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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曉嵐全傳

作者:公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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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蒙學鄉里

二、蒙學鄉里

這天,紀曉嵐又去找四叔出題,一路上蹦蹦跳跳,嘴裡還哼著四叔教給他的「對韻」:
滄州離崔爾莊不遠,交通方便,風景秀麗。紀家便在滄州城購買了一處莊院,位於運河邊的上河涯,院中蓋了一棟五楹樓房,取名叫水明樓。水明樓矗立在運河岸,一面依翠,三面環水,風帆沙島,漁歌處處。庭園中,老樹蒼郁,濃蔭密布,花開如錦,幽香襲人。每逢夏天到來,老太爺紀天申和張太夫人,便到這裡避暑。直到秋禾盡熟、天氣涼爽的時候,才回到崔爾莊家中,忙著徵收佃戶們的租子。
紀曉嵐報復了先生,心中自鳴得意,在同窗們跟前,更覺得自己有些了不起。雖然在多年之後,他曾為自己有違先生的慈愛之意而深感不安,但在當時,他卻覺得這樣對付不受人喜歡的先生,是心安理得的。尤其使成年後的紀曉嵐感到愧疚不已的是,在此後發生的一件事,使他離別了這位博學的先生。
紀曉嵐聽說是施祥的主意,當時很生氣,有幾天一見施祥,就把嘴撅得高高的,罵施祥是「舉大舌頭」。可是到他懂事的時候,心中卻一直很感謝施祥,終生不忘這件事。到他七十五歲寫《灤陽續錄》時,還特意寫上這件事,感慨地說道:「此雖細事,實言人難所言也,今眼中遂無此人,徘徊四顧,遠想慨然。」
「『羽』字,對一個『毛』字,如何?」
「葦草織席席蓋葦,牛皮擰鞭鞭打牛。」先生吟詠一遍,便連連叫好。
紀曉嵐看著太守也笑了,原來他也認出了這位太守就是他參加童生試時的主考。於是,紀曉嵐施上一禮,口中說著:「拜見宗師大人。」太守把球拿在手裡,對紀曉嵐說道:「這球是你的嗎?」
閒來無事,某甲便叫星士為女兒推算一下,看女兒的命運如何。那星士問過生辰八字之後,沉思良久,然後抬起頭來說道:「實在抱歉,我今天到此,只是為了訪友,身上沒有帶著算書,令嬡的命運如何,此刻不能推算啊!」某甲見星士有意推脫,頓時生疑。心想與星士早就相熟,他為別人觀相算命時,並不曾聽說常將算書帶在身上,這其中定有緣故,就纏著不放,尋根究底地再三詢問起來。星士見推脫不過,只好為難地說:「既然老兄非問不可,那就恕我直言相告吧:據令嬡的生辰八字推來,命中注定她是要作側室的。剛才聽你說,已擇定夫婿,且嫁期已定,干支又不相剋,斷不會有再嫁他家之理,所以我思來想去,唯恐判斷不準,徒使老兄憂慮。還望你姑妄聽之,切莫當真!」某甲聽了星士的話,心中更是疑惑不解,與鄉鄰閒談時,將星士的話說了出來,要大家解釋其中的因由。
一天,紀天申來到塾館,想看看孫子學得如何。及先生見面就誇獎起來,說這種天資穎異的孩子,只能出在紀府。老太爺十分高興,捋著鬍子笑個不停。接著,便把孫子叫到跟前,讓他把學到的功課,背誦一遍。
雍正二年(一七二四年)六月十五日午時一刻,紀天申飯後到書房納涼,靠在一張楠木椅上,手裡捧著一卷書翻閱。看著看著,便進入了夢鄉。——他看到從窗戶鑽進一隻猴子。只見它只吃完桌上的果品,就到書櫥翻騰那些書,像人一樣,一部一部地翻著,看完的便扔在了地上。當將最後幾櫥書都搗騰到了地上時,已是一片狼藉。這時,猴子見紀天申手裡還拿著一卷,就躥上來奪——紀天申一急,醒來知是一夢。看著手中空空的,書已掉在了地上。這時,兒子紀容舒房裡的一名老婢女走進書房,向老太爺施禮說道:「恭喜老太爺,午時一刻,大老爺房中的張夫人,添了一位少爺。」這個剛降生的男孩,是紀天申的第五個孫子,取名紀昀,字曉嵐。紀曉嵐還有個哥哥,名卓,字晴湖。紀天申的另外三個孫子——紀暄為容雅所生、紀暉為容恂所生、紀昣為容端所生。
那天傍晌,紀曉嵐早早回到家裡,找出陀螺和鞭子,等著叔伯哥哥紀暄放學後一起打陀螺。他等得心煩了,就跑回塾學裡觀望。
滄州每年四月十八舉辦社會,熱鬧非常,周圍幾方里的人們,都到這裡趕會。紀曉嵐這年十一歲了,倒是來過幾次水明樓,可是還沒有見過滄州趕會的熱鬧景象,所以剛到四月初,他便吵吵著,要媽媽到時候帶他去滄州住些天,趕完社會再回家讀書。張夫人為了讓他一心讀書,沒有答應他的要求。
這天下午,村南天齊廟裡的老和尚慧靜來看望先生,慧靜和先生年紀差不多,學識淵博,尤其喜歡下棋,經常和施先生對奕。有時慧靜連經也顧不得念了,與施先生戰得難解難分。這幾天沒有見到施先生,就前來塾館看望。
紀曉嵐又說:
慧靜聽他說完,略一思索,就哈哈大笑起來。施先生以為笑他當時的窘態,更覺得不好意思。

紀容端是府學庠生,精讀經史,工於詩詞,他很喜愛紀曉嵐,見侄兒天資穎異,便也悉心栽培。在紀曉嵐跟隨先生攻讀「四書」的同時,紀容端已開始教他作詩對句。先從對句教起,繼而學作詩,紀曉嵐所作聯語對句,大多用詞恰當,對仗工整,出言幽默,膾炙人口。
「太守大人如果肯將球還給我,那就是『獨公廉』,假如您不肯還給我。……」
一場玩笑過後,叔嫂倆又回到了房中,自然是你一言我一語地互不相讓,嘻嘻咯咯地笑個不停,不再一一細表。
紀曉嵐先是在文鸞身上看個沒夠,後來又問這問那,往常這隻圈不住的鳥兒,今天反倒安安穩穩地扎在屋裡不肯出去玩耍了。
「昀弟來了,快請屋裡坐,這麼多天不到我屋裡來玩,恐怕是你的魂被什麼人勾走啦!」
慧靜問道:「幾日不見,可是身體欠安?」施先生不好意思地回答:「老朽身體稍有不爽,勞大師惦記,多謝!多謝!」
