３７
冷靜的聲音自耳機內傳來。「冷靜點，強尼，我們現在已進入電梯內，注意看，我們有可能會開槍，知道嗎？」
史威尼按電梯按鈕，但是電梯一直沒有下來。
泰德跑出去外面，特種部隊的車子停在門口，他們通常有各種開啟電梯的鑰匙。
「如果你不舉手，我們會投下昏迷彈，我給你三秒鐘的時間。」彼得生從他的衣服內再拿出一枚昏迷彈，然後，他大喊，這一次是對他的同儕：「夥伴們，注意下面，昏迷彈來了！」他沿著門邊，將昏迷彈丟在那傢伙身上。「中尉，他沒有動。」
泰德對著大廳喊：「史威尼上去拿晚餐盤了嗎？」
他解下腰間對講機。「司令部，這是泰德，高塔已經清理完畢。」
在大廳內，泰德看特種作戰部隊的人，並不因已經投下昏迷彈而有所疏忽，一個手執來福槍的士兵站在電梯外守衛，另有一個士兵將梯子搬進去，他站在梯子上，手槍指著已經被卸開的天花板，然後，泰德看到天花板上伸出來一個士兵的頭和肩膀，他遞出一把點三八的左輪，高喊：「他已經死了。」
泰德跪下來，他想要試探脖子，但是地上這具可怕軀體自動發出若有似無的低吟，並且吹出一個血泡。
泰德曾經在田納西特種作戰學校上過課，他是優等生，現在，他能夠掌握情況，知道如何應對，帶著幾個年輕夥伴，他做先鋒，一階梯一階梯往上爬。
這時候，他們頭頂上傳來兩聲槍響，點三八口徑的左輪，槍聲在石頭樓梯間回響，然後，再傳來第三聲。
「還有，」雅克伯一邊檢查一邊說：「普波利的還滿滿的，鮑耶的也都還在。」
二樓的門鎖著，裡面一片烏黑。
雅克伯和泰德一起在電梯內，當電梯往下時，一滴血突然落在泰德肩膀上，泰德抬起頭，一會兒之後，另一滴血落下來，掉在他鞋尖上。
「好了，強尼，我們的人會進入天花板將他押下來，你注意看鏡子，以防任何動靜。」
強尼．彼得生跑到三樓，離電梯天花板有一段很長距和-圖-書離，他拿出鑰匙，打開三樓電梯門，電梯天井很黑，什麼東西都看不見，於是強尼從衣服裡拿出器具：「我沒法看清楚。」
然而，他的呼叫器響了，一名中尉來到樓下外面擔任指揮官，他要最新的消息，泰德不能為普波利做人工呼吸了，他必須講話。
兩名特種部隊的隊員很快進入大廳，他們頭戴鋼盔，身穿全套黑色防彈衣，手上端著來福槍，爬樓梯上去。
像螞蟻打仗。泰德心想。
屋內沒有動靜，但是場面卻十分駭人。泰德看過打鬥及謀殺後的場面，在警界服勤期間，他曾目睹六位警察同儕死亡。但是現在，在他眼前的，是更令人不堪入目的景象，躺在前面穿制服的警察，已無法分辨面目，臉部皮綻肉開，一隻眼睛斜吊向鼻梁，另一隻眼則覆滿鮮血，完全看不見眼眶，彷彿被挖走眼珠。
史威尼又等了一會兒，不耐煩地說：「搞什麼鬼？」
所有崗位都互報平安，沒有人傳來萊克特的任何消息。
「他拿走什麼？」
救護車來得很快，但泰德不覺得，看著躺在地上的可憐肢體，泰德覺得即使再快的救護車，恐怕也救不了他的命。年輕的馬瑞拚命想對他說話，但他不敢看他，微弱的血泡和微弱的呻|吟，令人毛骨悚然，泰德聽見馬瑞說蠢話，他說：「你很好，普波利，你看起來很好。」他再一次重複這話，聲音有氣無力。
「你可以看得見他的手嗎？」
電梯仍然停在五樓。
「知道，下士，派八名崗哨守住各個窗口，出口已經圍堵了，他還在裡面，守住你的位置，特種作戰部隊已經來了，讓他們把他轟出來。」
雅克伯伸出手指試探鮑耶的脖子。「他死了。」他的聲音越過音樂，喊：「泰德？」
他拿出的是一面有著長柄的鏡子，他將鏡子伸進邊緣，然後，由他的夥伴拿出探照燈來照。
泰德再爬兩階，現在，他到最頂層的第五樓，音樂如流水，不絕於耳，走廊上有微弱的光，是由毛玻璃房間照射出來和*圖*書的。
在七點整時，將會有十五位執勤警員值班結束，其中包括兩位在樓上看管萊克特的普波利和鮑耶。泰德下士也是這一班的執勤者，快下班了。
