時間中,他在西柏林的行政機構中找到了一份美差,起初在監獄的管理部門當一名獄吏,隨後晉升為特格爾監獄第二區的看守主任。
這些輪船中有相當大一部分屬於俄國的航運公司,但懸掛著美國旗幟的商船在數量上占第二位,因為其中一個銷售條件就是美國的輪船公司應成為運輸糧食的主要承包商。
那位槍手舉起他的武器,眯著眼睛瞄準凱勒。「我將給你三秒鐘的時間,」他對倫德奎斯特說道,「然後我馬上把你那位同事的腦袋打掉。」
那天傍晚在他房間中的另一個人始終默不作聲。揚絕不會知道他是一個名叫庫希金的蘇聯上校,是代表克格勃的「濕事務」部門到場的。
炸藥已經裝進十個纖維板箱,衝鋒槍已用毛巾裹好而塞進了帆布背包中。阿扎瑪特.克里姆把塞在棉花團裡的雷管放在一個從不離身的雪茄菸盒中。當天色變黑的時候,這些貨物已像接力一般地搬到一輛鐵篷運貨車裡;它是這一夥人使用的一輛舊車,牌號是在比利時註冊的。他們於是動身前往布蘭肯堡。
他是乘噴射式專機來的,現在飛機就停在郊外的斯希丹機場。四位祕書整天圍著他忙得團團轉;他將在四月一日傍晚為索爾.拉森和高級船員們舉行招待會,祕書們在為前來參加招待會的斯堪地納維亞和荷蘭的要員、來自世界各地的石油和海運界的豪商和幾十位新聞記者作好準備工作。
「八天,」魯丁咕噥道,「他最好要把事情辦妥。」
在莫斯科午夜的時分,北海的時間是傍晚十點鐘。這時,「弗雷亞」號油輪最終已停泊了下來。它已從千田到阿布達比航行了七千零八十五海里,從那兒到它現在的錨地又航行了一萬二千零一十五海里。它順著潮流一動也不動地停泊著。一條錨鏈從船尾拋出來沉到了海底,甲板上擱著五節錨鏈。固定船體用的每節錨鏈將近有一碼長,鋼材的粗細比一個人的大腿還要粗。
「別著急。」倫德奎斯特吩咐道。他向那位唯一開口的槍手用英語問道:「你們想幹什麼?」
三月二十九日早晨,旭日東升;在愛爾蘭以西二十海裡的洋面上,晨曦映照出了「弗雷亞」號油輪的龐大身影。油輪正朝著北偏東北方向穿過西經十一度的海域,所取的航道是要避開外赫布里底群島。
每隻鐵篙連同其尾部的懸繩被甩到十二英尺的高處,都落在欄杆上,並牢牢地鉤住了。汽艇在向前移動,兩個人都離開艙頂而懸在繩子上,腳踝都浸到了海水裡。然後,他們分別開始節節往上攀登,而且攀得很快,全然不顧背上用皮帶束住的卡賓槍。過了兩秒鐘,汽艇駛到被燈光照亮的海面上,開始順著「弗雷亞」號的船側朝舷梯駛去。
「那麼以後呢?」倫德奎斯特問道。
揚感到好像是冰冷刺骨的水噴在自己的腸子上。特工部門中的那些硬漢子誰也無法與這個人相比。他抑制著自己的感情。
「馬馬亞休養地位於康斯坦察的北面,是西方團體旅遊者去遊覽的地方。在十八日傍晚,從康斯坦察向北駕車穿過馬馬亞。在馬馬亞以北恰好六英里的地方,有一條道路從海岸公路通向海灘。在交叉路口的岬角上,你將看到一座低矮的石塔,塔的下半部是漆成白色的。那是漁民的海岸信標。把汽車停在遠離道路的地方,從峭壁下去走到海灘上。在深夜二點鐘,你將看到從海上射來的燈光:三次長的閃光和三次短的閃光。拿你自己的手電筒直接對著燈光射來的地方,用一捲硬紙板把手電筒的光束縮小。用相反的閃光信號回答,三次短的閃光和三次長的閃光。那艘快艇將從海上駛過來接你和薩沙。
「也許是一艘漁艇,為在日出前一定要趕到漁場做好準備工作。」凱勒說道。
使館本部大樓位於莫里斯.多列士堤岸上,而密碼室是在大樓的地下室中。這是一個安全可靠的房間,定期由「清潔工」進行檢查,但他們清掃的不是垃圾,而是竊聽器。譯碼員屬於外交人員,受過最嚴密的保安審查。然而,有時候發來的文電上帶有一個代碼,https://www.hetubook.com.com表明文電是無法用普通的譯碼器譯出來的。這些電文上的標記表明,電文必須交給一位指定的譯碼員,這個人有權力知道,因為他需要知道。發給亞當.芒羅的電文就像今天這樣,間或附有這樣的代碼。這位譯碼員知道芒羅的真正差使,因為他需要知道;並不是為了別的什麼原因,那是為了保護他免受那些蒙在鼓裡的人進行干擾。
