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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名字是？」

哈利踩踏板的腳停了下來。霍爾清了清喉嚨。

「沒有，那只是音樂而已。」

「我是哈利。」

「他就住在奧斯陸，應該是住在侯曼科倫區。」

不，呃，不過真令人驚訝，哈利心想。他不喜歡吵鬧的音樂，也不喜歡聽見自己的肺臟發出刺耳的呼吸聲。他大可在警察總署健身房裡免費運動，但愛倫說服他加入焦點健身中心。他答應加入。後來愛倫繼續勸說他參加有氧課程時，他便劃清界線，斷然拒絕。加入一群喜歡罐頭音樂的人跟著音樂做動作，看著有氧老師在前方齜牙咧嘴地笑著，激勵大家加把勁，大喊諸如「一分耕耘一分收穫」的口號，這些對哈利而言，根本就是甘願貶低自己的行為，他完全無法理解。在他看來，來焦點健身中心運動的最大好處，莫過於能一邊運動一邊收看「魯賓遜探險記」，而且不必跟湯姆．沃勒共處一室。湯姆的閒暇時間似乎全花在警察總署健身房裡。哈利迅速朝四周望了一圈，確定ｈttps://ｍ.ｈetｕｂｏｏk.ｃｏｍ•ｃｏm今晚他仍是這裡最高齡的會員。心肺功能訓練室裡幾乎清一色全是女性，耳朵塞著隨身聽耳機，每隔一段時間就朝他的方向偷看一眼。她們看的不是哈利，而是哈利隔壁坐著的那位挪威最有名的脫口秀表演者，只見他身穿灰色連帽上衣，時髦劉海下方不見一滴汗珠。哈利那台腳踏車的控制面板屏幕上顯示一句話：你騎得很好。

「然後呢？」

「我的天哪，」哈利說：「這個人一定是瘋了。」

霍爾大笑。「絕對相信。」

「真的？」

「可是……」

「那好吧。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我看過你在約翰尼斯堡的訊問報告了，你怎麼沒跟我說他去過森漢姆？」

「你信任一個上過東部戰線的士兵？」

「說來話長。」

但打扮得很爛，哈利心想，低頭看了看他那件鬆垮褪色的慢跑褲。他不時得把褲頭拉高，hｔtps://www.hetｕbｏｏk.ｃｏｍ•ｃoｍ因為手機就掛在腰際鬆緊帶上。而他腳上那雙破舊的愛迪達運動鞋既不夠新，稱不上潮，又不夠舊，趕不上復古風。身上那件八〇年代英倫搖滾天團「歡樂分隊」（Joy Division）T恤曾是風靡一時的街頭穿著，如今傳達的訊息卻是這人已有多年沒跟上流行音樂的腳步。但這些尚不足以讓哈利徹底汗顏，直到他的手機響起，十七雙責備的目光——包括那個脫口秀表演者的——朝他射來，他才覺得無地自容。他從腰際取下那個黑色小惡魔機。

「亞爾薩斯在歷史上有時屬於法國，有時屬於德國，所以那裡的人會說德語。我們要找的這個人既然去過森漢姆，那麼可能人選就大大減少。因為只有諾爾蘭軍團和挪威軍團的士兵會在那裡接受訓練。更好的是，我可以介紹你一個人，他去過森漢姆，而且一定很樂意幫忙。」

哈利踩著踏板，汗流浹背。心肺功能訓練室擺著十八台先進的肌力健身腳https://www.hetubook.com.com踏車，每台腳踏車上都坐著一個頗具吸引力的所謂「都會」人士，每個人眼睛都盯著掛在天花板上的靜音電視。哈利看的是「魯賓遜探險記」，裡頭的艾莉莎正在說話，看她的嘴型是在說她受不了波普了。哈利之所以知道是因為電視上播的是回放。

「太好了，我會跟他連絡。霍爾先生，謝謝你。」

「你喘得跟海像一樣，等你方便再回我電話吧。」

「樊科。辛德．樊科。」

「我是霍爾，有打擾到你嗎？」

「你為什麼笑？」

「他是諾爾蘭軍團的士兵，上過前線作戰。一九四四年他自願加入反抗軍。」

「我的回答是，對，很重要。如果你不確定他是不是上過前線，現在可以確定了。百分之百確定。森漢姆是個小地方，我所聽說過去過森漢姆的挪威人都是在二戰時期去的，他們去那裡的訓練營接受訓練，然後才前往東部戰線。你在德國地圖上找不到森漢姆是因為森漢姆不在德國，而是在法國亞爾薩斯。」

「你是說烏利亞？那很重要ｈｔtps://ｗww.ｈｅtuboｏk.cｏm•ｃｏｍ嗎？我根本不確定那個地名我有沒有聽對，而且我查過德國地圖，都沒找到森漢姆這個地方。」

「我時間多的是。」

「可能吧。我們都瘋了。那時候在打仗。再說，我們從來沒談過這件事，那時候沒談，後來也沒談。你也不應該……」

「我們把他藏在一間小屋，離我們跟德軍都很遠。有人建議我們應該命令他去殺一個他加入國家集會黨的哥哥。這個構想主要是想看看他會有什麼反應。我們對他下達這個命令時，他一句話也沒說，但隔天我們去小屋查看，他已經不在了。我們很確定他落跑了，但是兩天後他又出現。他說他去了他家位於古布蘭斯達的農莊。幾天後，我們收到古布蘭斯達的弟兄回報說，他的一個哥哥死在牛棚，另外一個哥哥死在穀倉，他的父母死在客廳地板上。」

「我現在很方便，我在健身房。」

「當然不會。他住在哪裡？」

電視屏幕上是波普的極近特寫，他正流著眼淚跟家人打招呼。哈利把手機掛回運動褲腰際，拉了拉褲頭，朝重量訓練室hetubook.com.com大步走去。

「他生長在偏遠農村，父母和兄長都是國家集會黨狂熱份子，所以他被迫從軍，上前線作戰。他從來沒相信過納粹，一九四三年在列寧格勒逃兵。他曾短暫被俄軍俘虜，後來跟俄軍一起戰鬥，最後才想辦法從瑞典回到挪威。」

仙妮亞．唐恩（Shania Twain）依然高聲唱著那不吸引我。

「我們命令他殺了一個家人。」

那不吸引我！揚聲器大聲唱著流行歌曲。

霍爾頓了頓。

「我們是在諾瑪迦區發現他的，諾瑪迦位在伍立弗斯特以北，當時我們都不相信他說的故事。我們認為他是間諜，原本想一槍斃了他。我們跟奧斯陸警方資料庫有連線，也就是說我們可以核對他說的故事。根據報告，他真的在前線失蹤，據推測是逃兵了。他的家庭背景也核對無誤，而且他有證明文件證明他的身份是真的。當然這些都有可能是德軍編造出來的，所以我們決定測試他。」

「哇。」

那不吸引我！揚聲器又大聲唱到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