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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雅士脫離電車，方向盤自行旋轉，讓輪胎離開電車軌道，抓上柏油路面，驅使他迎向下一個紅綠燈。

哈利鬆開離合器，踩下油門，把雅士開上碎石徑前的人行道。

是個女兒。赫蓮娜替她取名為蘿凱。我哭了又哭，赫蓮娜撫摸我的臉頰，說上帝的道路是……

哈利回到客廳，把手放在眼睛上。為什麼他在碧翠絲的房間裡見到赫蓮娜的照片時，並未立即聯想到呢？一個是母親，一個是女兒。他的心思一定是在別處。也許這正是問題所在——他的心思跑到了別處。他不管在哪裡都看得見蘿凱的臉龐：在街上路過女子的臉上、在轉來轉去的十個電視頻道裡、在酒館櫃檯的後方。那他為什麼會特別注意到牆上那和圖書個美麗女子的照片？

他是不是該打電話給艾德伐，確認化名為辛德．樊科的蓋布蘭．約翰森寫的這些內容是不是真的？他需要確認嗎？現在不是時候。

綠燈，綠燈，黃燈。

他踩下油門全速衝刺，一手仍緊按喇叭不放，希望這微不足道的喇叭聲能在獨立紀念日上午十點十五分的奧斯陸市中心吸引一點注意。接著他發出尖叫，奮力踩下煞車。那輛雅士拼老命抓住地球表面。空卡帶盒、香菸盒和哈利全都往前飛。他的頭撞上擋風玻璃。雅士停了下來。一群歡欣鼓舞的小朋友揮舞國旗湧上斑馬線過馬路，就在哈利的正前方。哈利揉揉額頭。皇家庭園就在前方，通往皇宮的路黑壓m.hetubook.com.com壓地全都是人。他聽見旁邊的敞篷汽車傳來熟悉的廣播聲，那是每年大同小異的實況轉播。

「現在皇室成員站在露台上對一排小朋友和聚集在皇宮廣場的民眾揮手，民眾發出歡呼，剛從美國回來的王儲最受歡迎，他當然是……」

這時要停車已然太遲，哈利猛打方向盤，微踩煞車，讓車尾擺正，顛簸地衝過鋪路石，直到雅士左側撞上電車左側。只聽見尖銳的砰地一聲，雅士左側照後鏡已然不見，接著是門把刮擦電車車體的聲響，又長又刺耳。

後來我倚在樹旁睡著了，做了一個又長又怪有如天啟般的夢。當我醒來，我的老同伴也醒了。丹尼爾回來了。我知道他想做什麼。

我快死了。在經歷過波濤洶湧的一生之後，卻發現自己跟大多數人一樣即將被一種常見的疾病奪走生命，這種感覺十分奇怪。我該如何告訴蘿凱和歐雷克？我走在卡爾約翰街上，感覺到生命多麼可親，自從赫蓮娜死後我一直覺得生命沒有意義，如今我突然對生命產生渴望。倒不是我不盼望跟妳聚首，赫蓮娜，而是因為我忽視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已經很久了，如今我的時間所剩無多。我踏上一九四五年五月十三日我曾踏上的那條碎石徑。王儲依然尚未站上露台說ｈｔｔps://ｍ.ｈｅｔuｂoｏk•coｍ•ｃoｍ他能夠了解，他只了解其他有需要的人。我想他永遠都不會站出來說這些話了。我想他出賣了我們。

「幹！他媽的！」

他把稿子往後翻，翻到一九九九年十月五日那一頁，只見後頭已沒剩多少頁。哈利覺得手心冒汗，心中浮現一絲如同蘿凱的父親收到赫蓮娜來信時，所描述的那種不願意面對無可避免之事的心情。

赫蓮娜大量失血，性命一度垂危，所幸他們及時反應。我們自然失去了寶寶。赫蓮娜極為傷心，我只能不斷地說她還年輕，我們還有很多機會。醫生卻不那麼樂觀，說她的子宮……

哈利猛力將排檔打入後退檔、一檔、然後是二檔，那輛福特雅士呻|吟一聲，接和-圖-書著他把油門踩到底不放，雅士發出受傷野獸般的吼聲。一個身穿艾斯特丹慶典服裝的男子正要穿越威博街和玻克塔路的交叉口，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他跳到一旁，讓穿著長襪的腳避免被那輛雅士幾乎已無胎紋的輪胎給輾過去。只見黑德哈路擠滿開往市中心的車輛，哈利於是開上左邊車道，一手猛按喇叭，希望對向來車能識相地閃到一旁。他好不容易繞過羅列咖啡館外側，眼前突然冒出一道淺藍色牆壁，填滿他的視線。是街道電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