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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弩出，即全軍前衝。」霍去病命令道。

時間彷彿又回到了皋蘭山下的那一夜。

不多時，張德架好五石弩，一排排弩箭，挾著勁風，直穿雨幕，朝匈奴人飛去。

稽且王、呼于耆王拚死衝開一個缺口，向著夜色深處中逃去。

酋塗王揮刀，卻見身邊一個侍衛被漢軍從老遠擲來的一支長矛紮在了心口，臉上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倒在了血泊中。

公孫敖沒有來。出征前的軍事會議中，漢武帝已經明確要求公孫敖、霍去病率軍在此會合，而今，公孫敖部是迷路了，還是途中遭遇了匈奴大軍，都不得而知。

外圍的匈奴人慘叫聲起，但迅即又被漢軍的衝鋒聲淹沒在夜空中。

「我們願降！」酋塗王用盡力氣向面前的漢軍喊道。同時命令身邊的匈奴人全部放下兵器。單桓王一見不妙，同時放下兵器，高呼投降。

橫穿兩千里的大漠後，霍去病突然出現在了匈奴人後方。

「前進，前進！」士兵們紛紛唱道。

「全軍上馬，全力禦敵。十人一隊，後隊驅前隊，有敢後退一步者，格殺勿論！」酋塗王大喊，回過神來的稽且王、呼于耆王也組織起騎兵，加入戰團。

漢軍形成的包圍圈越縮越小，酋塗王、稽且王見勢不妙，索性拚死一搏，命令外圍士兵作先鋒用弓箭進攻，隨後帶領大軍反撲漢軍。

雖未喝酒，霍去病卻感覺自己有些醉了。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他一定要帶領這批兄弟凱旋！

經過嚴格挑選，霍去病又增加七千精騎，合足萬員之數，與趙破奴、高不識、僕多等先北上靈武，再翻越賀蘭山，進入浚稽山沙地。

「想跑，沒那麼容易！」離得最近的趙破奴、高不識發聲喊，勒馬急追。

「在。」張德答應一聲。

「不識，全軍分作三隊。你從左後方繞過去，僕多從右後方繞過去，我從正面衝擊。」

「是。」轉眼的工夫，漢軍已分為三股，高不識和僕多各帶一千人悄悄掩向敵人側後。

即便是孤軍，他也要深入。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大風逐漸轉小，人馬才爭https://www.hetubook.com.com先恐後地從沙石中站起來，抖掉身上的沙土。霍去病只覺背上似有東西爬過，伸手一抓，竟是一隻巨大的蠍子，腹尾的毒刺高高昂揚著，似在隨時準備攻擊。霍去病抖手一甩，將蠍子拍在腳下，踏上踩碎。

事發突然，酋塗王剛剛得到消息，正在指揮士兵安營紮寨，準備給漢軍來個守株待兔，誰知霍去病動作太快，他們的輜重還沒來得及卸下來，卻已聽見弓弩聲響破空而至，近處的匈奴人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就已捂著胸口抽搐著倒下。

雙方士兵抽出腰間的馬刀互劈，漢軍眼裡盡是火焰，匈奴人的眼神卻已分不清是驚恐還是憤怨。

「就寫：涉鈞耆，濟居延，遂臻小月氏，攻祁連山。得單于單桓、酋塗王，及相國、都尉以眾降下者二千五百人。捷首虜三萬二百，獲五王王母，單于閼氏、王子五十九人，相國、將軍、當戶、都尉六十三人。師大率減什三。」

