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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的表情頓時冷若冰霜。「我們什麼也沒看見。」

我回頭面對主屋，不禁嚇了一跳。有人就站在離我幾公尺遠的地方。「你在這裡幹嘛？」

「我跟妳一起去。」他邊說邊跟我下樓到廚房。麥克正坐在餐桌前剝花生，他流露出毅然決然的眼神，把花生一顆顆拋到空中，試圖用嘴接。我跟他打招呼，但他依舊不停拋接，只不過其中一顆果仁從他的鼻子彈開。我走到後門，凝視屋外一小塊狹長的菜園。「我們出門好了，上酒吧、看電影，什麼都行，」我說，「反正，我就是不想待在家裡談死人。」

達維露齒一笑。「這種事我怎麼可能忘得掉？」

「我認為警方急到慌了，」我說，「你也知道，如果有人東西不見了，會在已經找過的地方再找一遍，對吧？我認為這就是他們所做的。我只是想問你一件不斷困擾我的事。還記得你跟達利歐跑到街上扶我吧？」

歐文聳聳肩，擦亮一根火柴；當他將點亮的火柴移到唇間的香菸，整張臉也隨之照亮。

「我們上不上相啊？」我扯開嗓門問道。

「你根本沒試過要成為這個家的一分子，不是嗎？」我繼續說下去，「你把我們當作隱形人，對不對？我們在不在家，你根本沒差。我們可以是任何人。我不記得你曾說過早安或晚安，更別提『要不要來杯咖啡？』或『我要去店裡買東西，有沒有需要什麼，我幫你帶？』」

「一塊兒來野餐吧。」我說。

「我只是想知道警方這次找妳幹什麼。」

「要找新的地方落腳確實很煩人。」

第三次會面，感覺像是我在偵訊米契爾探長似地。我在重新描述事發經過的同時，他卻在椅子上侷促不安，不時把玩手中的筆、搓揉頭皮、調整領帶，或是四顧張望，迴避我的目光。

他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凝視我。

「我們正打算要出去吃飯。」小梅遲疑地說。

「算是記得啦。」她忸怩作態地咯咯傻笑，使我頗為著惱。

琵琶惡狠狠地瞪他一眼。「這樣會搞得很難堪。」她說。

我嘆了口氣。我已經善盡公民的義務了，我再也不願想起佩姬這個人了，至少今晚不想。我走回原本坐著的地方，然後往草地上一坐。我在歐文身旁仰躺著，如夢似幻地凝望從藍綠褪成銀灰色的天空。斑駁的樹枝在我上方陰鬱地聚攏；透過樹影，我能看出半圓月的朦朧輪廓。我慢慢閉上雙眼……

他把菸蒂扔了，它宛若一隻紅眼在我們倆之間眨呀眨。隨後我也扔掉香菸。後來，他推了我一下，我步履蹣跚地往後倒。他朝我移動的方向走，接著再推我一把。我的背撞上尖刺的樹。我打了他一耳光，在半明半暗之中我看見他臉部的肌肉微微抽搐。很好。他屈身向前，用力吻我。我將手伸進他濃密的頭髮中，把他往我身邊拽，嘴裡嚐到血的味道，但血究竟是他的還是我的，我就不得而知了。層層衣衫鬆脫、鈕釦啪嗒拉斷、拉鏈扯開、牙齒抵著皮膚、雙手在彼此身上撫摸、上氣不接下氣、低聲咒罵不絕。

「我應該請妳當我的律師。」我說。

「什麼呀？」米契爾挖苦地說，「這麼說，還得有人去把她的屍體抬起來，再將碎玻璃https://www.hetubook.com.com移到屍體下面囉？」

我把雙腿挪到床下、套上晨袍、把門打開。屋裡鴉雀無聲。大家依舊在夢鄉徘徊。我踮起腳尖穿過走廊，轉開歐文房門的把手，製造出令人難以忍受的咔嚓聲響。他躺在床上，毯子拉到腰際，一手垂盪在床邊。我輕輕關上身後的門，然後走向他。他一動也不動，直到我爬上床，鑽進薄薄的羽絨被裡，躺在他身邊，親吻他的肩膀、脖子和腹部。他發出微微呻|吟，但仍然閉著雙眼、不發一語。他翻身側睡，將一隻手伸進我雙腿之間。我晨袍的腰帶在兩人之間糾結，我蠕動身子，把它脫掉，再往地上一扔。我們非常安靜。他射|精時，我摀住他的嘴巴。

