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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曉嵐全傳

作者:公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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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風流少年

三、風流少年

獻縣本是漢河間王劉德的封地,河間國故地,劉德的事跡廣為流傳。劉德謚為獻王,是漢景帝劉啟的兒子,漢武帝劉徹的異母兄長,漢景帝前元二年封為河間王。在漢景帝的十幾個兒子中,只有劉德大雅不群,身端行治,溫仁恭儉,篤敬愛下,明知深察,勵節治身,好古博雅,實事求是,成為西漢時期儒學派的重要倡導者之一。在漢武帝劉徹即位後,採納儒人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政治主張。在秦始皇焚書坑儒和秦末農民大起義之後,書籍流傳下來的很少。劉德遂向天下廣徵藏書,建日華宮、君子館、詩經村,招攬齊、魯、燕、趙等故國的儒人學士,在宮內考訂軼籍,著書立說。凡從民間徵得善本,必抄寫好一本送給原主,賜賞獻書人金帛,然後將真本留下。這樣,四方人士,不遠千里,或有先祖舊書多以奉奏獻王,倘所得之書殘缺不全,或字異文殘,就召集群儒辯解,去粗取精,去假存真,究明原委,然後勘誤訂正,整理成冊,奉獻給武帝。
曉嵐見文鸞白皙紅潤的臉蛋,在燭光中更顯得嫵媚嬌柔,像一朵綻開的海棠,便說道:「剛才想出一句上聯,你來對對。」文鸞雙眸一閃怯生生地說:「我來試試,若是對得不好,少爺可不要見笑啊!」曉嵐笑道:「我出的上聯是『海棠』。」文鸞知道曉嵐又轉著彎兒地誇讚自己,心中很高興。她雖然是個聰明伶俐的女孩子,但出身在貧寒之家,對名花異草知道得甚少,加上過去不識字,只是到了紀家之後才學的。
韶開村店春光藹,雪化溪橋野水泱。
紀容端、紀曉嵐一行幾人五更出發,一路馬不停蹄,傍晚到達東光縣地,過了王莽河,一片莊院出現在眼前,青磚瓦舍,甲第連雲,在夕陽的餘暉映照下,蔚然壯觀。紀曉嵐心中想道好一個富貴之家。紀容端曾來過馬府,指著那片莊院說道:「前面就是馬府。馬姓是河間府有名的大姓,族大人多,歷代都有仕宦之人。侄兒可曾記得那位元代馬東籬寫出的散曲《天淨沙.秋思》嗎?」紀曉嵐答道:「侄兒記得:『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紀容端聽曉嵐背完,便接著說:「你道這位寫過雜劇《漢宮秋》、《岳陽樓》、《青衫淚》而播名宇內、飲譽後世的馬致遠是何方人氏?」紀曉嵐馬上說道:「據《東籬樂府》所注,馬致遠,字千里,號東籬,元大都人氏。」紀容端哈哈一笑:「非也,非也。這位馬千里實為東光人氏。因其早年曾在大都遊學,後任職江浙行省時,時人便稱他為大都東籬先生,其實他是東光人,正是這馬公旭亭(字周菉)的先祖。看來,侄兒讀書尚須在考證上下些功夫,不能泥古不化,事事必聽信古人。書既要讀得進去,尚須跳得出來才是!」紀曉嵐見容端講得語重心長,便連連點頭。
紀曉嵐剛剛讀完,馬周菉正要說話,只見女兒的貼身丫鬟倩梅快步走到跟前,對他說道:「恭喜老爺,小姐同意了這樁婚姻。」屋子裡立刻熱鬧起來,馬周菉吩咐佣人擺上喜宴,當場答應這樁婚事。
紀、馬兩家換過帖後,商定曉嵐和月芳的婚禮在兩月之後舉行。紀曉嵐心情激動,暗自得意,高興得一夜不能安睡。

「哎呀,少爺放手。等你功名成就,我由你。……」文鸞用手把臉捂起來,不好意思再往下說。
憶我書齋訂經義,幾多景仰在明窗。
「昀少爺。」文鸞翩然行至近前,兩泓水汪汪的眼波一閃,笑靨上陷進兩個美麗的酒窩,朱唇微啟,露出幾顆潔白的皓齒。
說話間已來到馬府門前。馬府正門是高大的門樓,台階兩側蹲著兩尊石獅子。兩側的街道旁,高大的古槐長出嫩綠的新葉,春風吹拂,樹影婆娑。
幾時到得桃源洞,同與仙人下盤棋。
「當真不惱?」
毛氏深詩真獨詣,獻王得士本無雙。

「文鸞,我可沒有拿你做下人看待,在我心裡,你始終是一個活潑可愛的小妹妹。」文鸞眼裡閃著晶瑩的淚花。紀曉嵐接著說:「每次家中有人進京,我都向他們問起你的情況,這些年我是一直在想著你。」文鸞何曾忘記過紀公子,只是不好說出口。公子臨行前送給她的瑪瑙扇墜,她一直帶在身上,每逢想起公子,就偷偷地取出來撫摸,或把它貼在臉上。後來,文鸞乾脆把它掛在脖子上,讓它緊貼著自己的胸膛。一次,為了這個扇墜,還讓文鸞虛驚了一場呢。那天,文鸞一個人正捧著扇墜出神,四夫人走進屋裡,文鸞一點也沒有聽見,原來夫人有事,喊了幾聲,見沒有人答應,便走過來看,正好發現文鸞手裡的東西。四夫人不知其中奧妙,便查問東西是哪來的,文鸞起初羞答答地不願說出真情,後來怕夫人誤會,只好如實說明。四夫人聽後,笑著把扇墜還給文鸞,說:「昀少爺常向人問起你呢,你倒把心藏得嚴嚴的,鬼丫頭!」文鸞見公子情真意切,紅著臉從項上取下扇墜,對曉嵐說:「少爺送我的扇墜,我一直帶在身邊。」紀曉嵐對文鸞說:「過幾日我去上河涯看望祖母,你陪我去好不好?」文鸞聽了眨眨眼睛,搖搖頭:「不行啊,昀少爺。」
