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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曉嵐全傳

作者:公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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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扈駕南巡

十五、扈駕南巡

次日,江邊仍然是人山人海,乾隆卻離開秋濤宮,打扮成紳士模樣,由紀曉嵐等人扈從著擠到江岸的人海中。與觀潮的民眾,同享這觀潮之樂。乾隆皇上幾次看過這錢塘江潮,今天看著雲集在這裡的人群,倒也別有一種樂趣。
原來是一座妓館,紀曉嵐回來,迎住皇上,悄聲說道:「請萬歲爺駐足,前面原是一座青樓之所。」
這天,紀曉嵐、彭元瑞、金簡、福康安等人,在浙江巡撫陪同下,來到七霞嶺下,拜謁了岳王墓。這裡埋葬著宋代抗金名將、民族英雄岳飛。紀曉嵐等人祭拜過之後,觀看翁仲,石獸分列兩排,肅穆森嚴,有四個鐵鑄人像,反剪雙手,面墓而跪,他們是陷害岳飛的秦檜夫婦、張竣萬俟咼四人,跪像後面墓闕上,題著一副對聯,工態異常、意境深遠、匠心巧運。聯云: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佞臣。
「這也無妨。」乾隆說道,轉身又向送出門來的主人說:「俺給你在門上題幾個字,自會有人給你家來送衣食的。」主人聽說,又驚又喜,跪下叩頭感謝。
尤其是秀麗的西湖,讓生在北方、長在北方、又長期在京城生活的紀曉嵐,怎不為之陶醉,他看這一湖碧水,亮若明鏡,清波漣漪,美不勝收。周圍的群山,蒼翠濃郁,層層疊疊,山抱著湖,湖映著山,湖光山色,相伴成趣。今天來到這裡,才真領會了「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的妙處。還有那雷峰夕照、曲院風荷、平湖秋月、柳浪聞鶯、花港觀魚、南屏晚鐘、雙峰插雲、三潭印月等眾多的景緻,各具風采,使紀曉嵐、彭元瑞等人看得留連忘返,但遺憾此時正是初秋,無法盡情領略「蘇堤春曉」和「斷橋殘雪」的獨特景觀。
到了山頂的吳宮舊址,更是引人遐想不已,這當年為西施所築的離宮別館——館娃宮內,吳王井、玩花池、玩月池、梳妝台、琴台石,無不令人心醉神迷。
彭元瑞問道:「此聯又係何人所撰?真乃妙絕!」地方官員說道:「不得起詳,當為好事者為之。」
「果是江南地方,真多美人矣。」
適值明中上人告便,彭元瑞問紀曉嵐道:「這肩上繡龍,不知何其所本?」

後來,在峰石四周,用泥圍成堤,將水漏乾,才將峰石取出運到家中,安置在住宅堂屋前面。不久浙江烏程董氏,花巨資購賣了這一奇石,在運輸途中,船也遭覆沒,董氏破資招募善於泅水的人,動用了百夫之力,好不容易才將湖石打撈上來。蘇州東園主人徐泰,正是董氏的女婿,董氏以此石贈嫁,徐氏才得此奇石,更名叫做瑞雲峰,置於庭園之中,為東園增添了無限光輝。待到徐氏衰落以後,湖石高臥東園被遺棄草木之中。

彭元瑞見他假裝糊塗,不願道明真相,也便不去說破,隨沖紀曉嵐拱拱手,轉身上轎而去。
「一代奸雄,千秋唾罵,秦檜夫婦實乃罪有應得。」紀曉嵐同金簡說道。
行走間,前面的一家鹽店裡,走出一個妙齡女子,體態苗條,步履輕盈,兩腮含笑,楚楚動人。上身一件月下白透地春羅,襯底是桃紅縐紗女襖,繫一條素白秋羅湘裙,宛若天街仙女,下凡到了人間佳境。乾隆皇上雖然上了一把年紀,但那「觀花」的興致,卻是「老夫不讓少年狂」,盯著女郎看個仔細。
