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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曉嵐全傳

作者:公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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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詔還京都

十二、詔還京都

「朕來問你,進呈圖書,不過千卷,為何妄列書目,奏稱萬餘?」
「回皇上,這部書已被賤臣扔到水裡。」紀曉嵐停住背誦,回答皇上的提問。
便問道:「為什麼不寫副楹聯,貼在上邊。」紀曉嵐笑道:「正等待老兄小筆一揮。」劉墉很奇怪,問道:「人家都說『有勞大筆一揮』,為什麼你卻說『小筆一揮』呢?」曉嵐笑道:「這柱子不過比碗口粗點,你如果用如椽之筆,寫丈許之字,叫我怎麼去貼?若用小筆,我便貼得上了。」說罷二人大笑起來。當下有人取來文房四室,劉石庵寫下了一副楹聯:文章千古業;春秋五車書。
紀曉嵐從頭背起,句句清晰,一字不錯,乾隆一手按著書,一手指著行,指著指著就跟不上了。紀曉嵐一頁一頁背誦出來,一卷書背完了,皇上沒有找到一處差錯。乾隆又打開一卷,紀曉嵐又開始背誦。這次他越背越快,乾隆已顧不得句句核實,隨著他的背誦,一頁之中看到幾句,還沒來得及思索核對,他又已經背到下一頁去了。皇上又趕緊翻過一頁,紀曉嵐又已經背完一半兒。皇上兩手忙不過來,哪裡還找得出有錯沒錯?只是覺得句句都對。最後找不到他背到哪頁了。乾隆乾脆把書放在案上不看了,靠在椅子上微合雙目,只管聽起來。聽得倒較為真切,聽著聽著,乾隆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心中暗讚:果然有此等奇才!
「茶寶齋的招牌,『揭裱唐宋元明古今名人字畫』是天成的巧對呀!」隨即道。
一次劉墉在這裡飲酒,倆人只顧說話,把滿杯的酒放涼了。紀曉嵐讓下人溫一溫再飲。劉墉卻攔住說道:「且慢,有副對兒你對上再溫。」於是用手指一指酒杯說道:「冰涼酒,一點二點三點水;」紀曉嵐一抬頭,見院中有一叢丁香花,便笑道:「用它來對正好。」用手一指院中說:「丁香花,百字千字萬字頭。」二人相與撫掌大笑。
郭姨太用了這位郎中的藥後,不但沒有藥到病除,病情反倒明顯地加重了。紀曉嵐憂心忡忡,對這位欺世盜名的庸醫痛恨不已。
他常常將這個絕聯,出示給翰林院的文人學士,讓他們來對下聯,但不肯說出自己被侍妾難住的情節。本來他這樣的大才子,答不上別人出的題,心中就夠羞慚的了;再讓人家知道,他是敗在了女裙衩的腳下,那麼更無地自容了。他只說是偶得上聯,下聯難求,讓文友們代為屬對兒。這些大文人們,也個個無言以對,聲稱慚愧。
這年六月,紀曉嵐回到了北京。舊日同僚,一時間擁來慶賀,紛紛置筵,為紀曉嵐接風洗塵,慶祝他短短三年,便被赦免還京,脫離了苦海。紀曉嵐的家人,更是欣喜若狂。
可是,郭彩符看見紀曉嵐那滿臉的笑意,那全然不像歷盡劫難、飽經憂患的人的神態,忽然間想起死去的汝佶,想到老爺尚蒙在鼓裡,一絲憂傷襲上心頭,愁雲壓低了翹起的眉梢,兩滴晶瑩的淚珠,悄然滾落下來,怕讓老爺看見急忙閉上眼睛,兩手捂在臉上。
三年的邊塞生活,經歷了不少苦楚,他倒沒有覺得如何傷感,喪子的悲痛,卻讓他肝膽俱裂,差點暈了過去。但他畢竟胸懷寬闊,在夫人和友人的勸慰下,很快便癒合了心靈上的創傷,又恢復了常態。
皇上又賞賜金銀布帛,紀曉嵐千恩萬謝地退出宮去。
「這『詞人老大風情減』一句,讀來不合情理。」
皇上下了詔書,要各地大量搜尋古今藏書,然後進獻入京。由紀曉嵐等人,負責檢閱,分類列目入庫備用。這項任務很艱鉅,多虧了紀曉嵐記憶力超人,過目不忘。有時別人提到一個書名,專管登記的人,還要查一查登記簿,才能說清楚,紀曉嵐能張口就講,說出書家的省別、書籍的版本、入庫日期、存放處所等情況,讓眾人刮目相看。
「既然劉墉石庵兄沒有見到這招牌,我即使講了,他也不肯信,還是讓他自己看去為好!」說罷,和大家一起笑起來。
看門人應了一聲,正待走時,董曲江道:「作詩有一種逆挽法,何不讓他把下邊兩句說完,便可知其才學了。」劉墉、王文治等也一齊贊同,和珅只好再讓看門人去問。
「謝聖上隆恩!」紀曉嵐跪下謝恩。
回到家中,紀曉嵐將在烏魯木齊期間的一百六十多首詩,整理一遍,請人工整地抄寫了,送到宮中,進呈御覽,乾隆看後,稱讚不已。一時間,紀曉嵐的名聲,又在京城大噪起來。他的《烏魯木齊雜詩》,被爭相傳抄。因其獨具的風格,新穎的題材,被當時人們稱為「紀家詩」,不少文人,也跟著模仿起來。
姐妹倆說悄悄兒話時,明砡曾向姐姐說過:「我不適合作種田人家的媳婦,可是高門華族又不會娶我做妾室,只要能做個富貴人家的媵妾,我也就心滿意足了。」後來這話母親知道了,也同意女兒的想法,如今果然實現了明砡的願望。
紀曉嵐解釋說:「他們的部落,本來游牧於塔爾巴哈台附近雅爾一帶,到了明代,才西遷到了額濟勒河下游。」
紀曉嵐從外邊回來,明砡笑盈盈地迎了上來,接過他脫下的官服,口中說道:「您回來的正好,我剛才想了個上聯,還沒有對句,您來把它對上吧!」紀曉嵐隨便地說:「什麼聯,你說吧!」明砡指著新糊的窗子,說道:「夏布糊窗,個個孔明諸格(葛)亮。」開始紀曉嵐覺得沒有什麼難的,但仔細一琢磨,卻覺得不好對,沉思良久,對答不出。吃飯時一言不語,還在深思。
紀曉嵐聽明砡吟完,心中立刻蕩漾起喜悅之情。明砡的詩雖用語淺近,但意境新穎,即使一般文人墨客,也難作出這樣的詩來。曉嵐一高興,將明砡緊緊抱在懷中。
四庫全書的編纂籌備,已由東閣大學士劉統勳主持,開始了工作。劉統勳將紀曉嵐從翰林院要來,幫著忙活。這開館要做的,有幾件大事,選定館舍,建造書閣,組織纂修人員,搜尋散佚書籍。經皇帝御准以後,這幾項同時展開,紀曉嵐主要管搜尋遺書。
「好,好!」乾隆高興地說,「就照你說的,叫他們舊部,到珠克都斯地方去,新部牧居在科布多西南一帶。」乾隆眉宇間洋溢著欣慰的笑意,話題一轉,說道:「朕將你詔回京來,欲委以重任,只是你剛剛回來,於事體上有些不妥,先復翰林院編修,以後之事,朕自有安排。」
「啊?」乾隆聽了驚訝地說,「你果真有過目不忘的本領?」
「微臣之軀雖為天地所造、父母所生,但自幼食朝廷俸祿,是萬歲撫愛我四十餘載,一切皆為聖上恩賜,稍有差錯,臣願領罪。」聽這幾句話,紀曉嵐的腰桿挺得夠硬。乾隆從未見過大臣們敢在面前吹牛的,怒目看去,紀曉嵐從容自然,面帶微笑,好像胸有成竹。皇上忍不住想道:莫非他真能一字不錯?