「妳可以躺在吊床上，」他說，「不然幾天前我找到幾把摺疊式躺椅，現在可以把它展開。不過躺椅有點不穩就是了。」

米契爾把另一份卷宗往我這頭丟。「指紋鑑定報告，」他說，「是那群青少年幫派喝的沒錯。在酒瓶砸碎之後，她的屍體被人扔在那裡。」

「你為什麼講話總是要這麼嗆？我今晚沒心情跟你辯，好嗎？」

「你知道嗎？」我說，「任憑我絞盡腦汁，有件事就是想不起來。」

說完這句話，他就一走了之。我愣了一下才七手八腳地爬起來，倚著籬笆，用指尖觸摸我腫起的雙唇。接著我也進門，進入寂靜沉睡的屋裡。我躡手躡腳爬上樓梯時，歐文房間的燈已熄滅。我褪去衣衫，就著洗臉槽清洗身體，盡量避免看見鏡中自己的面孔，然後往床上一倒，等著睡意催我入眠。

「你連眼睛都沒睜開。」我說。

「我聽說了，」達維說，「現在情況怎樣？」

「他有沒有可能是個有婦之夫呀？」達維說。

「在這裡不行。」我說。

「法雷爾太太撞倒妳。她趕忙過去照顧妳，車門沒鎖，採買品也置於車內。她遭人襲擊、搶劫、謀殺、棄屍。接著，幾小時過後，來自威廉．莫里斯的那群混混自行取用她買的酒。就我們所知，他們當場就把伏特加喝光，然後把空酒瓶扔進五十四號門牌前方的凹室，把它砸個粉碎。」

我悄悄踏過草地，往達維那頭走，原本如膠似漆的兩人隨即分開。

「坐哪兒？」

「那瓶酒是超市賣的。碎片四散在她的身上、刺進她的皮膚，也黏在她的外套上。那個酒瓶剛好跟法雷爾太太車上的收據品項不謀而合。」

「不好意思，」我說，「我不懂……」

「是你的推論。」

「所以呢？」

「我們打算把這個家設計得很舒適。」莉亞說。

我對他萌生一股激顫的敵意。「反正你也不在乎。」我邊說邊把一縷煙圈吹到他臉上。

「或許妳不是我以為的那個人。」他說。我翻身下床，穿回晨袍。最後他張開眼望著我。「我也沒看見妳赤身裸體，艾絲翠．貝兒。」

「警方把艾絲翠叫去問話，」達維說，「再次對她進行疲勞轟炸的逼供。」

「這樣啊，很高興真相終於水落石出了，」我說，「我還在想伏特加酒瓶上哪兒去了呢。」

「有，」他說，「當然有問題。他們把酒瓶扔出去，照理說應該會落在法雷爾太太的身上ｈｔtｐs://m.hｅtｕｂook•ｃom•com。」

「你們有什麼計畫嗎？」我問道。

達維沖了個史上最快的澡，然後帶著他的飛盤；達利歐則從邁爾斯房裡拿了一張大毯子。我將塑膠杯和莉亞買的酒放入包包。從家裡出發，只要步行幾分鐘就能抵達公園，如果翻籬笆而過，所需時間更短。那座公園沒什麼特別詩情畫意的地方——沒有池塘或步道，看不見美化景觀的設施，也找不著小鹿在悉心整理的圍欄內吃草——不過這個傍晚景色宜人，薄暮之中綠意盎然、清幽靜謐。無風無息，萬物靜止不動，彷彿在等待著什麼。我們橫越有塑膠袋、菸蒂、壓扁的空罐點綴其中的草地，走到一棵栗樹下，然後攤開毯子，把雜七雜八的食物放在上頭。我把酒倒入塑膠杯的同時，看見歐文迎面而來，並對他舉起杯子。他帶了相機，在距離我們幾公尺的地方停下腳步，開始照相。