「正是,正是。」皇上在一旁附和著。
紀曉嵐雖然初來揚州,卻對這座虹橋早有所知,他的親家盧見曾,當年就在揚州鹽院,乃兩淮鹽運使,在一年的三月春光明媚之時,盧見曾到這虹橋修禊,盡興而歸,曾作了四首七律,拿給友人品評,友人們讚不絕口,競相依韻而和,誰也未曾想到,和詩的竟多達七千多人,轟動海內,盛舉一時。盧見曾將這些詩作,編成一部三百多卷的詩集,刻版付印,流行於世。盧見曾為人義氣,出手大方,以文會友,來去饋贈頗豐,終至花虧了公帑,發生了戊子年的「查鹽」一案,紀曉嵐為他透露了消息,使他免於抄家,卻未能免去一死,於拘審期間死在揚州獄中,終年七十八歲。紀曉嵐也因洩密獲罪,被發配去了伊犁。十幾年過去了,紀曉嵐今日到了這揚州,往事卻湧上心頭,怎麼能不想看看這座久在心中的虹橋?其實,紀曉嵐的隱衷,早被聖上猜透了,所以皇上笑而不語。
皇上從海寧回到杭州,在行宮內慶祝壽辰和中秋節,然後將扈從南巡的全體官員,全部召到了錢塘江邊螺螄埠的秋濤宮,要他們與皇帝一同觀賞錢塘江秋濤。
紀曉嵐跟著乾隆退出院來,正要奏請皇上,要官府施以救濟,卻聽皇上說道:「紀愛卿,可曾帶有筆墨?」紀曉嵐知道皇上有走到哪裡題字到哪裡的愛好,早在身上帶好筆墨準備著,於是回道:「陛下,筆墨雖然帶有,但不曾攜帶紙張。」
原來紀曉嵐寫的是首嵌頭詩。每句的首字,連讀便成了「精老烏龜」一句話。明中上人被他罵了,竟然不覺。到後來被人道破時,明中上人羞慚惱怒已經晚矣,這件事早已傳遍了杭州。
這次,乾隆皇上把紀曉嵐叫到身邊來,把以前之事說了一遍,然後問道:「白雲泉的序列,當怎樣名號才好?」紀曉嵐是何等聰明,立刻想出辦法,向乾隆奏道:「聖上何不以水號之?」乾隆一聽這話,立刻聖聰開啟,欣然提筆,題下了「吳中第一水」,幾個大字。命人鑿於泉旁石壁之上,隨釋解了久積在皇上心中的塊壘。
乾隆每次到江南巡幸,必在這蘇州居留多日。這次乾隆來到這裡,興致不減當年,先是觀賞這蘇州的園林。原來在乾隆這次南巡之前,地方的官紳打聽到皇上即將六巡蘇州的消息,即大興土木,在各個名勝之處,又挖空心思地增添了許多新鮮花樣,來迎接聖駕。
戲台上的戲仍在演著,歌舞笙簧,管弦齊鳴,原來這戲台搭在船上,在御舟的前面,徐徐而行,使人感覺不到船在移動。
皇上去海寧這幾天,紀曉嵐、彭元瑞等人,得以盡情地領略這杭州的美景。杭州是座歷史古城,名勝古跡到處皆是。
乾隆看到一處池塘的荷葉密植,含苞待放的花|蕾,猶如握著的紅拳,又口占一聯道:「池中蓮苞攥紅拳,打誰?」紀曉嵐又以岸邊挺拔的劍麻對道:「岸上麻葉伸綠掌,要啥?」這樣船行一路,應對不停,吟出了許多佳詩佳對兒,傳成一串佳話。船行二日即到了無錫,乾隆遊覽了太湖之濱的黿頭渚,觀賞了戰國時越王侍臣范蠡居住過的五里湖,品嚐了惠山泉的泉水,然後繼續南下,到了譽滿天下的蘇州古城。
淡紅彩子淡藍裙,
卻說這揚州古城,自古有名,又叫江都、廣陵。輕揚奢侈,仕女繁華,舟車輻輳,萬貨雲集,是南北的都會,江淮的要衝。自古來,詩人才子,美女名嬡,輩出不窮,代領風騷。揚州八怪,都以怪聞名,這時正活躍在揚州。隋時煬帝在這裡建樓,開了邗江直接汴京,作為遊幸之地,觀賞瓊花觀的仙葩,二十四橋的明月,臨幸江南的美女,荒淫無度,終至身滅國亡,而留下千古罵名。在這三月鶯花時節,揚州的婦女都出來遊春,鮮裝麗服,輕車寶馬;故有「春風十里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的詩句。滿城中花柳爭妍,笙歌慢奏;到了半夜,河面上花船蕩漾,簫鼓不絕。紀曉嵐看了這揚州的風俗,心中禁不住暗歎:這確是一個銷金窟呀!
