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定是移動冷飲機，害我踢到的那個人。那是我這輩子最恐懼的時刻。那是我平常走慣了的地方，沒想到竟然撞到冷飲機，還掉到地上摔壞了。然後我聽到有人走動的聲音，還有幾個男人說話的聲音。那時我只知道我得從後面樓梯走後門出去，所幸谷丁太太的車就停在巷子等我。但是愛狄出事那晚，我根本沒回去，因此我壓根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崔格疑惑似地和伯格互望一眼。
「請。」
「好，就休息半個小時吧。」邱吉爾法官說。
邱吉爾法官現在顯然感到非常好奇，他說：「請崔格警官就證人席。」
「警官，」梅森說。「剛才證人已在這金屬夾上印滿了指紋，你把它採下來，和冷飲機及手電筒上的指紋一比對，大概就能真相大白了。」
「什麼？」伯格不敢置信似地驚呼，一會兒才像鬥敗的公雞般坐下去。
伯格看看她們，又轉向梅森說：「如果這件事證明你是對的，我也甘拜下風了。」
伯格望著梅森，眉毛疑惑般地向上揚。
「那是我以前的看護繆德莉．愛狄。」
「有，有一套很完整的指紋，還有掌紋，顯然是那個人將冷飲機半抬半拖地移開時留下的。」
「妳能說詳細一點嗎？」
「馬上就有關係了。」梅森說。
梅森將金屬紙夾遞給證人。
梅森走到被告席，戴拉遞給他一個金屬公事夾，上面夾著一張紙。
梅森露齒一笑：「我當然是對的。」
「可以。」
「我看到迪翎先生在法庭內，」梅森說。「我想請他就證人席。」
婦人繼續說：「有一段時間，我和親人完全失去聯繫。後來我知道我快要瞎了，所幸我積攢了不少錢。當我不如意時，我不想因為我的處境或其他原因，而引人同情，因為我那個哥哥一向和窮親戚分得很清。後來我有錢了，卻又不希望他用那套不切實際的計畫ｍ•ｈｅｔuｂoｏｋ•ｃｏm•cｏｍ來討好我。我先生是吉高公司的創辦人傑若米．吉爾曼，他死後留給我很多財產，其中包括一大堆吉高公司的股票。他和前妻生了一個兒子，一個一無是處的笨蛋——史賓塞．吉爾曼，也就是現在吉高公司的老闆。像我這樣瞎眼的婦人，在銀行開戶很不方便，而且若讓人知道我很有錢，也不太好。因此我要愛狄假裝成我，在家裡弄一個隱密的所在，我常會去那裡存放錢或股票，多半是錢。我在那裡住了很多年，因此對裡面的擺設瞭若指掌，白天黑夜都可以暢行無阻。後來，愛狄愛上了傑洛．艾伍德。他結過婚，雖然分居了，但沒有正式離婚。這使得整件事變得異常複雜。我不得不寫信告訴我哥哥，說我嫁給了艾伍德。其實我很不願意這麼做，但又不想破壞整個計畫。後來，我哥哥和他太太車禍喪生，不久艾伍德又在高爾夫球場暴斃。艾伍德那個貪婪的前妻奪走全部財產。同時本案的被告凱瑟琳則變得一文不名，孤苦伶仃。於是我要愛狄以我的名義，寫信邀凱瑟琳來。我想藉機看看我的姪女，看她是否像她父親那樣揮霍成性，還是比較懂得節制。愛狄完全照我的指示行事，起先一切進行得非常順利，但後來有人謠傳艾伍德家藏有現金，問題便開始產生。不過，我知道吉高公司正在進行一場權力爭奪戰，事情遲早會鬧開來的。我所深惡痛絕的史賓塞——我先生和前妻所生的兒子——知道他父親留給我很多股票，而且都已轉在我的名下，但他並不知道我人在哪裡。他以為假裝成我的愛狄擁有這些股票。吉高公司裡有一些人知道史賓塞的真面目，一心想把他弄走，所以我假扮成瞎眼的小販，和這些人隨時保持聯繫。但史賓塞也不笨，他安排了一個白仕利，讓他去和愛狄結交，以便隨意進出艾伍德家。愛hetubook.com.com狄有時候就是太沒主見，結果付出了代價，讓人在頭上敲了一記。」