巴伐利亞州因戈爾施塔特城外的深山中有兩個規模相當大的採石場。三月十八日的夜間,其中一個採石場的守夜人受到四個蒙面人的襲擊,並被他們捆綁了起來;他後來對警察說,四個人之中至少有一個人持有手槍。那些人看來像是知道要尋找什麼東西,他們用守夜人的鑰匙打開了炸藥倉庫並闖了進去,盜去了二百五十公斤採石用的TNT炸藥和一些電雷管。早在破曉之前,他們就撤離了。因為第二天是三月十九日,星期六,那位雙手被捆綁的人獲救並發現竊盜時,幾乎已是正午時分了。警方隨後加緊進行了偵查;鑑於竊盜犯明顯地熟悉採石場的布局,偵查的矛頭集中在以前的雇員範圍以內,但搜索的對象是極左翼分子,而「克立姆喬克」這個名字並沒有引起特別的注意,因為他被人當成是波蘭人的後裔,早在三年以前曾被採石場雇用過。實際上,那是一個烏克蘭人的名字。到星期六傍晚時分,兩輛裝載炸藥的汽車,已經沿著從亞琛通往列日的高速公路穿過了德國與比利時之間的邊界,並返回了布魯塞爾。他們並沒有受到阻攔,因為週末的交通車輛格外擁擠。
「那上面好多東西對我來說技術性太強了,」他坦率地說道,「但國務院送來的摘要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的看法是這樣:如果我們現在拒絕這個協議的話,在蘇共政治局接受了這個協議之後,不管怎樣,不會再重新舉行談判。總之,再過三個月,糧食的發貨問題對俄國來說將是不現實的了。到那個時候,他們將會挨餓,魯丁將完蛋了。葉夫雷姆.維希納耶夫將發動他的戰爭,對嗎?」
在愛爾蘭的東海岸,克里斯蒂.奧伯恩的同胞們在那天上午正在都柏林城堡中忙碌著,七百年來,那座城堡一直是英國權力的中心。馬丁.多納休在年幼時,就曾蹲在他父親的肩頭,從城堡外面看著最後一隊英國士兵在簽訂和約之後邁著大步永遠撤離了那座城堡。六十三年之後,他是一位即將從政府機構中退休的清潔工,正在聖帕特里克大廳的藍色地毯上來回推著「胡佛」牌真空吸塵器。
威廉.馬修斯總統把他的手擱在他身前鼓鼓囊囊的文件夾上,協議草案是在卡斯爾唐會談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逼出來的。
其餘的七個人都離開了港口,沉著冷靜地沿著海岸巡遊,消失在代爾赫倫島和北貝弗蘭群島之中,並跨越邊界而進入了荷蘭境內。在那兒,他們頂風把船停了下來等候著,他們的釣魚竿可以看得見的。在下面船艙裡,安德魯.德雷克俯身坐在一架大功率的無線電收訊機上方,調諧到馬斯河口控制中心站的波長,並收聽那些出入歐羅港和鹿特丹的船隻連續不斷的呼叫聲。
「那很簡單,」那位恐怖分子毫不猶豫地說道,「我們並不希望傷害你們;但如果你們沒有不折不扣地按我們的要求辦,我們將毫不猶豫地採取必要的行動以使你們俯首聽命。」
「不是,但他的家眷在東德。他已被說服按我們的吩咐辦事。庫希金報告說,對方將不會與警方連繫,他被嚇得夠嗆。」
在說話的那個人肯定是德國人,他對此沒有絲毫的疑問。他所不知道的是,這個人的名字是舒爾茨少校,來自東德祕密警察部門,即令人可怕的國家安全署,人們只知道是SSD。他絕不會知道那個人的名字,但也可以猜出他幹的是什麼行業。
「先生們,」他說道,「我們必須批准目前這樣擬定的條約。戴維,通知莫斯科,我們和他們一樣也同意這些條款,並建議我們的談判人員再次在卡斯爾唐會晤以擬定可供簽字的正式條約文本。在會談進行期間,我們將允許運送糧食的輪船裝貨,並準備就緒以便在簽字的當天起航。就這樣。」
三月二十七日,星期天,米羅斯拉夫.卡明斯基與他們告別,駕著那輛運貨車回到了布魯塞爾。他的任務是把布魯塞爾的那套公寓上上下下、裡裡外外都打掃乾淨,並丟下那幢房子而駕著運房車奔赴荷蘭圍海新闢低地中一個預先約好的地點。他將把汽車留在那兒,把汽車的點火鑰匙藏在一個商量好的地方,然後從荷蘭灣乘輪渡返回哈里奇和倫敦。他已把路線背得滾瓜爛熟,並相信自己能夠做好這個計劃中他的一份差事。