此後的二百多年間,諸多文人墨客試圖對上這個聯兒,但都未能如願,此事傳為佳話。明砡也以此贏得才女之名。多說幾句,告訴讀者個結局:到了現代,著名京劇表演藝術家梅蘭芳先生名播海內,於是才有人對上了下聯,使其「絕對」不「絕」:幽香滿院,郁郁畹華梅蘭芳。
乾隆站起身來一揮手:「好啦,好啦!愛卿果有此種奇能,朕十分欣慰!四庫總纂一職,非卿莫屬啦!」
紀曉嵐看手中的鎮紙,小巧玲瓏,只有兩寸來長、一寸多寬、五六分厚。兩面各刻一幅精緻的山水畫。一面是「輕舟出峽」:江流兩岸,懸崖對峙,兩人乘著一葉小舟,順流而下。另一面是「松溪印月」:雙松倚立,針鬣分明,松下水紋波起,松梢掛一輪圓月,與水中的月亮,遙相映照,畫面清晰,意境幽遠。
「翁罕?」乾隆不清楚翁罕是誰。
紀曉嵐偷眼看一下乾隆,皇上面頰紅潤,鼻樑挺直,兩道濃眉下面,炯炯的雙目透著笑意。聖上已經是六十一歲的人了,但看上去一點不像,一襲便袍和馬掛著身,顯得身材修長而又風度翩翩,最多只像四十上下的樣子。
劉統勳連忙下跪說:「聖上明鑒,臣蒙聖上恩寵,處以高位,自當鞠躬盡瘁,報效萬歲隆恩。幾十年來,臣以國事為重,忠心耿耿,今萬歲爺求賢若渴,臣若知而不言,埋沒了人才,豈非罪在不赦。臣嘗思古人尚能『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今吾皇萬歲乃賢明聖主,廣開言路,故而老臣敢直言以陳。紀昀雖是臣的門生,但他更是聖上的寵臣。丁卯順天鄉試,臣蒙聖恩主其事,為國選優拔萃,不敢稍有懈怠,看到紀昀的才華出眾,列榜首之人,非他莫屬。中進士而後,他恭敬侍上,深得聖上嘉許。戊子年坐『洩鹽』案發戍烏魯木齊,乃聖上英明,愛惜英才,免其死罪,寬大至極。他在西域軍中,也勤奮不已,並深為洩鹽事愧悔,一旦赦免回京,定能不負聖上隆恩!」劉統勳侃侃奏來,入情入理,乾隆聽著不由得頻頻點頭。
這倒是才高膽大呀!於是,乾隆把話按住不說,先看紀曉嵐書背得怎麼樣,然後再做決裁。
「謝聖上隆恩!」紀曉嵐感激萬分,跪到地上,磕頭謝恩。
馬夫人見她長得讓人喜愛又伶俐乖巧、慧黠柔順,心裡很高興,問她說:「聽說你自己願意做個側室,可是真的?」明砡恭恭敬敬地,斂衽行了個萬福,然後笑吟吟地說道:「回夫人的話,是奴婢自己願意的。」和*圖*書
起身到了庭院當中,天已近傍晚,秋風搖落了海棠枝頭的花瓣,一片一片地在地上瑟瑟顫動。曉嵐睹物傷情,不由得灑下幾滴思戀悲憫的淚水。
紀曉嵐回京以後,只是聽夫人說,汝佶去了山東,在孔子的家鄉遊學,他想有自己的門生朱子穎照顧,也便放心了。
這是滄州、獻縣一帶的特產,果肉甜香,細軟可口。張健亭要將這「金絲」棗子,運到北京販賣。
船在運河中,一路行來,紀曉嵐在船上晝夜不眠,手不釋卷。船到德州,他已將滿船的書,倒騰了一半,隨從人員暗中叫苦,但看他讀得上勁,也不敢述說什麼。他嫌船行的慢,又將他看過的那些書,叫人開列了一個書目,揀出一些不太珍貴的,扔進了河裡,以減輕負荷,加快行速。
「唔!原來如此。」乾隆聽紀曉嵐講得有頭有尾,清清楚楚,心中更加喜悅,暗想朕果然沒有看錯,紀曉嵐的學識確實淵博宏深,今後要著意重用,遂又接著問他:「他們為何西走,你從詳奏來。大清以來的情況,你可知曉?」
這時,紀曉嵐身邊有夫人馬月芳和她從家中帶來的媵妾倩梅。馬夫人生的長子汝佶,已在兩年前死去,留下了長孫樹庭。次子汝傳也是馬夫人生的,成年後做過江西九江府的通判,後來補江寧府同知。紀曉嵐的次女紀韻秋,也是馬夫人所生。倩梅生了三子汝似,成年後曾為廣東縣丞,四子汝億也是倩梅所生。三姨太郭彩符,在春天死了,他生的長女紀韻華。紀曉嵐的四姨太趙氏,是他住福建學政回京時納入家中,當他貶戍伊犁時,趙氏才二十二歲,沒有生過孩子。曉嵐想自己此去無歸期,叫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沒個兒女陪伴,唯恐她落得沒兒沒女,晚景淒涼,便給了她一些財物,將她送回娘家。曉嵐奉詔回京時,趙氏已改適他人。
紀曉嵐侃侃說來,如數家珍,乾隆便又問他:「你在西域呆了三年,對那邊的情況熟悉。你來說說看,如何安置他們才好?」
「聖上息怒,容小臣細稟。」紀曉嵐從容鎮定,語氣和緩,「投水之書,臣已認真閱過,全部熟記於心,纂輯四庫書時,為臣補寫出來,聖上不必擔心。」
「回稟皇上,微臣不敢稱過目不忘,但所讀之書,三五年內還是記得完完整整的。」
「沒有。什麼事?」
幾天剛過,乾隆又把紀曉嵐召到圓明園,向他問道:「紀愛卿,你的詩詞對句,朕很喜愛,不知你在新疆幾年,有些什麼詩作?你幾日後呈來,朕要看上一看。」皇上對自己的詩作感興趣,紀曉嵐高興得不得了,當場誦讀幾首,請皇上賜教,皇上聽著有趣,時不時地稱讚幾句,君臣應答得十分融洽。按照皇上的口諭,紀曉嵐要在五日以後,將他在烏魯木齊以及回京路上的詩作,謄寫清楚,進呈御覽。
紀曉嵐對這些人的造訪,雖然心中反感,但也笑臉應酬,只是自己不去這些人府上走動,懶於上門回訪,顯得有些孤傲清高。對於舊日的同年、同鄉、同僚,情況就大不相同了,與之更加親近,往還不斷,隨著家境的好轉,他常常將他們邀至家中,設宴款待,互相酬唱。
「上萬卷圖書,哪會只有這些?」
「吉木薩山中,有一頭老豬,巨大如牛,人近了它,就會被傷害。它常率領數百頭野豬,夜間出來糟踏禾稼。參領額爾赫圖,牽了七隻犬進山,突然與老豬相遇,老豬很快把七隻犬都吃了,又張著利齒向人起來,額爾赫圖鞭馬狂奔,乃免為其食,我曾打算植木為柵,其中伏以巨炮,伺其出而擊之,有人說,『如果擊不中,那麼野豬的牙齒拔柵欄如拉朽,柵中之人就危險啦。』於是,我就沒有這樣做。」
她看過曉嵐的《憶秋海棠》,蹙眉眥目地哂笑起來:「老五,你的名聲越來越大,怎麼你這詩,做得越來越抽抽呢?」
百褶湘裙靡畫欄,
紀曉嵐一覺睡到次日天亮,運書的官船已到了京城。卸掉棗子,吩咐人將書籍運到圓明園,然後上朝覆命。
明砡搬到海澱來住,打發丫鬟收拾房屋。重新糊窗時,用夏布來作窗紗,既明快結實,又透氣涼爽。
詞人老大風情減,
這天,乾隆皇上又把內閣大學士兼軍機大臣劉統勳召進宮來,廷議由誰擔任總纂一職,皇上歎道:「古來兵家常云,千軍易得,一將難求,這編纂四庫全書一事,乃千秋偉業,比疆場征戰更難啊!朕沉思已久,難道以中國之大,竟無一人堪當此任嗎?」
