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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子

作者:白先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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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那些青春鳥的行旅 二

第四部 那些青春鳥的行旅

「再見,阿青。」王夔龍立起身跟我道別。
「師傅。」我清了一下喉嚨又叫道,「阿青向師傅請安。」
「唉——」郭老摸了一摸他胸前那掛白鬍鬚,「我早就料到了的,你們這群鳥兒,一隻一隻還不是都飛回來了。我聽說你們幾個人又鬧著開了一個酒館子,叫甚麼來著?」
「小金寶呢,王先生。」我問道,我聽說最近小金寶已經走路了,還是有點瘸,可是可以穿鞋子了。有人常看見王夔龍帶著小金寶去上館子。
「別害怕,小弟,」我坐到他身邊,笑著安慰他道,「我把你嚇著了。」
「來了,師傅。」幾個年輕的聲音一齊答應。
「好極了。」王夔龍說道,「今夜是除夕,我們兩人應該聚一聚,剛才這裏人多,我等了好一會兒才進來的。」
我進到公園裏,蓮花池那一端,石階上,果然人影幢幢,遠遠便傳來一陣陣人語喧笑了。我們師傅新公園總教頭楊金海仍舊領袖群雄,在那兒指揮若定。他穿了一件茶色緞面起暗團花的棉短襖,頭戴黑紫羔方帽,脖子上圍了一條寶藍長圍巾,一端懸在胸前,一端掛在身後,他那原本富泰的身軀裹著棉襖,愈更碩大了。他在臺階上,氣勢凌人的來回巡邏,口裏不停的吆喝著,圍巾前後飄然。楊教頭身前身後都跟了兩個孩子,大概都是剛飛進園內的嫩腳色,讓楊教頭指揮得團團轉。原始人阿雄仔緊跟在楊教頭左側,亦步亦趨。他兜一件紅黑相間花呢短縷,頭上罩了一頂西洋紅喇叭形的絨線帽,帽頂一個鵝卵大的紫絨球,他的身量好像愈更龐大了,昂頭挺胸,顧盼自得的跟著師傅在臺階上巡來巡去,腦後帽頂上那顆紫絨球歡欣的上下跳躍著。
「安樂鄉。」
「你叫甚麼名字,小弟?」我問他道,我用手拍了一拍他的肩膀,他好像觸電一般,猛地一跳。
「師傅。」我踏上臺階,向新公園的總教頭楊金海師傅俯身一拜行禮道,楊教頭住了腳,朝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卻沒有應聲。
「噯呀,」我給阿雄仔箍得一身發痛,「輕些,輕些,阿雄仔,我的骨頭要斷了!」我笑著叫道。
忽然間,橐、橐、橐,蓮花池的另一端石階上也響起了一陣孤獨的腳步聲,一個高大瘦長的身影朝我踱了過來,他穿著一件深色的長大衣,衣角飄飄的拂揚著。
我從另外一隻夾克口袋裏摸一隻塑膠袋的巧克力糖來,巧克力包著金的銀的,五顏六色的錫紙,我擎到阿雄仔臉上搖晃了一下,逗他道:
「再見,王先生。」我也笑著向他揮了一揮手。
「羅——平——」他的聲音細小得幾乎聽不見了,他的牙齒上下打磕。
「達達買給我的!」
「難怪!」我叫道,「前個禮拜我去替傅老爺子上墳,看見他的墓上種滿了杜鵑和龍柏,原來是王先生種的。」
