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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更鳥的賭注

作者:尤.奈斯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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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創世紀 20

第二部 創世紀

20

「我看起來像需要什麼嗎?」酒鬼張開雙臂,咧嘴而笑,口內不見牙齒。
「我在想我是不是應該去問問那些偶爾會來這裡的記者,看他們是不是知道像你這樣一個體面的人來這種地方做什麼。你知道的,記者什麼事都知道,就算不知道也查得出來。比方說,一個在戰爭中死去的人,怎麼可能復活了?他們查線索的速度快得不得了呢,就像這樣。」
「你說是就是吧。有什麼事嗎?」
「了解,」老人說,暗自評估眼前的狀況。「我們去散個步吧,我不喜歡引人注目。」
兩人走進賀伯披薩屋旁邊的拱門小巷,小巷內擺著滿滿一排灰色輪式大型垃圾箱,擋住街上的視線。
「往這裡面走。」
「你覺得要你保持沉默,多少錢才恰當?」
那名穿紅色冰島毛衣的酒鬼凝視老人,酒鬼的眼眸是淺藍色的,顏色甚淡,宛如綠松石珠。酒鬼的年齡不大好猜。可能四十歲,也可能八十歲。但老人清楚知道酒鬼幾歲。倘若老人專心回想,說不定還能記起酒鬼的生日。他們在戰場上十分注重慶祝生日。
「我的天!難道你認不得昔日的戰友嗎?」
史費勒心情大好,心想應該邀請哈勒、吉列森和柯維斯到他那桌,請他們喝一輪酒,看他們有什麼反應。對,他媽的一定要這樣和_圖_書做!
「呃,你有幾張?」
老人伸出戴著手套的手,迅速地和酒鬼伸出的大手握了握。
一九九九年十一月十五日
「什麼?」那酒鬼問,舉起一手放在耳後。
老人嘆了口氣,再次環顧四周,確定四下無人,然後解開外套鈕釦,把手伸進外套。
「所以呢?」
「幾張一千克朗我想應該不錯。」
賀伯披薩屋
老人轉過身來。
「我想應該認識。」
老人嘆了口氣。「也許你有什麼事我可以幫得上忙?」
那聲音具有一種特殊的銼磨聲,只有多年來嚴重酗酒、抽煙和睡眠不足才會造成這種聲音。
「呃,多少錢才恰當啊,嗯……對了,我看見那個渾小子從你的報紙裡拿出一千克朗……」
老人轉過頭去,看了那男子一會,又轉回了頭。
「我看起來像死人嗎?」
奇怪的是,史費勒雖曾差點失手將人打死,卻從沒見過死人。同樣奇怪的是,眼前這副景象竟差點讓他雙腿發軟跪下。只見一個男子靠牆而坐,兩個眼珠分別看往不同方向,看起來是死透了。死因一望便知。男子的喉嚨上有一道呈微m•hetubook.com•com笑弧形的紅色割痕。雖然這時割痕上只有鮮血一滴一滴的滴落,但男子身上的紅色冰島毛衣已吸飽濃稠的血液,可以想見他喉嚨被割開的那一瞬間有多少鮮血泉湧而出。垃圾和尿液的惡臭薰人欲嘔,史費勒先嘗到膽汁的味道,然後兩瓶啤酒和一張披薩都從胃裡給翻了出來。吐完之後,他倚著垃圾箱站立,對柏油路面猛吐口水。他腳上那雙新靴子沾上了黃色嘔吐物,但他沒看見,他眼中只看見一條紅色小溪在黑暗中閃爍微光,往小巷低處流去。
酒鬼伸出污穢的巨大手掌,老人聞到由汗水、尿液和嘔吐物混合而成的甜甜惡臭。
「哪一場戰爭?」
「我問說你有什麼事嗎?」老人稍微拉高嗓門,又說了一次。
他穿過普蘭街,從一個推嬰兒車的巴基斯坦婦女面前走過,並對那婦女微微一笑,純粹出於惡作劇心態。他往賀伯披薩屋門口走去,心想拎著一個塑料袋裡頭裝著不要的靴子,實在沒有意義,便走進拱門小巷,掀開一個輪式垃圾箱的蓋子,把塑料袋扔了進去。走出小巷時,他看見小巷深處的兩個垃圾箱之間有兩條腿伸出來。他環顧四周,見街上空無一人,小巷裡也沒人。那是什麼?是酒鬼?還是毒蟲?他走近一些,只見那雙腿伸出之和圖書處,周圍堆聚了許多垃圾箱。他感覺心跳加速。毒蟲不喜歡被人打擾。史費勒後退一步,將其中一個垃圾箱踢到一旁。