惆悵酴颭片片飛。
紀曉嵐的俸祿恢復以後,結束了三年來坐吃山空的困境,加上乾隆的體恤,常常賞賜一些金銀玉帛,另有一些見風使舵之人,現在也肯出錢幫襯,於是紀家的日子,很快又紅火起來。
斜陽院落晚秋天。
「大膽紀昀,竟敢謊奏妄稟,欺君罔上,朕當從嚴治罪!」乾隆朗聲說著。紀曉嵐大吃一驚。

話還回到二百年前。由於紀曉嵐在編纂《四庫全書》時,常住在槐西老屋,他的《閱微草堂筆記》中的《槐西雜誌》就是在這兒寫成的。他的許多文友也經常到這兒來,和他最愛用文字開玩笑的,要數劉墉劉石庵、王文治和彭元瑞了。
這天午睡,曉嵐做了一夢,夢見文鸞還在他身邊,兩人一起說笑,一起玩耍;一會兒倆人跑到田野裡抓蛐蛐;一會兒一塊兒爬上了掛滿紅紅的果實的棗樹上;一會兒又到了滄州的上河涯,倆人在衛河邊沿,觀看河水中的萬點燈火……只可惜這時突被驚醒,夢中的一切全然逝去。他躺在榻上,閉著眼睛,想再讓文鸞走進夢中。可是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不料,紀曉嵐笑道:
馬夫人聽了李氏、陳氏的話,覺得也在情理,如有一位侍妾,陪伴在丈夫身邊,也免得他到外面尋花問柳,於是托李氏、陳氏費心物色,成就此事。
紀曉嵐在密雲等了兩天,聖駕也來到這裡。紀曉嵐忙到皇上駐蹕之所,向乾隆跪拜:「微臣紀昀,叩請聖安,恭祝吾皇政躬康泰,萬歲!萬萬歲!」
「微臣對西域的山川地理,倒還是熟悉,只是臣聞渥巴錫為汗以後,率部越坑格喇納卡倫時,受南俄羅斯追擊,入國境後,由巴爾噶什淖爾進至克齊克玉子地方,又與哈薩克台吉額勒裡納拉裡之眾相接,受阻不能行,復向沙喇伯可而進,布魯特群起劫之,渥巴錫走向沙喇伯可之北,戈壁無水草,人皆取馬牛之血而飲,瘟疫大作,死者甚眾。在歷經劫難而後,土爾扈特尚有多少人馬,微臣不太清楚。」
晚飯之後,一家人聚到客廳閒話。四嬸李氏、三嫂陳氏、夫人馬氏都在。這時的三嫂,也是五十多歲的半老徐娘了,不再會為「三嫂床上抱三哥」的話,與這位老小叔叔打個不休。
風花還點舊羅衣,
說話間,他們已過了珠市口,來到同仁堂藥店近前,王文治正想說一些什麼,卻見劉墉把紀曉嵐拉到了一邊,劉墉用手向巷內指著。大家看去,見正是同仁堂藥店那個迎街豎立的大招牌,上面寫著:自制川廣雲貴生熟地道藥材。劉墉說:「紀春帆,你給同仁堂的牌子,對個下聯。」紀曉嵐抿嘴一樂,說道:「琉璃廠也有塊招牌,正可做它的下聯!」
乾隆又拿起奏折看看,說:「他們新舊兩部,計有七千多人,牲口倒有三萬多匹。」紀曉嵐略一思索,然後回奏:「伊犁附近的珠克都斯地方,和科布多西南一帶,是肥美的大草原,地廣人稀,將他們新舊兩部,分處兩地,既有充足的水草,供他們生活,又可防其坐大,產出後患。愚臣淺見,是否妥當,恭請聖上卓裁!」
紀曉嵐聽出劉墉在暗中挖苦自己,便說道:「依我看來,崇如沒有吃到駝肉,倒不太可惜,那野牛肉,劉兄倒不能不食,因為這牛肉中有塊奇肉,能使劉兄的腰桿直起來。」王文治等人,聽出紀曉嵐又拿劉墉的羅鍋腰開玩笑,但不盡理解其中用意,打趣地問道:「哪塊奇肉?」紀曉嵐「嗤嗤」地笑出聲來,手中的茶水灑了一半,但只笑不答,劉墉明白過來,臉紅到耳根。
明砡覺得身子有些疼,便嬌滴滴地說:「哎呀,老爺,你可說話呀!到底是好呢,還是不好?」
戴震說道:「東直門內,有一家學館,上書一個匾額,『經蒙並授』,當用何對之?」紀曉嵐不暇思索,立刻答道:「即用東直門外一家客店的招牌,諸兄以為如何?」
「這有何難?前門甕城內自有下聯!」
邱二岡接著問道:「萬一他再向先生來求那對聯,先生將以何應之?」紀曉嵐笑道:「我已經撰成五、七言兩聯,一副轉了孟襄陽的兩句詩,此聯云:『不明才主棄;多故病人疏。』另一副集的是唐人的詩句,句云:『新鬼含冤舊鬼哭;他生未卜此生休。』」
由於乾隆皇帝對紀曉嵐的信任,一些同僚對紀曉嵐的親近,和珅知道後一時奈何不了他,可他又放心不下,為了試探摸底,看紀曉嵐對他的意www.hetubook.com•com見還有多大,在冬季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和珅強拉硬拽,把紀曉嵐的友好,如劉墉、董曲江、王文治、戴震等人,都請到和珅府上會文吟詩,獨獨不請紀曉嵐。
這天,那位友人又來探望,聽紀曉嵐講過郭氏的病情,心中十分懊悔,自責不該輕易聽信郎中的吹噓,連聲痛罵那位郎中。紀曉嵐勸他說:「你不必在意。診病之事,不求必能治愈。他醫道低劣,以後不請就是了。他求題的匾額,我既已答應,就不食言,勞你給他帶去,你也好向他交待。」紀曉嵐提起筆來,「明遠堂」三個大字眨眼寫就,交給來人帶去了。
「於情理不合之處,請嫂子指教。」
「什麼招牌?」眾人問。
紀曉嵐說:「我聽說和大人賞雪吟詩,我也好作詩,只作了一句,請人給代傳一聲。」看門人哪裡肯,紀曉嵐便取出二兩銀子送他,看門人看在銀子份上,到裡邊一說,和珅不覺好笑:一個臭打魚的,還有什麼好詩。不由笑道:「他謅了一句什麼?」看門人背誦道:「一片兩片三四片。」和珅聽了笑起來:「這叫什麼詩?快把他轟走!」
紀曉嵐換上便裝下船,沒想到就在碼頭上,遇見了舅父張健亭。原來,張健亭正在經商,購下了一船「金絲」小棗。
「不對不對,哥哥話中有謊,你就是再細心,也不會注意糊窗戶的事兒。這句兒一定出於女人之口!你說老實話,到底是誰出的?」妹妹也是聰穎過人的女才子,看她猜得如此準確,曉嵐覺得這回有門兒,或許能夠對上,便只好如實相告。妹妹少不得對他譏哂了幾句,然後說道:「其實此聯也容易。何不對它一句:『老翁掌勺,勺勺粥餘(周瑜)粥供緊(周公瑾)』呢?」曉嵐搖搖頭,認為這對句太牽強,重複的字多,人名又全用諧音,比不上出句貼切自然,但在妹妹面前,只得承認,比自己對不上來要好多了。於是世上流傳著紀曉嵐「不及妹才」的說法。
「舅舅休要著急,你且回家休息,我再想想辦法。今天見到了您,外甥就不再進府了,下次再探望舅母和諸表兄弟。今夜我將船安排好了,明天四更,您就讓腳夫裝船,天一亮就開船,行上一日,即到京城,保你趕上好行市!」張健亭將信將疑地回到家中,吩咐準備第二天一早裝船。
乾隆這時對紀曉嵐過目成誦的本領深信不疑,心中暗喜:這樣的曠古奇才,出在當朝,正是朕鴻福齊天啊!編纂四庫全書的亙古偉業,定會成就於此人之手!