「把聚光燈對著他們,」倫德奎斯特命令道,「我馬上來看一下。」
「到下面的樓梯口去,」倫德奎斯特對那位水手說道,「把你看到的情況告訴我。你到那兒後就戴上送受話器,隨時保持連繫。」
揚默默地點了點頭。「是的。他們是四個星期以前來的。已經作了大量的宣傳報導。」
「但他們絕不會理解我,絕不會原諒我的。」她說道。黝黑的眼睛中像是要流淚的樣子。「他們會稱我是一個叛徒。我將成為一個流亡者。」
「送到這些……地方……判無期徒刑的犯人都是國家最凶惡的敵人,揚先生。而我這兒的同事可以擔保,你家中的所有成員都可以被判處這樣的無期徒刑。是的,甚至你親愛的老母親,只要打一次電話就行。好了,告訴我你是不是想讓他打那個電話?」
「它正在愈靠愈近。」他說道。
「午夜到早晨八點鐘。晚上十點鐘熄燈,午夜換班,早晨八點鐘下班。在值夜班的過程中,我們在牢區巡查三次,由各樓的值日官陪同。」
好望角的狂風猶如惡魔一般可怕。南非的夏季已經消逝,秋天從南極呼嘯而來的颶風侵襲著桌山。「弗雷亞」號在三月十二日前已進入阿古勒斯洋流之中,冒著排山倒海般的綠色巨浪向西前進,颶風從西南方向猛吹著它的左舷。
「星期一,四月四日。」揚說道。
勞倫斯已與愛爾蘭共和國政府作了磋商,他們幾乎掩飾不了內心的喜悅,欣然同意為簽字儀式做東道主,美國的戴維.勞倫斯和蘇聯的德米特里.賴可夫將於四月十日在都柏林城堡的聖帕特里克大廈中簽字。
誰也沒有回答。下面,在聚光燈的照耀下,那個頭戴黑色羊毛防護帽的人只是報以凝視的目光。
三月三日,阿扎瑪特.克里姆和他的美國籍烏克蘭夥伴拍板成交,那樣就使他們弄到了一艘堅固而又有強大推力的汽艇。這種汽艇受到北海沿岸英國和歐洲大陸熱衷於海上釣魚的人的喜愛,船殼是鋼製的,四十英尺長,堅固耐用,而且是使用過的。汽艇是在比利時註冊的。他們是在奧斯坦德附近找到的。
從密閉的窗戶外面向前,上層建築的正面部分懸在甲板的上方;在朝右舷的方向,窗戶面對著十英尺長的舷梯平臺,平臺那邊就是右舷欄杆,欄杆外面就是大海。五架鋼梯從最低層的「A」甲板穿過五層樓面直通他頭頂上方的橋樓翼臺。每架舷梯都連通一層鋼製的平臺。所有這些樓梯和平臺都是露天的,任憑風吹雨淋,但它們是很少使用的,因為船內的樓梯井有暖氣,是很溫暖的。
「那麼,他已經知道他是在為誰工作了。那意味著,他知道得太多了。」
「那船上不可能是幫助停靠碼頭的人員。」倫德奎斯特說道。「他們要到七點鐘才來呢。」
瀕臨北海的一小片海灘靜悄悄的;當他們在夜幕的掩護下把裝備運到漁艇的底艙中時,港灣中幾乎空無一人。那天是星期六,儘管有一個人牽著他的狗在沿著碼頭散步時注意到了他們在工作,但他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出海釣魚的人合夥為一次週末釣魚活動而準備一些貨品是常事,儘管時令和*圖*書尚早了一點,而且天氣仍然很冷。
有四個人蹲伏在船艙裡。舵手在輪舵旁默不作聲地仰首凝視著位於他上方的那個水手。
汽艇前高聳著一個船艙,艙頂遮板向前伸出,遮住了船首部分,占全長的三分之一。一個升降口通到下面一個狹窄的休息室,裡面備有四個鋪位、一間狹小的廁所和一具露營用的輕便煤氣灶。後艙壁以後的部分無遮無攔,任憑風吹雨淋,而在甲板下面就安放著功率很大的引擎,能夠使汽艇穿越波濤洶湧的北海開赴漁場,並返回原地。
「不,值日班。」
那艘汽艇在舷梯下面停了下來,舷梯離狹小的船艙上方有二十六英尺。
自從他從倫敦飛抵這兒接受這項新的差使以來已大約有十個月了。在那段時間裡,他已獲得了數十年來間諜工作中最顯赫的戰果,「操縱」著西方唯一能在克里姆林宮的中心進行活動的間諜。他將由於違犯訓練規程以及沒有告訴他們她究竟是誰而受到他們的訓斥,但他們無法貶低他所獲得的情報的價值。