「他是普波利！」
「兩手交握，高舉過頭。」彼得生對著電梯天井大喊，下面沒有動靜。「報告中尉，他沒有動。」
群情嘩然。
他們爬上三樓，藉著電梯的微弱燈光，走廊上暗影幢幢，走廊上沒有鏡子可以幫助他們看電梯內的動靜，但他仗恃手中重型機槍，大膽靠近電梯，伸頭一看，裡面竟然空無一人。
一位隸屬於受刑人感化機構的警察，也擠在人群中，當他看到屍體手臂上的刺青時，突然大叫起來。
「他叫什麼名字？」馬瑞是新人。
「兩把手槍和一把刀——雅克伯，看看槍帶裡還有沒有子彈。」
在他們往一樓途中，天花板的血滴滴答答地落，雅克伯和泰德往後退，靠在電梯牆上，他們的槍一直對準著天花板，到達一樓後，泰德按按鈕，將電梯鎖停在一樓。
泰德下士一向不准有人在大廳內，將無線電對講機開得太大聲，偏偏有一位仁兄將隨身聽貼在耳朵旁邊走路，他大聲制止，但是對方恍若未聞，自顧自地走開。
「他叫普波利，現在就對他講話，快，該死！」泰德打開對講機。「兩名警察倒下，鮑耶死了，普波利情況危急，萊克特攜械逃跑——他帶走他們的手槍和彈夾。」
泰德立刻衝向麥克風：「司令部，高塔上有槍響，請外面加強崗哨，我們上去察看。」
「是。」
不過，泰德又自忖，二、三、四樓現在已經空了，而且上鎖，如果你想要逃走，應該進入這幾層，塔樓封閉而孤絕。
他走出外面，小心地對其他夥伴說：「噓，貝利、哈瓦，他在電梯天花板上，監視電梯。」
他用手比劃，要雅克伯安靜看電梯天花板。
泰德仍舊站在原地，他失了神，被雅克伯這麼一喊，立刻驚醒過來，為了掩護自己被驚嚇的窘態，他拿出對講機：「司令部，兩位警察倒下，重複和_圖_書，兩位警察倒下，囚犯失蹤，萊克特失蹤，外面崗哨注意戒備，他撕裂床單，或許是用來做一條繩子，立刻派救護車過來。」
「遵命，在醫務上來前，請再派四人上來，我的人都在上面了。」
雅克伯走過泰德，來到小牢房，他彎下腰來看仍舊被銬在桌腿上的鮑耶，他的臉也破裂了，鮮血四濺，牆上地上到處都是血花血塊。
「知道。」
泰德壓低身體，沿著牆面前進，他要雅克伯在他旁邊，為他扭開毛玻璃的門把，然後他用機槍重重一擊，玻璃門應聲而碎，他跨過門框，左輪槍迅速瞄準屋內的每一個角度。
泰德回到對講機：「中尉，看樣子他只拿走兩把六發子彈的點三八左輪，剛才我們聽到三聲槍響，所以，現在他只剩九發子彈，這傢伙偏好對臉部射擊。」
泰德撥了三個號碼，電話嘟嘟響。「通話中，」他說：「你上樓去看看。」泰德回到工作日誌上，他的值班時間是十一點到七點，還有幾分鐘就結束一天的工作了。
「對他講話。」
「今晚他吃生的羊肉塊，」史威尼說：「天曉得他明天早上想吃什麼，不曉得動物園裡有什麼動物要遭殃了！」
對講機又傳來命令。「泰德，我要你清除塔內的每一個辦公室，清除後立刻封鎖，記住，封鎖住通往主要大樓的所有門戶，盡量防堵他逃離的管道。現在我派人送槍和防彈背心上去，如果他投降，我們留他一條命，如果他抵抗，就不必為他冒險了，知不知道？」
泰德立刻聯想到凱瑟琳，萊克特博士的死亡，是否意味著凱瑟琳也必死無疑？因為野牛比爾的真實姓名和背景資料，完全藏在這位殺人魔的心裡。
「知道，泰德，上尉要你到司令部。」
現在時刻是下午六點三十分，整個大廳擠滿了警察。他們是剛剛由外面輪班回來的，這些人一進入溫暖的室內，立刻搓手取暖，大家輕鬆閒聊，有人對今天的曼非斯籃球比賽下了注，紛紛打聽戰況如何。
「普波利死了嗎？」雅克伯再度大聲問。
「還htｔｐs://www•ｈｅtｕｂｏｏk•ｃｏｍ.cｏm沒，下士，我在這裡，請你打電話上去問問看他們好了沒？我還有別的事要做。」