「好……好……」明砡似乎還要說什麼,兩隻有力的胳膊,已經摟得她喘不過起來……但他們二人誰也沒有想到,這首詩竟成讖語。
心想自己從來沒有被人難住過,今天卻要被難住了。想來想去,到晚上睡覺時,仍然沒有想出下聯,只好老實地向明砡承認:這幅對聯對不上來了。
「這不用遠處找,就在珠市口,也有一位大夫,他的牌匾寫的,『四代儒醫陸大丞』,不正可做個對兒嗎?」紀曉嵐說著,看看大家。
事情發生在海澱,紀曉嵐在這裡新買了一處房舍。因曉嵐常在圓明園當值,虎坊橋的家離這裡太遠,足有二十里路。
可是,紀曉嵐自從烏魯木齊之行以後,對世事看清了,好比是一局棋,不必孤高自詡,和珅你不請我,是為了試探我,可我偏去!於是化裝成一個漁翁,披了蓑衣戴笠帽,來到和珅的園門。正要進去,看門人認不出是紀曉嵐,便阻攔。
乾隆皇帝看書目上列的,萬卷有餘,已是十分高興,又聽到奏報多是海內孤本,更是喜不勝收,便傳諭這些書暫不入庫,送到匯芳書院。皇上要先將這些書讀上一讀,再存入庫中。
「噗」地一聲,紀曉嵐笑得差了氣,把一口茶噴出來,然後說道:「崇如兄,你真是聰明一世,胡塗一時,豬肉雖少,但那裡馬肉、羊肉卻足供享用啊!再說,野獸、野禽盡可取來食之。」
曉嵐不知嬸母是為文鸞傷情,還是為自己惋惜,趕忙勸道:「事情過了多年,嬸母何必傷心,我們談一些高興的事吧!」紀曉嵐將話題轉到了別處,可在他的眼前,仍不斷浮現出文鸞的影子。
一旬之後,數千卷書籍,裝滿了一大船。紀曉嵐不辱聖命,隨船而行。他也樂得起所,正可一路上取書覽閱。
少時,那看門人回來稟道:
「那下邊兩句是,『九片十片片片飛,飛入蘆花都不見』。」董曲江等都一齊大驚道:「是紀春帆到了,快快請進來!」和珅也叫有請,少時進來的那個漁翁,果是紀昀紀春帆,眾人一齊大笑。
梅蘭芳名瀾,字畹華,蘭芳是他的藝名。此下聯用他的字和藝名,既描繪了梅蘭怒放、香風滿院的情景同時又翻出了新意,與二百多年前明砡的上聯珠聯璧合,成為佳對。於是人們對稱之為「二百年才對上的對聯」。
「就是額魯特蒙古四衛拉特之一。」
「臣遵旨。聖上只要提個題目,臣即背誦全文。」乾隆從書中找出一個題目,要紀曉嵐背出全書。
「考什麼?」紀曉嵐見劉墉發難,來了興趣。
「當然是好啦!」
終惜芙蓉不耐寒。
紀曉嵐聲名重振,與他走動的人漸漸多起來。人們看得清楚,像紀曉嵐這樣獲罪免死,又很快回到朝中做官的人,幾十年間實屬少見,這不正是皇帝對他賞識之故嗎?於是人們都猜測,紀曉嵐雖僅恢復編修,品階不高,但很快就會飛黃騰達,躍居人上,此時與他結交,正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皇上讓人從書架上隨便取下一部,然後打開,放在書案上看著。
「我占成一首詩,您來聽聽,看好與不好?」紀曉嵐轉臉對著明砡,問道:「什麼詩?你快說說。」明砡這會兒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閃眼一笑說:「作得不好,老爺您別笑話。」
「聖上息怒!微臣紀昀萬死不敢有違聖命。『妄奏』指何事?請聖上明示,紀昀死而無憾。」
「書目開列,均為書中珍品,理當運回京城,充實大內書房。你膽敢未經奏請,擅作主張,該當何罪?」聽皇上的口氣,顯然十分惱怒。
到了這裡,他將奏報上所提的珍本秘籍,找來檢閱,確是非同尋常,十分珍愛,又連夜挑選,將寫有反對朝廷言論的,全都燒燬,將宮中已有的,放置一邊,剩下來的,是需要運送京中存庫的,要待四庫全書修完之後,再做處理。
三年中沒有紀曉嵐走動,皇上的宮中生活,減少了很多樂趣,今天見到紀曉嵐,顯得格外親切。於是,乾隆命紀曉嵐隨駕進京,一路上,可以聽聽紀曉嵐在西域的見聞。
「是一首絕句,題目……題目嗎?就叫它《花影》吧。」明砡稍作停頓,然後吟道:絳桃映月數枝斜,影落窗紗透帳紗;三處婆娑花一樣,只憐兩處是空花。
「什麼招牌,我怎麼不曉得?」劉半江插話說。
「多虧你沒有這麼做,否則你可能成為老豬口中的一道好菜啦!」王文治的插話,引起了一陣笑聲。
據說這幅楹聯直保留到一九六六年的「文化大革命」,才被「革」掉。傳說確否,作者未曾考證,不過人云亦云。
這天朝中無事,紀曉嵐在修繕完住所以後,首次在家中治宴。應邀而來的是舊日的幾位摯友,如劉墉、王文治、劉平江、戴震等。剛到半晌,客人們就已經到來。
明砡來到紀府以後,十分勤快,一天到晚陪在紀曉嵐的身旁,幫著檢點圖書、捧燈侍硯。一開始她只是略識幾個字,但在紀曉嵐的指教下,學得非常快,日子一久,竟然醉心文墨,淺語能詩了。這樣一來,更贏得紀曉嵐寵愛。
可是,中國歷史悠久,文化燦爛,歷代書籍浩如煙海,若想成此大業,非有學識淵通、博聞強記而且年富力強的奇才,才有可能擔此重任。乾隆思來想去,將朝野的文人學士,一個個地排隊,確信東閣大學士劉統勳能擔總裁之任,並由其他大學士以及各部尚書協理,頭腦中形成了總裁、副總裁一班人馬的考慮,但總纂一職卻無人能夠勝任。
馬夫人又取出一塊鎮紙,大理石的,遞到紀曉嵐手上:「這塊鎮紙,是朱子穎運使送給佶兒的,據說是明代唐寅的東西,佶兒知你最喜歡古玩,便捎回家中,等你回來獻給你。沒想到,沒有見到你的面兒,他就……」馬夫人傷心地說不下去了。
倒是在幾年之後,適逢紀曉嵐回崔爾莊,將此絕聯告訴了也回家省親的妹妹,要妹妹來對個下聯。妹妹聽完問道:「這聯是誰出的?」
乾隆看劉統勳胸有成竹,而又有意繞彎子,便又催促道:「老愛卿,此人是誰?你快快為朕奏來!」
「你若覺得累了,就躺下歇息吧!」
臨風還憶步珊珊。
酒宴過後,大家喝茶閒談,劉墉想起宴席上,紀曉嵐將大塊大塊的紅燒豬肉狼吞虎嚥吃下的姿態,心中頗有點艷羨,心不在焉地說道:「紀年兄,這新疆三年,可苦了你的肚子,那裡吃豬肉,恐怕不容易吧?」
郭姨太正病著,本來已在榻上躺了幾個月中,老爺的歸來,使她喜出望外,精神歡愉,病情很快好轉。這天紀曉嵐來到房中,見郭姨太已經起床,兩眼晶瑩透亮,淡淡的胭脂施上了面頰,仍然是俏麗動https://www.hetubook.com.com人。紀曉嵐很為她病情好轉、精神飽滿而高興。於是親手扶她坐下,給她講烏魯木齊的趣聞。
匯芳書院在圓明園的西北角,環境優雅,靜性怡人,是圓明園四十景之一。乾隆非常喜歡這裡,常在這裡研讀經史,他的御制《匯芳書院》一詩,曾讚道:書院新開號匯芳,不因葉錯與華裳。青莪淳樸育賢意,佐我休明破萬方。