第二天到塾館念書,他把小鳥放在家中不放心,就帶到塾館,和同學們一塊兒玩兒鳥。到了先生上課的時候,他就在牆上挖下一塊磚,成了一個小洞,把鳥放進去,外面再用一塊磚將洞口堵好。
一場難解難分的爭吵,就這樣偃旗息鼓了。紀公子才十來歲就會審案的事,也馬上不翼而飛,在四鄉八里傳說開來。
紀曉嵐讀著讀著,胸潮激盪,聲音有些嗚咽了:「亂曰:鸞鳥鳳皇,日以遠兮;燕雀鳥鵲,巢堂壇兮。露申辛夷,死林薄兮;腥臊並御,芳不得薄兮。陰陽易位,時不當兮;懷信漈傺,忽乎吾將行兮。」兩顆晶瑩的淚珠,滾落在手捧的《楚辭集注》上。一時興起,難以遏制,他一口氣將《惜誦》、《哀郢》、《抽思》。……等《九章》上的幾篇作品逐篇誦讀一遍,儼然是一個多愁善感的文弱書生。但他畢竟還是個孩子,感物傷情,來去倏忽,到吃過早飯,跑出家門玩耍時,就又恢復了他那天真爛漫的性格,因為今天先生回家過節,給學生們放假一天,紀曉嵐正要借這機會好好兒玩上一日呢。
及孺愛在弱冠之年就考中了秀才,但直到四十,卻屢試不第,也就打消了科舉進仕的念頭。他是一位學識淵博的人,談古論今,滔滔不絕。原在家賦閒,連續接到紀天申的幾封家書以後,不好推辭,便來到紀府。
紀曉嵐笑嘻嘻地說:「我曉得三嫂就會怪罪,所以今天是來請罪的!」說著,他將手中的籃子遞給陳氏,又學婦女的樣子給她拜個萬福,引得陳氏咯咯咯笑個不停。
有一個常在此做生意的商人,非常狡黠,聽過某甲的話,立刻想出了一個壞主意,就對某甲說道:「你家的日子雖然還能應付,但論起家產,你才有多少?並且女兒出嫁,你不得不置辦嫁妝,這筆費用就會用盡你的全部積蓄。女兒嫁過去以後,你的日子恐怕就不好過啦。我勸老兄試想,你的女兒既然命中注定要做側室,不如先說她病了,然後報個死訊,到市上買口空棺材速速埋葬,免去賴婚的罪名,再帶女兒到北京城裡,改名換姓,挑選個富貴殷實人家作個小,一來得寵,她自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你也可以求得女兒的身價,過一輩子的富裕生活。」
這兩個孩子一見如故,不長工夫便說笑得熟人一般,嘰嘰嘎嘎地笑個沒完。這下好啦,曉嵐趕會的興致全沒了,以後的幾天裡,不再跟四叔到街上去,總是找借口到四嬸屋裡,與文鸞在一塊玩個沒夠。有時,大人們都出去趕會,紀曉嵐更是無拘無束,拉著文鸞的手,在院裡東奔西竄,笑聲咯咯咯地響個不斷。文鸞的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神采,似乎忘卻了身世的悲苦。
他就找到紀家的管家施祥,讓他在坑邊搭上一塊木板。施祥說搭上板後口子就小了,尿水流到外面,不但不潔淨,恐怕結得冰會更多。
「學生對的是『牛皮擰鞭鞭打牛』。」
紀曉嵐見先生走了過來,便替代紀暄對先生說:「學生有一下聯,不www.hetubook.com.com知妥否?」先生說:「請你答來。」
紀曉嵐也不追趕,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同窗的學童聽到叫聲趕來時,紀曉嵐一走三晃地笑著,大家莫名其妙,回到屋中詢問,都聽得大笑起來。但直到後來,也沒搞清那天究竟是人是「鬼」。
「鞭打黃牛背。」
姐對妹,弟對兄,小兒對老翁。
該女的丈夫並未親去迎娶。而是由公爹用牛車接到家中。
古宅秦磚覆漢瓦,鄰寺鐵杵打銅鐘。……
紀曉嵐回到家中,興高彩烈地向母親描述了在滄州的見聞,並保證今後刻苦讀書。在母親眼裡,這孩子似乎一下子大了,每天清晨早早地起床溫書,在塾館不斷受到先生的嘉許。並且與他那幫頑皮伙伴聚首的時間也很少很少,倒是向四叔家裡跑的次數多了起來,母親還以為他去找四叔作詩對句,不由得臉上掛起了滿意地微笑。
恰在這時,傳來了郢都被秦軍攻陷的消息。國破家亡,使詩人萬分悲痛,遂寫下了這首千古絕唱。就在這年五月五日,屈原徬徨苦悶,悲憤憂鬱,自沉汨羅江而死。當地人們為了紀念屈原,每到五月初五這天,向江中投下許多米粽,以圖喂飽魚蚌蝦蟹,好保全詩人的屍骨。後來這事傳到北方,演變成五月初五吃粽子的民俗,用以紀念愛國者的英名。
「不錯!」
「我是鬼。」蹲著的人低頭說話。
可是在四嬸看來,就有些不同了:他讀書刻苦,這確實不假,功課做得比以前更好,只是天天來到她家裡,並不是向叔叔求教學問,而是借機和文鸞在一塊兒說笑戲耍。李氏看文鸞聰明伶俐,做事勤快,心裡很喜歡她。又見心愛的侄子喜歡文鸞,兩人到了一起,歡快得像一雙小鳥,看了讓人更是高興。有時在院中玩夠了,回到屋裡,紀曉嵐把書中的故事講給文鸞聽,文鸞常常是聽完一遍就記得清清楚楚。紀曉嵐又教文鸞認字,她很快就能把《千字文》熟讀了。四嬸看了這些,就半正經半開玩笑地說道:「昀兒,既然你喜歡文鸞,等過個一年半載,我就將文鸞送給你做婢女,你願意嗎?」紀曉嵐臉上熱呼呼地,有些不好意思,但看李氏那幾分認真的態度,心裡十分高興,就厚著臉皮施上一禮,對嬸子說道:「謝過四嬸美意!您這樣疼愛侄兒,我定牢記在心,將來取得了功名,我一定好好地孝敬您!」李氏看他那認真地樣子,「噗」地笑出聲來:「看把你美的!現在讓文鸞過去,我不是捨不得,是怕影響了你的功課,你也別忘了,你才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呀,你年少有志,要好好用功才是!」紀曉嵐聽四嬸說得語重心長,就連連答應四嬸的要求。此後雖常來看文鸞,但來得少些了,聽先生說,他讀書確實更加用功了。
這天,四叔沒有帶他去,讓他在家中陪陪太夫人。一上午他都悶悶不樂,四叔回來時,喜出望外地帶來了一個小丫頭,年齡和紀曉嵐差不多,是淪州的一戶貧寒人家的女兒,四叔給她取名叫文鸞。
「不還給你怎麼樣呢?」
路上,他一邊走一邊想,出個什麼笑話去逗逗三嫂子呢?
「什麼?你。……」施先生的肺都快要炸了,這不是轉著彎兒地罵我「施先生」嗎?