中尉的聲音尖銳不已，彷彿要刮破白牆。「你能不能先清除走廊，以便讓醫務上去。」
到了六點四十五分時，泰德聽到電梯向上的聲音，他看到電梯燈號逐漸向上爬，最後停止在五樓。
他是一個好下士，現在優點完全表露出來，他和雅克伯護送擔架出去，另外的人則抬著鮑耶出來，留守在樓梯間的同儕，看到擔架上的慘狀，沒有不義憤填膺的，泰德在這個時候說了一句聰明話：「不要因為生氣，而讓你的鳥蛋開花。」
指揮官現在已經戴著耳機發佈命令了。「強尼，可以了。」
「好，我們現在已在電梯內。」
救護車的醫務人員一上樓，泰德立刻大喊：「各就各位！」他又回到戰爭中了。
「泰德，擔架上去了。」
「知道，中尉。」
「我已派特種部隊進入主要大樓，我們要由背後攻擊。」
九發子彈或許有些威力，但和特種部隊的火力比起來，又未免太小巫見大巫，至於臉部射擊，確實是致命傷。
「我看到了，他在天花板上，武器就在他身邊，不過他沒有動。」
泰德對他的人重複命令。
「馬瑞，過來！」泰德對一位年輕巡邏招手。「過來陪著普波利，握他的手，他還有感覺，對他話說。」
「只能看見一隻，另外一隻壓在身體下，身上包著床單。」
萊克特逃逸的消息走漏了，各媒體記者紛紛打電話來詢問，每個人都想採訪到獨家新聞，每個人都想見見還活著的殺人魔，為了避免這狀況發生，他們通常會切掉電話，但是這幢建築物太大了，每個房間幾乎都有各自的專機。
「你他媽的不先檢查，就背對著門，我不如先斃了你的鳥蛋。」
「鮑耶！普波利！」泰德在剩下兩階樓梯時停下來。「掩護門，穿防彈背心的過來，別把你的屁股對著走廊！」
現在泰德對著樓上大喊：「普波利！鮑耶！該死！」他留下一個人看守三樓，便帶著其他人繼續往上。
和*圖*書現在，士兵和警官們已通力將他抬出電梯，屍體輕而易舉地由天花板上卸下，他們將他裝在一個箱子裡，整個大廳擠滿了人，大家都想看一看殺人魔的真面目。
現在，電梯動了，它下到第四層，泰德對外大喊：「注意，外面加派兩倍人手看管，第一小隊跟我來，貝利和哈瓦，掩護這架該死的電梯……」但是電梯到了三樓時又靜止不動了。
「誰去為他抓？」
泰德沒有理會各個房間的電話，他仔細檢查，確定房間內沒人後，立刻鎖上，由於穿著厚重的防彈背心，他的衣服，已被汗水由裡濕到外面了。
「第一小隊，我們走，每一個房間都要檢查，不要漏過任何一間，貝利，到外面拿一把槍和防彈背心，和我們一起上去。」
跑上第一階樓梯時，泰德的心突然不安地劇跳起來，樓上的每一個辦事人員，都陷入極端的危險之中。（上帝保佑他沒有出牢籠，沒有人穿防彈背心，該死的看守人員！）
「我知道。」
從電梯天井往下看，他看到電梯天花板開始移動，彼得生的手緊緊扣住扳機。「中尉，他的手臂動了，不過，我認為那是因為天花板移動的關係。」
當救護車警鈴嗚嗚響起時，泰德和雅克伯已經開始清查塔內的每一個辦公室了，幾乎所有的電話都在響，每一個角落的警鈴也鈴聲大作。
他和馬瑞合力將他抬出門外。醫務兵的動作很快，他們帶了足夠的器材，也有迅速的動作，他們拿出止血繃帶、消毒紗布，很快將普波利的頭臉蓋住，然後，有人拿出血漿，但是另一個生氣搖頭，說：「先帶他下樓。」
「普波利還活著。」如果要幫助普波利順利呼吸，泰德應該立刻做口對口人工呼吸，但是那滿口腔的血，那腥羶作嘔的氣味，令他止步，他嚥了一口口水，決定不讓任何人做這件可怕的工作，在這種情況下，或許讓普波利死去，反而是一件仁慈的事，然而，普波利還在呼吸，又一個血泡冒出來，他在做生死最後的掙扎，奉德內心交戰不已，他實在是應該為他做人工呼吸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