幾日後,乾隆皇上傳出聖諭,結束了這次南巡。回舟北進,在河流冰封之前,回到了北京。
「聖上請講。」不知皇上又要出什麼難題,紀曉嵐心中立刻警覺起來。
紀曉嵐不由心中一驚!心想我何處沒讓皇上滿意?突然間降下死罪。又想皇上莫非又在同我開玩笑?皇上的話半真半假,頗費猜測。紀曉嵐只好回道:「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
紀曉嵐笑道:「它能自呼其名呀。鴨子,『呷,呷,呷』的叫聲,不正像在自呼其名嗎?」彭元瑞笑得前仰後合,乾隆帝也笑道:「你真乃滑稽至極。」過了幾日,紀曉嵐、彭元瑞喬裝打扮,乘小舟,隨皇上沿河觀看河兩旁的街巷,別有一番情致。
「當然可信。」曉嵐立刻回道。
方丈急忙出來迎接,紀曉嵐、彭元瑞看他,面色紅潤,目光炯炯,很有氣派。面容和善,在緇衣肩上,繡著一團金龍。
錢塘江觀潮久已成俗。白居易曾有詩詠道:「早潮才落晚潮來,一日周流六十回。不獨光陰朝復暮,杭州老去被潮催。」蘇東坡在《詠中秋夜潮》裡言道:「定知玉兔十分圓,已作霜風九月寒。寄語重門休上鑰,夜潮留作月中看。」
紀曉嵐、彭元瑞等扈駕南巡的大臣,遵照聖諭,祭過史公祠,然後上了船,隨皇上繼續巡遊。
君臣來到了瘦西湖後,漫步在虹橋之上,乾隆興致很高,與彭元瑞談論著四周的風景,紀曉嵐卻默默不語,忽聽乾隆說道:「紀愛卿,你默然不語,像有什麼心事?」
這天乾隆紀曉嵐君臣二人,來到一條山江邊。天下起濛濛細雨,便到前面的一家茶樓避雨吃茶。這裡遊人稀少,茶樓之上,竟是寂無一人。

紀曉嵐向陪同遊覽的地方官員問道:「這副對聯,出自何人之手?」
只見江面上煙雨霏霏,濛濛一片,紀曉嵐指著江面讚道:「好一派江色。」乾隆聽著,不作言語,紀曉嵐便問道「聖上不喜歡這個地方?」
乾隆君臣心在遠離人群的江岸的山徑上慢慢走動。忽見不遠處,一家的樓窗半掩,窗中一個少婦,手托香腮,眼望著江潮,呆呆的癡想,而那沉思的神態,更十分令人喜愛。
那女子橫穿而過,下到臨街的河沿剛露出裙下的絳瓣弓鞋,輕輕一點,跳到了停在那兒的小船之上。那一https://m.hetubook.com.com幅嬌態,真讓這君臣三人,心旌搖蕩。
「有一次路過東門,民家的一隻犬從戶內竄出來,將鶴咬傷,府吏借題發揮,要治畜犬主家的死罪,告到南昌府衙,訴狀上寫道:『鶴繫金牌,乃是御賜。』」紀曉嵐見皇上聽得津津有味,就接著說道:「知府見狀詞寫得如此重大,不敢不受理,既怕寧王發怒,更怕朝廷見罪,但若判了蓄犬的民家,則既怕民心不服,又恐士林責備,實左右為難。」
這件事情的出現,不由得使紀曉嵐想起一些關於乾隆皇帝生身父母的一些異聞和傳說。儘管紀曉嵐明知不是真實的,純屬野史,但是他還想聽聽。果然,事情越傳越奇,越奇越傳,後來竟然地神話一般了。
豈不因行志,寧惟擅景芳。
「帶著的。」
單說紀曉嵐侍駕來到杭州,已經是七月天氣,皇上不顧天氣炎熱,把隨從南巡的大臣,留在杭州,由接駕的浙江巡撫阮元等人,陪同去了海寧。