原來這獻縣有個風俗,時興在結婚的日子鬧洞房,稱做「逗媳婦」,稱呼新郎、新娘哥嫂或叔嬸的,都要去洞房戲鬧一番,也好觀看一下新娘的模樣。有些人儘管年紀大了,但只要比新郎、新娘輩份小,就滿夠鬧洞房的資格,洞房裡折騰得越熱鬧,主家臉上越光彩。有些輩份大、或同輩年長的、好玩笑取樂的人,有時也不顧臉面參加到鬧洞房的行列,他們還有幾口順口溜,叫什麼「公公叔,鬧半宿,公公爺,鬧得邪!」還有什麼,「公公叔,鬧半天,大大伯子鬧洞天」,以及「大大伯子逗弟妹,怎麼逗,怎麼對」之類的自圓之詞,不願錯過鬧洞房的機會。在這幾日可以大膽地向新娘子調侃取鬧,說些葷話也無可挑剔。
文鸞羞澀起來,低頭說道:「五少爺喜歡我,我已經很高興了。我不過是個丫頭,哪有嫁給主人的福份,不但別人恥笑你,就是太夫人、夫人也不會答應。」文鸞說到這裡停了停,又抬起頭來,眼睛更加明亮了:「少爺要是真的疼我,喜歡我,將來就納我作妾吧,我一定會好好地侍奉您。」紀曉嵐滿口答應。文鸞卻心事重重地說道:「一個做丫頭的,生來就是貧賤的命|根|子,不該有非份的念頭。那年剛來水明樓,太夫人講的,那個命中注定要作小的姑娘,一直記在我的心裡。前幾天聽人講,河對面的佟家花園,又出了一件奇事,少爺也聽說過了嗎?」紀曉嵐問道:「什麼奇事,你快講講。」文鸞心裡已經鎮定下來,反而更緊地依在紀曉嵐身上,將前不久發生在佟家花園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好,那就請賜教吧!」

丫鬟將紙筆交給馬周菉,像是對老爺、又像https://m.hetubook.com.com是對客人高聲地說道:「這是我家小姐題的一首詩。小姐說啦,如果公子能把這首詩讀上來,就可以允婚!」在場的人都莫明其妙。馬周菉也沒想到女兒會出這樣一個「加試」的題目,覺得多此一舉,不快地皺起了眉頭,等丫鬟將紙展開,馬周菉吃了一驚,從沒有見到女兒寫過這樣的詩,一時也讀不懂其中的意思,好在女兒的題詩是用來考求婚人的,自己也用不著解釋什麼,便把這詩遞給紀容端。
多君真壯士,敢議杜當陽。
丫鬟把紀曉嵐的對句送進內房。馬小姐看了卻沉默不語,覺得紀氏公子確有些非同尋常,但僅憑此聯就訂了終身,未免有些不慎。心想我何不再考他一下,如再難不住他,那定是出類拔萃的俊才。這樣的人,可以將終身寄託給他。於是提筆在散發著馨香的花箋上提寫了四八個字,然後讓丫鬟拿到客廳。
隨後,曉嵐又在前面加了一個字,說:「嫩海棠!」對上頭一句,文鸞膽子大多了,便柳腰一扭,用手一指紀曉嵐:「老山藥!」紀曉嵐一手把文鸞拉到胸前,一手去撫摸文鸞的雲鬢,再加上兩個字說:「帶葉嫩海棠!」文鸞機靈地按住曉嵐雙手,閃在一旁說道:「公子不許這樣,再不莊重些我就生氣了。」紀曉嵐雙手一拱:「姑娘息怒!接著往下對!」文鸞未曾開口,先「噗哧」一下笑出聲來:「連毛老山藥!」曉嵐又在前邊加了兩個字說:「一枝帶葉嫩海棠!」文鸞也加上兩個字:「半截連毛老山藥!」兩人笑得前仰後合,曉嵐讓文鸞坐在書案前的椅子上,自己坐在一側,看一看文鸞鬢面的釵箍,笑嘻嘻地說:「鬢邊斜插一枝帶葉嫩海棠!」文鸞一時想不出把這半截連毛老山藥放在何處才好,兩隻秀目眨個不停。紀曉嵐站在文鸞身後去捶她的肩膀,嘴裡催著:「快、快、快。……」文鸞連忙站起身向後退去,看到紀曉嵐腰間的玉佩,連說:「有了!有了!」隨即用手一指紀曉嵐的腰部:「腰間懸掛半截連毛老山藥!」此話一出,兩人都笑得直不起腰來,文鸞倚在桌子上,曉嵐扶在椅背上,笑聲好久才停歇下來。

「五少爺,你這是說什麼呀,我們作下人的,那有惱主子的道理,有什麼話你就只管說吧!」
四嬸一聽,就猜透了他的心思,卻有意逗他,慢條斯理地說道:「好!是該去名丫鬟侍候你。我去向你三嬸母說,她屋裡四個丫鬟,閒得沒事幹。我屋裡的文鳳回家省親了,剩下文鸞、文娟、文秀,都笨手笨腳的,我怕她們侍候不好,惹你生氣。」四嬸說著,偷眼觀察紀曉嵐的表情。
漢家宗室獨稱賢,遺事閒中見舊編。
寺中不聞鐘鼓便,更深方知星頭移。
紀曉嵐身著婚禮盛裝,更顯得英俊瀟灑。使曉嵐著急的是到現在自己尚未見過月芳小姐的面容。拜天地的時候到了,新郎、新娘由儐相、伴娘陪著來到正廳。紀曉嵐的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在新娘身上。見新娘馬月芳身材勻稱,蓮步輕穩,裊裊婷婷,早被攪得神魂飄蕩。再看看站在月芳小姐身旁的陪嫁丫鬟倩梅,也是異常標緻,杏腮甜潤,明眸含情。紀曉嵐心想,媵妾都如此漂亮,那小姐肯定要賽若天仙了。急切盼望婚禮快點結束,好早點兒入洞房。
馮先生是馮氏後裔,紀曉嵐不好當著馮先生的面評論馮道,便說:「馮相國之前,國中之書,私家鐫刻,官家印書,實為馮相國所倡,功在當世,澤被後人,沿用至今,功不可沒。」
文鸞笑盈盈地來到曉嵐書房。