「你說話當真?」
人們不清楚他要幹什麼,便都瞪大了眼不說話,看這小公子怎麼做。
臨放學時,施先生又給學生們出了一個對兒,要學生們來對。上聯是:「細羽佳禽磚後死;」紀曉嵐聽先生念完這句話,馬上斷定是先生幹的,恨不得上前去唾他一身唾沫,但師道尊嚴是不敢違背的,他便按著性子,心裡琢磨著報復先生的辦法。猛然間來了主意:我何不借對對兒的機會罵他一下?於是站起身來對先生說道:「學生願來試試。」先生臉上露出得意的神情:「好吧,你就對吧!」紀曉嵐不慌不忙地說:「先生的『細』字,對『粗』字可以嗎?」說著,他看看先生的臉,見先生依然如故。
紀曉嵐六十九歲時,在所寫《槐西雜誌》中,有如下一段記述:「余四、五歲時,夜中能見物,與晝無異。七、八歲後漸昏閽,十歲後遂全無睹。或夜半睡醒,偶然能見,片刻則如故,十六、七歲後以至今,則一兩年或一見,如電光石火,彈指即過。蓋嗜飯日增,則神明日減耳。」
「當真。我什麼時候說過謊話騙你?」紀純對紀曉嵐的繡球羨慕已久。那是紀曉嵐去滄州趕會時,舅父送給他的禮物。這隻繡球作得極其精緻,用細膩的漢白玉雕刻而成,球體分為裡外兩層:外層的球面是鏤雕的細密的花格子,裡面包著三個大小相同,圓潤光亮的小球,外表堅硬精美,裡面的三個小球滾動靈活。將繡球放地上一滾,裡面的小球就互相撞擊,叮噹作響,清脆悅耳。
太守問道:
該女見到婆母,苦苦辯解,說那事並非自己所願。其婆母說:「既然不是你的意願,那時你為何不說你已有丈夫。」該女無言應對。婆母帶她去拜見正室,她猶豫不去。婆母說:「你被賣為婢女時,也不拜見?!」該女無言以答,只好按禮拜見。婆母對她終身以奴隸看待。
紀曉嵐一抬頭,見已走到四叔屋內。四叔說:「你看屋裡,還有什麼物件沒有對過?」紀曉嵐看到嬸母李氏正在裡間做針線,坐在炕沿上,雙腿下垂,一雙小腳上穿兩隻紅緞繡花軟鞋,十分惹眼。就衝著容端擠眼一笑,用手一指:「此物尚未對過。」四叔一笑,出一上聯道:「三寸金蓮瘦;」紀曉嵐眨眨眼:「一雙繡鞋輕!」說罷,笑不可支。
景城離崔爾莊三里,北依子牙河,是一個水陸碼頭,商業發達,文化繁榮。這裡文風極盛,人們在勞作之餘,崇尚詩詞唱和。鋪店館肆門口,都掛著對聯招牌,聯語精闢,對仗工穩。紀曉嵐常隨家人到景城遊逛,便將各家門口聯語,一一記住,回來後便和家人及同學們談論,娓娓道來,如數家珍。
紀曉嵐曾把這球拿給同學們看,誰看了都喜歡的不得了。
考官給紀曉嵐出了一句上聯:
紀曉嵐小口一張,就像江河流水,滔滔湧來,清揚悅耳。
他先是想起古人的一句玩笑話,叫做「嫂嫂怕日手遮蔭」,又想這話不妥,還沒有與嫂子開過這麼「深」的玩笑,說惱了她又該怎麼收場?
先生看著這個小機靈鬼,心中十分喜歡,便把他叫到身邊說道:「你這個小頑童,生得倒挺機靈,不知你的書念得如何?」紀曉嵐的娃娃臉上,兩隻大眼晶晶閃亮,看著教諭說道:「一會兒入場考試,大人就會曉得了。」他這麼一說,把教諭大人逗樂了,說道:「現在未入考場,我倒要先試你一試。」說完,教諭給紀曉嵐出了一聯,要他來對,這句上聯是:「小童子暗藏春色;」紀曉嵐聽了,臉上微微一紅,便噗哧一下笑出聲來,想是先生看到了自己剛才頑皮的樣子。便趕忙回答了一句下聯:「老宗師明察秋毫。」教諭聽了含笑點頭,沒想到這個小頑童對得如此巧妙,拍拍紀曉嵐的頭頂稱讚道:「好,好!你真可稱得上是個小才子唉。」後來,紀曉嵐到河間府參加童生試,他的頑皮又引起了考官的注意。考官是三年前登科的舉人,正是躊躇滿志的時候,聽人講這個小頑童就是有名的小神童,便要試一試他的才思。
紀曉嵐定睛一看,差點喊出一句「好!」來。他看同學們都在認真背書,便高聲喊叫起來:「先生出事啦!快去看啊!」隨著這一聲叫喊,學生們都跑到了院裡,他們看先生的長袍濕漉漉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走到先生近前,便聞到了一股難聞的臊臭味,這下他們才明白過來:「先生掉到屎坑裡了。」施先生滿身污穢,早就心裡氣惱得不得了,這下學生們又圍了上來,更是尷尬異常。只見他頭部微微發顫,鬍子上還沾著幾塊屎渣,學生們一時哭笑不得,幾個年齡大些的學生,趕忙隨先生到房中去換洗了衣服。
施祥小名舉兒,與紀容舒同歲,早在八歲時就來到紀府,為紀容舒當書童。幾十年來,忠心耿耿,很受紀府上下的尊重,都習慣稱他「老舉哥」,是紀府裡地位較高的僕人。
誰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某乙的兒子已與其表妹成婚,但聘期在後,現在某甲的女兒要做正室,某乙兒子的表妹家聽說後,哪裡肯讓?又要到官府告狀。於是事態紛紜糾葛,有成大獄之勢。甲乙兩家的故舊,都出面調和,讓某甲出資將女兒迎接回來後,嫁給了某乙的兒子作了側室,此事才平息下來。
紀曉嵐八歲的時候,已經讀完《論語》、《孟子》、《大學》、《中庸》這四部書。接下來便是讀《詩經》、《書經》、《禮記》、《易經》、《春秋》五部儒家經典著作。他的學業成績總是在書館同學和-圖-書中遙遙領先。放學回家,他常常鑽到紀天申的書房裡,一本一本地瀏覽爺爺的藏書,經史子集、百家雜說,無所不讀。有時將記有同一件事的幾本書,一齊找出來,對照比較,辯別異同,考其優劣。有時連地契文書、官家文告、鄉間應酬等文稿,也都讀得津津有味。各類書籍都認真誦讀,使他養成了博聞強記的習慣。一些難於理解的語句,常記下來到書館請教先生。一些篇幅較長的文章,他也能記住層次,述其大概,精譬句段,熟記於心。漸漸地,家中的藏書,已不能填飽他的胃口。於是,他的注意力,便轉向了書鋪。
一個月後,那家北京官宦用船送女兒到南方去完婚,行船到運河天妃閘時,突然風浪大作,桅折船翻,全家人葬身水底,唯獨某甲的女兒命大,遇救得以生存。但這裡的人家誰也不願收養這個姑娘,就將她送到了官府。官府向她詢問來歷,她只知道主人的姓氏,說不出主人的名字和官職,因為她剛到這家不久。問到她家中的父母,說得清清楚楚,毫無差錯。官府將文牒送到滄州,某甲的事就再也包不住了,立刻在滄州內外傳揚開來。某甲無奈,只得按官府的命令,又將女兒接回家中。
「可以。」
陳氏一看正是公爹,忙收斂笑容,鄭重大方地向公爹施禮。
本來這事一傳出去,某甲就覺得無地自容了,現在又要吃官司,那不就要傾家蕩產了嗎?某甲驚慌萬狀,托人說情,答應仍將女兒按婚約嫁給某乙的兒子,某乙和兒子見這事也不吃虧,就答應這樣了結此事。
《三字經》、《千字文》,都是一口氣背完,一個字不錯。老太爺聽著不斷抿嘴,微微地笑個不停。
這時,紀曉嵐的父親紀容舒被放了外任,到雲南出任姚安軍民府知府。從直隸到雲南,遠隔千山萬水,並且考慮到任期不會太長,便把家小留在故里,托咐四弟紀容端多加照管,自己便前去赴任了。
後來,老太爺一句一句地教他背誦律詩絕句,往往剛教三四遍,他就能一字不錯地背誦下來。老太爺驚喜異常,便盤算著,要給孫子請一個有名望的先生,早些給他開蒙。
先生把課講完了,便吩咐學生自己溫習,他把兩手倒背過去,邁著方步走出課堂,轉個彎上廁所去了。