看過了瓊花觀,巡遊二十四橋,接下來是法淨寺、舍利塔、平遠樓,在芳圃的美泉亭,品嚐了這裡的泉水,又上觀音山,巡看了煬帝的迷樓故址,為這裡還御筆題賜了「功德林」、「天池」匾額,並賜聯一副:「綠水入澄照;青山猶古姿。」接著皇上召見地方官紳,賞賜興造園林及獻上百般技藝接駕的縉紳鹽商。
紀曉嵐看後說道:「共楣兄,你不愧是聖手書生啊!」彭元瑞問道:「春帆兄,你可有所題留。」
皇帝將薩載傳進艙內,問道:「此地何處可以駐蹕?」薩載奏道:「回皇上話,萬壽重寧寺,已經建成,聊堪聖駕住寢。」
於是皇上吩咐,駐蹕重寧寺。紀曉嵐等人奉陪皇上來到這裡。重寧寺原來是在上年落成,由揚州江鶴亭為首的眾富商奏請,建在天寧寺後面。乾隆皇帝有旨先行,曾賜額「萬壽重寧寺」,還御書兩額為:「普現莊嚴」,「妙香花雨」。紀曉嵐看了,心中為之一動,上年即建好了這富麗堂皇寺院,皇上此次南巡,豈不早有計劃?
紀曉嵐心中一驚,諦視再三,向彭元瑞道:「此物何來?」
紀曉嵐和彭元瑞交換了一下眼色,都感到疑惑不解:這寺中僧人,竟敢穿起「龍袍」來了,這還了得!
淡掃蛾眉淡點唇。
進入一條小巷,撿個平靜之處,皇上悄聲問道:「紀愛卿,這揚州的名勝,你們還有哪些未曾看到?」紀曉嵐不假思索,立刻回道:「萬歲爺,揚州的虹橋,據說是個絕妙的去處,聖上何不率臣等去遊賞一番!」
金簡看這四尊鐵像都是新鑄不久,問道:「這鐵像鑄於何時?」原來,岳飛在大理寺風波亭被害之後,獄卒隗順,負屍逾城,偷偷地掩埋在錢塘門外的九曲城下,稱之為賈宜人墳以為掩護。直到孝宗時,岳飛冤案招雪,謚曰「武穆」,才改葬在七霞嶺,當時墳前並無秦檜等人的造像。明代正德年間,浙江都指揮使李隆,在墓前用銅鑄了秦檜夫婦、萬俟咼三人的跪像。幾十年間,銅像被人槌打成了一堆爛銅。萬歷年間,按察副使范徠用鐵重鑄跪像,這次增加了張俊,但這四尊跪像,到後來依然被槌打成了一堆廢鐵。到紀曉嵐等人謁墓時,跪像則是前不久由巡撫熊學鵬再次鑄造,又有了不少被人槌打的疤痕了。
紀曉嵐再次拿起書信,看過正面,又看背面,摸一摸墨跡,在燈光下端詳再三,最後說道:「此件確是史閣部親筆!芸楣兄,當妥為珍藏!」彭元瑞一陣欣喜,說道:「我想呈獻聖上,請聖上御題,製成手卷收藏,你看如何?」紀曉嵐十分贊同,彭元瑞欣然離去。紀曉嵐室內獨坐,心中一陣翻騰,當年叱吒風雲,威武不屈的史可法,使得他久久不能入睡。


紀曉嵐搜腸刮肚地思索,感到確實難以回答。又聽皇上催促說道:「紀愛卿,你素來廣聞強記,學識淵博,這個字不能不會吧!」紀曉嵐不能不回答了,再想自己這麼大的名聲,怎麼能說不會寫這個字呢,就走到皇上身旁,斯斯文文地說道:「這一聲鳴叫嘛,應該寫作『□』(音「追兒」)。左邊是個『提手』,右邊上為草頭,中水,下土,乃此『□』字也。」乾隆又問:「何故如此寫法?」
明中上人很是高興,口中稱謝不迭。
彭元瑞看去,是一副挽岳武穆的聯,聯云:報國精忠,三字獄冤千古白;仰天長嘯,一曲詞唱滿江紅。