紀曉嵐聽了四嬸的話,倒有些為難起來,忽然間來了主意:「四嬸房裡的丫頭,都叫您寵壞了。您疼愛她們,管教不嚴,生出許多懶。您看三嬸的慧娟丫頭,乾淨麻利,一個頂仨,您說對不?」四嬸說道:「是呀,慧娟是個非常好的丫頭,讓她隨你去最合適不過,我這就去為你說情。……」
看不分明。
紀曉嵐平時很愛參加這種事體,出過不少壞主意,這次輪到他出洋相了,鬧房的人們勁頭更加十足。

「只要你同意,四嬸那裡我會有辦法的。」
紀曉嵐雖也隨著鬧房的人一起笑,只是坐在凳子上一言不發,新娘子也坐在炕頭上低頭不語,任期那幫人胡說八道。後來一個年長些的人湊到新娘身邊,對著新娘講起紀曉嵐小時候調皮發嘎的事來,一下子把新娘逗得笑出聲來。這下人們的興致更濃了,把紀曉嵐如何對對、如何出主意鋸斷木橛的事一起抖落出來,把個端莊嬌羞的新娘子引逗得不斷發笑,臉上紅潮翻滾。紀曉嵐也被說得尷尬異常。後來有人找來紙筆,要夫妻倆合作一首詩,否則誰也不離開洞房。
「據愚侄看來,當以其『聰明睿智』而謚其『獻』。」馮先生道:「此言甚對。今人多以其獻書之事而解其號,實在牽強。賢侄讀書辯其真偽,務求甚解,實在可喜可佩呀!」接著馮先生提道:「賢侄既有興致,何不在景城轉上一兩日?景城歷史上人才輩出,傳聞甚多。」
此後,毛萇傳經故地詩經村、日華宮遺址等名勝古跡,紀曉嵐一一尋訪。一日來到景城,先到書鋪拜望馮先生,說起謁陵遇鬼之事,二人哈哈大笑,馮先生說:「有一事我考一考賢侄?」
倩梅早早起床,幾次張望正房的屋門,遲遲不見打開。看看太陽已經升起來,想去把小姐喊起來,剛剛走到門前,又怕新姑爺怪罪,便又折回了廂房。等到姑爺走出門來,倩梅便小心翼翼地向姑爺施禮,走進房裡收拾屋子,為小姐梳洗打扮。小姐已經起了床,坐在炕沿上,鬢髮凌亂,粉黛模糊,見倩梅進來,嫣然一笑。倩梅向小姐施禮請安,口中關切地問道:「小姐夜來睡得舒服嗎?」
「多謝少爺惦記我們這些做奴才的。」
舅父連聲說好。紀曉嵐取出筆墨,在柱子上寫出下聯。遊人們圍攏過來,交口稱讚。都說這下聯更佳,山中有虎,海裡有龍,虎嘯龍吟,氣勢非凡,山、海、虎、龍遙相呼應,遠遠超出上聯的意境。一位老人看了捋著鬍子說道:「妙哉!絕哉!這位公子真乃奇才!」回到外祖父家。舅父將紀曉嵐的對句誦給張雪峰,張員外神色飛揚,驚訝地說:「好!好!對得自然貼切,天衣無縫,看似信手拈來,毫無雕琢之感!外孫確有稟賦,要發奮用功,將來一展宏圖。」曉嵐連連稱喏。
原來,這佟家花園是滄州最有名的一處園林,本是康熙皇帝的舅父佟國綱所建。它三面環水,林木蔥榮,遊人如織。

紀容端一看侄兒很急切的樣子,便說道:「侄兒不須著急,要在詩書上多下功夫,況且婚姻大事,要尊父母之命,此事尚未和你父母商量,我即修書一封,傳遞至京,待有回音後,方可求婚。」此後的日子裡,紀曉嵐雖常和文鸞往來,但心裡常不自主地想像馬小姐生著端麗的容顏,宛若西施再世,又想她才學蓋世,彷彿蔡琰重生。好不容易挨到庚https://m.hetubook.com.com申年二月,紀曉嵐通過了童生試,已經取得秀才出身,紀曉嵐去東光求親的願望更加強烈了。
紀容端已五十多歲,面色紅潤,髯黑如墨,目光炯炯,精神矍鑠。紀容端問起紀曉嵐的讀書情況,紀曉嵐一一回明。紀容端點點頭,表示滿意。接下來紀容端說道:「侄兒,明春將參加童生試,應用功讀書,不可耽於嬉戲。」
書童看天色已晚,便催促公子上路,汪夫人再三挽留,紀曉嵐婉言辭謝。主僕三人乘馬車徐徐駛離吳氏宅郟馬車駛出縣城,此時大地已被夜色籠罩。駛至獻王陵附近,紀曉嵐想看一下夜幕中的景色,仔細分辯,只看到黑乎乎一片山路。大路兩旁,黑魆魆一片,陰風吹來,沙沙悲鳴,陰森恐怖,讓人作寒作冷。車鈴叮噹,馬蹄踏踏,打破了夜的沉寂。突然間,車前「嗷」地一聲怪叫,前面的騾駒一聲嘶鳴,兩隻前腿騰空而起,車夫立刻拉緊車閘,猛牽韁繩,穩住轅馬,騾駒前蹄落地,驚恐不前。紀曉嵐向車前望去,見前面路上有一黑影。紀曉嵐不由得毛髮倒豎,不寒而慄。那黑影向近前移動一下,靠近馬下,站住了,晃頭晃腦。紀曉嵐壯壯膽子,仔細看著前面的動靜。車夫嗖地一聲把鞭子豎起來,厲聲喝道:「什麼人?再不閃開,鞭子抽你!」那黑影轉腔轉調聲嘶力竭地答道:「不是人——我是兩千年前的獻縣冤鬼。」紀曉嵐在車上站立起來叱道:「此地漢為河間國,縣曰景城,金始改獻州,明乃改稱獻縣,漢朝安得有此名?」那鬼不再回答。
紀曉嵐答道:「幼年時曾來景城,但只是望街頭繁華景象,對古跡軼聞,並未留意,這次來正為此事。」馮先生非常高興,忙說:「好,好,今日不忙,我陪你同去。」紀曉嵐和馮先生,一同來到離景城不遠的相國莊,這裡是歷史有名人物馮道的故里,因馮道身任相國而得名。馮道,是五代時瀛州景城人,字可道,自號長樂老,後唐後晉時,歷任宰相;契丹滅後晉,他又投附契丹,任太傅;後漢時,他又任太師;後周時,又任太師、中書令。因他先後事五朝十君,後人常說他為人氣節不足,傲骨太少。
眾人看了齊聲喝采,起哄又要曉嵐將詩續完。紀曉嵐看看矛頭指向了自己,知道不寫也過不了關,索性投其所好,接著往下寫道:織女正在停梭等,快叫牛郎過鵲橋。