劉統勳早就有心,想在皇帝面前舉薦紀曉嵐,但這位東閣大學士,久在朝中為官,當然是老於世故,思慮極其周密,他想到紀曉嵐是帶罪發配之人,掌握不好時機,反倒事與願違,於事無補。如今見皇上思賢若渴,正是為紀曉嵐奏請開釋的好時機,便慢吞吞地說道:「聖上乃真龍天子,當朝以後,天下太平,四夷臣服,可謂國泰民安,萬民樂業,為曠古未有之盛世,文治武功,皆勝於往昔,今聖上創千秋之偉業,成萬世之宏章,地輔天助,定早已降下堪當此任的輔臣。只是老臣愚鈍不慧,不敢貿然薦舉。」
憔悴幽花劇可憐,
尤其有趣的是,紀曉嵐這位淹古通今,沒有被皇上和同僚們難住過的一代文宗,卻不情願地、令人難以置信地、而又實實在在的,敗在了這位如意夫人明砡的膝下。
這女孩兒姓沈,長得慧黠過人,面貌娟秀,尤其難得的是,她自己願意做富貴人家的媵妾。李氏親自看了這女孩兒,覺得雖然不如文鸞溫柔嫻雅,但比文鸞聰明伶俐、乖巧能言,很討人喜歡,認為挺合適曉嵐的,便派人護送她進京,拜見紀曉嵐夫婦。
劉墉自知失言,掩住愧色問道:「這樣說來,你倒品嚐了諸多野味?」
這時紀曉嵐的門生邱二岡在場,便向先生問道:「先生所書『明遠堂』三字,意在如何,請先生指教。」紀曉嵐笑笑說:「不行焉,可謂明也已矣;不行焉,可謂遠也已矣。此醫只當視其『不行』,便是無量功德啊!」
恰記香山居士語,
乾隆笑道:「賜你起身!」
這天接到山東的奏報,搜集到一大批珍藏秘本,都是罕見的珍品。乾隆聞之大喜,想這山東,是孔聖人的家鄉,自古文風極盛,歷代都有傑出的文人才士,留下不少的著述,理所當然。再說這樣的地方,也有很多不願入仕的文人俊才,終老鄉間,其著作隱於民間,倒也是常事。乾隆對這事很重視,派紀曉嵐去山東驗看,再將這批書押運回京。
「大少爺怎樣?汝佶兒怎樣啦?」紀曉嵐站起身來,吃驚地問道。
進入齋中,皇上正伏案讀書,紀曉嵐跪下叩頭:「微臣紀昀,叩見吾皇萬歲,萬萬歲!」乾隆微微抬頭,卻不開金口,炯炯有神的雙目,射出兩道冷峻的光芒,盯在紀曉嵐臉上。紀曉嵐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跪在那裡,等著皇上賜其起身,無奈時間一長,已跪出了一身汗水,皇上依然不發一言,紀曉嵐只得再次叩道:「微臣紀昀,恭請吾皇聖安!」
乾隆坐在椅子上,聽著紀曉嵐朗朗誦來,如江河流水,滔滔不絕。半個時辰過去了,仍然聲調不改,速度不減,但究竟背了些什麼,皇上卻一句也沒記住。於是打斷紀曉嵐的背誦,問道:「這部書扔掉沒有?」
第二年夏天的一夜,窗外月明如水,幾枝盛開的夾竹桃,在月光下婆娑生姿。銀光照徹,花影扶疏,透進窗來,又映在床上,別有一番情趣。明砡躺在曉嵐的身邊,看著月光下的花影,心神一動,來了詩興,默成一詩,想請曉嵐玩味。遂輕輕喚道:「老爺,睡著了嗎?」
「倒可以,」劉半江說,「西直門有一家藥店,出售的是『乾濕腳氣四斤丸』,你看如何對之?」
上了茶點,品了瓜果,幾位學士海闊天空地暢談起來。友人們發現,紀曉嵐塞外三年,不但沒有荒疏了學問,反而增加了許多世間和人生體驗,更加練達成熟。他遭貶三年,與其說是禍,倒不如是福。他的諸多知識,是書本上永遠讀不到的。
「果真如此?朕倒要考你一考。」乾隆的怒氣,漸漸地消了下去。
劉半江忍不住笑道:「噢……哈哈哈,是那條鞭子吧!」大家笑得前仰後合。
這是乾隆的御筆,雖說不上十分高雅,但對仗工整,也算上乘之作,又是聖上親題,紀曉嵐不得不肅然起敬。
馬夫人聞訊趕來,紀曉嵐幾乎吼叫起來:「佶兒到底怎麼死的?你們為啥要瞞住我?」馬夫人讓人將老爺攙回書房,勸他鎮靜下來,然後把汝佶的事說了一遍。汝佶在他父親離家之後,與詩社的文友來往,將讀經科比之事,全都拋在了一邊兒,在朱子穎的關照下,去了山東。在那裡看到一部奇書,就是抄本的《聊齋志異》,這一下可麻煩了,汝佶的科舉成名的願望,更是喪失殆盡,窮泊潦倒,一病不起,他死以後,朱子穎派人將靈柩護送到老家崔爾莊。
乾隆接下來說:「朕今日想起一個聯句,你來對一對。」
「夫人的話是正理兒。不過奴婢以為,假如本心不願作妾,那就會感到難為;既然是自己願意的,也就沒什麼難為的了。」馬夫人聽她的話有道理,對她更加喜愛,加上明砡善解人意,處處著意逢迎,讓人滿意,馬夫人待她就像親生的女兒一樣,處處想著她,兩人一直相處的很好。並且明砡和順讓人,事事不作計較,所以平生沒有惹過任何人,上上下下都對她十分滿意。
紀曉嵐進了匯芳書院,早有侍臣在門庭等候,引他進入抒藻軒。他卻眼饞起來,這裡的珍貴藏書,都是他沒有讀過的,很想飽飽眼福,無奈侍臣緊催,只得匆匆穿過,來到後面的涵遠齋。
「恭奏聖上,已經全在這裡了。」
乾隆說道:「看在老愛卿的面上,朕赦紀昀回京。」於是,乾隆頒下詔書,要紀曉嵐火速回京。
回過頭來,再說紀曉嵐回京這年的十月初,紀曉嵐聽說皇帝已從熱河南歸,正在途中,便急忙離京北上,迎駕於順天府密雲縣。原來早在初夏,乾隆即駕臨熱河避暑,這已是以往的慣例,乾隆總是在熱河過了壽辰,就是八月十三這天,再在中秋節後起駕,進駐木蘭圍場行宮,九月九日重陽節後,便起駕回京了。
「據為臣所知,自翁罕七傳,至貝果鄂爾勒克,其四個兒子中,長曰珠勒扎斡鄂爾勒克,他又有子曰和鄂爾勒克,居住在雅爾的額什爾努拉一帶。起初,衛拉特諸酋,以伊犁為會宗地,各統所部不相屬,准噶爾部酋巴圖爾琿台吉,游牧阿爾泰,恃其強欲役屬諸衛拉特,和鄂爾勒克惡之,挈族西走俄羅斯,牧於額濟勒河,俄羅斯因之稱為巴屬。順治十二、十三、十四年,和鄂爾勒克子書庫爾岱青、伊勒登諸顏、羅卜藏諾顏,相繼遣使奉表貢。書庫爾岱青之子朋蘇克,朋蘇克之子阿玉奇,世為土爾扈特部長,至阿玉奇始自稱汗,康熙中表貢不絕,五十一年又遣使假道俄羅斯貢方物,上嘉其誠且欲悉所部疆域,遣內閣侍讀圖理琛等,賚敕往,歷三載乃還,附表奏謝。從這時起,因俄羅斯請於中朝,遣所部人赴藏熬茶。至聖上當朝,其表貢更殷,乃至上聖明仁主,威伏四夷,萬方朝賀,臣紀昀恭頌吾皇萬歲,萬萬歲!」
曉嵐想找出一個對句,實在是太難了。他將他所知道的古往今來的人的名字,一個個排隊,細心地琢磨,始終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對句兒,成為他終生的遺憾。
「我偶然得之,卻愁沒有下聯。」
「好,好!就對個招牌對。」王文治等人附和著。
