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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打成這副德性？」

「你莫得意！」師傅喝道，「要是老爺子有半句怨言，我自然把你換掉。」

「沒問題，師傅。龍王爺說他們公司經常有幾條船泊基隆。上個月還有一條在基隆外港把兩箱紅牌威士忌踢到海裏去。貨是不會缺的，下一次有船進港，龍王爺說他替我們留意就是了。」

「人家剛才擦好地板，洗完廚房才過來，師傅不信，去問老爺子看，中飯還是我下廚燒的呢！」我笑著答道。

安樂鄉的自動門轟隆一下打開，老鼠一頭便撞了進來。師傅趕上去，正要舉起扇子，手卻在半空中停住了，我們每個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兒。老鼠懷中緊緊摟住他那隻百寶箱，走一步，晃兩下，好像喝醉了酒一般，踉踉蹌蹌，身上卻簌簌地抖成了一團。

「你這個樣子見不得人，」師傅皺起眉頭，「快躲到廚房裏去吧https://m.hetubook.com.com，客人們馬上就要來了。你這個小賊是欠揍，不過你那個流氓老哥也太狠了，下這樣的毒手。」

我叫了一輛計程車，把老鼠送到傅老爺子家。傅老爺子大概剛從中和鄉回來不久，他看到老鼠那副模樣，馬上拉了他到燈下，仔細端詳了一番，說道：

「你去上你的班吧，」傅老爺子交代我道，「留下他在這裏，陪我吃飯。」

「知道了，」我應道，「師傅讓我先試一個月，我犯了甚麼錯，再來說我也不遲。」

老鼠開始還不肯放下手裏那隻百寶箱，死死摟在懷裏，我過去在他耳邊叫道：

我把烏鴉凶神惡煞的形狀說了一個大概。

「我把你薦到傅老爺子那裏，說了你一籮筐的好話。你也要爭口氣，這一回無論如何莫讓師傅再丟臉。你在老爺子那兒有吃有住，天和圖書堂似的。自己也要識相，少年家勤快些，多做點事，身上不會去塊肉的。」

「老天爺！」師傅叫了起來。

「阿青。」傅老爺子吩咐我道，「你到廚房裏，把灶頭上那瓶燒酒拿來，拿隻酒杯、一隻醬油碟來。」

「你坐下來，把這杯藥酒慢慢喝掉，發散一下瘀血，過兩天，就會消腫了。」

傅老爺子佝著身顫巍巍的踅到房中去，拿出一包田七粉來。

「新開張的茅司三天香！你剛過去，想表現，做些表面功夫也是有的。我是要你拿出真心來，好好服侍那個老人家，晚上莫睡得那麼死，老爺子叫喚，也聽著些。」

「三十五塊一隻，你賠出來就是了！」師傅瞧也不瞧吳敏一眼，逕自走到後面，豁瑯一下，把廁所門打開。

老鼠瞄了我一眼，很勉強的把他那隻百寶箱交出來，接過傅老爺子的藥酒，坐到椅子上，一口和圖書一口慢慢喝起來，喝一口便唉的嘆一口氣。傅老爺子定定的望著他，說道：

「換掉他，我去代替！」小玉笑者接嘴道，他在酒吧檯後面用一塊毛巾在揩拭酒杯。

「你把你那隻寶貝箱子交給我好了，這兒沒有人搶你的。」

「老鼠今天還沒來上班。」小玉在外面大聲答道。

「也好，」師傅想了一下點頭應道，「你對老爺子說得婉轉些，不要太驚動了他老人家。」

「烏鴉——烏鴉——烏鴉——」

「師傅此言差矣！」小玉笑道，「我正經起來，比誰都還正經，師傅沒看見罷咧！我要去服侍老爺子，只怕比他的親兒子還要孝順呢！」

「回頭那個死賊來了，我就把他丟到廁所尿池子裏去，活活溺死！廁所塞住了，也不來報告。裏面臭氣沖天！咱們安樂鄉這塊招牌也要讓他給砸掉了呢！」

老鼠那雙細瘦的手臂緊緊的環抱著https://m.hetubook.com.com他胸前那隻百寶箱，歪著頭，梗著脖子，那張鼻青眼腫的臉很不遜的揚起，嗚哇嗚哇，他好像急怒攻心迷了本性似的，語無倫次的叫道。

「老鼠呢？」師傅在裏頭喝道。

「我有田七粉，我去拿來給你敷一敷，先止止痛。」

老鼠身上那件白襯衫給撕的絲絲縷縷，破了好幾處，胸前印著斑斑血跡。老鼠整個臉都變了形，兩片嘴唇腫得烏紫，翻了起來，左眼鼓腫，像隻熟爛了的硃砂李，瞇成了一條縫，鼻梁也腫得寬了一倍，一張臉青紅紫，都是傷痕。我們一夥兒都圍了上去。老鼠兩片厚腫的嘴唇開翕了幾下，牙關上下直打顫，迸出嘶嘶的聲音來。

「師傅，我帶他到傅老爺子那兒，休息一下好了。」我建議道。

「一有消息你就先告訴我，我來和老龍談價錢。」

師傅把嘴一撇，說道：

師傅又督促吳敏把菸碟菸缸洗刷乾淨，和*圖*書點了一下，卻少了一隻葡萄葉形的瓷煙碟。吳敏承認，是他失手打破了。

我在傅老爺子家，做了一個下午的雜事。打了一桶水，把客廳的地板擦亮，廚房的爐灶洗乾淨，垃圾倒掉，才換上制服，到安樂鄉上班。師傅見了我，迎面就訓了一頓：

「你麼？」師傅嗤笑了一下，「你那些花花巧巧的言語舉動，只有去哄哄盛公那個老花蝴蝶兒。傅老爺子是正經人，用不著你那一套。」

「此刻你另有重任。我問你，龍船長那裏的消息，你替我打聽好了沒有？」

我到廚房裏，把燒酒跟杯碟都拿到客廳，遞給傅老爺子，傅老爺子把田七粉倒在醬油碟裏，和上燒酒，拌成糊狀，用手指頭蘸了抹在老鼠臉上的傷腫上，抹得老鼠一臉好像上了一層粉似的，白一塊黃一塊。搽完傅老爺子又沖了半杯燒酒加上田七粉，要老鼠喝下去。

師傅氣沖沖地的出來，一行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