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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文學課

作者:威爾.拉凡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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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那令人驚惶失措。雖然和保羅.法奧斯見面討論《螺旋》,絕對是愛荷華人氏做夢都不敢想的事,卻幾乎沒人肯赴約。」
費斯克向前傾。幾綹稀薄的頭髮掉下來,濕濕的攀附在前額,他說故事說到筋疲力竭。
「班.洛克就像在修補某種機器。」費斯克繼續說,「他當著學生的面剪下書的封面,用美工刀割下書頁,真的把書本解體,一片片的研究。」
「法奧斯朋人聯絡了洛克。」
她驚得張開嘴巴。「『聯絡』是指?」
她察覺到院長語氣中的遲疑。「可是……」
亞麗想到艾迪斯之前上課時,舉在鏡頭前的書頁。
「他讓他們奠定了狂熱的基礎,亞麗。想像他們在那裡。」費斯克向前傾,亞麗視線跟隨他動個不停的手。令人眼花撩亂的狂野雙手,投下的影子活像個大客廳牆上的污痕。「這些學生發現作者唯一的小說《螺旋》,不僅是一本書,也是……別的東西。就像藏寶圖一樣,是全新的地圖,未受染指。之前,從沒有人真的花時間鑽研過,他們是首開先河的第一批人。想想看,他們會認為自己有多麼厲害!」
亞麗再度思忖起那個愛荷華小鎮。
「盧瑟福的老家是哪裡?」
「費斯克院長,拜託。」
「作者打電話給教授。」他說,「他告訴洛克,他聽說了這個討論小組,想親自和學https://www.hetubook.com.com生們見面。即使在當時,這也令人震驚。法奧斯是出了名的遁世,從不露臉,也不接受訪問。《螺旋》封底的察爾斯.盧瑟福照片已經遭受質疑。當這個自稱法奧斯的人要求跟教授及學生們見面嗯,這就足以嚇壞班.洛克了。」
「他們展開對法奧斯的追尋嗎?」
費斯克很訝異。「理查還沒和你們說到班傑明.洛克?啊,那你們的課根本還沒正式展開。」
「哈姆雷特。那裡什麼都沒有。」
費斯克綻出微笑。「你當然已經知道答案了。只有他跟洛克同一陣線,理查說什麼也不會退卻。他決心要去,不計風險。我跟你說過,他不是殺人犯,亞麗,他勇氣過人、信心十足,對自己跟自己的想法都很篤定,至於危險……嗯,他沒考慮過危不危險,只想把法奧斯之謎查個水落石出。他跟著洛克研究那本小說夠久了,一心盼著挖出答案。」
「艾迪斯教授呢?」她問,幾乎情不自禁的幻想教授學生時代的模樣——強而有力,甚至性感。他的執著,必然超越了那批法奧斯學者的研究動力。某種東西在她心裡鼓脹起來,一股令人害羞的能量,她硬生生嚥下那股能量。
「我保證,」院長重申,「你會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要嘛,理查跟你們說,要嘛,你們和_圖_書自己去查哈姆雷特有什麼。」
(到洞裡,)她想。(兔子洞。)
他緩慢而慎重的點一下頭。「那是在理查讀研究所的最後一年。某一晚,洛克面色如土的出席聚會,沒有血色。學生們知道一定出事了,馬上問他怎麼回事,洛克就向學生說了。」
「他的作法非常小心。」費斯克回應,「他集結了一群菁英學生。從杜蒙特文學系裡精挑細選出一小群菁英學生,他們自稱『愛荷華人氏』。」
「但洛克教了他們什麼?既然當時世人對那些小說所知有限,教授能教這群學生什麼東西?」
「是其中一員,對。當然有他的份。保羅.法奧斯神話的誕生地,正是在班傑明.洛克的家裡,在那些私密聚會中。」
「理查一定會跟你們說的。」
「那他們怎麼做?」