過了一會兒之後,兩位高級船員看著那位水手離開了他們底下的上層建築而開始漫步走到了甲板上。他在走到樓梯口時,便登上朝海面伸出的小平臺向下觀望。當他往下看的時候,他從一個防風雨的盒子裡取出一副送受話器,並把耳機套在了頭上。倫德奎斯特從駕駛臺上按了按開關,燈光照亮了那位水手,他正在遠處甲板上向下凝視著黑乎乎的海面。那艘汽艇已從雷達的顯示器上消失了。它已離得太近,雷達無法觀測出來。
「庫希金也會把他滅口的,恰好在他走出門口的時候。不會留下蛛絲馬跡的。」佩特羅夫說道。
「也許,總有一天,這種發瘋的局面會結束的。也許,有朝一日你能夠回來。聽我說,我親愛的,我們不能再久留了,那樣太冒險了。最後還有一點,我需要你的私人電話號碼。不,我知道,我們一致同意我絕不打電話。但在你平安到達西方之前,我將不會再次見到你。如果萬一可能會變更計劃,或者變更日期的話,我也許不得不作為緊急事情與你連繫。如果我那樣做的話,我將假裝成一個叫格雷戈爾的朋友,向你解釋我不能赴宴的原因。一旦發生那樣的事,立即離開,到庫圖佐夫斯基大街盡頭的莫賈斯基旅館的停車場上與我見面。」
「弗雷亞」號在它的處女航程中已是第三次跨越赤道了。三月七日,它駛進莫三比克海峽,朝南偏西南方向奔赴好望角。它仍然在沿著一百英噚的航道行駛,它的龍骨離下面的洋底有六百英尺的距離;這是一條使它朝海的方向偏離商船航道的線路。自從駛離阿曼海灣以來,它還沒有見過陸地,但在三月七日下午,它通過了位於莫三鼻吉海峽北部的葛摩群島。船員們利用風平浪靜這個機會走向右舷,到長長的前甲板或登上「C」甲板到沒有屏障的游泳池旁的休息室中閒逛,遙望大葛摩島。海島的山坡上長著茂密的樹林,山峰隱藏的雲霧之中,山側的矮樹叢在燃燒,繚繞的煙霧在碧綠的水面上飄蕩。夜幕降臨之前,天空中已是彤雲密布,風暴即將來臨。前面是好望角波濤洶湧的海面、開赴歐洲最後一段向北的航程和歡迎的儀式。
在此同時,那艘汽艇已繞到了「弗雷亞」的後面,躲在懸伸船尾的下面,在轉瞬之間,它就消失不見了,在船尾的兩側,「A」甲板的欄杆離海面最近,超出水面只有十九英尺半。兩個人站在汽艇的艙頂便可使這段距離縮短到十英尺。當汽艇從尾部橫構架的陰影中冒出來時,兩個人都甩起他們手握著的三爪鐵篙,爪鉤上都用黑色膠皮管裹了起來。
「它看上去像是馬上要靠在船邊。」凱勒說道。
「那不行。」揚輕聲說道,心裡完全意識到那也許是會辦成的。
揚毛骨悚然地凝視著那些照片,那個德國人把照片從一隻大信封裡小心地掏出來並慢慢地、一張接一張放在他的面前。照片中顯示出了他那位守寡的母親;她是在一個地下室裡,臉上是失魂落魄的神情,年紀已將近八十歲了。她用溫馴的目光盯著照相機,滿心希望能獲得釋放。照片上還有他的兩個弟弟,手腕上戴著手銬,被關在不同的牢房裡;照片拍得非常清晰,牆上砌的磚塊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第二天,莫斯科對美國總統的建議正式做出答覆,對他同意條約草案中擬訂的條款表示歡迎,並同意參加卡斯爾唐會談的首席談判代表應該再次會晤,共同起草正式條約文本,在此同時與各自的政府經常保持接觸。
他將欣然離開莫斯科,擺脫它的祕密狀態、它那始終是偷偷摸摸的方式以及那令人麻木的單調乏味的生活。十天之內,美國人將獲得他們的裁減軍備條約,克里姆林宮將得到糧食和技術,情報局將得到來自唐寧街和白宮的感謝。再過一個星期,他將得到他的未婚妻,而她將得到自由。他聳起肩膀,更深地縮進了他那件帶皮領子的厚呢大衣,繼續邁步跨過橋去。
他也可以猜出,SSD對於每一個背井離鄉來到西方的人都存有厚厚的檔案資料,而那就是他的問題。早在三十年以前,揚才是一個年方十八歲的小夥子,曾參加建築工人在東柏林的騷動,那次騷動繼而成為東德的一場起義。他是幸運的。儘管他曾在一次掃蕩中被俄國警察和他們東德的助手抓住了,但他並沒有被關押起來。然而,他可以回憶起拘留所的那種味道和管制他們的那些人的特徵。三十年之後,他在三月二十二日這一天遇到的來客就具有這種相同的特徵。