頻求千古書連帙,獨對三雍第幾篇。
屋裡剩下了新郎新娘,一下清靜下來。紀曉嵐起身將門關好,回過頭來含笑不語地看看新娘子。到這會兒,新娘馬月芳的害羞勁兒,早被一幫鬧房的壞小子鬧跑了許多,便大大方方地走到曉嵐跟前,施了一禮,說道:「夫君,咱們歇息吧!都累了一天啦!」不料紀曉嵐一笑說道:「娘子,在你家時,你好好地難了我一次。這回我也回敬一聯,你若對上,咱們今夜成親。」月芳聽丈夫要考試自己的文學,不由也來了精神,便說:「我若對不上呢?」
裙是水紅綾。
紀曉嵐從滄州上河涯返回故里,便開始刻苦攻讀。讀書之餘,便尋幽訪古,遍交文人學士。
多少神仙歸古廟,朝中宰相運心機。
紀曉嵐拜見了幾房長輩之後,來到三哥紀暉房裡看望了三嫂陳氏,陳氏幾年不見,更加豐潤了,細白的臉上,泛著柔潤的光彩。在曉嵐眼裡,三嫂簡直像一隻熟透了的桃子。身材也比以前高出許多,亭亭玉立,嫵媚動人,走起路來裊裊婷婷,只不過兩隻腳略長一點。
句中詞語含義頗深,水中有魚,月中有兔,水、月、魚、兔互相呼應。這便是其中奧妙,所以多年來,沒有人能對出下聯。

她一撅嘴,噗嗤一笑:「你願怎樣就怎樣嗎!」兩人的心在這裡達成了一種默契,建立了一個共同的願望,在以後的歲月裡,使得他倆常常心馳神往,但命運多舛,始終未能如願以償。
這天,收到京城來信。父親紀容舒同意兒子去東光求親,並為紀曉嵐修書一封,讓他帶上去東光求見馬周菉。紀曉嵐喜出望外,很快做好準備,由四叔陪同,前往東光縣馬府求婚。
詩幅寫出,書面勻稱,清秀自然。馮先生先品味詩意,端詳字體,看個不夠,嘴裡還連連叫好。——眨眼間,半年過去了,紀曉嵐走訪了周圍的很多古跡,結交了一些名流,大開了眼界,增長了學問,最使他高興的是半年來,文鸞的詩文學得很快,文鸞到紀家後,四夫人李氏很喜歡這個聰明伶俐的丫頭,閒來無事,便教她一些詩文,文鸞很是用功,幾年下來已粗通文墨。紀曉嵐回來後,她的進步更快了。曉嵐常把一些詩文抄給文鸞,讓她誦讀。四夫人看在眼裡,倒也高興,心想將來文鸞給曉嵐這位才子當侍妾,能詩善文倒也應該,所以有時也對文鸞加以點化。文鸞聰明異常,一學就會,紀曉嵐也十分感激嬸母李氏,常說將來要報答嬸母。
中間有個佳人影,
文鸞講完故事,不勝傷感地說道:「我們窮人的女兒,個個都是生來的苦命,連鬼也揀窮人侮辱。」紀曉嵐彷彿看到了她心上的陰影,便勸她說:「那都是胡說八道,本不可信。你年紀輕輕,不要胡思亂想。相信我吧,我會好好待你的!」說話間,他的臉貼上了她的鬢頰,文鸞將臉閃到一旁,嗔怪地說道:「你毛病又來了?!少爺放尊重些,您是有身份的,將來還要三元及第,怎麼好落下個輕薄的罪名!」
「為什麼?」曉嵐不解地問道。
「賢侄評論精當,卓然不群,令人欽佩之至。」馮、紀二人圍著景城轉了一周。原想查考劉炫故跡,傳說紛紛,莫衷一是,只好作罷。劉炫,字光伯,隋朝河間景城人,著名的經學大師。《周禮》、《禮記》、《毛詩》、《尚書》、《左傳》、《論語》、《孝經》、《公羊》,以及孔鄭王何等注共十二家,都能吟誦,並堪講授,是中國歷史上的奇才。
「那我就說啦!」
兩月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紀曉嵐成婚這天,崔爾莊熱鬧非凡,鼓樂手吹吹打打,鑼鼓聲、歡笑聲從紀府傳出來。紀府更是熱鬧非常。院子裡,人來人往,出出進進,個個面帶喜色。
月芳小姐非常喜歡她,曾答應她陪嫁過來後,將來由小姐說情,讓丈夫收倩梅做個側室。想到能托小姐的福,與小姐共侍這位英俊的郎君,倩梅心裡十分愜意,不過現在還沒有輪到她的份上,不免有些著急。窗外月明星稀,萬籟俱寂,倩梅躺在炕上,眼前不斷浮現出紀曉嵐的影子,飄飄忽忽,往來不定。忽然間,看到新姑爺走到自己跟前來,伸手要將她抱起來。——倩梅激靈一下子坐了起來,揉揉惺忪的睡眼,定神環視屋內,哪有什麼姑爺的影子。窗外的天空,掛著一輪圓月,一縷柔光直射進來,將屋裡照得明晃晃的。倩梅明白過來,原來是自己做了一夢。想到夢中的情景,倩梅臉上立即感到火辣辣的,禁不住暗罵自己一聲:「不害羞!」便又躺下,半睡半醒直到天亮。
「不,四嬸,使不得!」紀曉嵐急忙阻攔,接著說道:「和圖書家中事情多,我是把慧娟給您要來,多做些事。我借您一名笨拙的倒無妨。」四嬸見他還在繞圈子,便說道:「文娟、文秀倒也可以,最笨的是文鸞。……這樣吧,文鸞跟你我放心不下,文娟、文秀你挑一個吧!」紀曉嵐聽出弦外有音,只好點明:「我無非有些漿洗之類雜活,文鸞雖笨,足能應付,我看就叫她去吧!」四嬸禁不住笑出聲來:「昀兒,你少和我繞圈子好不好?你心裡的事兒,我早就清楚!」
剛剛止住笑聲,文鸞模仿男子的動作,向曉嵐施一禮:「失敬失敬!」曉嵐卻模仿女人拜拜萬福,口中念道:「無妨無妨。」一陣開心的歡笑剛剛開始,書房外傳來叫門聲,曉嵐和文鸞趕忙收斂笑容。文鸞開門後,書童進來報道:「少爺,四老爺打發人來叫少爺去府上有事商量!」紀曉嵐叫書童打上燈籠引路,他和文鸞在後面跟隨去見紀容端。紀容端的住所已不是舊宅,經過三年前的修建,大院分前後兩進,配有東西廂房。深宅大院,氣勢不凡。遠遠看到容端院落的大門口,燈籠高懸,照得火紅一片。沿石階而上,穿過門樓,進入前院。前院寬闊,花影扶疏,晚秋的風吹來,花木枝條颯颯作響,如鳴笙笳。