可是,這時節漕運正忙,雇了船隻,也需等半月後才能起運,張公心裡著急,便在碼頭上張望,見到外甥,自然喜出望外,趕忙將運棗的事,說與紀曉嵐聽。
「全怪四嬸不好,我若早些把她給你,他就不會死得這樣可憐啦!」四嬸心中也湧起一種悲戚之感。她覺得自己只有這件事,沒讓曉嵐滿意,但偏偏正是這件事,讓他那樣勞心費神,幾十年苦苦思戀,早知如此,早就把文鸞給他了,或許今天還會見著呢?說著話,四嬸傷心地落下淚來。
行到滄州,忽然刮起了大風,浪高三尺,船行艱難。紀曉嵐吩咐停船靠岸,要在這裡停泊一夜,待明日風平浪靜之後,再開船北進。他也正可借這個機會,到舅父家探望一下。
劉墉止住笑說:「紀春帆在西域三年,那東西一定吃了不少!」大家借著酒勁,又是一陣肆意大笑。笑過之後,紀曉嵐又一本正經地說:「在烏魯木齊軍台,我這印務章京雖然終日忙碌,品嚐了些苦楚。但忙中偷閒,每天記上一些札記,三年的見聞,滿滿地寫了三書箱,若是給諸位講述起來,恐怕要說上一年呢!」
「萬歲爺,為臣還在跪著。」紀曉嵐笑道。乾隆剛才生氣,有意讓他多跪一會兒。這會兒又急著要他背書,竟把這事忘了。
「微臣該死,說不清其中緣由。恭請聖上,宣問翰林院編修紀曉嵐。」乾隆不清楚這裡面什麼名堂,將紀曉嵐召來詢問。
「此書朕未閱讀,今又被你扔進水中,你背得對否,朕何以得知?另於書齋中選出一部,朕看著,你來背誦。」紀曉嵐笑了,說道:「聖上英明!經此查驗之後,當信微臣所奏不虛呀!」紀曉嵐在這裡逞能,又惹得皇上有點兒不和_圖_書耐煩兒,嚇唬他說:「如有差錯,從嚴治罪!」
「謝聖上垂憐!托聖上的洪福,罪臣的身子還很健壯。」乾隆仔細端詳,紀曉嵐確實比以前瘦削許多,那便便的大肚子癟了下去,臉上的皮膚,也顯得粗糙了一些,黑了一些,但雙目炯炯發亮,神彩奕奕,生氣勃發。
這年秋天過後,又有人捎信來,欲求他謀以蔭庇。紀曉嵐也不拒絕,只是回信兒說,來時將四嬸李氏和三嫂陳氏一同送來,這是他在老家最尊敬的兩位女性。幾年不見,很想念她倆,要她們在京中住些日子,實現少年時許下的諾言。
紀曉嵐回到船上,一夜未睡,讓人點亮燈盞,將賸餘的書全部讀完,說他是一目十行,這數字倒有些保守了,其實他是有的一頁看上一兩眼,有的是幾頁一翻而過,一部書讀完,開列書目,然後扔到河中。第二天四更,船中所剩書籍,不及濟南開船時的四分之一了,這全是海內孤本,實在不能再扔了。然後把這些書歸整到船艙一角,派人通報舅父張健亭,可以裝船了。他便倒在床上,酣然睡去。
這回大家心服口服,紀曉嵐如何會把這些東西記在心裡,真讓人琢磨不透,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著。
馬夫人悄悄吩咐上下人等,說老爺剛剛經歷了劫難回京,誰也不許說那些勾起往事、讓人傷心的話,尤其是不要讓汝佶的事被老爺發覺。待老爺的身體、精神都恢復了,再找機會慢慢說出來。

這倒使劉墉納悶了,甕城常來常往,熟悉得很,沒注意到可以作下聯的招牌,於是笑道:「這個招牌,我怎麼想不起來,你莫非是故意推脫吧?」紀曉嵐笑了:「愚弟不才,但屬對之事,從童蒙時起,直到現在,還沒有被人難住過,我是不是推脫,你到甕城一看便知!」戴震等人也不知道那裡有這樣的招牌,便催促說:「你何不講出來聽聽?」
「微臣遵旨。」乾隆看看紀曉嵐笑笑,然後說:「兩碟豆;」紀曉嵐原想皇上出的,一定是個難對的上聯,沒想到是這樣三個字,知道皇上又在同自己開起了玩笑。剛要對出一個句子,又發覺這三個字實不易對,皇上的「兩碟豆」,又可視為「兩蝶逗」,音諧意迥,也要以諧音之句而對,方能應付皇上的變詞,有了,紀曉嵐對出了下聯:「一甌油」。果然不出紀曉嵐所料,乾降笑道:「愛卿你錯了,朕說的是『林間兩蝶逗』。」紀曉嵐也笑道:「萬歲,臣對的不錯啊,臣講的是『水上一鷗游』。」這一說,龍顏大悅,紀曉嵐更感到十分欣慰。
果然這是明代的古物,要在平時,紀曉嵐會高興得看來看去,賞玩個不停,或是題詩一首,記事抒懷。這會兒,他哪有這份心思,睹物思人,禁不住淚如雨下。
「琉璃廠那個書肆,掛的是『老二酉堂』,你來對它一對。」戴震、劉半江、王文治等,興趣盎然,他們從未對過這種玩藝兒,這次要紀曉嵐對個「招牌對」,就看他對北京的招牌熟悉不熟悉了。紀學士這半輩子總是做學問了,這回恐怕要把他難住!
紀曉嵐又接著說:「還有一種野駝,只有一峰,臠肉極其肥美。杜甫《麗人行》所說的,『紫駝之實出翠釜』,即是指此。現在,人們以雙峰駝為『八珍』之一,失其實也。」
愛姬郭彩符纏綿病榻,紀曉嵐坐臥不寧,憂慮在心,雖經多方求醫診治,仍然不見好轉,終在次年三月三十日逝去,年僅三十七歲,給紀曉嵐的心頭,又來了一次深深的打擊。他在整理郭彩符的遺物時,禁不住潸然淚下,賦下兩詩,表達他深深的思念。
明砡咯咯笑道:「我快高興死了,今日難倒了大才子!」這個上聯雖然得之偶然,結構卻極巧妙:用語雙關,指事字字貼切,而且用一字諧音,便恰是三國時蜀丞相諸葛亮(字孔明)的名和字了,實在是天下巧絕的事,讓明砡碰到了。
姨太郭彩符的病情,在短期的好轉之後,到九月間,又日漸沉重了。一天,友人領來了一位郎中,來給郭姨太診玻郎中殷勤倍至,詳細問過病歷,起脈診斷,開出方子,保證用藥後即可藥到病除。紀曉嵐見那郎中講得如此高明,趕忙讓人取來診費,從重答謝。郎中再三推辭,無論如何不肯收留,只是最後提了一點要求,請紀學士寫一副匾額,再題一副對聯。紀曉嵐當場答應,心想這還不好辦嗎?別說一副,就是兩副三副,八副十副也是一揮而就。只是要等郭氏用過藥後,看他的藥方是否靈驗,再捉管償諾。
紀曉嵐見友人們聽得有趣,又繼續說道:「又有野騾、野馬,也作隊行,但不像野牛那麼悍暴,見人就奔跑,其形狀和家騾家馬一樣。只是備以鞍勒,就伏地不能起。可是偶爾會遇到背有鞍花的,又有蹄嵌踣鐵的。有人說,是山神的坐椅。開始不知其故,久而方知為家畜騾馬,逸入山中,久而化為野物,與之同群了,野騾肉肥脆可食,野馬肉我沒有吃過,也沒見別人吃過。
此後,和珅看紀曉嵐將全部心思都用在了編書上,妨礙不著自己,所以就不再找紀曉嵐的麻煩了。
已經到了甕城,劉墉看得很仔細,各家店舖大小不一的招牌,他一個也不放過,忽聽紀曉嵐在後面說:「前面就是啦!」劉墉看紀曉嵐指的,是個小卦攤上的幌子,上有四個字:「大六壬館」,心中頓時一驚:好個紀曉嵐,果然將這些不惹人注目的東西,全都記在心裡,其心之細,何人能及!