在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整個過程中,倫德奎斯特和凱勒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左舷和駕駛臺的前方。而在右舷,從橋樓翼臺通向駕駛臺的門突然打開了,一陣刺骨的寒風隨之吹了進來。兩位高級船員轉過身去。門關上了,面對著他們的是兩個頭戴巴拉克拉瓦式黑色防護帽的人,他們身穿黑色圓翻領衛生衣和黑色運動褲,腳穿橡膠跑鞋。兩個人都把卡賓槍對著他們。
倫德奎斯特氣得滿面通紅,把身子俯向棒狀送話器。
時鐘敲響了午夜的時分,他在接待艙中寬闊的桌子旁坐定下來,攤開航道圖便開始仔細琢磨起來。
「你目前是在值夜班嗎?」
芒羅走進密碼室,那位譯碼員看到了他。他們退入一個連通的小房間中,那位職員是個辦事一絲不苟、有條不紊的人,戴一副雙光眼鏡。他在小房間中用從他腰帶上取下的一個鑰匙打開了另一臺譯碼器的鎖。他把倫敦發來的電文放進譯碼器中,機器立即列印出了譯文。當芒羅走開的時候,譯碼員毫不在意,移開了他凝視的目光。
「你看到什麼啦?」倫德奎斯特對著一個棒狀送話器問道。
「記住了,亞當,柏克萊廣場在什麼地方?」
那種像是魂不附體的嗓音發回到了駕駛臺。「不過,先生……」
「別去管我們是誰,」恐怖分子的頭目說道,「我們只是接管一下你的輪船。我們將開始懲罰你這個水手,以儆效尤,除非你的高級船員和水手們聽從我們的吩咐。」
那個隱姓埋名的德國人想了一會兒。
「那麼,我將把時間定在四月十八日星期一的晚上。那樣將讓你在康斯坦察待上幾天以便熟悉一下周圍的情況。你必須租一輛汽車,或者是借一輛汽車,還要弄到一支很亮的手電筒。好了,和*圖*書瓦倫蒂娜,我親愛的,詳細情況是這樣的,不要忘了,因為不允許有任何差錯。
拉森船長與高級船員們告別之後便離開了駕駛臺,走下一層樓面來到「D」甲板上。他的套房就在這兒,位於右舷的盡頭。寬敞而又設備完善的接待艙有四扇窗戶,可以向前遙望油輪的縱長,還有兩扇窗戶面朝著右舷外面。
在海面上,那艘汽艇肯定是看到了「弗雷亞」號的巨大船體。油輪在艏樓和船尾上方都懸掛著錨泊的信號燈。此外,甲板上的探照燈亮著,上層建築被睡艙中的燈光點綴得像是一棵聖誕樹。那艘汽艇並沒有改變航向離去,卻開始兜著圈子朝「弗雷亞」號的船尾駛來。
在凌晨二點五十分,外面結著霜,但天氣是晴朗的,一輪半月把碧波蕩漾的海面照得波光粼粼。在駕駛臺裡面,斯蒂格.倫德奎斯特和湯姆.凱勒喝著同一壺咖啡。那位能幹的水手探索著橋樓控制臺上一排微光閃爍的螢光幕。
在離他身後很遠的下面,兩位登船的人已越過了欄杆。每個人都把鉤住的鐵篙取下來扔到了海裡,使懸垂的繩子也沉了下去。兩個人飛快地邁著大步動身了,繞到右舷一側,並直奔鋼梯。他們穿著不發出聲響的膠底鞋,開始快步向上攀登。
克里斯蒂.奧伯恩俯身在欄杆上,觀望著「弗雷亞」號擋住了地平線,聽到了從海面下傳來它那強有力的顫動聲,並感到「伯納德特」號開始在油輪後面擴散開來的尾流中左右搖晃。
「根據那首歌的歌詞,以往常有夜鶯歌唱的。親愛的,時間看來很短促,四個星期以後的今天。當我們到了倫敦以後,我將陪你去看柏克萊廣場。」
「夜鶯在那兒歌唱嗎?」
到三月三十日的凌晨為止,「弗雷亞」號已駛離位於蘇格蘭北部的奧克尼群島和昔德蘭群島之間的海峽。油輪已掉頭朝南向北海挺進。當「弗雷亞」號剛進入北海擁擠的航道時,、它就先與設在威克的岸基區域航行管理官員取得了連繫,向他們報到。威克位於蘇格蘭北端的開斯納斯海岸海岸線上。
儘管「弗雷亞」號的引擎已經停車,它的汽輪機和發電機還在有節奏地發出轟鳴聲,產生出使船上各個系統正常工作所需的動力。在這些系統之中,也包括連續不斷地提供有關潮汐和氣候的數據的設備,而這方面的最新報告是令人鼓舞的。三月份可能會起風暴,然而,在北海上空幾乎滯留著一個與這個季節不相稱的高壓區,英吉利海峽給沿岸帶來了一種溫和的早春天氣。海上風平浪靜。時速達一節的潮水從輪船朝東北流向弗里西亞群島。天空中整天都幾乎是萬里無雲,儘管那天夜裡略有霜凍,但可以指望第二天又是晴朗的天氣。