「喔,幹!」
「好了,」老人說:「我們已經握過手了。如果你沒別的事,我就要走了。」
「接下來事情就上報了,你懂吧。」
「我認識你嗎?」老人問,並不轉身。
「要幾張?」
酒鬼向前踏了一步。「你看起來不像死人。你生病了,不是死了。」
「所以?」
「你還沒跟別人說你見到我吧?」
老人伸出一手,緊緊搭在酒鬼肩膀上。
「當然,我們要別人看幹嘛?」
史費勒大步穿過青年廣場,手上晃著一隻綠色塑料袋。二十分鐘前,他還身無分文,腳下的靴子破了好幾個洞,坐在賀伯披薩屋裡。現在他走在路上,腳上穿著一雙光可鑒人的全新戰鬥靴,鞋帶綁得甚高,兩邊各有十二個鞋帶孔,是從亨利易普森街的「最高機密」服飾店買來的。他身上的信封內還有八張簇新的一千克朗大鈔。未來他將再拿到十張。許多事竟可以在片刻間翻盤,非常奇妙。今年秋天,他原本即將面臨三年牢獄之災,沒想到他的律師發現那個肥胖的女陪審法官在錯的地方宣誓。
「你瘋了嗎?起初我還以為我見到鬼了。大白天的。在賀伯披薩屋看見鬼!」酒鬼https://m.hetubook.com.com爆出一串震耳大笑,但很快就轉變成喀然的咳嗽聲。他彎下腰,靠在牆上,直到咳嗽平息。然後他站直身子,擦去嘴角的黏液。「還好沒有,不然他們會把我抓去關。」
「帶領我吧,同志。」酒鬼大笑,用嘶啞的聲音哼了一句歌詞。
「怎麼了?不想跟老同志握手嗎?」酒鬼的聲音聽起來彷彿死亡的卡嗒聲。
「有事跟找麻煩是不太一樣的。跟老朋友聊幾句話很平常不是嗎?尤其是跟好久不見的老朋友,跟一個你以為早就死了的老朋友。」
「呃,是你嗎?」
老人讓賀伯披薩屋的玻璃門在身後關上,站在人行道上等待。一個推著嬰兒車、頭上纏著圍巾的巴基斯坦婦女走過他面前。車輛在他眼前疾馳而過,他看見自己忽隱忽現的身影反映在汽車車窗和他身後的披薩屋大玻璃窗中。披薩屋正門左方的窗戶上貼著兩道白色膠帶,交叉成一個大十字;看起來似乎是曾有人想從外面把玻璃窗踹破。玻璃窗上的白色龜裂紋宛如蜘蛛網。老人看得見玻璃窗內的史費勒依然坐在桌前。在那張桌子上,他和史費勒談妥了細節。五週後。貨櫃港口。四號碼頭。凌晨兩點。暗號:天使之聲。這暗號也許是一首流行歌曲的曲名。他從未聽過,但用來當作暗號很恰當。遺憾的是價格沒那麼恰https://www•hetubook.com.com當:七十五萬挪威克朗。但他不打算殺價。眼前的問題是:屆時對方會信守諾言和他完成交易,還是會在貨櫃港口將他洗劫一空。他對那年輕的新納粹黨員透露自己曾上過東部戰線,希望能激發那年輕人的忠誠心,但不確定那年輕人是否相信他說的話,也不確定他說了跟沒說是否有所差別。他還編造了一段故事,描述自己服役的地點,以免那年輕人開始問東問西。但那年輕人什麼也沒問。
「我不喜歡被別人盯著。」
「哈,我有事。」酒鬼左右搖晃,試著把注意力集中在老人身上。「我只是在想,像你這種人來這種小地方幹什麼。這件事想一想應該不會太奇怪吧?上次我在這裡看到你,我心想,他應該是迷路了。可是你卻去跟那個拿球棒到處打人的渾小子坐下來說話,今天也是……」
「什麼?」
「我應該不認識你。」
「那場戰爭啊,我跟你都是為了同樣的理想而戰。」
酒鬼彈了彈手指,兩根手指卻沒碰著。
馬路上又駛過幾輛車。史費勒依然坐在披薩屋裡,這時有個男子站了起來,蹣跚地朝門口走去。老人記得見過那男子,上次那男子也在披薩屋。今天那人的眼光一直注視著他們。店門打開。老人等待著。馬路上傳來煞車聲。老人聽得見男子在他身後停下腳步。然後他等待的事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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