「也許喝伏特加的另有其人。也有可能跟凶手是同一人。」

「這根本不是一個主意。」歐文說。他伸出手，由下往上撫摸我的腿，而我無助地渾身打顫。

「它已經很舒適了，」達利歐愁苦地說，「我才剛粉刷完欸。」

「我對你根本沒好感。」最後當我們從彼此身邊滾開，我對他說。

「人本來就會做莫名其妙的事。或許她被反鎖在家門外啊。」

「好吧。」我不甚滿意地說。

「在乎什麼？」

「這是犯罪現場的物理痕跡報告。」

「我都說了。」我說。

「你眼睛是閉著的？」

達利歐突然把飛盤擲向我，害我那杯酒濺得到處都是，魔咒也在瞬間破除。我坐起身子，罵了達利歐幾句，再為自己倒點酒。在混濁的薄暮餘暉中，我眺望公園的另一頭。從目前的所在位置，我能看見我們家的屋頂。莉亞跟邁爾斯在屋裡，盤算著我們一走，要把房子改建成什麼樣子。他們會把臥室改為工作室跟額外的浴室、把牆打掉、把老舊的床鋪跟鬆垂的沙發扔進廢料車、重新粉刷，將多年來積聚的記號和髒污抹滅，直到不留半點我們曾經住過的痕跡。我在心中暗忖：是時候揮別過去了；然而，那之後我再也沒有像在公園的那晚，如此離情依依、眷戀不已了。

「有何不可？」他問道。

「怎麼了？」我問他。

「屋裡太暗了。我們得把它打出去，善用每一寸土地。最好要採光充足，一路通到花園，」莉亞對他的話充耳不聞，繼續說下去，「就算人在室內，也要感覺像在室外。」

他對我皺起眉頭，臉上沒有一絲笑容，接著把相機收到一旁，往草地上一坐，取出一盒香菸。琵琶的那位無名氏男伴，把公事包當小桌子，讓大家擺放雜亂的三明治。我們彼此互丟飛盤，直到天色已暗，無法繼續你丟我接。後來大夥兒懶洋洋地躺在草地，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琵琶和她最新的對象雙腿交纏地坐著，我看見達維跟小梅以為沒人注意，羞怯地牽起手來。達利歐仰躺在地，嘴裡叼了根大麻菸，從鼻孔呼煙。他將我跟米契爾探長會面的經過，斷章取義地轉述給麥克和其他有心要聽的人。麥克自己可能沒注意，但他似乎比平常更為放鬆自在。他穿了一件黑色汗衫，這是我第一次發現他肩上有個刺青：只要肌肉一使力www.hetubook.com.com，那兩條相交的螺線就會跟著移動伸展。

「晚安，」他站在衣衫散亂和渾身是傷的我面前這麼說，「或者應該說早安？」

「妳又不抽菸。」

「你們兩個在密謀什麼事？」琵琶問道，「是不是打算跟邁爾斯說我們是合法租戶，絕對不搬？」

「不對，」他咕噥著說，「這次不一樣。」

「我沒有任何意思。那天陽光普照，我又疲倦不堪。我坐在階梯上，也許正閉著眼，任憑一切思緒飄過腦海，妳知道這種感覺吧。」

「你嘴巴可真甜啊。」我說。

「親愛的，我隨時願意效勞。」她說。

「這不是個好主意。」她說。

「看起來十分詳盡。」

「什麼意思？」我問他，「我說錯什麼了嗎？」

「倘若以上論述屬實，將她殺人滅口的可能還是那群小混混啊。」

「這樣好了，」我邊說邊從椅子上起身，一手搭在達利歐骨瘦如柴的肩膀上，「我們還是別看電影了。我覺得我們應該去公園野餐。立刻動身。這個傍晚的戶外景緻美不勝收。」

「嗯，妳說說看。」

「我問過啦。所以你的意思是還有別人在場囉？」

「我會試著記住的。」

「聽建築師在放狗屁。」麥克說。

「如果妳讀到第四頁，就會看見在法雷爾太太外套上找到的玻璃碎片紀錄。」

「這件案子最後會搞到很難看，」達利歐說，「應該是說對我而言啦。」

他一度默默無言，只是張開雙臂，躺著凝視夜空。後來他起身把扯破的襯衫塞進牛仔褲裡。

「我知道之前問過你了，但我老是記得當時有人在你身邊，這個印象一直讓我難以釋懷。我有印象某人向達利歐道別，不然就是達利歐向那個男的或者女的道別。達利歐說沒這回事，我也並非有意要質疑他；但是我們談論的是一件凶殺案，如果有什麼事是我們能夠幫助……」