「師傅說的甚和-圖-書麼話!」我趕忙陪笑道,「這陣子我在中山北路『圓桌』上班,天天弄到晚上一、兩點,實在忙不過來,所以沒有來看師傅。今晚休假,特別趕來這兒跟師傅拜個早年。」我雙手合抱作揖。
「總是這樣的,」郭老搖著頭笑道,「楊胖子不死心,他十年前開那個『桃源春』,開頭還不是轟轟烈烈,轉眼就關了門。這些年來,此起彼落,也有過好幾家,甚麼香檳、白夜、六福堂,開了關、關了開,最後全部了無蹤跡。可是咱們這個老窩還在這裏,等著那群倦鳥投林,回來休息。風險總是難免的,宵禁甚麼的,只要熬過一陣子,也就雨過天青了。小蒼鷹,進去吧,他們都聚在蓮花池畔那裏了。」郭老朝我揮了一揮手滿臉慈祥的笑道。
一二
一二
王夔龍蹲了下去,一雙釘耙般瘦骨稜稜的手滿地摸索。
「我們一齊跑步吧,羅平。」
「我家裏有吃剩下的半碗雞湯,回去我熱給你喝吧,」我將手搭在他的肩上,說道,「你一定餓得發昏了,對不對?」
一二
「郭公公好。」我趕忙快步迎了上去,向郭老請安道。
「我心裏想,今晚會在這裏見到你,阿青。」王夔龍說道。他的聲音有一種說不出的激奮。
羅平惶惑的望著我,不知所措。
「你家在哪裏?」我們走到館前路上,我問他道。
我站了起來,羅平才遲疑跟著我立起了身。我們走出亭閣外,走下蓮花池的臺階,往新公園的大門口走去。迎面一陣冷風,砭骨的寒意,直往人的體內鑽去。我看見羅平走在我身邊,雙手插在褲袋裏,頸脖縮起。我停了下,將圍在我自己頸子上,那條傅衛留下來的厚絨圍巾解下,替羅平圍上,在他脖子上繞了兩圈。
「老鼠伸出雙手給我看,他的十個指甲裏都滲了顏色進去,紅紅綠綠,洗也洗不掉。」
這一次跟我頭一次聽到王夔龍敘述這則故事的時候,完全不同,頭一次那種恐懼、困惑都沒有了。我靜靜的聽著,等他說完,情緒平靜下來,兩人默然相對了片刻,我伸出手去,跟他那隻瘦骨稜稜的手重重的握了一下。
頃刻間,蓮花池畔倏地沉寂下來,那一片臺階石欄,竟變得無限空曠。我一個人繞著那空寂的蓮花池走了兩周,我的腳步聲,在空階上橐、橐、橐,一聲聲清脆的回響著。我發覺幾個月沒有來,蓮花池連最後幾片蓮葉也枯殘消失了,定定的一池水裏,映著滿天亮晶晶的星火。我不禁驀然一驚,算算自從去年五月裏那個異常晴朗的下午,我讓父親逐出了家門,在臺北的街頭流浪到半夜,最後終於跨入了新公園我們這個王國裏來,前後也不過九個多月,https://m.hetubook.com•com但我感到那已經恍惚是發生在前一世的事情,那樣遙遠,那樣渺茫。我記得那個五月的夜裏,月亮是紅的,我進到公園裏來,心中充滿了懼畏、恐怖、緊張,又有一點莫名的亢奮,我餓得飢腸轆轆,頭在發暈,全身一直抖著爬上臺階鑽進池中那個八角亭閣裏,躲藏起來。
「王先生。」我驚喜的叫道。
羅平垂下頭去,沒有作聲。
「那些杜鵑都是深紅色的,還有一、兩個月就要開了,不過那幾棵龍柏還要等好幾年才長得高呢。」
「我在傅伯的墓上,種了一些花樹。」王夔龍說道。
我也蹲了下去,面對著王夔龍,他的聲音,時而高亢、時而低沉、時而變得一種近乎狂喜的興奮,時而悲痛欲絕,飲泣起來。又一次,我在新公園蓮花池的臺階上,在十年後一個除夕夜裏,從頭到尾最完整的複習一遍,我們新公園蓮花池畔黑暗王國裏龍子和阿鳳,那個野鳳凰、那個不死鳥的那一則古老的神話傳說。