紀曉嵐讀了幾遍,開始眉頭緊皺,不知所云,忽然間恍然大悟,這是一首「藏頭露尾」詩,起首的一個字做了最後一個字的一部分,其他各句的頭一個字,便是上句末尾一個字的半邊。於是紀曉嵐高興地說道:「稟告世伯,愚侄解開了這首詩。」馬周菉有些喜出望外:「請賢侄快快讀來!」紀曉嵐高興地看看叔叔,起身念道:
倩梅被小姐月芳一罵,立刻回過味來,兩人都禁不住咯咯地笑出聲來。兩人止住了聲息,不料外間卻「嗤嗤」地響個不停。原來是新郎聽了新娘和侍女的談笑,禁不止笑得前仰後合。倩梅挑簾走到外間,新郎趕快用衣袖掩住嘴巴連忙走出屋去。——新娘馬月芳和侍女倩梅來到紀府,紀曉嵐開始了新的生活。
三傳分堅壘,諸儒各瓣香;
「你是文鸞!」他忍不住先叫出聲來。
十七歲的紀曉嵐,在離別家鄉五年之後,躊躇滿志地回到了故里。五年前那個聰穎調皮的頑童,已經長成了英俊韻秀的青年,白皙的臉龐上,洋溢著青春的平息,挺闊的鼻梁,更為他增添了幾分英氣。
八月中秋會佳期,月下彈琴誦古詩。
「說出來你不惱?」
三嫂臉上頓起紅霞,咯咯笑道:「快羞死人了。五弟積習難改,你也到了娶妻的年紀,保不住哪家小姐的五寸金蓮被你選中呢?!」紀曉嵐見時間不早,便起身告辭。
從紀暉家出來,紀曉嵐又踅回四叔容端家。他心裡想著文鸞,剛才去時恰逢文鸞不在房內,不知文鸞如今是什麼模樣。
「昀少爺。——快請屋裡坐。」
紀容端話題一轉:「前幾日在滄州,祖父、祖母看你長大,正要為你議婚,你看縣內幾家大姓中,有沒有中意的小姐?」紀曉嵐聽說此話,文鸞的音容笑貌立即閃現在眼前,隨即搖搖頭。因為文鸞是個婢女,只能做妾。現在娶妻,只有從世家大族中選擇門當戶對的望門小姐,這一點紀曉嵐心裡早很清楚,也曾專意打聽過各家的千金如何如何。現在四叔來問,紀曉嵐便向四叔說道:「據侄兒所知,在縣內盧、馬、牛、陳、高、唐六大姓閨秀中待嫁的小姐中,有才無貌或有貌無才者居多,才貌雙全者,尚未曾知。」紀容端說:「聽你祖母講,河間府內與我們紀家為世姻的滄州呂家、南皮張家和東光馬家、鹽山王家、楊家倒都有才高貌美的小姐,唯東光進士馬周菉之女才貌雙全,是遠近聞名的才女,如侄兒有意,可修書求婚,只是聽說馬門擇婿,尤重才學,每有前去求婚者,小姐出題應試,始終未有滿意者。侄兒若有意求婚,還要準備在馬府應試,如不被垂青,你還會吃閉門羹喲!」說完容端朗聲一笑。
誰知馮道里,曾似鄭公鄉。
只見那馬月芳圓圓的臉上閃亮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皮膚長得如鴨蛋青兒一般白|嫩細膩,舒展的額頭,圓圓的鬢角,烏亮的青絲細潤光滑,修長的眉毛凝聚著遠山似的清遠的神韻。
偶過河間尋往跡,卻憐荒冢帶寒煙。
高高的鼻梁,圓潤的鼻頭使紀曉嵐立刻想到那句人們常說的「鼻如懸膽」,再看那稜角分明的人中下面,是兩瓣玲瓏的朱唇。又打量那隱隱的顴骨圓圓的腮,覺得這樣完美的人世間實在不多見啊!馬月芳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含羞地向他一笑,露出了兩排潔白的皓齒,紀曉嵐這才真的看全了。誰想這時他一聲不吭,愣愣地看著,那股貪婪勁,實在讓馬月芳受不了,她低頭不語,坐在炕沿上等紀曉嵐開口說話。
幾年不見,外孫已長大成人。張老員外十分高興。紀曉嵐的舅舅張夢徵、張健亭等,要試試他的學問。張雪峰便對張夢徵說:「你明日帶他去水月寺走走。」水月寺在滄州城西北,面臨衛河,風景秀麗。寺院建於唐代,由於年久失修已破落不堪。到雍正年間重修以後,面目全新。寺內殿台亭閣古色生香,幽欄曲徑,花木掩映,聞名遐邇。一個雲遊僧人,看水月寺靜謐肅穆,在寺內一亭柱上題寫了一句上聯,笑一笑便走了。這下可好,半副對聯給滄州文人留下了個難題。外祖父的用意,就是以這半副對聯來考他一下。
新房內又響起一陣熱烈的笑聲。此時有人說了聲:「天不早了,我們回去吧。」大家已經盡興,不忍心再難為這對小夫妻,便一哄而散,各自回家去了。
一聽這話,紀曉嵐躍躍欲試,恨不得馬上去東光,會一會這位聞名遐邇的才女,看看這位高傲的小姐到底才學如何。

這塊碑,年代久遠,歷經風雨,殘蝕嚴重,字跡模糊不清,紀曉嵐仔細辨認,才辯別清楚。原來這是唐天寶進士張繼的一首詩:
「說罷!」
來到後院,紀曉嵐拜見了紀容端。
文鸞本是讓紀曉嵐到四夫人屋裡,誰知紀曉嵐卻走向文鸞住的屋子。
紀曉嵐這會兒發起呆來,實在是被新娘子的美貌驚呆了,他是讀過相書《水鏡集》的,記得上面說「婦人貴在眉目」,便又細細地打量起來。心中默念著:「她生得一副貴夫人之相啊!此乃吾之賢內助也!」馬月芳在這大喜之日,芳心早已跳個不住,在紀曉嵐掀去蓋頭紗的一瞬間,一雙俏目向紀曉嵐臉上掃了一眼,便急忙垂下眼瞼,嬌羞地坐在炕沿上,感到渾身上下不自在。紀曉嵐剛要上前搭話,忽然間新房被推開,忽啦一下子擠進一群人來,羞得新娘趕緊把臉扭向一邊。
「我已經拜見過四夫人了,剛才沒有見到你,特意回來看看。」
金蓮整三寸,——橫量!