「一點也沒錯。」

他傾身倚著桌面。「我要妳確定，百分之百地確定，妳已經把所知的一切都告訴我了。」

他把相機往下移。「我哪知道啊？我感興趣的是那棵樹和它的樹蔭。」

「我站著就好。有事嗎？」

他手伸進放在地上的袋子，取出一份卷宗，把它推向我，並朝我點個頭，於是我把卷宗打開。那是一頁頁打好字的文件。「這是什麼？」

「上來一下。」他用氣音說。

「我看妳是撞昏了。」

「即便如此，」我說，「還是值得一提。」

「她在測量窗戶大小了，」他憂鬱地說，「她該不會懷孕了吧，妳覺得有這個可能嗎？」

「為什麼？」

「他剛說什麼？」莉亞問邁爾斯，邁爾斯不自在地聳聳肩。「誠如我所說的，」她顯然很吃力地往下說，選擇不再面向邁爾斯，而是轉頭針對我，不過我真的沒興趣聽她的居家計畫。「倘若我們把那一小塊菜園改建為露台區，擺設長凳、椅子跟花盆，就會像是室內的延伸。」

「所以她坐在車上三小時？」

「總之，」我說，「你們什麼也沒看見。」

「你以後也沒機會了。這個主意爛透了。」

「別說了。」米契爾說。

「好耶，」達維說。他對小梅咧嘴一笑，「這是個入會儀式，不過我會保護妳的。我先去沖個澡。」

「妳是指那塊菜園？」我問道。

「我不知道。我只能告訴妳：或許是m.hetubook.com.com。不過妳發生意外的時候，我眼睛是張開的。這下妳知道記憶有多不可靠了吧？假如妳事前請某人記住發生的每件事，他們會照辦。但是如果妳事後才問——百分之九十都會忘了。我是說，至少我會忘了。」

然而就在此刻，我們聽到大門開了又關，以及階梯上的腳步聲：從容不迫、姿態優雅的邁爾斯跟莉亞回來了。莉亞人真好，抱了兩瓶給全家享用的冰鎮白酒；不過她同時也拿了可以伸縮的金屬捲尺，以及一本筆記簿。她為自己倒了點酒，並展開捲尺。

他往位置一坐，對我伸出一根肥胖的手指。「聽好了，」他說，「妳還記得我們的推論吧？」

「可以給我一根嗎？」

「請坐。」

「好吧，」他說，「那就再說一次。」

「起訴我的當事人，」我說，「不然就放她走。」此時我靈光乍現、環顧四周。她的晚間男伴離得很遠，正為自己倒第二杯酒。我輕聲細語地問她：「琵琶，妳還記不記得我發生意外當晚，妳帶回家過夜的那個男的？」

「或許妳該向警方提報這個人物。他們非常希望能夠跟事發現場附近的每一個人談話。說不定他來的時候有看到什麼啊。」

氣溫轉涼、天色漸暗，我們看見另一個人影迎面而來。原來是邁爾斯。他不發一語，只是坐在我身旁，距離近到我們的臀部相碰，我可以感覺他的體溫透過我的牛仔褲傳來。我為他倒出白酒的殘渣、對他展露笑顏以示和解。他伸手蓋住我的手，我也任他這麼做，不過就這麼一次。

「我抽，偶爾抽。」

我、達利歐和麥克開始搜刮冰箱找吃的。剛好琵琶帶了一個身穿深色西裝、手提輕薄公事包的男人回家，我們便派他去轉角的商店多買點食物。然後，正當我們要出門的時候，達維現身了，身後還跟了個可愛的年輕女孩。她留著及肩褐髮，有雙褐色的大眼、白皙的肌膚和粉|嫩的雙頰；在他的介紹下，我們得知她叫小梅，她羞紅了臉，微笑著跟大家一一握手。

「沒有一件事兜得攏，」他說，「先是偷她東西的惡少跟謀殺她的凶手不是同一人。現在又冒出這個插曲。」

「實在有夠煩的。」他說。

我不希望這一天結束。等每個人晃回各自房間後，我來到花園。白晝最後一絲暖意消失殆盡，空氣澄澈涼爽。我在達利歐搖搖欲墜的小長凳坐了一會兒，注視著主屋裡每個房間的燈一盞一盞熄滅，只剩廚房還是亮的。接著我起身走到花園的盡頭，向外凝視往四面八方延伸的房屋，它們的籬笆和長形花園，以及更後頭燈光閃爍、聳入雲霄的摩天大樓。有這麼多的人在我身邊，有這麼多陌生人靠近。遠方傳來樂曲中的低音片段。接著，音樂驟然而止，令人緊張的沉默突然降臨。