「先生錯矣!據老衲看來,這位五公子天資狡黠,這類事件只有他才會幹得出來。」施先生將信將疑,說道:「紀曉嵐是個聽話的孩子,平時功課很好,乖巧伶俐。木橛既是他讓人豎的,又豈有削斷之理?」慧靜又笑了起來:「哈哈哈,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想古人說,『解鈴還得繫鈴人』,是很有道理的。」施先生如夢方醒,送走了慧靜,便將紀曉嵐喚到他的住室,詢問起木橛被鋸的事來。
「你別囉裡囉嗦地,快說吧。」曉嵐一邊說一邊瞄著三嫂的臉色:「三更三點,三嫂床上抱三哥。」三嫂的臉刷一下子由白變紅,伸手假意要打,曉嵐起身就跑。陳氏被他羞得不得了,哪裡肯饒,就追他到了院裡,紀曉嵐看嫂子臉紅紅的,咯咯笑著不依不饒,扭頭就向院外跑,一頭撞到三叔紀容恂懷裡,「哎呀」一聲喊了出來。
這時,紀曉嵐已將《四書》全部讀完。又換了一位姓施的先生來教他《周禮》和《春秋》等儒家經典。紀曉嵐的功課做得很好,深得施先生的喜愛。施先生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夫子,治學嚴謹,滿腹經綸,就是性格急躁,對學生十分嚴厲,常常訓斥學生。紀曉嵐一來讀書用功,二來小心謹慎,還沒有挨過先生的訓斥。不過施先生與自己的啟蒙老師及先生比起來,他更喜歡及先生。及先生因為患了眼疾,雙目近乎失明,已經辭館回家了。
紀曉嵐生活的年代,正是鬼神之說盛行的時候,人們或多或少地相信,在這大千世界上,還到處遊蕩著一種人類以外又非動物的精靈。
一抬頭,已經走到了紀暉的門口,見陳氏由使女陪著,正在院裡觀看石榴花。紀曉嵐開口問道:「嫂子近日可好?多日不見,萬般思念,小弟特來拜望。」
三姑喚四嫂,二老戲雙童。
到了九歲這年,紀曉嵐到縣裡參加童子試。入考場前,他手裡正拿著一截樹枝和幾個相識的考生玩耍。這時,擔任主考的教諭來了,紀曉嵐趕忙把樹枝藏在袖筒裡,一本正經地向教諭大人問好。
紀曉嵐把簸籮往地上一扣,用鍬把在簸籮底上敲打一陣,然後放下鐵鍬,又把簸籮輕輕挪開,彎腰在地上看來看去,接著伸兩個指頭在地上撿了幾下,好像他撿到了什麼細小的東西。
「請先生指教。」紀曉嵐答道。
四嬸李氏看在眼裡,覺得這孩子很可笑,莫非他小小的年紀,便已經產生了對女孩的好感?她看看侄兒,又看看文鸞,都是出奇的俊美,站在一塊,相映生輝,像兩朵並蒂蓮,分開了反倒不好,便也不去管他們,由他倆在一起隨便玩耍。
「先生你得的是什麼病啊?」這下可把先生問得不好意思起來,支吾半天沒有說出是什麼。慧靜再三追問,施先生只好講出那天事情的原委——原來,塾館的廁所裡只有一個茅坑,二尺見方,深有幾尺。入冬以來坑邊常常結著一層薄冰。施先生腿腳不便,解手後站起時覺得有些吃力,尤其是怕被腳下的冰滑倒在地上。
這事發生以後,先生閉館了,說是身體不爽,要學生們在家中溫書。紀曉嵐在家中坐臥不寧、忐忑不安。手中拿著一卷書,看了半天還沒有讀上幾頁。思想卻一刻也沒閒著,他一會兒「嗤嗤」地發笑,一會憂慮地平息靜氣。眼前浮現著的,是豎在先生廁所裡的那根木橛。
「不在學中讀書,跑到官道上恣意戲耍,竟將球打入我的轎中,實在太淘氣了!」紀曉嵐低頭說道:「學生知罪,所以不敢跑開,站在這裡等著給大人賠罪。」太守被這小頑童的伶牙俐齒說得高興起來。他把手中的球晃一晃說道:「好吧,我給你出一上聯,你若能對得出,就把球還給你。」紀曉嵐笑著答道:「謝大人指教。」太守說道:「童子六七人,惟汝狡;」紀曉嵐想了想,脫口而出:「太守兩千石,獨公。……」說到這裡,不往下說了,兩顆眼珠盯著太守臉上,滴溜溜亂轉。
慧靜說:「你問過那個紀曉嵐沒有?」
紀曉嵐說出他的計劃,紀純高興得跳了起來。想到這次能出出氣,紀純願意依計而行,紀曉嵐唯恐他臨陣膽怯,便鼓勵他說:「你果真能做到這件事,那才是我佩服的英雄。我的那個石繡球,你也很喜歡,我是從來捨不得讓別人玩的。這事辦完了,我就把它做為獎賞送給你,你高興不?」
幾天過後,紀曉嵐的父親紀容舒,卸去雲南姚安軍民府知府的職務,回到家中省親。原來他已被調至京城,在戶部任職了。
紀曉嵐在先生面前垂手而立,默不作聲,兩眼卻不斷地偷偷看著先生,見先生今天和顏悅色,對自己和氣如初,一時激動起來,向先生施禮過後,如實招供出來,懇請先生恕罪。
「我。……我對得滿好哩。」說完,紀曉嵐又衝著陳氏擠眼,求他饒耍。陳氏看他那難堪的樣子,真想轉嗔為笑,不過她這時哪裡肯饒,便催促道:「你適才是如何對來,何不再說一遍。」紀曉嵐看看三叔莫名其妙的神色,笑笑說道:「我對的是:『三更三點,三嫂床上。……三嫂床上叫三哥!』有什麼不好哩?」說完,三個人都笑了起來。紀容恂見是叔嫂倆開個玩笑,也不好多說什麼,罵了一聲「淘氣鬼!」轉身走了。
這一天,有一位星士來到甲家,碰巧下起雨來,天色又已經晚了,星士就在甲家住下了。
這事讓紀曉嵐知道了,他要施祥打發人在坑子邊上楔了一隻二尺來高的木橛,這下方便多了,先生解手時,用手拉著木橛,既穩當又方便,站起時稍一用力,即可站穩。
紀曉嵐見唯獨自己沒有挨打,心裡很是納悶,不清楚先生為什麼沒有打自己,這悶葫蘆裝得是什麼藥?他的心裡更加不踏實。
門前栽楊柳,屋後長梧桐。
紀容端在啟發侄子認真思考時,常教誨他說:「世間沒有不能屬對的事物,只要認真思考,總是能找得到、對得上的。」遂以身邊的事物為題,要紀曉嵐屬出對語,鳥木蟲魚,風花雪月,無不涉及。紀曉嵐反映敏捷,對答如流,海闊天空,思緒紛呈,常出人意外,妙語天成。叔侄倆你出我對,一問一答,有說有笑,十分愜意。
第二天,太夫人讓紀曉嵐把那些玩具拿出來,只給他留一兩件,其它的給鎖到一個匣子裡。只有節假日不讀書時,才給他拿出來玩。玩過之後,太夫人便再給他鎖好。
紀曉嵐聽說父親要將帶他到京城裡去,心中非常高興。只是臨近啟程的日子,覺得對家鄉留戀和-圖-書起來,三嬸、四嬸,以及那幫天天一起讀書的伙伴,都讓他難以忘卻,尤其是捨不得和文鸞分離。想來想去,給文鸞送去了一個他心愛的瑪瑙扇墜,給她留做紀念。
紀曉嵐看先生氣極敗壞,心中十分得意,口中分辯道:「學生不敢侮辱先生。學生只是遵照先生的教誨,按照對對兒的規矩,一字一字地對上來的,沒想到對先生有什麼妨礙。學生愚鈍,懇請先生賜教。」施先生正在氣頭上,哪有心思「賜教」什麼對聯,想想自己如果打了這紀曉嵐,心中的氣憤倒是發洩了,但自己沒有充足的理由,怎麼向紀家解釋呢?施先生想來想去,只好忍了這口氣,讓他回家去了。
他到廁所後,動作復如往常,根本沒有留意。站起時用力一拉,「咔嚓」一聲木橛斷了,先生隨之掉進了屎坑。——為查明此事,一怒之下,挨個地拷問,但仍沒有查出個究竟,這會兒還在為這事兒生氣。
「那便是『獨公貪』啦!」這下倒把太守逗得笑起來,然後說道:「你真是個十足的頑皮鬼!」太守看這孩子聰慧狡黠,膽大過人,將來必成大器,心中十分喜歡,便笑著拍拍紀曉嵐的頭,把球還給了他。紀曉嵐又給太守施了一禮,扭頭就跑了。
這天出事,是因為有人將木橛鋸斷多半,先生哪裡知道?