紀曉嵐也笑了,趕快上前央求:「好嬸子,你答應我吧!」四嬸一點紀曉嵐額頭:「壞小子,好!我答應你。」紀曉嵐拱手施禮,口中說著多謝嬸母。李氏夫人笑道:「少和我耍嘴皮子,將來不孝敬我,看我用笤帚打你屁股!www•hetubook•com.com」他如願以償,便帶上文鸞來到了滄州上河涯的別墅水明樓。拜見過祖父、祖母,便打發文鸞回家看望她母親。自己到河對岸的度帆樓,去看望外祖父張雪峰一家。
「從前我們還小,可以常在一起,現在我們長大了。——再說,四夫人也不會同意的。」
「當真。」
說話間,僕人取來筆墨紙硯,並由內室丫鬟送出一幅字樣雋秀的上聯:「乾八卦,坤八卦,八八六十四卦,卦卦乾坤已定;」紀容端在一旁看了,不禁一驚,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心想這馬小姐不愧才女之名,所出聯句,並非輕易能對。他看侄兒不慌不忙,從容自若,略一思索,揮筆寫出了下聯:「鸞九聲,鳳九聲,九九八十一聲,聲聲鸞鳳和鳴。」馬周菉看了,立刻神色飛揚,脫口喊一聲「好!」紀容端更是喜上眉梢,頗有幾分得意。
卻說那陪嫁過來的丫鬟倩梅,一人在廂房裡獨睡,一夜未曾安眠。原在馬府時,與月芳小姐形影不離。兩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在一起,心中總有說不完的話題,有時為了說話方便,小姐便要她同睡一床。今天小姐有了新郎陪伴,拋下她一個形單影隻,輾轉反側,思緒紛雜。隱隱聽到小姐的笑聲傳出來,倩梅心裡便湧上幾分淒楚之感。昨天看到姑爺的俊秀模樣,十分惹人眷愛,倩梅的一顆芳心,按不住陡然亂跳。
紀曉嵐剛到門口,見一少女正在院內,楊柳細腰,著一件藕荷色繡花裙,粉紅的臉蛋,細彎的柳眉,一雙俏目,宛若秋水。那少女見門外走來一位俊美書生,英姿勃發,不由得一楞神。
紀曉嵐讓書童取出紙筆,將這首詩細心地臨摹下來,緊接又抄錄了明代程敏歐、元代薩天錫、宋代文天祥的十幾首詩,最後在一塊斑駁的石碑前,端詳起來。
紀曉嵐伸手去拉文鸞,文鸞閃在一旁,正色道:「昀少爺,這樣不可以的,我們有言在先。你若不放尊重些,我就不再來了!」紀曉嵐一指椅子:「我是要你坐在椅子上,豈能說不尊重?」文鸞向曉嵐嫣然一笑,坐在椅子上。
「你個壞嘴的丫頭!」小姐用手一點倩梅的額頭,臉上早已飛起紅雲。
「孩兒謹遵叔叔教誨,不敢稍有怠慢。」紀曉嵐畢恭畢敬地答道。
紀曉嵐站穩後,一股愛憐的情愫在他胸中激盪起來,他忍不住走上前去,拉住文鸞的手,半玩笑半正經地盯著文鸞的眼睛,嘻皮笑臉地說:「我愛你鬢邊斜插一枝帶葉嫩海棠!」文鸞瞪紀曉嵐一眼,小嘴一撅,嬌羞地說:「你又來了,我不理你了!」紀曉嵐乖巧地向後一站:「我是給姑娘出的上聯,你快快對出來吧!」文鸞把頭微微側擺,嫣然一笑:「我怕你腰間懸掛半截連毛老山藥!」兩人又是一陣哈哈大笑。紀曉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文鸞的眼裡都笑出眼淚來了。
轉眼間已半月有餘,紀曉嵐拜見過了不少滄州的學者名流,有時請到一幫年輕後學來到上河涯,吟詩作賦,觴籌交錯,每天忙個不停,反到把文鸞冷在了房裡。
三嫂笑著說:「昀弟小時候就愛吃水果,前幾日接到你從京城捎回來的書信後,你三哥特地打發人進城買回許多。」曉嵐有一個嗜好,特別愛吃乾鮮果品,各類果品一年四季不斷。誰知無獨有偶,三嫂陳氏也有此好,所以紀曉嵐常到三嫂屋裡走動,這也是一個原因。有什麼從外地捎來的新奇異樣的東西,陳氏總是吩咐僕人,留出些來,等著昀少爺享用。叔嫂倆說完兩地情況後,三嫂又誇讚道:「幾年不見,五弟已長成大人了,比以前也穩重許多,五弟這些時讀些什麼書?」紀曉嵐回道:「這幾載多為準備科試,主要研習了八股文、試帖詩、經論、律賦,諸子之書倒讀了不少。」三嫂又想起紀曉嵐小時候淘氣的樣子,對曉嵐說:「昀弟早時讀詩不離口,到嫂嫂房中總要背上幾首,如今滿腹文章,倘有妙文,定要抄給三嫂誦讀。」紀曉嵐回道:「詩書讀得不少,但並不見如何長進。今日前來拜見嫂嫂,卻無新作贈酬,只好借前人一詩。」嫂嫂聽說有詩相贈,趕忙催促道:「快請賢弟誦來。」紀曉嵐看一眼三嫂露在裙襬外面的腳尖,道:銀鈴叮噹響,夫人出後堂。
這天晚飯後,紀曉嵐打發書童稟報嬸母,要文鸞給昀少爺去剝栗子。紀曉嵐有個異乎常人的特點,從小不喜歡吃米麵食品,生活中以肉食為主,每天吃上二三斤精肉,再吃些各類瓜果。晚上讀書、寫字,累了就剝些花生瓜籽,吃上幾口瓜果桃李。前些天,從京西拉來幾車板栗,紀曉嵐每天晚上要吃半斤左右,書童一人忙不過來,常叫文鸞來侍候。
