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來人！」
很奇妙的，那乳牛像是聽懂牛巧靈的話，且相信牛巧靈不會傷害牠似的，原本恐懼不已的模樣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漸漸放鬆的柔和。
風霆捷看看懷中，渾身冰冷、陷入昏迷的牛巧靈，神色變得森冷陰騺：
「小乖，我們走了。」得到夫君許可後，牛巧靈和往常一樣，率著小乖，以獨門的牛步化行進速度，朝牛區施施徐行。
牛巧靈見狀，輕嘆一氣：「唉！我還以為這兒的草已夠鮮嫩，原來還不行啊！那——咱們到那邊瞧瞧去吧！」說著，便又和愛牛小乖緩緩前進。
不消多久，罪魁禍首小紅便給風霆捷揪了出來。
「嗯！」牛巧靈沒讓佟媽失望，立即嚐了一口。
「去吧！不過，絕對不能靠近馬和馬區。」他可不想冬天時，那齣令他爆笑三天的戲碼重演——這丫頭居然被馬區的馬匹集體欺負，馬區裡的馬兒們一見到她，就輪番上陣的挨近她，在她腳邊便便後又不屑的揚長而去；且不論這丫頭走到哪兒，那些馬兒就跟到哪兒便便，那畫面，風霆捷至今一回想，還是會忍不住竊笑。滾滾紅塵，果真無奇不有。他這個牛緣極佳的牛步夫人，竟如此不得馬緣！
小紅氣得直為心上人打抱不平：「沒想到大當家和佟練總管居然是如此是非不分的人！」
風霆捷正色道：「『牛乳』和『牛肉』既然同屬牛身上的一部分，帶點牛脾氣也無可厚非。」
小紅被風霆捷的渾身殺氣嚇得全招了：「大當家饒命，小紅只是氣不過，想給大少奶奶一點教訓，不過小紅並沒有下毒，小紅只是把豬肉偷偷換成牛肉，因為我聽說大少奶奶不能吃牛肉，所以才——請大當家相信我，我絕沒有害死大少奶奶得想法，我說的全是事實，大當家饒命哪——」她會被殺！她一定會被殺！
「不，大當家和佟練總管待妳不薄，妳還是留下來吧！雖然今後我不能到風家牧場來看妳，但妳可以來看我啊！」這娘兒們可是他費心佈下，以防萬一的暗樁，現在正是派上用場之時，怎可不好生利用！
「行了！」
凝睇牛巧靈的眸底，除了熾熱，又多了幾分讚許。
然，牛巧靈的看法顯然和他大大不同：「牛和人是一樣的，會受到周遭環境影響而情緒起起落落，乳牛比起肉牛和役用牛，更是敏感。」
她方要再啟小口，風霆捷便把她拉到自個兒身後，全身瀰漫肅殺之氣地冷瞪著粗漢，厲聲道：「厄爾泰，你這是在幹嘛？」他記得牧場裡每個人的長相和名字，今
和*圖*書後，他會對眼前這個推了牛巧靈一把的該死畜牲記憶更深刻，即便這畜牲已化成灰！
努罵間，又鞭踢了遍體鱗傷的乳牛十數下。
「好吧！不過妳自個兒當心些，別亂來。」目的已達成，他便不再多做停留，省得節外生枝。
「要帶小花去吃草？」風霆捷依舊是個理解力、適應力超強的男人。
「大哥所言極是。」不愧是理解力超強的男人！
「嗯！小花看起來很沒精神，出去走走、曬曬太陽比較好。」牛巧靈很認真的說。
瞧風霆捷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牛巧靈進一步說：「你別看乳牛總是慢吞吞、好脾氣、反應又比較遲鈍，就認為乳牛是少根筋沒有牛脾氣的。事實上，乳牛是很敏感、很膽小、很容易受傷害，需要花費比別的牛更多心思去注意、照顧的，你明白嗎？」
佟媽勤快的上了熱騰騰的新菜色：「糖醋肉上桌了！這可是二少爺的最愛唷，大少奶奶妳快嚐嚐，看佟媽蔗糖醋肉做得道不道地？」如今的佟媽，儼然已把牛巧靈視為「知己」。
「把厄爾泰交給佟練！」