梅森說：「庭上，我的下一位證人恐怕不太友善，我請求提示誘導性的問題。」
「是的，法官大人。我要傳喚崔格警官上證人席。」
梅森說完就回到他的座位。
庭上一陣靜默後，邱吉爾法官說：「你當然有權利傳喚你方的證人。不過，梅森先生，你應該明白，在本案中，我們對證人的可信度是不加討論的；控方的證詞，本庭都先加以採信，只要有足夠的初步證據，不管是否有反證，被告都必須在高等法院受審。」
「也不是很多，」崔格說。「我承認剛開始時，我忽略了這一點，所幸玻璃都還在，我們後來採下指紋。」
「凱瑟琳！」盲眼婦人伸手向聲音的來處摸索。
只見法庭內吵嚷成一片，旁聽席上對這戲劇化的發展議論紛紛。
「好，」邱吉爾法官說。「迪翎先生是否有敵意，我們先保留裁量權。」
說到這裡，邱吉爾法官突然住口，因為梅森突然站起來，似乎準備要說話。
「可以確知不是被告的指紋嗎？」
婦人被帶到證人席，她舉起右手宣誓，自稱是蘇菲亞．吉爾曼。
「這位證人是誰？」
「警官，」梅森說。「你有沒有想到，移動冷飲機的人，必然在上面留下很多指紋？」
「這些指紋和凶器手電筒上的指紋相符嗎？」
「什麼時候？」
伯格停止舉證後，邱吉爾法官便表明他的想法。
「好吧，」梅森轉向證人說。「你和被告凱瑟琳是什麼關係？」
良久之後，邱吉爾法官用鉛筆輕敲一下桌子。
「妳知道用手電筒打她的人是誰嗎？」梅森問。
「這是傑洛．艾伍德所寫的一封信的影印本，內容和遺囑有關。我要請你仔細看看，然後告訴我，你有沒有見過正本。」
「我自然會說出相關之處，」梅森說。「你https://www.hetubook.com.com有沒有見過正本？」
「我問的不是你們之間交易的詳細內容，」梅森說。「而是問你和他有沒有生意往來，或商談的經驗，你只要答是或不是就可以。」
「我聽到你和谷丁太太談到我，說要進我的房間看看，還提到我和蘇菲亞．艾伍德的關係，我不明白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但當時我就覺得事態嚴重。」
「那不關你的事。」
接著伯格又傳喚指紋專家出庭作證，證明凶器手電筒上的確有被告的指紋。然後伯格說：「對方詰問。」
迪翎拿起來看一眼說：「這和本案有什麼關係？」
這時法庭後面的門打開，谷丁太太走進來，旁邊攙著一個婦人。這婦人戴著深色墨鏡，身體挺得很直，拄著一枝黑白相間的枴杖，走路姿態充滿自信，穿著打扮透露出一種高貴的氣質。
梅森轉身，提著紙夾的邊緣，走到伯格和崔格所坐的控方席。
迪翎正是先前梅森在吉高公司撞見的那個瘦削男子。這時他站起來，大步走向證人席，神態自信而咄咄逼人。他舉手宣誓，面向梅森坐下，臉上帶有明顯的敵意。
「謝謝妳，吉爾曼太太，」梅森說。「沒有其他問題。」
婦人疲憊地說：「我想真相不能再隱瞞下去了。我叫蘇菲亞．艾利思．吉爾曼。我哥哥是我唯一的親人，他人很好，但揮霍成性，一心只想追求成功，從來沒想到他的窮親戚。這世上唯一關心我的是凱瑟琳，我想她就是本案的被告，只可惜我看不見她。愛狄各方面都和我很相像。她原是我的管家，我瞎眼後，我便要她裝成是我。哦，我說得太快了。」
「你是柏妮絲．艾伍德的兒子嗎？」梅森問。
「胡柏．迪翎。」
伯格似乎要向庭上說些什麼，站起來後，考慮了一下，又慢慢坐下。
「我是她的姑姑蘇菲亞。」婦人凜然說。
兩人擁抱在一起。
這時後排座位一個女人站起來說和-圖-書：「吉爾曼太太在這裡，我帶她進來。」