「理查不認為如此,起碼是剛開始的時候。他覺得愛荷華是障眼法,就像那張百科全書推銷員的『作者玉照』。法奧斯寫了紐約市、歐洲。他寄出的手稿郵戳是歐洲。感覺上,整件事是一齣鬧劇,彷彿法奧斯故意挑了一個位於美國中央的小地方,讓筆下的人物從那兒展開旅程。這是正宗的法奧斯作風:看起來煞有介事的東西,其實無足輕重。」
亞麗忖度起來,這符合她目前看的《螺旋》前一百頁左右的感覺,作者的筆觸確實有種近乎女性www•hetubook•com.com的味道。
「因此,很容易看出他們怎麼入迷的,」費斯克繼續說,「我是指全然淪陷,自由意志一律拋到九霄雲外。若說這群所謂的愛荷華人氏之前就對洛克百依百順,這會兒更是任憑他擺弄。洛克不只成為他們的精神導師——也有點像心靈指引。」
亞麗想起自己這一班,想著那滯悶又無窗的地下室教室,想著艾迪斯出現在電視螢幕上的那一刻,席捲過她的感覺。
「確實如此。誰都會覺得怪吧?你投注三年的光陰鑽研一部小說,又挖又掘,拚命要掰開真相,遁世的作者卻突然點名要見你?洛克很害怕。他向理查坦承,這位作者在他們交談時聽起來很奇怪。莫名的疏離。不像人,倒像……」
「而理查.艾迪斯……」
「愛荷華是許多法奧斯筆下人物的家鄉。」費斯克說,「察爾斯.盧瑟福也是那裡的人。大家向來相信愛荷華是原點、是地圖的正中心。想找到法奧斯,就從那裡找起。」
「對,」老人說,「正是如此。」
「正是如此。洛克教的是評論理論。你要知道:洛克堅決信奉雷蒙.比卡的主張。他認為文學純粹是一連串的數學模式,讀者得自己負責破解這些模式、爬到洞裡,自己進入書的神髓。」和*圖*書
「艾迪斯去過那裡嗎?我是說以前?」
「是,」她終於說,「我可以體會歡們的感覺。」
「他是誰?」
「你說班傑明.洛克扭轉世人對保羅.法奧斯的評價。」她說,「他怎麼辦到的?」
「他覺得哪裡不對勁。」
「那麼,哈姆雷特是艾迪斯引導我們去查的線索嗎?我是說引導我。這就是這門課的目的嗎?讓我回溯他跟洛克的腳步,然後或許我可以查出他們找不到的東西?」
「他是艾迪斯教授的老師?」
「是洛克讓艾迪斯博士迷上保羅.法奧斯的嗎?」
「像什麼?」亞麗發問,她現在腋下燥熱起來,心跳如雷。
費斯克躊躇再三。燈光又搖曳起來,客廳幾乎全黑。唯一的人工照明來自角落的一盞小檯燈。
「我的天。」
「理查大概從中看見了某種藝術吧!」費斯克說,「看見真理。當然,自從洛克發現理查的腦筋有多厲害,他們便分不開了。」
「去過,跟洛克去的。」
「洛克?」
起初費斯克默不作聲。當他開口時,眼睛沒有看她,既疏遠又嚴正,拉下臉。
「像錄音。」費斯克說:「像某種機器。」
「對。那時候法奧斯沒沒無名,但洛克很快便扭轉局面。那是一九七二年,《黃金沉默》還沒面世,很多人判定法奧斯沒什麼了不起,或許算得上比較現代版的伊迪絲.華頓。事實上,第一個主張保羅.法奧斯有可能是女性的學者,正是班傑明.洛克。」和圖書
「跟我說愛荷華的事。」兩人在大客廳坐下後,亞麗說,「艾迪斯教授說我們應該從那裡展開調查,就是盧瑟福的出生地。那地方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到底是什麼事?」亞麗問。她現在已經不可自已,在院長的故事裡渾然忘我。
隔天早上,亞麗返回山丘上費斯克院長的大宅。這回,老人在等她。
費斯克在沙發上往後靠,叉起腿。「班傑明.洛克以前是杜蒙特大學的風雲人物。」他開始說,「杜蒙特大學是理查的母校,當然,他後來也做了那裡的教授。洛克有點像天生反骨的教授。杜蒙特的女生愛慕他,男生想變成他。他是一九七〇年代方興未艾的學生運動的中堅份子,穿喇叭褲、戴五彩珠珠項鍊去上課。我見過他一次,那應該是一九七一年。他比較像學生,沒什麼教授架子,但你簡直可以目睹才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在這方面,他跟理查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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