牛巧靈仔細的瞧過乳牛全身各處，確定沒有致命傷口後，總算鬆了一口氣，柔柔地對變得主動親切她的乳牛說：「幸好都只是些皮肉外傷，太好了！咱們到外頭遛遛，好不好？」
愈接近乳牛牛舍門口，鞭打聲和咆哮聲愈大。
「佟伯，立刻封鎖風家牧場，不准任何人進出。佟媽，立即把廚房的長工、丫鬟全召來！」風霆捷久違的冷酷森寒殺氣，讓膳房的空氣瞬時凍結。
「是！」
牛巧靈對於自個兒被罵並不在意，一心執著再處處是傷的乳牛身上：「你不可以罵牛、打牛、踢牛！」
「霆捷，我沒事。快放開我，我要去看小花的狀況。」小花自然是只被關在柵欄裡，渾身是傷的可憐乳牛。
待小乖吃飽，慢吞吞的牛區緩步之旅，才又向前緩進。
牛巧靈又相中一處綠地駐足，不改聲聲慢的說話速度又對愛牛道：「小乖，你看這兒如何？」
風霆颺、風霆威和佟練夫婦也認定風霆捷會殺了小紅，而齊聲勸阻：「大哥（大少爺）——」
「小乖，謝謝你。」牛巧靈話方落便發現，身後地肉牆不是自個兒的愛牛，而是風霆捷。
這丫頭的深得牛緣實在太令人稱奇了！
小乖又以歪斜斜的眼瞧了如茵的碧草一眼，以歪斜斜的嘴吃了一口草。這回，牠總算沒吐掉，一口接著一口的埋頭苦幹起來。
「霆捷，待會兒，我可以帶小乖到牧場的牛區逛逛嗎？」經過一個冬天的練習，牛巧靈總算習慣直呼風霆和*圖*書捷的名字，不再叫夫君。不過，慢吞吞的說話速度依舊如故，未曾長「速」。
被總管佟練開除了厄爾泰，懷恨在心地潛去找老相好，在廚房幹活兒的丫鬟小紅大吐苦水。
早春的北方大地，宛若接受了一場春之洗禮般，原本一片白皚皚的冷冽，換上綠茵茵的柔嫩。陽光和煦的早晨，風家五大牧場和往常一樣忙碌。
牛巧靈於心不忍，用力大叫：「住口！住手！住腳！不可以罵牛、打牛和踢牛！」
牛巧靈慢吞吞得挨近欄門，心疼不已的撫摸被綁住的受傷乳牛，揉聲的安撫：「小花乖，別怕，我不會傷害妳的。」
「本姑娘就是要教訓那個南方來的臭娘們！」小紅咬牙切齒得嚷嚷。
臭娘兒們！妳的死期到了——
轉眼，兩名手下已制服厄爾泰，消失在牛舍。
眼見成功在即，厄爾泰又加把勁道：「教訓？妳區區一個在廚房幹活兒的丫鬟能幹嘛？」
又是那隻眼斜歪嘴的抽筋牛！風霆捷花了一個冬天，還是想不透那隻有乳牛斑紋的雜色肉牛究竟有何魅力，為何這般深得牛巧靈寵愛？
風霆捷也和往常一樣，偷偷尾隨護送。雖然到牛區的路途中，只有一小段得經過馬區，馬區的柵欄他也已命令總管佟練加高許多，但他還是不放心。於是，每天早上暗地護送牛巧靈到牛區，已成了風霆捷的例行要務。
「罷了，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既然大當家和佟練總管無法相信老子的忠心，老子就走，沒什麼大不了。只是，老子這一走，咱們今後就不能像現在這樣，經常見面了。」厄爾泰心裡恨透牛巧靈。他是風家牧場在北方的最大對手趙家牧場派遣來長期臥底的探子，這些年來，他一直小心翼翼，沒露出半點破綻，沒想到今兒個居然栽在那個慢吞吞的臭娘兒們手上，叫他如何嚥得下這口鳥氣？
「滾！」風霆捷冷喝一聲。
哪知，糖醋肉方入口，牛巧靈便僵了一下。
小紅給他一挑撥，如他所願把帳全算到牛巧靈頭上，恨恨地咒道：「你說得沒錯！這事全是那女人的錯！」
待小紅一走，風霆捷立刻對佟練和風霆颺、風霆威下令：「跟去查出幕後主使，再一併懲處！」
「可是——」
談論間，小花已尋著喜歡的草地，開始低頭進食。牛巧靈很開心的撫摸牠，趁隙替牠按摩乳|房。
小紅陰惻惻的笑道：「就是因為本姑娘是在廚房幹活，才能教訓那臭娘們！」
「明白。」同類果然對彼此較了解！