「要去,咱們一同去!」劉墉仍不肯相信,在座的興致很高,都同意一同去逛逛。
紀曉嵐見了,看她不但長得俏麗端莊,而且神情朗澈,應對從容,不像貧苦人家的女兒,頗為滿意。曉嵐給她取了個名字,叫明砡,以寓「雖石似玉」的意思。問起家世,才知她的祖上原住蘇州,也是世代書香,到她祖父時家境中落,她父親因避仇離開蘇州,帶著妻子和兩個女兒,輾轉來到河間,以作小生意維持家用。沈明砡家中還有個姐姐。
「我看『詞人老大風情長』才是。」三嫂一本正經地說著,把陳氏、馬氏和曉嵐,都給逗樂了。她接著說道:「你都是兒孫滿堂的人了,還思戀著年輕時的情人兒,可謂寶刀不老、雄風猶勁啊!不然的話,怎麼會『猶對殘紅一悵然』呢?說老實話,你是不是想再納一房夫人呢?那要看我月芳妹子願不願意了。」陳氏這幾句話,把在場的人又逗得大笑起來。馬月芳臉上泛著紅暈,衝著丈夫一噘嘴,說聲:「老不長進!」然後「噗」地一聲笑出聲來。紀曉嵐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咧著嘴含笑不語。
舅舅求利心切,已屬可憫,做外甥的幫幫他,也是責無旁貸,紀曉嵐動了惻隱之心。但聽說求官府出面派船,也要等五天後才能起運。這生意行情,誰也說不準,一天一個價,早到一天,多賺幾百兩,去得晚了,鬧不好還要蝕本。聽舅舅如此說道,紀曉嵐也為此事用起心來。
經這一講,邱二岡才明白,先生是在嘲罵那位庸醫。「不行」就是行不通,不能得逞之意。紀曉嵐用的是《論語》上的兩句話。《論語.顏淵》中,子張問明一節講的,孔子的弟子子張,向孔子請教怎樣才算心裡清明,孔子告訴他,有那破壞別人聲譽的言論,聽來如水之浸潤,容易不知不覺地浸入,可是你不輕易相信,他就無法得逞。受到別人損害的人,由於切身所關,訴說起冤屈來,往往會誇大其詞,可是你聽了,能夠辯別分析,去偽存真。果然如此,就算心裡清明了,心裡清明,對事情就看得透、看得遠了。
邱二岡連聲發笑,不住稱善,敬讚先生用前人詩句的功夫,真是妙不可比。紀曉嵐這第一聯,用孟浩然《歲暮歸南山》中的兩句,原句是「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把兩句中的第三個字,都提到第二個字的位置上,與原來表達失意和孤獨的意義全然不同,用在此處,卻恰到好處。第二副對聯,嘲罵庸醫醫術低劣,治死了很多人,新鬼、舊鬼都對庸醫怨恨不已,有誰會想到自己竟然誤死在庸醫之手。上下兩聯,分別用杜甫《兵車行》和李商隱《馬嵬》中的句子,對仗工整,新意頓出。
「恭奏聖上:紀昀從濟南啟程,舟中所裝書籍,確實萬卷有餘,只是旅途中狂風大作,舟楫不行,臣為盡早覆命,便將閱完之書,拋於水中,唯餘海內孤本,運回京城,恭呈御覽。」紀昀小心翼翼地說著。
「好啦,賜你起身,快起來吧!」乾隆見了紀曉嵐,臉上露著微笑:「三年來,朕常常想到你,你在塞外軍中,日子很苦吧?」
劉墉走在前頭,回頭說道:「前門有位郎中,牌子寫的是,『三朝御裹陳忠翊』,你如何對它?」
乾隆高興不已,於次日賜宴,賞賜紀曉嵐及其座師劉統勳、阿克敏等人。紀曉嵐過目成誦的本領立刻傳遍京城,京中文人學士無不敬慕三分,乾隆皇上本人,也對他倍加寵愛。
紀曉嵐起身站立一旁,開口背誦皇上提的書。
大家見難不住他,也越說越來勁兒,王文治走到紀曉嵐近旁,說道:「那麼,朝陽門內的『東京石朝議女婿樂駐泊藥舖』,你對個什麼?」
匯芳書院的內宇,叫做抒藻軒。這裡存放著許多秘本書籍。後面是寬敞明亮的涵遠齋。從山東運來的書籍,都轉移列了涵遠齋中。
四嬸和三嫂果然來了,紀曉嵐十分歡喜。和_圖_書最讓紀曉嵐高興的,是四嬸常常講起丫頭文鸞,紀曉嵐對四嬸說:「文鸞雖然不在了,但我也常常想起她來,那時候,我將她比作海棠花,曾給她出了個句兒,是『嫩海棠』,叫她來對,您猜她對的什麼?」四嬸已經六十多歲,臉上增添了皺紋,但雙目烏亮有神,殘留著年輕時的風韻,她眼睛一閃,笑道:「你倆的事兒,常偷偷兒的,不讓我知道,我怎麼會猜得出?」紀曉嵐年過不惑,早已沒有了少年時的羞澀之態,平靜地說:「她對了一句『老山藥』。」四嬸李氏咯咯笑起來:「這文鸞終是農家之女,也算三句話不離本行呀。」曉嵐笑後說:「這幾十年來,每當我看見海棠花,不由得就想起文鸞。」說著,曉嵐把頭轉向屋外,幾株盛開的秋海棠粉紅鮮艷,悅人心扉。他那深邃的目光,彷彿從花景中看到那個十幾歲的初戀的情人,正身著粉紅的衣衫,向他翩翩走來。
「這也容易,阜城門內也有一家藥房,專賣『偏正頭痛一字散』,不能不為巧對啊!」紀曉嵐說著,大有諸葛亮舌戰群儒的從容灑脫。
「你可知道,作一名侍妾,也實在難為呀!」
「『糟倒俱全』啊!」
郭姨太看不能再瞞他了,哭泣著說道:「大少爺他……他已命歸黃泉啦……」紀曉嵐聞聽這話,恰似萬丈高樓失腳、揚子江心斷纜崩舟,身子一軟,「哎呀」一聲,癱坐在地上。這下子郭姨太慌了神,立刻哭喊著,叫過丫鬟,將紀曉嵐扶到椅子上。
他向張健亭說道:
也許是由於長子汝佶之死,與《聊齋》一書有著一定的關係,紀曉嵐對這部書有了反感,他後來寫《閱微草堂筆記》,有很多地方,就是針對《聊齋》而言的,大概是為了發洩他心中的怒氣罷。
「聖上操勞國事,日理萬機,此人又久居邊塞,所以聖上一時想不起來啊!這人就是學富五車,才高八斗,當過侍讀學士的紀曉嵐啊!」乾隆聽劉統勳說完,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然後問道:「老愛卿,難道你是有意為他說情來啦?」
光陰荏苒,日快如梭,說話間到了乾隆三十七年秋天,紀曉嵐的生活已經安定下來。於是老家崔爾莊的人,紛紛進京投靠,紀曉嵐的族侄族孫,從侄從孫中,沒有通科舉謀取功名的,先後有十幾人來到京城,求他謀求出路,因而在京的紀氏子孫,也就越來越多。
「嫂子此言何意?」曉嵐不解地問。
但心裡想念,更何況也該讓兒子回家團聚一下,便打發人捎信,讓汝佶回京。如今已經月餘,仍舊沒有消息,紀曉嵐早在心中納悶,經郭姨太這一說,他忍不住再三追問。