寒暄過後,分賓主落座,三嫂讓婢女拿來幾樣新鮮果品。
好不容易拜完了天地,新郎把新娘領入洞房,紀曉嵐輕輕地揭開新娘的蓋頭一看,不由得心裡一顫,差點喊出聲來。
「請老伯指教!」
古宅今何在?遺書亦盡亡;
劉德搜集到的古書,主要是先秦舊書,如《周禮》、《尚書》、《禮記》、《孟子》、《老子》等等,使各類書留傳至今。應當說,劉德對中國文化作出了傑出的貢獻。
這天夜晚,他特意帶文鸞出去走走。秋季的夜空,月明星稀,銀光瀉地,曉嵐帶她來到河邊。清風徐來,漁歌輕揚,兩岸燈光互相輝映,水面漁火燦若群星,一片優美的夜色,把兩個年輕人的心攪得癢癢的。
人們常尋著聲音去找,卻看不到唱歌之人。那天,有名歌妓被座客毆辱,憤怒之下,自縊在園中樹上。穿的衣服,正是歌中唱得那樣。人們說不清其中緣故,有的說是吊死鬼在唱,因為它找到了替身,便高興地唱起來。
劉德聘大小毛公、貫公三位名儒為博士;建日華宮,招納天下學士,講學傳經。大毛公就是毛亨,小毛公是毛萇,今天看到的《詩經》就是他二人聯手整理流傳下來的。當時有齊、魯、韓、毛四家詩說。「魯詩」的傳授者為魯人申培,「齊詩」的傳授者是齊人轅國聖,「韓詩」的傳授者是燕人韓嬰,「毛詩」的傳授者就是獻王博士毛亨、毛萇。「魯詩」亡於西晉,「齊詩」亡於曹魏,「韓詩」亡於北宋。惟獨「毛詩」,由於獻王劉德建君子館作為毛萇傳經之所,向天下學士廣為傳講,得以流傳下來,滋育了一代又一代的文人學士。劉德因此成為紀曉嵐最為崇敬的先賢之一,這對他的一生都產生了極為重要的影響。
雅樂時興人已逝,雄歌依舊大風傳。
「由我怎樣?」紀曉嵐偏要追問。
紀曉嵐面對獻王陵,站立良久。書童在耳旁說道:「公子,是否也做一首詩?」紀曉嵐搖搖頭,道:「獻王劉德功垂萬代,歷代騷人墨客盛讚已極,實在難以出新。」謁完獻王陵,紀曉嵐去縣城拜見前任知縣吳龍見的夫人汪氏。吳知縣在任時,與紀府往來不斷。吳龍見死於任所後,由於公子年少,家中無人執掌,以前那幫簇擁在縣太爺周圍的人,卻誰也不肯照應,一下子門庭冷落不堪。公子年少,孤兒寡母,生活日蹇,夫人汪氏心裡憤憤難平。一天夜裡,夫人做了一夢,夢見丈夫又回到家來,原來的那幫幕僚,一個個奴顏卑膝地來到府上媚討好,汪氏一見大怒,便向丈hetubook.com.com夫訴說丈夫去後,有事相求,這幫人誰也不肯援助。丈夫對夫人說:「夫人錯矣!我在之時,任用了這幫沒良心的東西,已經錯過一次了,現在夫人指望他們以恩報德,豈不是錯上加錯!」今天見到紀公子前來問候,心中十分感激,便將夢中之話說給紀曉嵐聽。紀曉嵐聽了,勸慰夫人一番,最後不由感慨一聲:「世風淪落,情薄如紙。」
這天,紀曉嵐隨同舅父來到水月寺,看完正殿,來到大殿後的一座小亭榭之下。小亭立在假山之上,玲瓏剔透,秀美異常,留心看時,一棵楹柱上寫著一句話:水月寺魚游兔走。看看左右兩側,沒有其對句,顯然是一句待對上聯,紀曉嵐仔細端詳,發現平易中自有奇崛,對上此句,絕非易事。
曉嵐找到四嬸,說要去滄州看望奶奶,加上一些事要辦,需在滄州住上一程,向她借名丫鬟,幫著收拾起居雜務。
文鸞矜持地站在紀曉嵐跟前:
紀容端看過題詩,暗暗替紀曉嵐叫苦,心想這下可別把昀兒難住哇,如果難住,昀兒的婚姻不成事小,那紀家丟人現醜事大。因為他也沒有將詩句讀出來,又不能在此時說話,只好將詩箋遞到侄兒的手上。
紀曉嵐接過來,只見上面寫道:
紀曉嵐再問,鬼影轉身鑽入莊稼地裡。主僕三人大笑而歸。
鬧房的人們把小兩口圍了起來,葷的、素的一齊上,幾個輩小的、年少的調皮小子們,你一言我一語,有唱有和,有呼有應,不時引得哄堂大笑,他們的矛頭一會兒衝著新郎,一會兒衝著新娘,直鬧到半夜三更。
「嗯。——你答應嫁給我吧!」
「果然不惱?」
「月中秋會佳期下彈琴誦古詩中不聞鐘鼓便深方知星斗移少神仙歸古廟中宰相運心機時到得桃源洞與仙人下盤棋」這上面共有四十八個字,怎麼讀都讀不成詩句。那時人們是不用標點符號的,讀書人都要會「句讀」,就是常說的斷句。
馬府家人進內宅傳稟後,將紀氏叔侄請進宅內。紀容端叫隨從人員呈上禮物,並將紀容舒的書信交給馬周菉。馬周菉看信後,打量起紀曉嵐來。他早就聽說紀府的曉嵐公子才華出眾,從小就被人們稱作神童。今天見紀曉嵐談吐不凡,英俊瀟灑,眉宇間洋溢著一股英氣,且又與二女兒馬月芳年貌相當,心裡已有八分成意,只是口中說道:「議婚之事,待我同夫人、小女商量之後再作答覆。」晚宴過後,客廳裡燈火通明,馬周菉對紀曉嵐說道:「不怕賢侄見笑,我家小女月芳,從小被過分寵愛,每有前來求婚者,必親自出題應對,對答滿意者方可求婚。」紀曉嵐見四叔來前所說屬實,便上前深施一禮道:「賢侄今來求婚,願意遵從貴府的規矩。」紀容端見曉嵐胸有成竹,英氣勃發,心中暗暗讚許,但不免有些為侄兒擔心,因為紀曉嵐一旦應對不成,被馬府拒之門外,婚事不成事小,損傷紀曉嵐及紀府的聲譽就不是小事了,紀曉嵐從小即以神童之譽名於鄉里,假如求婚不成,如何回鄉去見鄉親們。