「喝口水吧。」僕多將自己的水壺遞給霍去病。

小月氏諸王北遁的道路已經被霍去病部隊完全封死，想要聯繫休屠王、渾邪王已成空中樓閣般的夢想。

士兵們紛紛站起，剛為躲過沙暴而開懷，聽完後又跳著蹦著捕捉身上的蠍子。

帶著純正漢語的喊殺聲呼嘯而至。

「張德。」霍去病大叫一聲。

「霍將軍，有幾個士兵不見了，可能是被沙子埋了。還有些中了蠍毒。」

霍去病趕緊迎接，關切地問：「結果怎樣？」

「霍將軍，慚愧，讓呼于耆王跑了，只俘虜了他們的王子以及部落官員十一人，以及騎兵一千七百人。」

「僕多，你帶領百騎前面開道，作為先行軍尋找水源。如果遇上匈奴人，千萬不要開戰，只需回來報信。」

五石弩射程一百八十步，遠超弓箭。

匈奴人腹背受敵，首尾難顧，兩翼的陣形又被漢軍衝得七零八落，加之漢軍弓弩強勁，不少匈奴人受傷落馬，幾輪衝鋒下來，匈奴人死傷已達半數。

高不識的身影消失在遠處，霍去病轉過身子和*圖*書，看到士兵們有的舔著乾裂的嘴唇、搖晃著空了的水壺，有幾個傷員已經倒下，顯是身體受傷又缺水導致的。

趙破奴不甘示弱，領軍越過霍去病，直衝匈奴防線而去。

「霍將軍，我們俘虜了酋塗王、單桓王兩王，其屬下包括相國、都尉等共兩千五百人，斬敵首三萬。我們也損失了差不多一半的人馬，包括傷員還有不足五千人。」

霍去病快速瞄了下地圖，到西北補給後折而向南，應該就能走出沙漠了。

一朵朵血花在匈奴人身上殘忍地綻開，在雨水的沖刷下，地面蜿蜒出道道血河。

霍去病搖搖頭。沙漠的風吹過來熱辣辣的，弄得霍去病也不禁一陣陣發楚。

但是，霍去病的部隊並不宜在居延澤久留。多耽擱一日，匈奴人發現他們的機會就會增加幾分。

環視周圍地勢，霍去病取下灌滿水的水壺，仰天暢飲一口，對眾士兵道：「咱們敬大漠一杯！這大漠再險也擋不住我們前進的步伐。」

「若換作是我，也會這樣做的。」

高不識回來了，帶來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前面西北方向有個小湖泊，大軍可在那裡歇息。」

沙暴肆虐，天搖地動。

夜空中，烏雲翻滾，風一陣又一陣刮過，眼看一場大雨將至。匈奴人大多還在帳中歇息，只有少數人出來照料牛羊，或者是把帳篷繫得更緊一些。沒有人知道一支漢軍繞行了數千里，來到了這裡，正靜靜地潛伏在背陰的山後，等待著他們霍將軍的命令。

時值盛夏，烈日高懸，烤焦了大地，到處一片荒蕪。

馬上馬下，紅色白色，交雜在一起，不知道是血的顏色還是鎧甲的顏色。

第三輪弓弩勁射而出。弓弩之後，戰鼓齊鳴，霍去病與眾將士一躍而起，吶喊著舞刀激飛雨點，向匈奴人狂奔衝去。

尋水的百騎人馬很快沒入大漠中，霍去病再招呼大家集結，持續進發。這次漢軍學乖了，扯下身上衣衫遮住馬頭和自己口鼻，同時灌滿水壺，持續進發。僕多且行且停，總能給大家找到一兩處水源以作補給，故此一路雖險，卻也算是平ｈeｔubｏｏｋ.ｃom•com安。

閃電將寂靜的夜空震碎，豆大的雨點自空中砸下。

「遵命。」

霍去病麾軍毫不停留，有逃得慢的匈奴人當即被利箭射穿胸腔，或是喪生於漢軍駿馬的鐵蹄之下。血在眾將士胸腔中湧動，馬蹄又將雨夜踏成了碎片。

「中蠍毒的趕緊治療。他娘的沙暴，害老子一嘴泥。不過還好，咱們基本上全活著，哈哈，都喝點水，給我穩穩當當地站起來。」霍去病說著翻身上馬，「弟兄們，我們能躲過此劫，說明上蒼保佑。此次出征，必當全勝！」士兵們低落的情緒又被霍去病迅即調動起來，高呼回應。

漢軍士兵們不知身在何處，耳邊如雷的風聲似乎要將他們的耳膜震裂，如同刀子一般打在臉上的沙土正一點一點地蠶食著他們的勇氣。在沙暴之中，他們顯得如此渺小，只能眼睜睜看著沙塵將他們掩埋。

「弟兄們，跟我上！」霍去病帶領剩下的人馬發聲大喊，接應著破奴，弓弩、刀戟全往近身的匈奴人身上招呼去。

心念一轉間，酋塗王已知勝負無可逆轉：「投降吧。」

「是。」

「你怎麼知道？」

補給水源後，大軍繼續往南，不幾日便抵達居延澤。但一個意想不到的情況出現了。

「不識，去找找水源。一個時辰後，無論是否找到水源，都要回來和我會合。」霍去病抿了抿起皮的嘴唇。不僅是他，大部分士兵都已嘴唇乾裂，嗓子裡似要冒出火來。

日頭偏西，炎熱的空氣裡終於滲進了一絲涼意。遠處忽然傳來巨大的轟鳴聲，馬兒似乎感覺到了前方的危險，紛紛停下嘶鳴起來，似乎要逃離前方巨大的危險。將士們正要努力控制馬匹，卻發現轟鳴聲越來越近，天空中一個巨大的漏斗形旋風迅速逼近。有熟悉沙漠地勢的士兵剛驚呼一聲「沙暴」，狂風夾著沙塵已遮天蔽日襲來，堵住了他們的嘴。

趙破奴朝他一笑：「看來霍將軍是想甩開公孫將軍單獨作戰了。其實這樣也好，公孫將軍雖是前輩，但此等長途奔襲之戰，與他合作反而可能是多一個累贅。」

漠漠黃沙之中，身著wｗw•hｅtubｏok.cｏm.ｃoｍ輕甲的漢軍騎兵組成的方陣猶如一片玄色的雲彩跟在那面耀眼的「霍」字大旗後面，馬蹄捲起的陣陣金色沙花被吹散在風中。