不覺已過月餘,這蘇州城內的勝跡,皇上幾乎遊賞無遺。
「愛卿想必也是個忠臣吧?」乾隆說著,神色莊嚴。
座陪梅馥佃,堤拂柳綠長。
布裙絮襖勝霓裳。
只聽乾隆吟道:寸土為寺,寺旁言詩,詩云:明月揚帆離古寺;有合字,又有拆字,最後一字還要落到第一句的末字上。並且皇上的未句用的是《千家詩》中的一句,彭元瑞正在思索,聽紀曉嵐對道:「兩木成林,林下示禁,禁曰:斧斤以時入山林。」皇帝聽了立刻稱讚。彭元瑞見紀曉嵐的對句貼切自然、天衣無縫。用了《孟子》中的現成句子,並且有規勸皇上的意思暗含其中,確是一副好聯,難怪皇上連連叫好。彭元瑞想自己也能對得出來,只是不如紀學士敏捷,在這方面爭不過他,甘心情願地退避三舍了。
明中上人又來陪客時,紀曉嵐吩咐筆墨侍候,要為方丈題一首詩。
紀曉嵐衝那少年作出一副吃驚的樣子說道:「啊呀,那你可要闖大禍啦!皇上駕臨蘇州,你知不知道?」皇上巡幸蘇州,這少年哪會不知,但這隻鴨子與皇上有什麼關係,他卻弄不清楚。一下子把那少年嚇的目瞪口呆。紀曉嵐見他這吃驚的樣子,又接著說道:「這婦人的鴨子,會作人言,官府正要進貢皇上,你怎麼可以把它殺死呢?」紀曉嵐說著,然後轉身問那老婦女人說:「這可確是你家那隻鴨子?」老婦人點頭稱是。
偏偏嫁與賣鹽人。
紀曉嵐揮筆寫道:
再看王氏胸前的小牌上面寫道:
彭元瑞讀著,覺得冷峻之極,說道:「紀兄此詩甚佳,確是微言大義啊!」
他仔細看過架上的書籍,吩咐閣內值事,要如何改進閣中庶務。然後,讓人找來寺中的藏書,獨自一人坐在閣內,在燈光下讀起書來。
紀曉嵐知道皇上和彭元瑞都在想看他的笑話,但此時又不好推辭,便也不顧自己的書生打扮,和北方口音,擠進人群,對那少年公子說道:「這鴨子敢情是你射死的?」那少年看他一副讀書人模樣,面容清臞,猜他不過是個窮秀才,又聽他是北方口音,便挺著脖子說道:「是我又怎麼樣?」
少年聞聽這些話,一下慌了神,又看紀曉嵐一臉善相,急看問道:「老先生,你說如何是好呢?」
「不敢當,不敢當,只是天下做臣子的,趙宋最為出奇,忠不用,賢不信,天子臣服夷狄,大宋江山豈有不亡之理?」彭元瑞向來與紀曉嵐談話投機,就坐下來,繼續交談,兩人談古論今,直到夜深方歇。
乾隆知道他在謅字,便又接著問他:「《說文解字》上可有此字?」
秋濤宮內,忽然間傳來了一陣呼喊。遠處的人群也一片吶喊:「快看,海潮湧來了!」紀曉嵐定睛看時,天邊閃現出一條橫貫江面的白練,伴著隆隆的聲響。潮頭逐漸由低到高,從遠而近,宛如一群潔白的天鵝,排成一行行,萬頭攢動,展翅飛來。頃刻間,白練湧作丈餘高的水牆。海潮|噴珠吐沫,咆嘯奔騰著前進!眨眼間來到了觀潮人們的面前,掀起三丈多高的潮峰,激起驚天的轟響!而後,潮水又坦然飛逝而去,真是「潮來濺雪欲浮天,潮去奔雷又寂然。」江岸上歡叫聲已響徹雲天。
彭元瑞看他這首詩題為《詠岳王》,寫道:臣飛死,臣俊喜,臣後無言世忠靡,臣檜夜報四太子,臣構稱臣自此始。