她溫順地點點頭,並把她的電話號碼給了他。他吻了她的面頰。
「我將辦這件事。」他輕聲說道。
下午,「弗雷亞」號將拋錨停機,在此同時,這一行人將乘坐大型高級轎車朝上游方向行駛二十五英里,返回鹿特丹的市區中心出席一次在傍晚舉行的招待會。在此之前將舉行一次記者招待會,溫納斯特魯姆將在招待會上把索爾.拉森介紹給來自世界各國的記者。
克里姆和他的夥伴把汽艇從奧斯坦德沿著比利時的海岸北上駛抵布蘭肯堡。當它停泊在遊艇的港灣中時,它並不惹人注目。在春天,大批身強力壯的遠海釣魚者總是駕著他們備有釣魚用具的船隻來到海岸邊。那位美國人願意在船上宿夜並維修保養引擎。克里姆返回布魯塞爾,發現安德魯.德雷克已把廚房中的那張桌子當一張工作檯用,全神貫注地在做他自己的準備工作。
「沒有,」他用下結論的聲調說道,「你沒有背叛。那些頭目幾乎是背叛了人民,要是你沒有做那些你以前所做的事情,維希納耶夫和你的叔叔也許已發動了戰爭。在那場戰爭中,俄國將會被摧毀,還有美國的大部分,我的國家和西歐。你沒有背叛你祖國的人民。」
「我是索爾.拉森船長,『弗雷亞』號的主人。」他慢條斯理地說道。「你們究竟是誰?」
恰在三月三十一日的日落之前,巨輪抵達外加巴德燈塔正東方向十五海里的海面上,現在的航速已減到五節,這是能使船應舵面轉動的最低前進速度;它徐徐向東駛進了宿夜的錨位,這個深水錨地位於北緯五十二度。油輪離馬斯河口正西方向二十七海里,也是載譽駛抵終點的二十七海里。
「那兒將有一個會講俄語的人和兩個海軍陸戰隊隊員。說『夜鶯在柏克萊廣場歌唱』這句話以證明你自己的身分。你記住了那句話了嗎?」
「再看一下那些照片,揚。在你想攔阻我們之前,好好看一下。」
「然後還有你的姨子和三個可愛的小外甥女。哦,對了,我們知道有關聖誕節禮物的事。她們是怎麼稱呼你的?盧多舅舅是嗎?多麼好聽。告訴我,你究竟有沒有見過像這樣的地方?」
再過三個星期,她將離開這個地方,平安到達倫敦。他也將離去,從情報局辭職,與世界上他所推一愛著的人到別處去開始新的生活;她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愛過的人,也是他將始終愛著的人。
由於油輪的船體十分龐大,拉森船長從奧克尼群島開始一直在親自掌舵,有兩位駕駛員和舵工做他的助手。即使在錨地宿夜的時候,他也派大副斯蒂格.倫德奎斯特、三副湯姆.凱勒——船上的美籍丹麥人之一——和一位能幹的水手通宵達旦留在駕駛臺上。高級船員們將不間斷地值勤看守艙位,水手將到甲板定期進行檢查。
拉森慢慢地環顧了一下,三支衝鋒槍正對著那位年方十八歲的水手,他臉如土色。
鹿特丹也在準備之中,然而準備的是一個不同的儀式。哈里.溫納斯特魯姆在三月三十日到達,並住進了希爾頓旅館中最豪華的套房。
油輪上大功率的雷達掃描器早在一小時以前已觀測到了朦朧中的漁船隊。值班的高級船員密切地注視著船隊。離它最近的一艘漁船位於油輪的東側,即朝陸地的一側,且相距很遠。
「倫德奎斯特先生,」拉森一本正經地說道,「按這些人的吩咐辦。」他向那位頭目轉過身去問道,「你們究竟想拿『弗雷亞』號幹什麼?」
大廳中的天花板裝飾著瑰麗的繪畫,是文森特.沃爾德埃在一七七八年的作品;當愛爾蘭的歷屆總統在天花板下宣誓就職時,這位清潔工並沒有在場;再過十二天,在聖帕特里克麾下早已作古的騎士們紋絲不動的傳令旗下,兩個超級大國將簽訂都柏林條約,屆時,他也將不會在場的。四十年來,他只是為他們把大廳打掃乾淨。
當他看到「弗雷亞」號時,漁民們從他身後使勁拉著繫號角的短繩,一陣微弱的號角聲打破了黎明時的沉寂。在「弗雷亞」號的駕駛臺上,索爾.拉森向他的助手點點頭。轉瞬之間,「弗雷亞」發出公牛般的吼叫聲作為對基利貝格茲船隊的回答。
「在倫敦。那兒很漂亮,就像你一樣漂亮。廣場上有許多樹。」
倫德奎斯特正越過他的肩頭在觀望。他的目光轉到螢幕的下面。