我們兩人步到臺階的中央,王夔龍卻停了下來,他仰起他那顆黑髮蓬鬆的頭,望著夜空,半晌喃喃自語道:
「你有地方去麼?」我又問他。
我跟王夔龍兩個人並肩齊步,在臺階上繞著蓮花池行走起來,我們兩人的腳步聲,響徹了整個臺階。
「『阿鳳,』我對他說,『跟我回去吧,我是來接你回家去過年的。』我哄他、我求他、我威逼他,他只是搖頭,他只是笑,而且笑得那般怪異,最後他近乎憂傷的笑著對我說道:『龍子,我不能跟你回去了。我要跟他走——』他指了一指他身邊一個酒臭薰人的糟老頭子,『他要給我五十塊錢,五十塊壓歲錢呢!』他又按著他的胸口奇怪的笑道:『你要這個麼?』他欺身上前笑道:『你要我這個麼!』我的那一柄刀,正正的插|進了他的胸口,插在他的心上頭——」
我離開蓮花池之前,踅到池中那個八角亭閣中去。我一踏進那間亭閣內,靠窗的長凳上,突然一個人影坐了起來,啊的驚叫一聲。我走過去,藉著從窗外射進來的燈光,發覺原來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本來大概躺在凳子上正在睡覺,我進去把他驚醒了,嚇得全身發抖,縮在一角直打顫。我發現他躺臥的地方,正是我第一次進到公園來,躲在池中亭閣內,睡臥的那張長凳。
「是啊,」我笑答道,「今晚是大年夜,我特地趕回咱們這個老窩裏來跟大家一塊兒守歲呢。」
「就在這兒,」他指了一指他腳下那塊水泥臺階,「他就站在你那裏,」他又指了一指我的腳下。
「本來生意還不錯的,」我說道,「後來有人去搗蛋。」
一二
「你是對我說話麼?」楊教頭又朝我瞥了一眼,冷笑道,「我以為你們早就不認識我這hetubook•com•com個師傅了呢!」
「王先生,真的,我也在等候你。」我說,剛才其他的人都離開蓮花池去赴盛公的「派對」,也有人邀我一起去,我回絕了,當時我不明白為甚麼要一個人留在這裏,冥冥中,我只覺得我在等一個人。現在我知道,我在等候王夔龍,我們黑暗王國裏那則神話中的龍子。
「阿雄仔,叫我一聲哥哥,這袋巧克力糖就送給你。」
「小蒼鷹——」新公園的老園丁郭老向我呼喚道。
阿雄仔伸手到腦後揪住那顆紫絨球,洋洋得意的說道:
「唔,」楊教頭接過那隻小盒子,臉上的顏色才緩和了下來,語氣也鬆動多了,「我說嘛,吳敏看來也不像個沒良心的孩子。」
正當大家循著規律繞著池子行走時,突然間,隊伍裏起了騷動。原來剛剛消息傳來,八德路盛公館裏,我們那位年高望重的耆宿萬年青電影公司董事長盛公要開一個年夜「派對」,慶祝新年,「派對」晚上十點開始,於是掀起了一陣嗡嗡嚶嚶充滿了興奮期待交頭接耳的隱語。最先走下臺階呼嘯而去的是那群穿著大紅大紫太空衣的三水街小么兒,不一會兒,幾個大學生也消悄的溜了下去,於是一個又一個,一群又一群,離開了蓮花池,到公園外,乘上摩托車、計程車、私家小汽車,像一群夜裏的蝙蝠,往同一個地點,八德路盛公館飛奔投去。
「好久沒見著你了,阿青,」郭老感嘆道,「今夜你終於又飛回來了。」
「怎麼樣,阿雄仔,你這頂帽子標致得很呀!」