哪裡想到,紀曉嵐人小心大,一點也不膽怯,看考官出聯有譏諷之意,竟然反唇相譏,對了一句下聯:「三年經歷,料無報國雄心!」考官聽了,苦笑兩聲卻對他奈何不得。猛然見門上繪著神荼、鬱壘兩位門神,就又給紀曉嵐出一個上聯:「門上將軍,兩腳未曾著地;」紀曉嵐毫不示弱,略一思索答出了下聯:「朝中宰相,一手可以托天。」考官看這「神童」,還真有點學識,滿意地笑了起來。
文鸞雖然家中貧窮,但長得十分水靈,兩隻大眼又黑又亮,給她換過衣服,打扮一下,更是讓人喜愛,粉紅的臉蛋像朵綻開的海棠。
那是這年初夏的一天傍晌,紀曉嵐從景城馮氏書鋪借書回來,要回崔爾莊去。
鄉親們圍了很多,但誰也不清楚當中的細節,說不清簸籮到底是哪家的,只好看著著急,也想不出勸解的話來。
施先生看他畢恭畢敬地樣子,覺得這孩子打不得,一旦惹他記恨自己,說不定還會生出什麼壞主意,便心平氣和地訓斥幾句了事。可是這比打他幾下還難受,使他的負疚之感,一直在多年之後仍然沒有卸去。
「先生不要生氣,實是晚生看過一遍後,就不用再買了。望先生多多原諒。」紀曉嵐忐忑不安地回道。
紀曉嵐和一幫伙伴到樹下尋找,紀曉嵐捉到一隻,回到家裡,細心地喂養它。
半年之後,這位考官已是河間太守。這天打從崔爾莊頭的官道上路過,看一群小孩正在路邊玩耍。忽然間,他們玩的球打進了轎子,太守便讓轎夫停下。待他走下轎來未曾說話時,太守身邊的衙役已先喝斥起來,把一幫小孩,嚇得四散而逃。最後,只有一個面目清秀、皮膚白|嫩、紮著一條長辮的十來歲的小男孩,站著沒動,小腦袋轉來轉去地在太守及其隨從人員身上打量。太守覺得奇怪,仔細一看,認出這個小孩正是去年參加童生試的紀曉嵐。
「『家禽』,我對它個『野獸』怎樣。」
第二天,四叔紀容端叫僕人駕上馬車,帶李氏、曉嵐、文鸞回到了崔爾莊。
「十歲頑童,豈有登科大志?」
紀曉嵐聽了爺爺的誇獎,小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容。在他幼小的心靈裡,產生了一種思學若渴的願望。只不過他活潑頑皮,有時也會受到先生的訓斥。雖然他聞過則改,但卻改而又犯。倒是在學業上,能夠不斷長進。
那年元宵節,紀曉嵐和弟弟妹妹們去景城逛元宵燈會,由老僕人施祥陪著。紀曉嵐看市上好玩的東西很多,便和弟弟妹妹去買。紀暄等幾個孩子每人買了幾件心愛的玩具,拿在手中高興異常。紀曉嵐卻只買不玩,等著拿回家中再玩,本來這也無可非議。可是讓施祥琢磨不透的是,這位小少爺見什麼買什麼,買得實在拿不了,還要去挑選,不得已,施祥這才在一旁說了話:「五少爺,少買幾件吧。一下子買這麼多,哪裡玩得過來?人家都說玩物喪志,你可不要耽誤了功課呀!」
曉嵐想起自己已有二十來天沒有拜見嫂子了,唯恐三嫂怪罪,就讓僕人在竹籃裡裝好粽子,親自拿到三嫂屋裡去。
結果,都說是自己的,話不投機,各不相讓,兩個人便爭吵起來。
「公子且留步!你先把書帶著,改天再還書金不遲。」紀曉嵐見主人如此盛情,感到走停兩難,只好講明實情。
紀曉嵐聽了一楞,看那「鬼」覺得也沒什麼可怕的,便笑著說了一聲:「鬼也會屙屎,沒聽說過。」那「鬼」低頭不語。
此後,紀曉嵐常去書鋪裡借書看,有時一卷沒看完,又愛不釋手,馮先生就讓他帶到家中去讀。這樣,在他小小的年紀,就讀了許多古今名著,包括他喜歡的《警世通言》、《喻世明言》、《醒世恆言》、《拍案驚奇》及一些明人筆記小說都是在這時讀到的。
紀曉嵐聽了,搖頭一笑說:「我是買了供玩一年的,要是只買三五件,壞了就沒有玩的了,不是還要來買?這下一次買夠了,反倒省事些。」施祥見勸也不聽,只好由著他。回到家中,大人們見孩子玩得痛快,自然也很高興,惟獨施祥卻像有什麼心事似的,悶悶不樂。
早晨的粽子,特別地好吃,是用上好的糯米摻上糖,加入精選的家鄉特產的金絲小棗做成的。曉嵐惦記著文鸞,就打發僕人給文鸞送去一些。僕人走後,他又想起了那位來到紀家門上不久的三嫂子,她是三哥紀暉春節後剛娶過門的新媳婦。
「正是晚生之物。」
「沒有,就他一人沒有挨打。」
這年夏天,紀曉嵐剛滿五歲。紀天申為孫子請來了一位啟蒙老師。這位先生名叫及孺愛,河間府交河縣人,與紀家是姻親,按輩份來排,當稱他的學生紀曉嵐為表叔。
紀曉嵐接著若有所思地說道:
「好,這『細羽家禽』對上『粗毛野獸』,十分工整。」先生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
等到紀曉嵐又來喂鳥時,發現小鳥被擠得扁扁的,十分痛恨幹這件事的人,只是不清楚是誰幹的,心中鬱憤難平。
及先生首先教紀曉嵐學《三字經》。開始幾天,每天教二十餘字,原以為這樣就學得不少,不曾想這孩子過目不忘。念幾遍就背熟了。於是,以後便每天多教幾句,不到一月,就把一本《三字經》背熟了。接著,及先生又教他《千字文》,剛滿一月,小紀昀已經是倒背如流。及孺愛欣喜異常,為遇到這樣一個學生而十分自豪。
然後,紀曉嵐直起腰來向眾人一笑,開口說道:「這隻簸籮說了話,油坊掌櫃是它的主人!」麵坊掌櫃一聽,惱怒起來,臉膛憋得像豬肝一樣,指著紀曉嵐嚷道:「公子你不可信口亂說,小可才是真正的主人。」紀曉嵐張開一隻小手,另一手指著說道:「你不要再爭了,這些芝麻粒就是證據。」說著走到麵坊掌櫃面前,伸著手讓他看手中的芝麻粒,「你說簸籮是你的,那麼你就經常用來盛麵和五穀雜糧,可是剛才敲打幾下,卻掉下這麼多芝麻粒,這隻簸籮究竟是誰的,這不是不言自明了嗎?!」麵坊掌櫃的不好再說什麼,臉上作紅作白地,扭轉身擠出人群走了。油坊掌櫃連聲稱謝,周圍的人也議論紛紛。