揚閉口不答。他開始對來客想在劫持飛機的犯人身上打什麼主意感到害怕。他們是從東方來的,劫持飛機犯也是從那兒逃出來的。絕不可能是給他們送生日的禮物來。
「在三十小時以內,西德政府將從一所西柏林的監獄中釋放出我們的兩位朋友,並用飛機把他們送到安全的地方。如果他們不這樣做的話,我將炸死你,炸死你的船員,炸毀你的油輪,讓一百萬噸原油流遍整個北海。」
「是的,我可以探訪他們,在我巡查的時候。但只能在夜裡。在白天值班時,那條走廊中有三個看守。如果我想探訪他們的話,總是有一兩個人陪著我,只有在值夜班的時候去檢查他們。」
「如和_圖_書果蘇聯恪守他們所做出的許諾。」國防部長急忙說道。
「庫希金上校即將在四月三日或四日晚上進入特格爾監獄去幹這件事。」就在那同一個星期天上午,瓦西里.佩特羅夫在克里姆林宮裡對馬克西姆.魯丁說道。「那兒有一個老資格的獄吏將會讓他進去,把他帶到關押米什金和拉扎雷夫的牢房裡,在事情辦完之後,讓他從職工出入的門口走出監獄。」
湯姆.凱勒站起身來,走到那位海員手指著的雷達顯示器跟前。上面有十幾個尖峰信號,有些是靜止不動的,有些是移動的,但這些信號都遠離「弗雷亞」號。有一個微小的尖峰信號看來像是正從東南方向逼近。
那兒還有許多別的照片,使那位心寬體胖的揚有好幾秒鐘時間閉上了眼睛。陌生而又像回魂屍一般的人影在照片之間游移著;一個個衣衫襤褸,鬍鬚刮得精光,骷髏似的面龐無精打采地盯著照相機鏡頭。他們瑟縮著身子,他們在拖著腳步走路,他們用破布碎片裹著他們皺縮的雙腳以抵禦北極刺骨的寒氣。他們頭上留著短髮,皮膚滿是皺紋,不像人的樣子。他們是隸屬科雷馬綜合體的苦役營中的一些常住者,科雷馬位於遙遠的西伯利亞的東端,勘察加半島以北,人們從北極圈的地下深處開採著黃金。
「也許他們睡不著覺,想來早一些。」凱勒說道。
路德維格.揚帶著愈加恐懼的神情凝視著兩位坐在椅子中的人。他的單身漢公寓佈置得井井有條,坐落在西柏林的韋丁工人住宅區。那兩個人具有他很久以前曾經見過的那種人的特徵,他但願自己絕不要再見到這種人。
「我這兒的朋友想拜訪他們。你什麼時候改值夜班?」
「亞當,告訴我吧,我有沒有背叛我自己的人民——俄國的人民呢?」
「我也有消息要對你說,」她對他說道,「在四月份的上半月,中央委員會將派一個兄弟黨代表團出席羅馬尼亞的黨代表大會,已要我陪代表團同行。薩沙在二十九號就不去上學了,我們將在四月五號到布加勒斯特去。十天之後,我完全可以帶一個很厭煩的小男孩到海灘邊的療養地去待上一個星期,這將是很正常的。」
「要是他們這樣做的話,那麼,我們只得相信他們會這樣的,」勞倫斯辯駁道,「根據你自己的專家計算,他們至少在五年時間內還不能在整個歐洲成功地發動一場常規戰爭,或是戰術性的核子戰爭。」
芒羅閱讀了電文,並微笑了起來。他在幾秒鐘之內便把電文記住了,並把紙頭徑直投入一臺碎紙器,它把那張薄紙扯得粉碎。他向那位職員表示了謝意便離去了,心中感到洋洋自得。巴里.弗恩代爾已通知他,隨著美蘇條約即將簽字,「夜鶯」可在四月十六日至二十三日的一週中從庫斯坦察附近的羅馬尼亞海岸出境,並將受到審慎而又非常熱情的歡迎。至於具體的接頭方式,尚有進一步的細節問題有待確定,他受命去與「夜鶯」磋商,並確認她表示認可和同意。
「最好會辦成,」他說,「如果那不行的話,我將親自擔保,你的全家將在科雷馬開始一種新的服刑方式,這種方式將使那兒實施的『特級』服刑方式看起來就像是在凱姆平斯基旅館的套房中度蜜月一般。」
揚凝視著對面那個還沒有開口說話的人的雙眼。那個人的眼睛就像科雷馬勞改營一樣慘淡無光。
三月二十六日,安德魯.德雷克在布魯塞爾郊區的公寓中,直起身子放下了他在廚房餐桌上所幹的工作,聲稱他已準備就緒。
到三月二十三日為止,有二百五十多艘輪船已停泊在北美洲東海岸的三十多個碼頭上,從加拿大的聖勞倫斯深水航道直至卡羅萊納,這是商船隊中第一批等待啟航的船隻。在聖勞倫斯,航道中仍然是封凍的,但破冰船已將冰破碎成馬賽克一般大小的細塊,當運糧的輪船穿過冰塊駛到靠近糧倉的碼頭上時,冰封的航道意識到了無法阻攔通航。