「檢查身上和隨身物品，有毒蠍。」霍去病發出命令。

亂軍之中，霍去病一騎絕塵尤為顯眼。長劍化作萬道長芒，凡近身之匈奴人，無不中劍倒地，慘叫不起。霍去病就像一道閃電般斜刺入敵陣中央，「」一陣巨響，一張巨盾被盪開。劍鋒抹過，掩藏在盾後的幾名匈奴人瞬間掉了腦袋。

「清點人數。」霍去病知自己要追趕二王已經來不及，乾脆下馬，讓僕多打掃戰場。

「傳我將令，拔營。」

草原上瞬間像平地捲起了紅白兩道巨浪，面對面地交織在一起。厚重的雨霧下，不等匈奴人的馬刀砍開，漢軍騎兵的長戟、環刀已刺進他們的身體，巨大的衝擊力將對方帶下馬，一道道血柱濺出，瞬間灑落草原。剛才還是晶瑩的雨水，打在地上轉眼就成了一片殷紅。

匈奴人的圈子很快就像一串珠子般被猛地拆開，漢軍形成多股小支隊伍，越過匈奴前鋒，直插中心主力，酋塗王、稽且王等不得不強打精神迎戰。匈奴人、漢軍不斷倒下，天空一道炸雷響起，似乎也在為這個淒厲的雨夜敲著戰鼓，又似乎在為匈奴人敲著喪鐘。

「稽且王的人一個也沒落下，他本人被我砍傷左臂後生擒，同時還俘虜了他們的右千騎將、王母、王子以及其他高級將領四十一人，以及騎兵三千三百三十人。」

時間在焦急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過去。

「發份簡報給皇上吧。」霍去病說道。

酋塗王、稽且王心膽俱喪，與此同時，趙破奴、僕多又分從左右兩側吶喊著衝到。漢軍三處夾擊。

「我們還要進大漠。」霍去病攤開隨身地圖，半蹲下來，皺眉思索著。

有人當即斃命，有人還在地上掙扎，更多的匈奴人從帳裡衝出。

「幹得不錯。」霍去病欣慰地拍了拍趙破奴肩頭。

「不識這邊呢？」

「怎麼寫？」高不識命人攤開筆墨。

「看好俘虜，等候破奴、不識回來。」霍去病吩咐僕多。

匈奴人自幼和*圖*書習弓，箭術了得，有的漢軍還沒衝到近前就已中箭倒地。

前面就是小月氏諸王的營地。

在猛烈又令人防不勝防的奇襲下，匈奴人潰不成軍，全然無法做出有效地抵抗，短暫的廝殺過後，便開始向南退去。

霍去病站了起來，堅毅的眼神望向遠方：「在我的字典中，只有『凱旋』，絕沒有『恐懼』與『撤退』。」

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霍去病立即招呼士兵們上馬。士兵們一陣歡呼，旋風般向西北馳去。

「搬五石弩。」

那一夜，霍去病與他的士兵們終於睡了一個安穩覺。不用趕時間，不用為水源發愁，也不用躲避那該死的風沙和有毒的蠍子。

「也很不錯，跑掉一個呼于耆王也沒什麼，我想他恐怕再也不敢在這祁連山下混了。」語畢，三人同時哈哈大笑。

飛沙走石之中，傳來霍去病和趙破奴等將領聲嘶力竭的號令，竭力想讓士兵們站在原地不動。但上萬漢軍的身影頃刻間被沙塵覆蓋，天地間只剩下沙塵的轟鳴和呼嘯的風聲。

霍去病揚手，幾支利箭破空飛出，直奔山下，穿透帳幕，慘叫聲此起彼伏。有的匈奴人操著刀戈衝了出來，而等待他們的是第二輪弓弩。

看著打掃後的戰場，霍去病取下腰間酒壺，美美地喝上了一口。二出河西終於要畫一個句號了，這是漢武帝想要的結果，也是自己想要的結果。雖然休屠王、渾邪王還未降服，但他知道，那一天已經不遠了。

沿著高不識做好的標記，漢軍很容易就找到了這個如藍寶石般鑲嵌在沙漠中的湖泊。湖泊周圍生長著茂密的蘆葦，清澈見底的湖裡一尾尾游魚自在嬉戲，湖面上水鳥相逐。看到這一幕，漢軍們哪還顧得上許多，拉著馬奔到湖邊，喝了個飽，喝足後有的更是脫下衣衫，跳入湖中，快快樂樂地洗了個澡。

趙破奴和高不識是在第二天早晨回來的。

那裡是小月氏單桓王、稽且王、酋塗王、呼于耆王的地盤。

「可公孫將軍還沒到。」高不識擔憂道。

匈奴人迅速組成一道防線，毫不示弱地揮舞著手中的彎刀衝了上去。

「全軍休整，明天繼續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