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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猴子

作者:傑佛瑞.迪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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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美麗的國家 19

第二部 美麗的國家

19

「還沒。不過,我已經有意中人了。」
「那麼,我的『脾』需要什麼東西?」莎克斯問。
她啜了口茶,又繼續說:「後來我和一個男人同居了一陣子,他也是拿槍的。」
「性衝動,」宋約翰說:「這是非常重要的,是『氣』裡面極重要的一部分。不過,只有在和諧的關係底下發生才算健康。」
不要談這件事了,她心想,但思緒卻不肯跳離這個話題。
「我想得到什麼和諧?」
「我……我不知道。」
「意思說他也是警察。這樣很好,感覺夠強,夠有挑戰性。我們在小靶場約會,比賽看誰的槍法好。只不過,他後來被逮捕了,因為收了回扣。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
「萊姆,」她笑了。「你的觀察力倒挺好的嘛。」
他皺起了眉頭。「妳……啊,真對不起。」他的口氣充滿了同情。
在她起身時,宋約翰飛快說了一句令她驚訝的話。「希望妳願意再回來看我,我可以繼續幫妳醫療。」宋約翰把草藥袋和藥丸都推向她。
「還有十個地獄判官。」她說。
天啊,她心想,有什麼事非得這麼急?「我馬上回去。」
「在中國,我們總喜歡特別的幾個數字,例如『五福』、祭祠用的『五牲』。」
六種危害影響,她心想,真不知該怎麼把這幾點填在「藍十字和藍盾公司」的醫療保險單裡。
「沒小孩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她淡淡地說。
「為什麼?」
她搞不懂為什麼他會用這種態度說話。掛斷電話後,她便對宋約翰說:「我得走了。」
「然後,有膽子約我出去的男人,心裡都只想做一件事而已。」
「這只是暫時的,用針灸效果才可以持續得比較久。」
「要去濕氣,」宋約翰回答得很乾脆,彷彿這是顯而易見之事。「我替妳準備了這些。」他拿起一個袋子推向她。莎克斯打開袋子,發現裡面是一些草藥和曬乾的植物。「妳把這些藥材當茶泡,慢慢喝下,連續服用兩天。」說著,他又拿了另一個小盒子給她。「和_圖_書這是七葉蓮的藥丸,植物性的阿司匹靈,盒子裡面有詳細的英文說明書。」宋約翰補充說:「針灸對妳也會有很大幫助。我在這裡沒有針灸執照,在公聽會尚未舉行前,我可不想冒險惹上任何麻煩。」
「好,妳趕快結束調查,」塞利托粗聲粗氣地說:「我們需要妳回萊姆這裡,還有好多證物需要研究。」
餐廳裡十分陰暗,但還算乾淨。幾個男人分坐在不同的雅座裡,四周響起一片用中文交談的聲音。
「為什麼男人會害怕女人?」宋約翰問,臉上誠懇地露出迷惑。「這就像陰怕陽,夜晚怕白天。它們的關係不應該是競爭,而是互補,互相滿足彼此。」
「妳一定很不好受。」
她不太願意透露偵查內容,猶豫了一下後,才說他們已經有一點線索了。
「我們叫警察,或說條子。公安在我們這裡是指私人警衛的意思。」
「……沉舟。」她點點頭,然後又說:「不過,有這個座右銘的人可不只他一個。」