衣香人影太匆匆。
原來這一帶每到汛期,堤防毀壞失修,無所遮攔,江水肆意漫溢,禾稼全部被淹沒。收成無幾,賦稅又重,因此一家老小難以卒歲,現在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一家老小只能以野菜充饑。
當日,皇上在重寧寺內歇息,由那戲台上的「仙女」侍寢,這班大臣們一夜無事。
一路行來,乾隆皇帝看到兩岸的風景,時常出個題目,要紀曉嵐來對。比如皇上看到岸邊橋木蔥蘢、滿山青翠,便想出一個上聯:「此木為柴山山出;」紀曉嵐則用岸旁人家的炊煙對之:「因火生煙夕夕多」。
「萬人鼓噪駭吳儂,猶似浮江老阿童。欲識潮頭高幾許,越山渾在浪花中。」古時觀潮,以杭州江岸一帶最佳。後來江流改道,從明朝起,海寧縣的鹽宮,成了觀潮的第一勝地。但這裡離杭州較遠,來去不便,為迎接聖駕,便在杭州城外,錢塘江邊的螺螄埠,建起一座備供御覽海潮秋濤宮,實在也是一處觀潮的勝地。
乾隆皇帝端坐在龍舟的寶座之上。站立在兩旁侍駕的,是兵部侍郎紀昀,吏部侍郎彭元瑞,另外還有金簡、惠齡、福康安等幾位大臣。朝中政事,皇上已命大學士梁國詒代理,軍機大臣阿桂總攬軍務。
「好聯,好聯!」彭元瑞接著笑道:「秦檜千古遺臭,人人唾罵。哎!春帆兄,你平日裡嬉笑怒罵皆成文章,今日對這秦檜,何以舌簧不鼓?」鼓元瑞半正經半開玩笑地問著。
「駱https://m.hetubook.com.com駝!」皇上有些認真了。
「請皇上賜教。」兩人齊聲說道。
乾隆聽後忍不住笑道:「真乃滑稽之極!」彭元瑞也贊道:「確是一首好詩!」君臣三人於是又向前走去,不覺已來至一座翠樓之前,翠樓修建得十分華麗,乾隆帝指一指問道:「這是一個什麼所在?」紀曉嵐、彭元瑞答不上來。紀曉嵐獨自向前,看到那門前有一副對聯:雪色梅花三白夜;酒燈人面一紅時。
「自古以來,忠臣皆不怕死,可信乎?」
「你寫的好詩啊!」彭元瑞依然笑著。
乾隆吟完,仍看的入神,直到那女子走過去,還扭身隨著女子的身影注視了許久,方回過頭來。乾隆見紀曉嵐正看著自己,自覺有些失態,便來個先發制人,借以掩飾,遂向紀曉嵐問道:「紀愛卿,你在想些什麼?」
「聖上,臣初次來揚州,沒見過這虹橋。只是在讀親家盧雅易的一首題為『夢香』的詞,那詞中寫道:揚州好,第一是虹橋。楊柳綠齊三尺高,櫻花紅破一聲簫。處處駐蘭橈。如今到了揚州,很想去這裡看看。」
乾隆喜愛拈墨弄筆,附庸風雅。每到一地,都要求地方官吏進呈方輿圖浣,古跡名勝,尤以詳載歷史沿革,地理位置,人文風俗,古人題詞和本朝諸多項為佳,並且在典記中明文規定:凡御道三十里以內之歷代先賢勳臣忠烈祠墓,都要致祭,因而,在江南的許多名勝古跡之區,名臣先賢之地,都留下了他的題贈詩文。他前後幾次來到蘇州,皇上的題贈已到處都是,惟獨天平山的白雲泉,因為前面所說幾處泉水,已排上了座次,這白雲泉無法擠進前幾名去了。「眼前有景道不得。」,這區區小事竟難住乾隆帝,怎不讓他耿耿於懷呢?