「阿鳳的血,滾燙的,流得一地,就流在這裏。我把他抱在懷裏,他那雙垂死的眼睛,望著我,一點怨毒也沒有,竟然還露著歉然和無奈的神情。他那雙大大的、痛得在跳躍似的眼睛,跟了我一輩子,無論到哪裏,我總看得到他那雙痛得發黑的眼睛。那天晚上,我記得我坐在臺階上狂叫:火!火!火!我看見滿天的星火都紛紛掉了下來,落在蓮花池裏,在熊熊的燃燒——」
我發覺那個孩子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藍布外衣,一臉凍得發白,他剃著小平頭,尖尖的下巴,一雙眼睛驚惶得亂躲。
「阿青,」王夔龍走了過來,向我招呼道。在夜裏,王夔龍那雙深坑的眼睛又如同原始森林中的磷光般,碧灼灼的燃燒起來。
「小萬、小趙、金旺喜、賴文雄。」楊教頭好像軍隊裏點名似的唱道。
「下流東西!」楊教頭喝斥道,「還有臉在這裏獻寶呢!」
「下午我把他送到桃園去了,」王夔龍笑道,「小金寶有一個姨婆住在桃園,是他唯一的親戚,把他接去吃年夜飯。」
我陪著楊教頭,在臺階上來回的走了兩趟,一邊向他報告各人的近況。
除夕這天,寒流突然來襲,入夜時分,溫度愈降愈低,空氣凜冽,沒有風也是寒惻惻的。我到了館前路新公園的正和-圖-書門口,遠遠的便看見博物館前石階上立了一個人,白髮白鬚,穿了一襲玄色的長袍,在向我招手。
「今夜有寒流,這個地方睡不得的,要凍壞了。」我說道。
「達達——糖糖——」阿雄仔高舉著那袋五顏六色的巧克力糖歡呼道。
「那個小賊麼?」楊教頭鼻子眼裏哼了一聲,「依我的脾氣早該把他那雙賊爪子剁掉了!」
「大年夜,你不在家裏,跑出來做甚麼呢?」
「這個小屄養的!」楊教頭笑罵了一句,卻讚道:「還是那個小狐狸行!」
「小玉在新宿的gay bar裏紅得很呀!」我笑道,「他天天在吃『沙西米』呢。」
羅平搖了一搖頭。
「那麼,我帶你回家吧,」我說道,「今晚你可以住在我那裏。」
「哦,也難怪,都飛到高枝兒上去了,」楊教頭又哼了一下,「別人我也不理論,我只怪吳敏那個孩子,算我白疼了他!」
我又談起我去桃園輔育院去探望老鼠來,老鼠向我哭訴,他在裏面給那些小流氓欺負得很慘,不過提到染織訓練,老鼠又破涕為笑,喜孜孜的談起他的學習心得來。他說染織科的老師傅對他大加賞識,拿他的作品在班上示範。
「哦,安樂鄉,聽說一樣也關掉了。」
「是的,剛才好熱鬧,大家都來了。盛公家裏開『年夜派對』,他們都去盛公館守歲去了。」
楊教頭捧著那隻小盒子,肥胖滾圓的臉上終於露了一絲笑容來。
除夕夜,大家回到公園這個老窩裏來團拜似的,大部分的人都在寒流裏飛了回來,在蓮花池的臺階上,擠成了一團,互相呵噓取暖。我們從鼻子嘴巴裏噴出來的熱氣,在寒流中,化成了一道道的白霧。蓮花池的四周,增加了幾盞柱燈,把三水街那群小么兒身上大紅大紫的太空衣,照得愈更鮮明。那群小么兒仍舊三五成群,勾肩搭背,示威似的在臺階上來回的踏走著。花仔不唱〈三聲無奈〉了,興致勃勃的又在唱起〈望春風〉來。趙無常愈來愈沒落,披著一件黑色的舊風衣,委靡的縮在一角。他那些陳舊的故事,講過許多遍,連他自己也無精打采,聽的人也就興趣索然。老龜|頭的下流動作,激起了公憤,遭到大家的排斥,已經不敢上臺階了,只有躲在黑暗裏遠遠的一角,乾瞅著。聚寶盆的盧司務盧胖子,仍舊笑得像尊歡喜佛一般,在選擇一塊最精瘦的排骨。