「在所有媒體都大肆報導福州龍號的事件後,」她說:「你一定會覺得惡鬼非得逃回中國不可,他可知道現在有多少人想找他嗎?」
「不,我馬上就要走了。」
「對,那件事。」
她下了車,看見在他住處樓下的餐廳旁有一間花店,店門外有張手寫的廣告詞:「生命中需要好運——請買我們的幸運竹!」
這不算謊話,她心想,但也不夠正確。
「還沒。」
她感覺有股衝動,想要告訴他更多事,想要對他說:沒錯,我的確渴望要有小孩。然而,她突然有種想哭的念頭,但馬上控制住了。現在不是時候,不是在妳腰際上一邊插著奧地利最好的手槍,一邊插著胡椒防身噴霧罐的時候。她發現他們已默默對望了好一會兒,便低下頭,又啜了一口茶。
宋約翰提醒說:「破釜……」
「妳最好這樣。」塞利托毫不客氣地說。
「不過,我可以幫妳推拿。我猜妳大概稱它為指壓按摩。這種方式也很有和-圖-書效,我示範給妳看。妳靠過來點,把雙手放在膝蓋上。」
「愛人呢?妳的感情生活一定很不順遂。」
「我會考慮的,謝謝你。」她看了一下手錶。「我該回去了。」
她照做了。宋約翰立即將兩根指頭搭在她的手腕上。
「警員,妳跑到哪裡去了?」是隆恩.塞利托。
「也許這就是問題的來源。」宋約翰輕聲說,更加仔細地看著她的眼睛。
一會兒後,他坐正了身子。「我的診斷沒錯。」
「妳知道我們的文字是基於象形。中文的『愛』這個字,就是母親抱著小孩輕撫的形象。」
「中國醫生會用觀察、觸摸和談話,來判斷病人的病因。很重要的一點是,我們必須了解他們的情緒——快樂、悲傷、擔憂、慾望或沮喪。」他牢牢地盯著她的眼睛。「在妳體內還有更不和諧的地方。妳想要得到某個妳無法得到的東西,要不,就是妳以為妳無法得到,如此才會造成這些問題。」他朝她的指甲點了點頭。
「等等,」宋約翰說,口氣有些著急。「我還沒完成診療。」他握起她的手,仔細看著她嚙痕斑斑的指甲和受傷的皮膚。通常,她會因為自己這種壞習慣而覺得不好意思,但在這個人面前,她竟然一點也不覺得困窘難堪。
「噓,我在替妳把脈。」
「我是在工作幾年後,才考進警察學校的。」她告訴他自己在麥迪森大道模特兒經紀公司工作的那段經歷。
「我什麼地方不和諧了?」
「沒有。」
「在學校的時候,我把追我的人全嚇跑了——他們沒有人開車比我快。」雖然這是實話,但她故意藉此開了玩笑。不過宋約翰卻沒有笑。
「在中國,醫生就是心靈的偵探。」宋約翰說,然後傾身向前。「妳把手伸出來。」
「喔,那件事。」
艾米莉亞.莎克斯駕著現場鑑識車,小心翼翼穿過中國城的狹窄街道,停在宋約翰住處附近的一條巷子裡。
「想吃點什麼嗎?」
他笑了。「沒錯。同樣的,在醫術上我們有『https://m.hetubook.com.com六陰』——六種有害的影響,分別是風、火、暑、濕、燥、寒。它們會影響身體器官和人身上的『氣』。六陰過盛或不足,都會造成體內失衡而導致疾病。如果太濕,就需要烘乾;太寒,就需要溫暖。」
「一定很痛。」
「那時我還年輕,有興趣嘗試一下。不過,這絕大部分是我媽媽的主意。記得有一次我和爸爸一起修車……他也是條子,但興趣是放在車子上。我們曾改造那種老雷鳥汽車的引擎。那是福特的車子,是一輛跑車。你聽過嗎?」
她很不想說出自己在什麼地方,但她瞄見那輛巡邏車就停在對街,讓她覺得還是說真話比較好。於是她說:「我在目擊證人這裡,和宋約翰在一起。」
「那麼,喝茶吧。」他倒了杯茶,把小小的茶杯推至她面前。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現在,她學會一句可以用在第一次約會上的新台詞了:你有興趣發展和諧的關係嗎?
