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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上的月光

作者:徐薏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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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沒有的事。」我笑著否認。
夜,真是太安靜了,在整個山林間,彷彿都充滿了我的聲音,不知可曾驚醒了那些酣睡的小鳥?
我們併肩走出園門,向下山的路走去。
「咦?怎麼小菲沒找你下棋?」
當我走近他們時,小菲仍在抽抽噎噎地哭,葛維德不斷以好言勸慰。
在窗前不見花園中的葛維德,沒想到早餐桌上卻發現他留給我的一張字條,我滿懷狐疑展開,只見上面寫著:
我伏在他的肩上,感到那麼充實,那麼滿足,陽光和著汗水的男性氣息令我心跳臉紅,卻不願意離開他的懷抱。
小菲說完,快步離去,葛維德忙追問她:「小菲,到哪兒去?跟我們一起回家。」
我即將和小菲出發去蘭潭釣魚,這孩子心裏不痛快,鬱鬱寡歡,怪可憐的,為了不願她走極端,我這做長輩的,只有竭力開導她。今晨,她要求我陪她去蘭潭,我雖然忙,只能勉強自己陪她去一趟。本想邀妳同行,但我更願留待下次和妳獨往的機會。
車行緩慢,我已缺少來時欣賞窗外景致的那份悠閒,不時望望腕錶,希望快些到達。
前面是一家電影院,我買了一張票走進去,也不管放映的是甚麼片子,反正消磨時間。
「有甚麼好害怕的?月亮亮得跟大白天一樣。」
下了車,緩步走在街上,雖然葛維德曾陪我來過一次,對於這個並不太繁華的城市,仍然一點都不熟悉。
「不見得吧?看你和小菲在一起,很高興的樣子。」
「小菲,妳知道我一向最關心妳,心怡也不是外人,我們願意盡力幫助妳。」
葛維德草上
讓我們坦誠相愛,赤|裸裸地把心奉獻給對方,像任何一對親愛的夫婦。
「太安靜了,唱一支歌吧!」他這樣提議,「妳的音色很美,我很喜歡聽妳唱歌。」
我提早去是希望早些回來。
他扶我上車,飛快馳向屬於我們兩人的家。
他越是這樣說,我越是感激,他有一種不居功不爭強的美德。我抬起頭來望望他,月光照著他端正的五官,他的面容看起來那麼柔和,那挺直的身軀,有足夠保和圖書護我的能力,最可貴的是他對我的愛心多麼深摯。
「哈!」他大聲笑了,「到底有幾分好感?」
月光明亮,道旁濃密的枝葉投下一團團暗影,草叢中各種蟲鳴,給靜夜添了幾分神秘。若是我一個人,定缺少一份獨行的勇氣。
「……」我沒有回答,我感到自己的氣度太小,我已擁有的是多麼豐足,卻吝嗇給小菲一點快樂。
他們可以去蘭潭釣魚,我就不能到城裏玩玩?我計畫買了東西以後還要去看場電影,回到家裏總要在下午了,事先沒有向周嫂交代一聲雖然不妥,但我卻產生了一份報復的快意。
「可能她等一會兒會找我,不過我還是比較願意陪妳。」
「是的,如果妳真有煩惱,不要一個人藏在心裏。」我也接著勸慰她。
「不會,永遠也不會!」我在心內大聲回答。

小菲似乎有意無意地在和我爭奪葛維德,也許是我多疑,女人敏銳的直覺總不會完全不可靠吧?