這時,紀曉嵐心生一計,竟然忘了自己還是個小孩子,卻像個大人似地上前勸解,說道:「兩位為了一隻簸籮,吵鬧的不可開交,實在太不應該,其不有損兩家的和氣?快別吵啦,快別吵啦!」油房掌櫃看著趕上來說話的小孩,是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就對他說:「少爺閃遠一些,這事兒不是你能管的。後站些!後站些!以免傷著少爺。」
紀曉嵐到了十一二歲的時候,已經是滿腹文章。言談舉止,要比其他年齡相仿的孩子成熟得多,成為這幫小伙伴的「小軍師」。由於他活潑好動,又嘎裡嘎氣的,比那些大點兒的孩子更淘氣。
紀曉嵐兩三歲時,每天睡覺很少,常常白天玩上一整天,晚上還要玩到深夜,乳娘李媽睏得眼皮都睜不開了,紀曉嵐卻玩得興趣勃勃。四、五歲時,婢女晚上帶他到屋外去玩,他東鑽西跑,同白天一樣快。於是,人們發現這孩子實在有些與常人不同:在漆黑的夜裡,他的兩眼炯炯發光,不用點燃燈火,就能看到黑暗中的物件。這實在令人驚嘆不止。但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的這種特異功能卻慢慢地消斂了。
太夫人給孫子補進了前面的經過,紀曉嵐的一雙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看屋中的婢女,似乎在思索什麼。太夫人看水明樓裡的幾個婢女,連同剛買來的文鸞,這時都在身邊,就轉臉向她們說道:「她父親不過圖多得些錢財,那女子不過hetubook.com.com是想過富貴的生活,才生出這樣的計謀。哪裡知道反倒把原有的財產損失了。人生在世,命運已定,應該打消那些虛妄的念頭。」幾個婢女聽到老夫人的教誨,連連稱是。
紀容恂猜想侄兒又來這裡調皮,便正色訓道:「昀兒,不許惹嫂子生氣!」曉嵐偷眼看看三嫂,向她擠擠眼,意思是讓她在叔父面前說上句好話,免得挨訓,不想陳氏臉上換了一層色彩,很嚴肅地向公爹說道:「我為昀弟出了一聯,叫他來對,他卻信口胡扯。」紀曉嵐見嫂子是有意讓他難堪,又看看叔叔生氣的樣子,便分辯道:「嫂子說得不對,我是認真對哩!」三嫂想他平時是很敬畏叔叔的,料他當著叔叔的面,不敢把剛才的對句說出來,就更想難為他一下,於是說道:「你壞小子,不講老實話。我給你出的一聯是:『五月五日,五弟籃中提五粽;』你是怎麼對的?」
李氏一聽這叔侄倆在拿她開玩笑,停下手中的針線,嗔怒著拿起炕上的笤帚,罵道:「小兔崽子,這也能用來作對嗎?」容端急忙上前勸解:「誰人不有足?」紀曉嵐提衣衿,上前佯施一禮,笑嘻嘻的說道:「何必動無名。」這一對答,把四嬸逗笑了,說道:「去去去。……」叔侄倆被李氏攆出屋來。
「鬼」聞到一股臭味,明白塞進嘴裡的是手紙時,「嗥」地大叫一聲,跑出茅房不見了。
紀曉嵐、紀純等先生走後,就在窗紙上用手指蘸著唾沫捅了兩個小孔,從小孔向外張望起來。等了好長時間,先生的影子在小孔裡出現了。
於是,他就把燈籠往它頭上一放,說道:「你是個善鬼,這次你干點兒好事,給我頂會兒燈籠吧!」那「鬼」等紀曉嵐解完手,把燈籠交還給他說道:「紀爺紀爺你好大膽!」紀曉嵐笑哈哈地摸摸「鬼」的頭,說道:「小鬼小鬼你好大頭!」然後他又狡猾地笑道:「小鬼兒,你為我頂燈籠,我也沒什麼可賞你的東西,就賞你塊煎餅吃吧。」說著這話,他把一直捏在手中的那張剛才用過的手紙,塞進「鬼」的嘴裡。
紀曉嵐慢吞吞地說道:
他這時已是文章泰斗,享有盛譽,不會編造出古怪離奇的故事騙人,所以人們都是相信的,確也如此。
四月十八日這天大清早,滄州城內已是熱鬧非常,大街小巷被擠得水泄不通,叫賣聲、說笑聲、吵嚷聲混成一片。紀曉嵐真是大開眼界,每天都由四叔帶著東遛西逛,看這看那,玩得開心極了。
三嫂是本縣陳家的閨女。陳家世代書香,是縣裡數得上的大姓人家,陳氏只有十七八歲,容貌端莊秀麗,姣美的身材,溫柔的性情,一張笑臉活潑可愛,加上她從小飽讀詩書,長於琴棋書畫,更讓人們刮目相看,她是在紀府內,除了文鸞以外的,紀曉嵐喜歡親近的又一位女性。叔嫂倆常在一起寫詩填詞、互相唱和、調笑戲謔,感情非常融洽。
四月底的一天,紀曉嵐搭車來到交河縣的齊橋鎮,看望心中思念的及孺愛先生。談話間,紀曉嵐說起家中的幾株牡丹,說是從洛陽買回來的,眼下正是盛開的季節。紀曉嵐說到這兒,停了停,又傷心地說道:「先生如果眼疾痊癒了有多好,您可以到崔爾莊看看,我家的幾株牡丹花,開得非常嬌妍!」及孺愛先生微合著雙眼,覺察出紀曉嵐的感傷,為了安慰安慰他,便一手拉著紀曉嵐的手,一手撫摩著他的肩說道:「多謝你的好意。你說到牡丹,我倒想起一個聯來,想再考你一考。」
紀曉嵐的燈籠沒有地方放,看那「鬼」的大頭頂平平的。
「為何不將末字說出來?」
轉眼間到了夏秋之交,這天中午突然降下一場大雨,傍晚雨停了,有許多剛出巢的小鳥,被打到了地上飛不起來了。
紀曉嵐性喜玩耍。一日,要婢女梳上髽髻,狀如蟬頭,怪模怪樣地去街上耍鬧,迎面撞見常來他家行走的和尚惠明。惠明走到近前,笑著說:「五公子,都說您聯語對得好,我出一聯可否?」紀曉嵐把頭一歪:「儘管出來!」老和尚用手撥了撥紀曉嵐的髽髻,出一上聯道:「牛頭喜得生龍角;」紀曉嵐白了老和尚一眼,張口對道:「狗嘴何曾長象牙。」站在一旁的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老和尚也笑道:「五公子果然天資聰敏,將來定是棟樑之才。」此後,紀曉嵐出口成章的本領在鄉里傳開了。人們常出對考他,他也常以妙句相對,出語不凡。紀曉嵐在書館裡的功課每天都是早早完成。先生常是早晨布置,中午檢查;午後布置,傍晚檢查。書館裡十幾個紀氏子弟,每次都是紀曉嵐第一個背完功課回家。
曉嵐見母親不答應,就跑去纏著他四叔,非要四叔趕會時帶他去不可。紀容端一向很喜歡這個侄子,代他向嫂子求了情,把曉嵐高興得直跳。四月中旬的一天,他便跟著叔叔來到滄州水明樓。