她照做了,雖然關節還有點痛,她卻覺得情況似乎改善了很多。她驚訝地說:「有效了。」
宋約翰笑了。「我一輩子都住在中國,當然知道什麼是回扣。」他又說:「不過,現在妳不也是和一起工作的男人在一起?」
她腦海裡浮現唐傑瑞陳屍的畫面,便向窗外望去,以確定那輛奉命過來保護他的巡邏車仍好端端地停在對街。
莎克斯的行動電話響了,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給嚇了一跳。在她拿起電話時,才發現宋約翰仍握著她的手。宋約翰把手縮回,坐直身子。莎克斯接起了電話。「喂?」
「我記得好像是十九歲那年吧,有點忘記了。那時我偶爾會接一些模特兒經紀公司的通告。有天,當我躺在車子底盤下時,我爸爸不小心掉了一個彎月扳鉗下來,剛好打在我的臉上。」
「是的。」
「妳當過時裝模特兒?」他的眼神露出了笑意。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兩眼一直凝視著莎克斯,讓她再次感覺到他眼神中所流露出的安慰。他的笑容也有一樣的效https://m.hetubook.com.com果。她雖然不知道身為中醫師的他在專業上的能力,不過單從他的臉部表情,就具有足以安撫病人並有助於醫療程序進行的力量。
「你是指關節炎嗎?」
「有些事想和妳談談。」
「我們說的『脾』和西方醫學指的脾臟不太一樣,」他向她解釋:「脾並不只是一個器官而已。」
宋約翰打量了她一會兒。「妳是個堅強的女人。妳一出社會就當公安嗎?」
接著,她便從餐廳的玻璃窗中,看見坐在裡面的宋約翰。他也瞧見了她,正露出微笑向她揮手。
宋約翰站了起來,俯身越過桌面,那塊石猴子護身符從他胸口垂了下來,在她面前搖晃著。她從他敞開的襯衫領口望去,看見嶄新的繃帶裹在他被惡鬼槍擊的傷口上。宋約翰的雙手在她肩上找到了穴位,用力施加壓力按了五秒,然後換了一個位置,重複同樣的動作。
她點點頭。「但最痛的是我媽,在她看見我臉上傷口的時候。我不知道她惱火的對象是誰……是我、是我父親,還是製造汽車的福特公司。」
「等我當了模特兒後,那些好男人連約我都覺得害怕。」
「很好,」他說,繼續打量著她。「我猜他一定也是和妳做一樣工作的人。會不會就是妳提過的那個人?林肯……」
「喔。」
「脾?」
「妳結婚了嗎?」宋約翰問。
「我不喜歡這種不確定感,」宋約翰說:「每次我一聽見門外有腳步聲,我就僵住了。這種感覺就像在福州,有人徘徊在你家門口,你卻不知道他們是鄰居,還是地區黨部領導派來逮捕你的公安。」
「我從妳的舌頭和脈搏,得知妳的『脾』濕氣太重,因此才導致關節炎和其他一些問題。」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才說:「會的,我會再來。」
「關節炎只是一種症狀。單單治療症狀是錯誤的做法,因為醫術的終極目標,應該是讓病患重新達到和諧的平衡狀態。」
按了一分鐘左右,他才坐回自己的位置。
「為什麼這麼說?」她問,有點不自然了。
宋約翰和-圖-書問:「妳的母親呢?在妳出來工作的時候,她是不是在家裡替妳帶小孩?」
「我敢說,妳屬於『陽』——意思是一座山有陽光照耀的那一側。陽是光明的、有行動力的、增強的、喚醒的、開始的、柔軟的、春天和夏天、出生。這明顯是妳的性格。但妳似乎住在『陰』的世界。這個字的意思是山有陰影的那一側。它是心靈的、黑暗的、自省的、堅定的和死亡。它是事物的終結,秋天和冬天。」他停頓了一下。「我猜,也許這不協調是妳並沒有老實面對妳屬陽的本性,妳讓陰太過侵入妳的生活。妳想,這會不會是問題的原因?」
「伸出來就對了,麻煩妳。」
「為什麼?」
「妳現在把手抬起來。」
她走進餐廳,宋約翰想起身打招呼,卻痛得皺起眉頭。
她啜了口茶,抬起頭看著他。「我沒有小孩。」
「然後呢?」他鼓勵她說下去。
「我也不希望你這麼做。」
「什麼?」宋約翰問。
「我不知道,也許是家庭,也許是愛情。我猜,妳的父母應該都過世了。」
「是嗎?」
「只有父親過世而已。」
「你做什麼?」
他臉上露出期待的表情,問道:「你們找到張山姆和船上的其他人了?」
「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
「我剛剛和林肯.萊姆的內科醫生談過了。」
「不用、不用,」她忙說:「別站起來。」
宋約翰繼續說下去:「在中國,孩子對我們來說是很重要的。沒錯,我們是有人口過度膨脹的問題,但中央政府最讓人詬病的一項政策,就是一胎化制度。這種制度只適用於漢人——中國境內最主要的種族——所以在邊陲地帶,有許多人會宣稱自己是少數民族,以便能生育超過一個以上的兒女。有天我也要多生一點。我要把小孩帶來這裡,然後,等我遇到合適對象,或許會再多生兩、三個。」
宋約翰問:「你們找到他了嗎?惡鬼?」
宋約翰搖搖頭。「當然不是,是我反應過度了……東西方對家庭的觀念真的很不一樣。」
她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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