「你個俏皮丫頭,快讓我想死了,什麼時候才能讓我親個夠?」說著,用手搖晃著文鸞的肩膀。
底子本來就不厚實,對於對對兒這門文人的遊戲,也是跟著李氏夫人和紀曉嵐學了點什麼「天對地,雨對風,大陸對長空,山對海,木對花,鳳凰對烏鴉。……」之類的「對韻」,聽到「海棠」二字,便「山山。……山藥!」二字脫口而出,山藥就是紅薯,她對這種食物太熟悉了。說出口後,她又感到這是和少爺開玩笑,不由笑了。紀曉嵐看她對得巧妙風趣,也和文鸞一起咯咯地笑了起來。
在馬家停留三日,紀容端帶紀曉嵐回到崔爾莊。紀府上下大小人等對公子求婚應對之事,倍感自豪,津津樂道,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傳遍了鄉里。
「我出一個:『佳山佳水佳風佳月,二九佳人逢佳期;』」馬月芳聽出他是語意雙關,心裡很高興。略一思索說道:「妾身獻醜了,郎君莫要見笑,我對一句:『痴色痴聲痴情痴夢,一個痴人說痴語。』」馬月芳回應得非常巧妙,不深不淺地回敬了新郎,也是雙關的語意,紀曉嵐如何聽不出來?小兩口相視一笑,都感到情深意濃,到了互相需要的地步了。紀曉嵐「噗」地一聲把燈吹滅。兩人寬衣解帶,鑽進錦衾繡被,說不盡的男歡女愛,直到日出三竿,才慵懶地起床。
如果這首詩是一首七律,那就該有五十六個字,現在正少八個字,難怪馬周菉和紀容端看了都吃驚呢。
曉嵐樂得怦然心動,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心裡的話卻一時全忘了,這是曉嵐第一次在女人面前有這樣的感覺。
「不惱。」
「罰你讀書三月。」
「那麼……那麼你去問四夫人吧!」文鸞的眸子裡閃著明亮的光。
張夢徵看在眼裡,便笑了一聲向外甥問道:「昀甥兒,可否對上下聯?」紀曉嵐說:「這有何難。我以『山海關』對『水月寺』,『虎躍龍飛』對『魚游兔走』,下聯即是:山海關虎躍龍飛。」

紀曉嵐來到獻王陵前,只見一座高大的石牌坊聳立在陵前,牌坊後面一座大殿紅柱綠瓦,香煙繚繞。陵上,青松翠柏,陵前石碑林立。最前面的一座高大的石碑上鐫刻的是本朝聖祖康熙皇帝的一首詩:
樹葉兒青青,花朵兒層層。
乾隆五年(一七四〇年)的一個秋日,天高雲淡,金風送爽。
紀曉嵐隨馮先生回到書鋪,馮先生道:「公子今日此來,當留詩一首,以作紀念。」紀曉嵐略加思索道:「好,請世伯指教。」於是提筆寫下一首題作《過景城憶劉光伯》的詩:
這馬月芳小姐從小在家誦讀詩文,操琴習字,溫文爾雅,今天被折騰得無可奈何,見紀曉嵐坐在那裡一聲不吭,無動於衷,猜想是有意要自己先寫,便提起筆來寫道:金玉良緣在今宵,勸君莫要再相擾。

這天,風和日暖,紀曉嵐坐上馬車,由書童陪伴,來到離崔爾莊百十里外的獻王陵,穿過河間國故都樂城,遠遠望見前面有一座小山,突兀拔地而立。疇曠野,上面白雲繚繞,顯得異常壯觀,僕人講那就是獻王陵。
富豪之家常在這裡設酒治宴,歡度良宵。可是,常常在這時就聽到一個女子的婉轉清麗的歌唱。聲音哀婉淒迷,動人心扉,有一首歌唱道:
「獻王乃劉德公謚號,賢侄是否留意,武帝何以謚號為『獻』?」
「五少爺你從來爽快,怎麼今天這麼婆婆媽媽起來了?」
紀曉嵐一手接著文鸞手中的燈籠,一手拉緊文鸞的手,文鸞掙兩下掙不脫,柔嫩的細腕便停在了那裡。二人也不言語,找塊石頭面對河水坐下,肩和肩貼在了一起,彷彿都聽到了對方的心跳。許久許久,文鸞的心亂跳不已,她盼望紀曉嵐伸開雙臂,將自己摟在懷裡,但同時又非常擔心,一旦公子越軌,那什麼都完了,自己哪裡有抵抗的勇氣。——紀曉嵐扭過頭來,見文鸞的臉上,映著燈籠的紅光,兩隻眼睛閃著幽亮的光芒,像那天邊的星星,放射的是遙遠而又強烈的火焰。他動情地說道:「文鸞,我有句話要說,說出來你不會羞惱吧?」
問風略先農桑侯,覽古頎過禮東幫。
只望見盤金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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