施祥對太夫人說道:「太夫人,我想跟您說件事,不知道該不該說。」張太夫人笑笑道:「有什麼事兒,你就直說吧!」施祥說道:「五少爺去觀燈火的時候,買了很多玩的東西。錢花多少倒不值得吝惜,只是明天先生就回來開館了,少爺要到館中讀書。買那麼多玩的東西,您說他是顧著玩哪,還是顧著讀書哪?老夫人應當管教他一下才好!」
兩日過後,先生已恢復平靜,學生們也到館上課了,先生給每人布置了功課以後,就將學生逐個地叫到他的住室,一個人一個人地審問起來,幾個平時淘氣些的孩子,手心都被先生用戒尺打得又紅又腫,拷問來拷問去,唯獨剩下了紀曉嵐。學生們知道老師遭了暗算,非要查出這個罪魁禍首不可,所以無辜的人,也跟著吃了苦頭。
紀曉嵐把書放下,從人群中的一個人手裡要過一把鐵鍬。
這紀府裡的五公子紀曉嵐,皮膚白|嫩,容貌端正,天資聰穎,稟賦異常,倍受一家人的寵愛。
第二天早課,施先生把《左傳》上的「曹劌論戰」一節,分析得透徹入理,學生們聽得津津有味。唯有紀曉嵐和紀純心不在焉。兩個人眉來眼去,不時地互遞眼色。
景城東頭,有一書鋪,是紀曉嵐最愛光顧的地方。書鋪主人是一位老儒,世居景城,人稱「馮先生」。馮先生學識淵博,精通書史,廣搜善本、秘籍,於是馮氏書鋪飲譽一方。隔三差五,紀曉嵐就要跑到這裡來,瀏覽所喜愛的書籍。看完一卷,再換一卷,有時一卷尚未讀完,看看天色不早,就記下頁碼,下次再來續讀。馮先生起初沒有在意這位小娃娃。時間長了,漸漸發現這位俊秀的學童有很濃的讀書興趣,只是他來了看一陣就走,卻很少買書。一卷書拿到他手裡,一頁不拉地翻閱,讀完了扭頭便走。端詳他的穿著打扮,又不像貧家子弟。

據傳在一個秋天的夜晚,紀曉嵐在塾館中讀書到深夜,一個人打著燈籠去茅房。茅房早有一個人蹲在那裡。在幽暗的燈光下,紀曉嵐看不清那個人是誰,就問了一聲:「誰呀?」
紀曉嵐眨巴著兩隻烏黑的眼睛,東看西瞧地觀察起來。他從人們七嘴八舌的議論中,明白了這兩人爭吵的原因:這三十來歲的漢子,是油坊裡的掌櫃;那四十來歲的男人,是個麵坊掌櫃。他們的兩家作坊離得很近,常互相借用工具。前幾天,油坊裡少了一隻簸籮,掌櫃就去麵坊裡找。麵坊裡的人說,他們沒有借。可是今天,油坊掌櫃到麵坊來閒坐,看到麵坊掌櫃手中拿著的簸籮,正是自己家的那隻,便欲拿回。
那個三十來歲的漢子赤|裸著臂膀,滿口污言穢語,眼珠子快瞪出來了。那個四十多歲的人也不示弱,袖管高挽,兩手叉腰,罵罵咧咧,一張嘴唾沫星子四濺。看樣子,這倆人大有拼個你死我活的架式。
紀容舒一直惦記著紀曉嵐的功課,向夫人和家人仔細詢問,當他聽說他在塾館算計先生的事後,不由得為孩子擔心起來,心想這孩子若不嚴加管教,恐怕將來沒有什麼造就。反覆和張夫人商量以後,拿定主意將紀曉嵐帶到北京,讓他在自己身邊,便於今後管教。
施祥見到紀曉嵐的母親張氏,對夫人說道:「五少爺買的玩具太多了,夫人該管他一管。」張夫人正在高興頭上,一時沒有在意施祥說的話,隨口說道:「昀兒高興,就讓他去玩弄吧!」施祥忠實正直,向來把紀家的事,看得比自己的還重要,聽了夫人的話,也不好再說什麼,但心裡很不舒服,就去找太夫人。
某乙的兒子以為某甲的女兒真的死了,這時已經和他的表妹結了婚。但是某乙的心中卻憤恨難平,他想自家已下過聘禮,某甲的女兒就是他的兒媳了,某甲膽敢將她賣掉,這不但於禮不容,也是對自己的蔑視和污辱,思來想去嚥不下這口氣,就要到官府告上某甲一狀。
幼年的紀曉嵐,很喜歡聽大人講故事,整天纏著大人們講個沒完。故事講得最多的,是他的爺爺紀天hetubook.com.com申。在老太爺的五個孫子中,小紀昀口齒伶俐,乖巧異常。老太爺常把他摟在膝前,講述古往今來的傳奇故事、神話傳說。小紀昀聽得津津有味,迷戀不已。
一個寒冷的早晨,從崔爾莊抬出了幾頂軟轎,後面跟著一串馬車,滿載著行囊物品,走上了北去的官道。就這樣,紀曉嵐在他十二歲的時候,跟隨父親、母親同哥哥、妹妹一塊兒,來到了北京,等他回家鄉參加鄉試,已是五、六年以後的事了。
一次紀曉嵐正捧著一部《紫山奏議》閱讀,馮先生走到他跟前說道:「這部書是明季直隸省永年縣胡瓚所撰。胡瓚是聞名一時的俊才,弱冠之時即登弘治癸丑科進士,曾任大同巡撫。胡公才智超人,所陳邊防六事,皆為聖上嘉納,後來當了工部尚書。鄙處尚有胡公所著《巡邊錄》八卷。公子少年大志,將來定是國家棟樑,兩書不可不讀,公子有意購買,可七折收費。」紀曉嵐沒想到主人一上來就是一套宏論,這下可把他窘住了。他看馮先生慈眉善目,便施禮道:「請先生海涵!晚生今天有事來景城,原本沒有購書之意,路經貴鋪前,只想進來看看,讓先生見笑了。」紀曉嵐答得彬彬有禮,說完想一溜了之。
及先生睜一下眼說道:「我這個上聯是:『盲人看牡丹,心中富貴;』」紀曉嵐看先生認真的樣子,好像是自我寬慰,心裡越加悲憫,思索一會兒,想出了下聯,低吟道:「啞巴念左傳,腹內春秋。」及先生聽後,臉上堆滿了笑意,拍拍紀曉嵐的肩膀,口中贊道:「好好,你對得很好,看你有這樣大的長進,我心裡說不出地高興啊!」接著,及先生又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大堆勉勵他刻苦讀書的話,紀曉嵐認真聽著,連連應諾。……果然,紀曉嵐更加用功讀書了,每天早晨早早地就起來讀書。五月初五這天凌晨,剛交五更,紀曉嵐的臥房裡便點亮了燭光,清脆的讀書聲傳到窗外:「余幼好此奇服兮,年既老而不衰;帶長鋏之陸離兮,冠切雲之崔嵬。被明月兮珮寶璐。世溷濁而莫余知兮,吾方高馳而不顧。駕青虯兮驂白螭,吾與重華游兮瑤之圃。登昆侖兮食玉英,與天地兮同壽,與日月兮齊光。哀南夷之莫吾知兮,旦余濟乎江湘……」這一大早,他就背誦起了屈原的《涉江》。原來他在這重陽節的前幾天,心裡就一直想著這位偉大的愛國詩人。他在書鋪裡聽馮先生講過,屈原的《涉江》作於頃襄王二十一年春天,那是屈原被第二次放逐的時候。屈原在頃襄王三年遭到流放,從漢北渡過長江,經洞庭,溯湘江,走到沅水上游,又行經辰陽,進入漵浦,十八年過去,但他的報國之心未泯。