風霆捷不確定是不是自個兒眼花，他看見那隻乳牛微點了一下頭——每回瞧和圖書見牛巧靈和牛隻們之間的「對話」，他就會有「是不是眼花」的納悶。眼看牛巧靈右手牽著斜眼歪嘴牛小乖，左手牽著受虐的乳牛小花，慢吞吞步出牛舍，風霆捷並未阻止，而是尾隨於後。
「這檔事說來全是那個慢吞吞的臭娘們不好，要不是那臭娘們，老子也不會被趕出風家牧場，唉——罷了，不說了——」
「不可以！」牛巧靈見狀急急的上前阻止——雖然步行速度未見加快，但意思到了。好不容易「趕」到壯漢面前，牛巧靈還沒好生喘口氣，便出手阻止壯漢：「快停下來！」
「是！」
壯漢東張西望了半晌，才發現細如蚊蚋的叫聲是來自牛舍門外的嬌小姑娘。
風霆捷早已習慣牛巧靈隨時隨口就替牛區的牛隻取名字的習慣——唯一令他納悶的是：取了那麼多名字，她真的分得出哪隻是哪隻嗎？明白牛巧靈的愛牛心切，確定她沒受傷，風霆捷便放行了。
經過乳牛區時，牛巧靈聽到風中傳來鞭打聲和粗魯的咆哮聲，駐足思忖片刻候，她改變了徐行方向，轉往乳牛區牛舍。
「妳的意思是說：適合乳牛、肉牛、役用牛進食的草各有不同，應該有所區別，才能養得好？」愈是和牛巧靈接近，風霆捷愈深刻了解，牛巧靈對養牛的獨到才能。
那隻斜眼歪嘴牛真夠挑嘴！風霆捷真不明白，牛巧靈哪來的好耐性，對那隻乳牛斑紋的雜色肉牛這般寵溺？不過，看著牛巧靈和小乖之間的互動，實在很鮮又有趣，每天都有新花樣，讓風霆捷百看不厭。
「老子偏要！」壯漢非但不聽勸，反而變本加厲地對那隻乳牛又罵、又踢、又鞭。
「什麼！？」風霆捷倏地想起牛巧靈剛進風家時說過的話：也不知怎麼搞的，從小，我只要吃到牛肉，便會昏迷不醒人事。
牛巧靈倒是一點感覺也沒有，一心埋首於小花的乳|房按摩差事：「替小花按摩乳|房呀！通常無法順利出奶的原因，不外乎兩種。一種是身上有病變、一種是情緒引起，如果是前者，就得好生醫治；如果是後者，就得好生安撫牛兒們的情緒。」
完全不知情的牛巧靈，和往常一樣，邊走邊慢條斯理的對愛牛道：「小乖，我看咱們今天早上就在這兒用早膳吧！」
「大——大當家——」
牛巧靈雀躍的蹲坐旁邊，一面欣賞愛牛吃得津津有味的滿足相，一面開心的說：「小乖，你可別只顧著吃，要記得幫人家把好吃的草兒範圍理出來，好讓我做記號，否則待會兒沒辦法告訴牛區的執事，讓他把其hｔｔｐs://m•hｅｔｕboｏｋ•ｃoｍ.ｃｏm他牛兒帶來這一帶吃草呀！」
慢慢地，牛巧靈終於親眼目睹真相——一個壯漢正在對關在柵欄裡的乳牛又踢又打，粗聲叫囂：「妳這隻他媽的畜牲，竟敢和老子作對！不出奶是吧？好！老子就打妳、踢妳，直到妳出奶！」
「巧靈——」風霆捷眼明手快的抱住牛巧靈，確定牛巧靈不是中毒，安心了些。
「嗯！這就好比咱們人一樣。北方人喜歡吃麵食，南方人喜歡吃米飯。牛兒們也一樣，老是吃著不合自己胃口的東西，經年累月下來，自然就長得不好了。」
牛巧靈給猛力一推，失了重心，眼看就要像後傾倒在地，幸而身後及時出現一面肉牆穩穩地擋住她。
牛巧靈慢吞吞的搖搖頭，慢吞吞的說：「小乖是肉牛，小花是乳牛，所以適合小乖的草和適合小花的草不一樣。」
彷彿在回應牛巧靈的話般，已三天不出奶的小花開始出奶了，且比往常豐沛。
風霆捷目睹眼前情景，暗地稱奇。原來「牛乳」真的也有牛脾氣哪——
「妳在幹什麼？」她的動作不禁令風霆捷回響起，牛巧靈洞房花燭夜那晚，令他啼笑皆非、記憶猶新的「哭訴」。
晚膳時，牛巧靈讓三天不出奶的小花順利出奶一事，成了風家三兄弟的閒聊話題。自從風霆捷娶了牛巧靈之後，老二風霆颺和老三風霆威就變得很準時回風家莊用晚膳，以免錯過快樂的牛巧靈笑話時光。