下了車,我用小跑步,爬那段石階,雖然一邊喘氣,腳步仍不肯放慢。
「早晨,小菲一再要求我陪她出去玩玩,」他向我解釋,「拗不過她,只得答應了。人在外,心裏還是惦著妳,我們在中午以前就回到了家裏。周嫂說妳到鎮上去了,我就到鎮上找妳,找遍了整個小鎮,心裏越來越著急,又恐怕妳已經回家,就這樣來來回回跑了好幾趟。」
「說起來也是我的自私,妳不必謝我,我要別人對妳尊敬,也是為了保持別人對我的尊敬。」
走進欣欣果園大門,又熱又累,只得走慢些,一面拭擦額上的汗珠。
願妳有愉快一天。
「這月光,這河,真美!」
「心怡,」他喃喃地說:「妳出去了這麼久,可知道我有多著急?不管妳去了哪裏,現在已經回來了,妳不會離開我的,是不是?」
「小菲,妳膽子真大!」我也說。
「我也沒吃午飯,見到了妳,也不餓了。」
小菲毫不理會,頭也不回地向河岸上游走去,葛維德叫她回來,充耳不聞,只得撇下我去追她。小菲見他追來,放開大步往前跑,兩人一前一後展開了追逐。畢竟葛維德步子比較大,當小菲跑到橋上時,一把抓和*圖*書住了她。小菲沒有掙扎,卻投進葛維德的懷抱裏,淒切地哭了起來。
「快回家去吧!」我說。
「有一件事我很感激你,」我說:「你始終沒有對任何人透露關於我們結婚的內幕,連周嫂和小菲也不知道,使我在人前能抬起頭來。」
「還沒有。」
「怎麼不記得?你談到你的陳年舊事,也告訴我促成我們這段婚姻的經過,要我了解這不是一樁買賣的婚姻,我很感動,也從此對你逐漸產生了好感。」
「有你陪著我,隨便哪裏我都敢去。」我回答。
「我來的時候天還沒有完全黑,本來是隨便出來走走的,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河邊,也不知不覺的坐了這麼久。」
不知不覺我們已走到公路旁了,葛維德要折回,我卻請他再陪我到碧玉河邊走一走。
於是,我一邊走著,一邊低低地唱一支抒情的歌曲。
「怎麼?妳好像有點不高興?」他含笑問我。
因為天熱懶得走動,很久沒有到河畔來了,我從來沒有在晚間到河邊來過,月夜的碧玉河想必別有一番情調。
「小菲,妳怎麼在這裏?」葛維德問。
「這是我最高興聽到的話。」他攏住我的肩,我也緊緊靠著他,河中的倒影變成了一個。
暗藍的天空,圓圓的月亮靜靜遊動,散發冷冷的清光,像一位高貴的美女,穿著華麗的晚禮服飄然而行。
心怡:
我又何必對葛維德斤斤計較?我必須立刻回去,免得他懸念,雖然飢腸轆轆,也顧不得去填飽肚子。
我能感覺到他吻我的頭髮,吻我的頸項,我羞怯得抬不起頭來。
「謝謝你們的好意。再見!」
看不進書,不如到鎮上去走走,買些需要用的東西。我拿了錢包,對周嫂交代一聲,就走出了家門。
「我們不談這些,好嗎?」這是屬於我心底的秘密,我不願意他揭露。
突然,「啪!」的一聲,有人在河中丟進了一塊石子,水花四濺,攪亂了周遭的平靜。
「心怡,如果有興致,我可以常常陪妳來河邊走走。」
「現在還生氣嗎?」
我在橋欄上坐下來,視線從那不避嫌疑的親熱鏡頭上移開,抬頭仰望空中那輪明月,發現月亮鑽進了雲層了,大地被籠罩上一層陰m•hetubook.com.com影。
啊!我不能再緘默了,我要向他表露我對他的感情,告訴他愛是自私的,我不能容許任何一個女孩子接近。
坐在回程客運車上,歸心似箭,想像葛維德從蘭潭回來後可能尋找我的焦急,真後悔一時衝動。
葛維德和我都感到很驚訝,卻聽到有人在身後冷冷地說:「哼!好親熱!」
藍天為證,綠樹為憑,我們將終此一生永愛不渝。
我點點頭。
我為甚麼竟如此嫉妒他和小菲的接近?別人說過有愛才有妒,但從我此刻的惡劣心情,我很驚異自己竟有如許深濃的愛意埋藏在心底。
「來了有多久了?」葛維德問,「難怪晚飯以後就沒有看見妳。」
「敢不敢走遠一點?」他忽然這樣問。
「我到城裏去看了一部電影,」我也把實情告訴他:「看完電影以後就想到你可能會找我,趕快搭車回來了。」
越想越氣惱,匆匆用完早餐,我問周嫂他們是甚麼時候離開的?周嫂告訴我,大概六點剛過就看見葛維德騎著摩托車戴著小菲走了。
「葛伯伯,請你不要過問我的私事好不好?」
我抬起頭來微笑搖搖頭。
不願和周嫂多說,我離開她上了樓,先把幾間屋子清理一番,然後坐在書房裏,思緒卻不能集中,葛維德和小菲的影子老在眼前縈繞,心中那份燃燒的妒意越來越熾烈了。
走出了電影院,我有很深的感受,塞萬提斯啟示了我對生命的認知,人的一生總不免要經過困頓和失意的打擊,但任何苦難和塞萬提斯比起來都微不足道了。
「噢!心怡,心怡!」他緊緊摟住我,低低地呼喚我。摟得好緊,使我幾乎喘不過氣來,溫柔的呼喚令我心醉。
第二天清晨。
「我就坐在這竹林邊的石頭上,你們眼裏那瞧得見別人?」小菲的聲音仍是冷冷的。
「妳的眼睛告訴我,我們會相愛一生,快快樂樂過一輩子。」
「昨晚妳悄悄上樓去睡覺,我覺得很抱歉,可能妳有點氣惱。如果妳真生氣了,我倒是很高興的,這可以看出妳對我情感的深度。」