看門人剛要走,劉墉道:「何不問問他有第二句沒有?」看門人應聲出去。一會兒進來學道:「他說第二句是:『五片六片七八片』。」和珅聽後大笑道:「這又不是小孩子學說數,快把他趕走。」
紀曉嵐走上台階,迎面看到門上題聯一幅:寶案凝香,圖書陳道法;仙台麗景,晴雨驗耕桑。
這三年的功夫,內廷沒有紀曉嵐走動,乾隆總感覺缺點什麼,遇有許多事情時常想,要是紀曉嵐在朝中就好了,尤其在詩、聯屬和之時,更感到如此。但皇上也有他難言的苦衷,不好將紀曉嵐馬上召回京城。自從動了纂修四庫全書的想法之後,皇上也在想著,由紀曉嵐主持總纂,恐怕是最為合適的人選了。現在劉統勳奏請,正合本意。乾隆也正好順水推舟,堵住和珅等一幫人的嘴巴。
「那個書肆掛的什麼招牌?你說出來看。」

「這倒確實,烏魯木齊野牛很多,跟平常的牛相像,但很高大,千百為群,角利如矛。野牛群行進,以強壯者居前,弱小者居後。自前擊之,則馳突奮觸,銃炮不能抵禦,即使是百練健卒,也不能成列合圍,從後面掠之,則絕不反顧。牛群中最大的,是個首領,像蜂之有王一般,隨之行止。常有一為首者,失足落深澗,群牛隨之投之,重疊而殞。因而獵狩野牛常擇地形而趕,使之墜澗而斃,取回烹之,味鮮肉嫩,百食不厭啊!」
那些故事,本來就曲折離奇,再加上紀曉嵐的講述,風趣幽默,郭姨太越聽越高興,越聽越愛聽。
回到室內,曉嵐提起筆來,寫下一首詩:《憶秋海棠》,告慰那仙逝已久的香魂。詩曰:

「看來太遺憾了,野牛、野騾吃不上,不覺可惜,唯獨這單峰駝,與熊掌同等珍貴,我等所食,乃雙峰之臠,今日方知上當,何年也學一學紀春帆,到西域走一趟,嘗它一嘗。」劉墉說著,與眾人一起笑了。
一月過後,陳氏、李氏要回獻縣崔爾莊。行前倆人商量,曉嵐雖然已經四十多歲,但正值壯年,身體強健,精力充沛,身邊少不得人服侍。又同馬夫人商量,在老家找個聰明伶俐的貧寒人家的女孩子,給曉嵐做個侍妾,好照顧他的起居飲食。
也是在一次飲酒中間,劉墉見廳前兩棵柱子上空空如也。
紀曉嵐接旨,不敢懈怠,日夜兼程,疾赴濟南。
李氏、陳氏回到家鄉,就派人四處打聽,物色身材姣好,容貌端莊而又聰明活潑的女孩子。過了兩月,終於以五百兩的身價,在河間買到一個窮苦人家的女兒。
「又有野羊,就是《漢書.西域傳》所說的羚羊,吃起來與常羊無異。還有野豬,其兇鷙亞於野牛,毛革堅韌,槍矢不能入。其牙齒比利刃還要鋒利,馬腿觸其上,都會立刻中斷。
乾隆皇帝做為中國封建社會的一位「聖明君主」,尤其懂得思想統治的重要。早在繼位之初,就開博學鴻詞科,擴充科舉取錄名額,搜羅天下人才,為他的統治效勞。同時開館修書,先後完成《皇朝文獻考》、《續文獻通考》等一大批史籍的編纂。到了他繼位三十年以後,更要宣揚起封建統治的文治武功,進一步籠絡天下的文人學子,他下決心要編纂一部囊括中國古今圖書典籍的大叢書。在規模上,不但要超過康熙、雍正時編輯的類書《古今圖書集成》(一萬卷),而且要超過明代的《永樂大典》(二萬二千八百七十七卷,凡例、目錄六十卷),創中國亙古未有之偉業。
春隨樊素一時歸。
「怎麼會呢?你快說吧。」
乾隆從劉統勳的話中,聽出劉統勳已物色了人才,便催促說道:「看來你心中已有人選,何不從快奏來?」劉統勳看皇上急切地催促,便用了欲擒故縱的手段,更是不肯直截了當地說出來,向皇上笑著說道:「哪個朝代都有傑出的人才,但往昔各代,皆不可與國朝相比。依老臣看來,堪當此任者,已侍奉聖上多年,也深得聖上垂愛,只是這位才子遠離聖上幾年,聖上一時想不起來罷了。」說到這裡,劉統勳又故意十分惋惜地歎了一口氣。
這天乾隆皇帝理完朝政,急切地來到涵遠齋,要看看那些新獻書籍。一看吃了一驚,原想萬卷書籍,會把這五楹的涵遠齋裝得滿滿噹噹,沒想到只占了一楹大小的地面,這怎麼會有萬卷之豐?乾隆向人詢問:「山東獻書,是否已全部運來?」
和珅見紀曉嵐肯自己到來,料到紀曉嵐對自己已蠲除成見,連忙讓坐,盡歡而散。
路上走著,王文治看看街上賣的東西,想出了一聯,對紀曉嵐說:「這『誠素高香』,當以何辭為對?」說話間,正路過一家雜貨店,紀曉嵐向裡面一指,笑著說道:「這店裡所售『細心堅燭』,對之可也!」果然是一副好對!大家興沖沖地邊走邊談笑。
「大肚子,你別亂誇海口。」劉墉聽得不順耳了,「我們今天倒要考考你。」
「若出烏魯木齊的風物,你會順口胡謅,也會把我們蒙過去,你的高下如何,誰也評判不清。你在北京生活了十幾年,比在新疆的時間長得多,對北京當然更熟悉了。常聽你說,世間沒有不可對之物。我今天來時,看到一個書肆的招牌,你就給這招牌對個對兒,怎麼樣?」
紀曉嵐以為她坐的功夫長了,需要休息。但是,他一眼發現郭姨太眼裡蘊含著閃亮的淚花,心裡感到奇怪,又接著問她:「我說了什麼事,使得你如此憂傷?」他不問便罷,這一問使郭姨太心酸難忍,伏在丈夫的身上嗚咽起來,抽抽搭搭地說道:「是賤妾連累了全家呀……害苦了老爺,害苦了夫人,更害苦了大少爺。大少爺已經……已經……」郭姨太說到這裡,再也說不下去了。「嗚嗚嗚嗚」地放聲哭涕著。
猶對殘紅一悵然。
明知神讖曾先定,
於是在海澱新買一處,稱為槐西寓所,就是後來叫作「槐西老屋」的那處。其他家人仍住虎坊橋,只把明砡和一個婢女帶到那裡居祝他在節假日或者有事,才回虎坊橋,其他時間,便全住在這海澱的「槐西老屋」了。
「崇文門外的,『西蜀費先生弟子寇保義封肆』,對之可也。」劉半江、戴震等,都佩服得連連點頭。
次日進宮宴罷,皇上接到一份八百里驛馬快報,說土爾扈特族,從俄羅斯的額濟勒河畔,回歸伊犁。乾隆十分喜悅,笑著問紀曉嵐:「這土爾扈特族的來歷,你能否說得清楚?」紀曉嵐趕忙回奏:「啟奏萬歲,這土爾扈特的始祖是元臣翁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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