「回稟聖上,臣是想起了當年的七千人和詩之事!」
「給了那老婦,你快逃吧!」
「以我看來,是仿效宋朝朱勳之事也。」紀曉嵐如此回答。
「何以見得?」
「你且講來聽聽。」乾隆沒有聽過這段故事。
乾隆皇帝,很巧妙地變被動為主動,接著又問:「為何說是盛『東西』,不說盛『南北』?」彭元瑞默然不語,卻聽得十分有趣,心想皇上這反戈一擊,實在太厲害了。只聽紀曉嵐答道:「以臣之見,五行中的金、木、水、火、土,古人又用以代指東、西、南、北、中五個方位,與『天干』對應,東方甲乙屬木,南方丙丁屬火,中方戊己屬土,西方庚辛為金,北方土癸屬水,常物多為金木所製,名為『東西』,乃金木之統稱也;而南方屬火,北方為水,以籃盛火則焚,盛水則瀉,故只可盛東西,不可盛南北也。究竟此講當否,還請皇上聖裁。」乾隆皇上聽他講得有板有眼,也不清楚是否果如其說,只是含笑不語,彭元瑞的學問與紀曉嵐棋鼓相當,亦是當時有名的大才子,他雖未考證過東西一詞的來歷,但聽曉嵐說得有道理,倒也相信了幾分。君臣三人笑著回到行宮。
紀曉嵐心中一驚,暗忖:老者難倒非人?說不定是什麼神靈仙怪吧!想到此處,紀曉嵐暗取出禮部正堂之印,乘老者不備猛的向他的額上一按。老者翻身倒地,顯出原形,乃是一大如鍋蓋的老黿。仍作人言說道:「余此來乃為求教,並無惡意,何必如此惡作劇?」紀曉嵐忙用水給他洗掉額上朱印,然後作揖道歉說道:「我思量你決非凡人,故而開了一個小玩笑。願輸一個東道,以補前衍,再作竟夕之談何如?」老黿轉瞬間又復了人形,搖頭苦笑說道:「我已修練三千年之人,本為慕名而來,以廣見聞,不想君以一舉,已損去三百年道行。」聞聽此言,紀曉嵐歉疚不已。即而老黿又自言自語地說道:「咎由自取,不爾尤也。」語畢轉身而出。
日午畫船橋下遇,
紀曉嵐想起昨夜之事,猶歷歷在目,琴瑟琵琶居士的一番宏論,全都清楚的記得,越思越想越覺得不是夢境,而是真的發生過的事情。他把這事說給彭元瑞,彭將信將疑,笑著說道:「世上之人,沒有比紀大學士學問更深邃的了。但神仙靈怪,那又非凡人所能比的了。正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此話實可信矣。」

四月二十一日法案
紀曉嵐說:「縱使罵檜賊千句萬句,也難解心頭之恨。我倒想歷朝歷代,那些做臣子的,何以有天壤之別?上蒼有眼,為何造出秦檜之類的敗類。閒來無事,謅詩一首,請彭公指教。」說著話,紀曉嵐拿起桌上剛寫過的紙箋,遞給了彭元瑞。
乾隆題完這首高義園詩,紀曉嵐等人齊聲稱讚,乾隆看著這身邊的幾個才想起了天平山半山腰上的白雲泉。

「噢,這虹橋有甚好處?朕如何不知?」乾隆皇帝原是巡遊過瘦西湖的,確實也很欣賞這裡的風景,見紀昀嚮往這裡,故如此的問道。
辭別天平,紀曉嵐隨皇上遊至靈巖。這靈巖山,峭壁磊落,怪石嶙峋。十二奇石,六十勝景,無不引人入勝。君臣們拾級而上,每一處古跡皆有一段迷人的故事。
「朕命你投江而死,你可願意從命?」這叫什麼話?彭元瑞聽著心驚膽顫,剛要跪下為紀曉嵐求情,卻見紀曉嵐高喊一聲「領旨」,磕頭謝恩之後,起身走向了船頭。
原來乾隆前次南巡時,也曾到過這淨慈寺。明中上人迎駕後,很受聖上嘉許。皇上向他問話時,偶爾用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於是他便在緇衣上繡了金龍,紀曉嵐、彭元瑞聽罷,都覺得甚為可笑,但再看那明中上人,很是不以為然,舉止大方、毫無窘態。
這句話一出,便有一個太監上來,把這個仙女領了下去,由她侍候皇上。