梅森走到證人席前說：「吉爾曼太太，你曾見過我嗎？」
他說：「顯然我們已有足夠的初步證據可將被告起訴。昨天我還不認為如此，但目前的證據……」
梅森只問了一個問題：「你不能判斷指紋是什麼時候印上去的吧？」
「過去十年我沒見過任何人。」
「我明白。」梅森說。
「不錯。」
崔格就證人席，作證說他和一名警員昨晚在艾伍德家監視，因為他們判斷，被告律師一定從被告那裡獲得某種訊息，而會回去艾伍德家。他們一直等在那裡，果然梅森和德瑞克來了，他們上樓到冷飲機傾倒的房間，找到一個隱密的地窖，兩人要離開時，被警方攔住。崔格和警員清點地窖中的現金，總計三十萬元。
「你是否和史賓塞．吉爾曼有生意往來？」
「很快就會結束的，」梅森對盲眼婦人說，然後轉向法官。「庭上，我要再傳喚崔格警官。」
「我在問你，」梅森說。「你有沒有看過這份影印本的正本？」
接著一名鄰居出庭作證，說被告的確曾在半夜偷偷回艾伍德家。梅森還是沒有提出問題。
「沒有。但我聽過你的聲音。」
迪翎說完，幾乎是把信連同夾子擲回給梅森。
「對方詰問。」伯格說。
梅森搖搖頭，低聲說：「在這種情況下，逃跑就是有罪的證明。這傢伙現在一定想逃跑，而且是逃得遠遠的。到時候，你可能要到墨西哥邊界才抓得到他，屆時要定他的罪當然就更容易了。」
「有完整的嗎？」
「那麼，住在艾伍德家的那位蘇菲亞又是誰？」梅森問。
她經過梅森的位置時，凱瑟琳哽咽地喊了一聲：「姑姑！」
梅森說：「沒有其他問題了，謝謝你，警官。」
梅森無精打采地說：「沒有問題。」
盲眼婦人與凱瑟琳站在一起，興奮地低聲交談。
整個法庭鴉雀無聲，旁聽席上人人傾身凝聽，邱吉爾htｔps://ｍ.heｔuｂｏｏk•ｃｏｍ•ｃｏｍ法官則驚訝地瞪著證人。
「庭上，」伯格站起來說。「指紋比對需要花一點時間，是否可要求休庭半小時？」
梅森很禮貌地說：「謝謝你，迪翎先生。」
然後伯格又傳喚計程車司機，他證實曾載被告到艾伍德家，而且被告要他盡量別出聲。邱吉爾法官不時看看梅森，他顯然認為梅森擺出這種百無聊賴的淡漠態度，是因為他自認無勝訴的可能，而且昨晚的重大發展將使被告不得不俯首受審。
「沒有其他問題了。」梅森說。
「我和你說過話嗎？」
伯格疑惑似地和崔格互望一眼，站起來說：「庭上，這和本案有關嗎？」
梅森點點頭坐下去。
「是有兩、三個指紋一樣，但還不知道是誰的。」
「庭上，」梅森說。「我要提出抗辯。我已傳喚一名證人，她完全看不見，名字是吉爾曼太太，是不是真名不確定，但大家都這麼稱呼她。傳票已經送達，但吉爾曼太太並未到庭，我要求法院發出拘票。」
邱吉爾法官說：「地區檢察官，過去二十四小時裡，似乎本案已有重大的發展，是嗎？」
「我聽得懂。我是問你，這和本案有什麼相干？」
盲眼婦人站起來，等人來領她回座位。
「我想應該先把關係說明。」伯格說。
「是。」迪翎不客氣地答。
「那不關你的事。」
迪翎猶豫了一會兒，語帶不屑地說：「說就說吧，我是見過。我媽拿給我看的。她緊張得不得了。我說那是人家故意安排的——其實就是你梅森設計的陷阱，我現在還是這樣認為。我想，傑洛．艾伍德生前一定沒有和你見過面，你也不可能是他的什麼顧問。這全部都是騙人的！」
「愛狄是在妳的同意下假扮成妳的嗎？」
「請繼續。」梅森說。
伯格看一眼迪翎的表情，立刻了然於胸，他也是法庭老將了，見風立刻轉舵。
「不能，」指紋專家承認。「有可能是攻擊被害人時，也可能是以前印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