又過了幾日,紀容端的事情全部料理妥當,準備回到崔爾莊。行前的那天晚上,一家人聚到太夫人的房裡敘話。太夫人講起發生在滄州城上河涯的一件事。紀曉嵐一向愛聽奶奶講故事,這天因為沉浸在與文鸞在一起嬉戲的歡樂中,開始並未留意,奶奶講得繪聲繪色,曲折生動,他聽了後半截後,又讓奶奶補進了前面的經過。後來,紀曉嵐將這個故事寫在他的筆記小說《閱微草堂筆記》裡。故事是這樣的:滄州上河涯某甲的女兒,許配給了某乙的兒子。兩家都是小康之家,婚娶定在了一、二年內。
原來老師在水邊閒走,看到人們把收割的蘆葦垛起來,有的苫上了葦席。於是,便編出一個「葦草織席席蓋葦」的上聯要弟子們來對。學生們對不出,先生便把他們留下了。紀暄也在其中。
兩天過後,他們的秘密被施先生發現了。施先生怕學生們玩物喪志、影響了功課,便將磚塊用力向裡一推,把小鳥擠死了,又向外推一下那塊磚,使之恢復原樣。
「磚瓦的『磚』,我用石頭的『石』來對,先生看行嗎?」紀曉嵐以往回答先生的問題,總是非常流利,常常像爆豆似地一口氣說完,從沒有這樣一字一句、囉囉嗦嗦,先生心中有些納悶,便說:「行行,你快點往下對吧。」曉嵐略作遲疑,說道:「『後』對『先』,『死』對『生』。」施先生被他囉裡囉嗦地說懵了,一時間沒弄清是什麼意思,於是說道:「你把對句念一遍。」紀曉嵐的神色有些緊張,心裡為自己壯壯膽子,念了一遍:「粗毛野獸石先生。」
張太夫人聽了點點頭:「你說的很對。我也看他拿著許多玩具,只是沒有往這方面想,多虧你提醒。」
接著,又出一上聯要紀曉嵐來對:
家庭百十口,世代四五重。
為了這些,他的祖父紀天申、祖母張太夫人、母親張夫人、四叔紀容端和嬸母李氏等盼望他早日成才的人,不得不對他嚴加管教,無奈這孩子聰明靈活,無論是在家中還是在塾館,都能變著法地玩個痛快。
先生一氣之下,厲聲把紀曉嵐喝到跟前,手裡攥著戒尺,質問紀曉嵐為什麼辱罵先生。
待他走到景城東街口時,便被一群人擋住了去路。人群之中,聲嘶力竭的吵鬧之聲不絕於耳,紀曉嵐擠到人群裡面,看見兩個大漢正爭吵得面紅耳赤。這兩人一個三十歲上下,另一個四十多歲。他倆中間放著一隻簸籮。
陳氏請曉嵐室內落坐,又打發使女去取來新鮮的瓜果。陳氏看了一下,一雙秀目忽閃兩下,微啟朱唇說道:「多謝賢弟照應,嫂子很是感激呢。只是你這些天沒來,我也沒了做詩的興趣。今天我想出個對聯,五弟你來對對怎麼樣?」曉嵐忙笑著答道:「請嫂嫂賜教。」陳氏一笑,以清脆的聲音吟道:「五月五日,五弟籃中提五粽;」曉嵐聽了想一想,然後狡黠地說道:「這副對兒倒不太難,不過對好了也不容易。我來試試,對得不好,請嫂嫂不要介意。」
時過不久,紀曉嵐少年斷案的事又在各村傳說開來。
馮先生見曉嵐如此回答,便撿出幾篇《紫山奏議》中的奏稿,讓紀曉嵐複述。紀曉嵐一一講述其主要內容,精譬之處竟一字不錯。馮先生驚詫地睜大眼睛說:「公子過目成誦,真是天下奇才,日後定為國家棟樑,老朽失敬失敬!」問明眼前的小孩即是崔爾莊紀容舒的二公子後,馮先生高興異常。馮先生和紀容舒早就相識,馮、崔兩家又是世交,便連忙說道:「賢侄以後只管常來看書,愚伯是非常高興的。鋪裡人多嘈雜,不是讀書之處,老朽有一間書房,白日閒著,賢侄來後就在書房裡讀,定會滿意!」隨後,馮先生將書鋪交給別人照看,把紀曉嵐拉到內宅,看過書房,又熱情地款待了他一頓便宴。紀曉嵐受到如此禮遇,有點兒受寵若驚,稱謝不迭。
這會兒,紀暄見弟弟來了,便悄聲把上聯告訴了他,要他幫著對出一下聯。紀曉嵐稍加思索,便有了下聯。他把手裡拿著的小鞭子,朝哥哥一晃,說道:「下聯不正在弟弟手中?!」紀暄看著鞭子,眉頭皺了起來,不解其中用意。
某甲聽了商人的話,思慮良久,覺得句句在理,便依計而行,將女兒偷偷地帶到了北京。正巧有一戶官宦人家的女兒將要出嫁,缺少一名聰明漂亮的婢女。某甲就將女兒賣給了這個官宦家裡,取回了二百兩銀子,抵了女兒的身價。
聽完孫子的背誦,老太爺又揀出當中的幾個字,寫在紙上,讓紀曉嵐來認讀。紀曉嵐讀得一字不誤。老太爺回過頭來,拍拍及先生的肩膀,笑著說道:「紀昀如此長進,全仗賢甥教誨有方啊!賢甥博學多才,還望對他嚴加訓導,以期養育成才呀。」說罷,老太爺和及先生商量起來,下一步要如何教這孩子讀《五經》、《四書》,和練習寫字。
學生們聽著有趣,都躍躍欲試。先生見了,便要他們來對。連續對了幾個下聯,先生都不太滿意。這時書館外傳來幾聲狗叫,紀曉嵐應聲說道:「學生對『棍戳黑狗牙』。」師生聽了哄堂大笑。先生讚揚紀曉嵐大膽的想像,笑哈哈地讓學生們放學回家。
這次紀純聽曉嵐說肯將這球送自己,也顧不得多考慮,立刻答應紀曉嵐的要求,並拉勾起誓,保證這事無論如何,誰也不能對人講。
誰知紀曉嵐聽了這話,不但不後站,反而兩手叉在腰間,扯直嗓子高喊起來:「豈有此理!你說是你的,他說是他的。我看你倆的話,都不足為憑。還是叫簸籮自己說話,說說誰是它的主人。」眾人聽了,嘩然大笑起來。人群中有人認識這是崔爾莊紀府裡的五公子,便亂哄哄地議論起來。誰也不肯上前阻攔他,覺得有好戲看啦。這兩位掌櫃聽著眾人的議論,也知道了這個小公子是誰,也對他奈何不得,只好由著他的性子來了。
那是這年入冬後的一天,紀曉嵐找到比他大上二、三歲的紀純,想整治一下先生,密謀策劃,用心琢磨著。紀純性情魯莽,讀書從來不肯用功,經常挨先生的戒尺。
陳氏本想不再追到門外去了,可是聽見外面有喊聲,便來到門口,要看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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