我聳聳肩，拾階而上，來到他跟麥克臥室所在的二樓。麥克一如往常地緊閉房門，但達利歐卻大開門戶。也許他根本關不了門：半滿的油漆桶、乾硬的油漆刷、一瓶瓶的松脂、一把生鏽的鋸子，以及他從倫敦東區各地的廢料車和垃圾堆撿來的怪玩意兒，堵住了門口，蔓延到走廊。我跨過一支斷了弦的網球拍，繞過一張用支架撐起的桌子，房裡那股無法言喻的污穢及甜臭和_圖_書味頓時撲鼻而來。在他堆積如山的舊家具中，想找到床都有困難：兩張書桌疊在一塊兒，其中一張連桌腳都沒有；木製的毛巾架；邊緣磨損的嬰兒藤籃裡，白鑞餐盤和馬克杯滿溢；附黃銅把手的藍色大皮箱：三把毀壞程度不等的梯形靠背椅；一張堆滿衣物的扶手椅：少了一個輪子的超市手推車：附小型雕飾的五斗櫃；兩個硬紙板做的手提箱……達利歐總說要把這些東西修一修拿出去賣。

我只好作罷。「我不能再想下去了，想到頭都痛了。我要去泡杯咖啡。」

「沒事的，」我對他說，「誠如你說的，我們總不能永遠待在那兒。」

「哦，不要胡扯了，」米契爾筋疲力竭地說，「她有帶鑰匙。而且人也不在那台該死的車上。所以她那幾個小時究竟跑到哪裡去了？車門沒鎖，採買品又在車內？之後為什麼又回來了？」

「怎麼了？」

「這件事我一直很在意，那就是我從單車摔下來的時候，除了你跟達維過來探視之外，我依稀記得還有別人在場。難道是我腦震盪了？」

他起身在房間來回踱步。「我恨死這個鳥案子了。」他說。

「就是這樣，」我以這句話結尾，「同樣的故事。一字不差。」

「離開。」

我簡略提了一下米契爾以及困擾他的那些事，達利歐則點起一根大麻菸，深深地吸了一口。一瞬間香甜的氣味彌漫屋內。他把菸灰彈到地上，然後把大麻菸遞給我，不過我搖頭婉拒。

我想不到為什麼不行。我根本無法思考。我們倆抵著粗糙的平面，不斷推擠背部的籬笆，荊棘跟片片樹皮又刺又扎。一片混亂、狼狽不堪。他得拉扯掉我的牛仔褲，然後身子抵著我，進入我的體內，而我以為痊癒的每個部位又開始疼痛。每處瘀青隱隱作痛。他的雙眸在黑夜閃耀。

「好了，」她歡欣鼓舞地說，「我們來幹活吧。」

「這是當然。」達維說。我覺得他好像有點不太自在，不過也有可能是我的錯覺。「也許真的還有別人在場——就算有的話，妳也應該去問達利歐。」

「你把我找來就是要問我這些？」

「所以就是沒砸中囉。」

莉亞目不轉睛地看他，而麥克也不甘示弱地回瞪，然後把一顆果仁扔向窗戶。

「沒錯。」

「這有什麼問題嗎？」

「又不是只有妳能進花園，我說的沒錯吧？」

不曉得是什麼把我喚醒。由於我根本懶得拉上窗簾，我能從躺著的位置看見天邊露出了魚肚白。鳥兒在屋外殷切地囀鳴。我轉頭瞧見手機顯示現在的時間是早上五點，便又闔上眼，用力逼自己再次入睡，卻無法奏效。我憶起昨晚，感到沉重、心煩意亂，而且肉|欲橫流。

接著是短暫的停頓，彷彿在等待著煙火迸發。

「他覺得案發當時我們可能就在附近。我不太清楚他為何會這麼想，不過，就連他自己都說不出個所以然。」

「不必麻煩了。」

走向臥室的途中，我抬頭一看，只見達利歐在欄杆後方向下俯視，他對我招手，拙劣地做出心懷陰謀詭計的表情。「怎樣？」

「喏。」他伸手遞菸盒，不過我依舊站在原地，他只好走過分隔我們倆的那塊草地。他抖出一根菸，把它遞給我，並為我點菸。

「不好意思，打個岔，」我說，「只是有件事想問你。你知道警方又把我抓去問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