他激動地再度擁緊我。
「我也猜妳可能去了城裏,」他笑著說:「如果妳還不回來,我可能會找到城裏去,我今天才發現,自己對妳居然有年輕人的熱情。」
忽然https://m.hetubook.com.com,我聽到有摩托車的聲音響自身後,我回過頭去,看見葛維德一個人騎在摩托車上,這意外的驚喜使我楞了楞,停住腳步呆呆地望著他。只見他把車駛近我的身旁,迅速停下車,跨了下來,我毫不遲疑地投進他伸開的雙臂中……。
「小菲,妳近來有點反常,是不是有心事?」葛又問。
「怎麼,看呆了?」葛維德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今晚不知是農曆十五還是十六?渾圓明亮的月光,大地景物清晰呈現眼前,遠處是剛插過秧的稻田,可以望見短短的禾苗在微風中輕搖,河水在月光下泛著銀波。
「太太,妳怎麼不去?」周嫂說:「小菲這孩子也真該出去散散心了,一天到晚愁眉苦臉的,我看著也心煩。」
「好,不談。記不記得好久以前也是這樣一個有月亮的晚上,我們在園子裏談了很多話。」

但是,我卻越看越有興趣,原來是敘述西班牙小說家塞萬提斯一生的故事,他以《唐.吉訶德》一書名聞於世。我曾讀過,對這位中世紀可笑的人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卻不知道作者是這樣一位堅毅、不屈地屹立在生命的崗位上,對死都不懼怕的人物。這部電影是他年輕時代的生命記錄,他被海賊捉去,受盡別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和折磨,但是絕不屈服,死對他不是可怕的字眼,認為為了正義犧牲也是值得的,這種不怕死的精神卻反而救了他。他回到了家鄉以後,開始從事於著作,也許因為具有豐富的人生經歷,才產生了偉大的作品。
我的心裏也有一層陰影,那是小菲所加上的,自從她回來以後,下意識中總好像葛維德對我的感情已被分割,不然我怎會無端耿耿於懷?
我抬起頭來,微笑凝視他,他一定可以從我雙眼看到那份「堅定」。
哼!愉快的一天,這封信已給我帶來滿心不愉快。他居然撇下我和小菲同遊去了,不管多堂皇的理由,都是我不能諒解的。
「妳怎麼可以一個人出來?」葛維德親切地責備:「多麼教人不放心!」
「讓我看看妳的眼睛,」他說,「妳的眼睛會告訴我妳心裏所想的。」
月光灑在河面,像鍍了一層銀,明淨如鏡,我能看見我們兩人投在河水的朦朧的倒影。
「心怡,今天妳和*圖*書生我的氣了?」他撫著我的頭髮這樣問。
「心怡,」葛維德向我走近,「要不要我陪妳散散步?」
他的眼睛裏流露出真摯的情意,我相信他所說的真實性,深深感覺自己是多麼幸福。
先向妳道聲平安,不願吵醒妳,所以留下這張短箋。
信步走著,不知不覺走到市中心區。有點口渴了,先在冰店喝了些冷飲,然後在商店裏購買了幾樣日用品。腳步一再猶疑,想折回車站,心中的氣憤卻又促使我要在外面多待些時間。
葛維德在客廳看報,小菲一定又要找他下棋了,我悄悄走了出來,涼風習習,吹得遍體舒爽,正走著,忽然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運氣還不錯,正片還沒有開映,正在映預告片,大概是間諜故事,不斷互毆和槍戰令人心驚。正片上映了,片名是「大海賊」,心想運氣不好,偏碰上我最沒興趣的戰爭武打片,我不喜歡這類電影的原因,是因為慘烈的場面,缺少輕鬆愉快的娛樂性,暴戾的故事更不能使心靈陶冶,對眼前這片子抱著姑妄觀之的態度,如果實在看不下去,只有中途退出。
這段通往城裏的公路路面不寬,坡度和彎度都很大,坐在車裏的人感覺不十分平穩,就像我並不太平靜的心情一樣,但我努力把注意力集中欣賞車窗外的原野,讓自己感覺這是一段愉快的旅程。
我唱了兩支歌,葛維德接著講了幾個笑話,別瞧他平日沉默寡言,講起笑話來口才還不差,我忍不住一再發笑。
「小菲,甚麼時候來的?我們怎麼沒看見?」我說。
月色很好,我獨自在園中漫步。
葛維德難道不知道我會不高興麼?他竟不了解我對他的感情?不明白愛是自私的道理?
如果此刻我能見到葛維德,一定毫不猶疑把我的心意向他透露,一想到他正和小菲興高采烈地一起,我又怒火中燒了。
「吃過午飯了嗎?」他問。
我們同時回過頭去,發現站在我們身後的不是別人,原來是小菲。
「好呀!自從住到果園來以後,我越來越喜歡大自然了。」
走到公路上,正好有一輛黃色客運車從小鎮開來,忽然,車在我面前停住了,原來我距離站牌很近,司機誤會我要搭車,我望望站在車門旁的車掌,略一遲疑就跨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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