「我問你在幹嘛？」風霆捷聲音更冷、殺氣更重。
這話怎麼聽起來很像在描述某人，讓他有股莫名的強烈親切感？風霆捷迎著牛巧靈昂仰的認真小臉，一時之間無言以對，只想大笑——不過他以超強的自制力按捺住了。
「可以嗎？」等不到風霆捷的回答，牛巧靈又是溫吞吞的重提保證：「我會小心，不會接近馬兒，也不會走到馬區附近的。」
「是——是——」小紅不知道風霆捷為什麼饒了她，不過那已無關緊要，眼前最要緊的是逃命，所以她爬也要爬出風家牧場。
「這你就別管了，我自有辦法。你先走吧！免得被人瞧見又去向大當家和佟練總管通報就不好了。」小紅這會兒只想著報一箭之仇。
厄爾泰火上加油的繼續慫恿：「那又如何？再怎麼說，咱們就是下人，注定吃虧。除了自認倒楣外，還能怎樣？教訓主子不成？別傻了！」
令人膽寒的冷冽殺氣，懾得原本囂張跋扈得壯漢，轉眼像給蛇盯上的青蛙般，不敢妄動。
「乳牛也有情緒？」風霆捷是養馬高手，知道馬有性子。雖然他養牛不若養馬般高明，但他是個理解力強的男人，明白和_圖_書牛和馬一樣，必也有自個兒的牛脾氣。可，這份認知和理解，只限於役用牛，並不包括肉牛和乳牛。儘管他是個理解力強的男人，還是無法理解「牛肉」和「牛乳」也有牛脾氣這等荒唐事。
小紅一想到以後見面機會變少，便下了決定：「這樣吧！我也不幹了，我和你一道走。」
這丫頭居然是在找優質的草地！？風霆捷頗感詫異。他一直把牛巧靈和小乖的「尋草用膳之旅」，當成天天上演的「趣味」，沒想到，這其中竟藏有如此玄機——風霆捷不絕莞爾，凝睇著佳人俏顏的深眸，多了幾分熾熱。
風霆颺和風霆威都認為，自從牛巧靈進門後，他們敬愛的大哥那本已過人的超強理解力又更上一層樓了，且天天再持續精進中。
「怎麼說？」厄爾太不動聲色的探問。
小乖以歪斜協的眼睛瞧了眼前的綠草一眼，又以歪斜協的嘴吃了一口草，立刻吐掉搖搖頭。
座落於本家牧場的風家莊，也依舊如昔——是由風家年輕的少奶奶牛巧靈，慢吞吞的以半個時辰用完早膳，才算正式開始。
哪知壯和先下手為強地猛推牛巧靈一把，粗魯地咆哮：「滾開！臭娘兒們！」
「我——這畜牲——已經三天不出奶——所以我——我在教訓這畜牲——少奶奶突然出現——我怕她受傷——所——所以——」厄爾泰結巴愈來愈厲害，音量愈來愈小。雖然風霆捷的雙手並未襲向他，他卻有已被砍殺上百次的強烈恐懼。
「臭娘兒們快滾！這兒沒妳的事！」壯漢橫眉豎眼地臭罵牛巧靈。
每每給那雙水靈靈的無辜大眼一揪，風霆捷便無法招架的投降——雖然他總是掩飾得很好，未曾露出蛛絲馬跡。
他知道已擠出的牛乳不加工處理，放久了會發酸腐敗，但，已擠出的牛乳，也會有發酸腐敗之虞就有待商榷了。
聽完牛巧靈如何讓乳牛出奶的高論後，和風霆捷一樣認定「只有役用牛才有情緒」的風霆颺和風霆威，趁隙低聲問自家兄長：「大哥，你真的相信『牛肉』和『牛乳』也有牛脾氣？」
像這般不可思議、經常在牛巧靈身上上演的奇妙情景，也是風霆捷百看不厭的戲碼之一。
發現牛巧靈行進的方向並非往小乖方才吃草之處，風霆捷不禁心生好奇：「我剛剛巡視牧場路過時，偶然瞥見小乖在那邊吃草，為什麼不帶小花到那邊？」
「這是——」方啟口，人已昏厥，不醒人事。
「屬下在！」風霆捷厲聲一吼，不知何時進入牛舍的兩名手下立即應聲。
「少奶奶——」佟媽嚇得尖叫。「這糖醋肉是牛肉，不是豬肉！」風霆颺和風霆威齊聲驚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