在致馬修斯總統的私人函件中,馬克西姆.魯丁表示遺憾,他本人由於健康的原因將不能代表蘇聯在條約上簽字,除非簽字儀式是在莫斯科舉行;因此,他提議由外交部長們於四月十日在都柏林正式簽字。
「弗雷亞」號油輪遠離群島的西岸,但在三月二十一日的黎明之後,駕駛臺上的海員們已能辨認出特內里費島特德山上有火山口的山峰;自從他們瞥見好望角犬牙交錯的海岸線以來,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陸地。當加那利群島上的山脈漸漸被拋在後面時,他們知道,除了有機會看到馬德拉群島的山峰外,他們接著將看到設在馬尤和多尼戈爾的信號燈,燈標將告誡他們遠離那兒荒涼的海岸。
亞當.芒羅為了見到他所愛的女人已迫不及待地等候了一個星期,但他們約好在三月二十一日(星期一)相會,在此之前,他無法與她進行連繫。至於地點,他再次選上了「經濟建設成就展覽會」;展覽會的公園和空場占地二百三十八公頃,與蘇聯科學院的植物園連成一片。在這兒位於野外帶棚頂的植物園中,他發現她恰在正午前就等候著。由於可能偶爾被過路人瞥見,他無法如願以償地冒一下親吻她的風險。他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心情告訴了她來自倫敦的消息。她感到極為高興。
「這個問題的另一方面,也就是我們已做出的讓步怎樣呢?」總統問道。
「沒錯,夥計,」倫德奎斯特說道,「按我的話辦。」
「但你可以去探訪他們嗎,揚先生?你可以進去嗎?」
「先生,」他喊道,「有一艘汽艇在駛過來。」
「我將在倫敦見你,我親愛的。」他對她說道,並穿過樹林離去了。他私下裡明白,當事情真相大白,「夜鶯」不是阿納托利.克里沃伊,而是一個女人,是他的未婚妻時,他將不得不辭職,並受到奈傑爾.歐文爵士咄咄逼人的怒斥。不過,到那個時候,即使是情報局對此要採取什麼措施也已為時太晚了。
「命令你的水手放下舷梯!」一個人用英語說道。兩位高級船員用懷疑的目光凝視著他們。這是不可能的。
在十天時間內,它們將開始向東橫渡大西洋,開往蘇聯北極地區的阿爾漢格爾和摩爾曼斯克,波羅的海盡頭的列寧格勒和黑海地區敖德薩、辛菲羅波爾和諾沃羅西斯克的不凍港。懸掛其餘十個國家國旗的船隻也混雜在其中,進行自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乾貨運輸。在從溫尼伯到查爾斯頓的一百個糧倉中,小麥、大麥、黑麥和玉米猶如金色的海浪一般被泵送到貨艙之中;在一個月以內,這些糧食都註定要送到成百萬飢腸轆轆的俄國人手裡。
「夜班是幾點鐘?」
走到塞拉菲莫夫橋的中央,他停下腳步凝視著橋下的莫斯科河。在他的右側,他可以看到大使館拉毛粉飾的乳白色門面被燈光照得通亮;在他的左側,克里姆林宮暗紅色的圍牆隱約聳現在他的上方,在圍牆的上方是大沙皇宮的頂層和圓形的屋頂。
「那個獄吏是不是可靠呢?是我們自己人嗎?」魯丁問道。
他已經獲悉,報紙和電視臺租用了直升飛機,以在「弗雷亞」號最後幾海里航程和它的停泊過程中自始至終都作攝影報導。
油輪由於自身的體積和吃水深度而成了一艘「臃腫不堪的船隻」。它已將航速減到十節,正按照通過甚高頻無線電話從威克向它發來的指令航行。在它的四周,各個無法看到的控制中心都將它在解析度很高的雷達上顯示了出來,雷達上配備的都是熟練的領航人員。這些控制中心裝有電腦控制的輔助系統,能夠快速消化有關氣候、潮流和航船密度的信息。
「我現在可以看到它了,」那位居高臨下的水手說道,「那看上去像一艘漁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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