宵禁解除後,藝術大師又恢復了他的「百子圖」的巨作,最近的一個模特兒,又是一個三重鎮來的野娃兒,據說非常原始,完全可以代替給送去火燒島上的那頭鐵牛。開始還踟躕,後來終於忍耐不住,幾個膽怯的大學生也鼓起勇氣,步上了蓮花池畔的石階,幾個充員士兵最後也趕來了,於是老年的、中年的、少年的、社會地位高尚的、社會地位卑下的、多情的、無情的、痛苦的、快樂的,種種不hetubook.com.com同的差異區別,在這個寒流來臨的除夕夜,在這沒有月亮卻是滿天星斗的燦爛夜空下,在新公園蓮花池畔我們這個與外面世界隔絕的隱密王國裏,突然間通通泯滅消逝。我們平等的立在蓮花池的臺階上,像元宵節的走馬燈一般,開始一個跟著一個,互相踏著彼此的影子,不管是天真無邪,或是滄桑墮落,我們的腳印,都在我們這個王國裏,在蓮花池畔的臺階上留下一頁不可抹滅的歷史。
「阿青。」原始人阿雄仔蹭過來,張開兩隻巨臂將我一把環抱住。
於是新公園裏的總教頭楊金海楊師傅,最後也步下了臺階,前呼後擁,團團圍著幾個十六、七歲的子弟兵,由超級巨人原始人阿雄仔押後,一隊新的楊家將浩浩蕩蕩,邁出新公園外。
「好的。」羅平笑應道,他把掉在胸前的一端圍巾甩到背後去。
「哥哥、哥哥。」阿雄仔叫著,卻一把將那袋巧克力糖攫走了。
我跟羅平兩人,肩並肩,在忠孝西路了無人跡的人行道上,放步跑了下去。我突然記了起來,從前在學校裏,軍訓出操,我是我們小班的班長,我們在操場上練習跑步總是由我帶頭叫口令的。在一片噼噼啪啪的爆竹聲中,我領著羅平,兩人迎著寒流,在那條長長的忠孝路上,一面跑,我嘴裏一面叫著:
「鶯歌。」他答道,他的聲音大了一些,牙齒也不再打顫了。
「請師傅不要錯怪小敏,」我連忙解說道,「小敏那個張先生又進了醫院,這次更凶,動都不能動了,小敏一步都離不開,扶上扶下,全靠他。小敏今夜還特別要我帶口信來跟師傅請罪,他說連明天大年初一他都沒法去跟師傅拜年了。」我從夾克口袋裏掏出了一隻紅蠟紙包住的小盒子來,裏面是一根鑲著藍珠子的鍍銀領帶夾,是吳敏託托我買的,「這點小禮物是小敏要我帶給師傅的。」
「小玉那個狐狸精,在東京混得怎麼樣了?」楊教頭問起小玉道。
「就像今夜這樣,那天晚上,也是滿天的星火——」他的聲音漸漸激昂起來,「十年前,十年前那個除夕夜,就是這個時刻,差不多半夜十二點,滿天滿天裏的星星——」
「你莫怕,」我又安慰他道,「我住在大龍峒,只有我一個人。我那裏很好,比你一個人睡在這裏好得多,我們走。」
阿雄仔放開我,呵呵的笑著,雙手將我滿頭滿臉亂摸一陣。我在他那寬大的胸膛上搥了一拳,笑道:
羅平偏過頭來,點了兩下,咧開嘴笑了。我們轉到忠孝西路上,臺北市萬家燈火,人們都在這寒流侵襲的大年夜,躲在溫暖的家中,與家人團圓守歲去了。路上行人絕跡,只有幾輛計程車及公共汽車,載了一些客人急急在趕路。此起彼落,遠遠近近,爆竹聲不斷的響著。我帶著羅平,到公共汽車站去趕乘最後一班車。我們在路上愈走愈冷,我便向羅平提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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