在山頂俯瞻山腳,竹林森蔚,松蔭夾立,稻菽相錯,溪田如繡,更妙的是,隴畝間紅黃青綠幾色交錯,錦繡出「天下太平」、「萬壽無疆」幾個大字,皇上看了,萬分喜悅,當即下令,「此一方田畝業主,格外免租。」紀曉嵐心中想道:這地方鄉官,真會熬費苦心,百計媚幸!轉而又想,其情亦屬可憫。
彭元瑞看了之後,強忍著才沒笑出聲來。老方丈連聲道謝,然後交與僧徒,吩咐裝裱之後,懸掛於牆壁上。
「還不是。」
一丈絲綸一寸鉤。
御舟駛向鎮江方向,一路上山明水秀,景色迷人,船行江中,碧波千頃,沙鷗翔集,更加令人心曠神怡,紀曉嵐、彭元瑞陪在乾隆身邊,從舷窗內看望江中景色,忽聽皇上說道:「紀愛卿,朕記起你曾說過,你對史閣部萬分敬仰?」紀曉嵐一楞神,心想皇上心不在焉,不欣賞這壯麗的景色,又在亂想些什麼?我當謹慎說事。於是回道:「萬歲,這史閣部是臣等的楷模,為臣敬仰備至!」
「唐詩云:『嫁得錢塘賈,朝朝誤妾期。早知潮有信,嫁與弄潮兒』,看這戶人家的氣勢,不像官宦之家,而又十分富有,必然是一商戶,丈夫外出做買賣去了。而又長期不歸。年輕的妻子,定然要懷念於他。這個女子望湖沉思,臣斷定她在思念久別的丈夫。」乾隆聽他說得有趣,含笑點頭繼而又笑道:「愛卿即知她觀潮思夫,那麼,朕命你替她作一首詩以記其事。但有一條,句句都要有個『潮』字。」紀曉嵐不遐思索,隨即吟道:早潮退罷晚潮催,潮去潮來日已回;潮去不能將妾去,潮來可肯送郎歸。
「當然是牛了。」乾隆隨口說著。
「萬歲,我有一事,想請教可使得?」
紀曉嵐若無其事,辭別方丈,走出了淨慈寺。臨上轎前,彭元瑞拍著他的肩膀,笑而不止,紀曉嵐問道:「侍郎大人何故發笑?」
「女人不用手,就可把龍頭拉歪,這力量該有多大啊!」乾隆微微一笑,知道剛才自己的舉動,都被他看在眼裡,他才和自己開玩笑,乾隆笑道:「愛卿有所不知,朕是看那女子手中的竹籃。朕來問你,這小小的籃兜,用來作甚?」
「幾何?」
一字闌桿九曲紅。
乾隆君臣回到寺中,用過晚膳後,紀曉嵐讓人在文宗閣內,為他安排了寢處。他住到這裡,一來是看看這裡的《四庫全書》的保存情況,二來是為了借晚上的時間,讀讀寺中珍藏的古書。
「這關唐伯虎何干?」皇上問道。
乾隆皇上問身邊的紀曉嵐:「紀愛卿,可知道這一女子所思何事?」紀曉嵐向樓上望了一眼說:「她在思夫。」乾隆道:「這就不對了。你怎麼知道她在想丈夫呢?」紀曉嵐笑道:「少婦獨自倚窗,定是丈夫不在身邊。」
「請問萬歲,什麼力量最大?」
紀曉嵐看看乾隆,心想皇上何出此言?遂趕忙回道:「臣赤膽忠心,效忠陛下,雖肝腦塗地,亦萬死不辭!」
此事之後,紀曉嵐又陪皇上在蘇州停留了一段時日,諸多事件,略去不表。
在天平山下,有一座天平山莊,是宋代范仲淹的義莊。范仲淹出任杭州時,返回故鄉蘇州,看到不少族中之人,仍受著饑寒之苦,於是訪尋宗族,買下良田千畝,創建了范氏義莊,周濟貧困的族人。范仲淹死後,後世子孫屢修其業,歷元明清各朝,經久不衰。對范仲淹的惠民德政,乾隆很是嘉許,前次巡幸這裡曾賜范公祠一幅「學醇業廣」的匾額,並將這天平山莊,題名為「高義園」。乾隆幾次在這高義園中,都作詩題詠,這次乾隆又留詩一首,詩云:
名園弗一足,高義獨稱薌。
在蘇州的織造官,聞聽皇上要六下江南,探尋到這塊寶石,便為和圖書迎接皇帝南巡裝修行宮,役使了大量民工,花費了許多銀子,將瑞雲峰搬移到蘇州織造府西側的乾隆行宮內,果然受到了乾隆的嘉許賞賜。
在乾隆初年,紅橋改建成一座拱形石橋,恰如長虹臥波,宏偉壯麗,於是改名虹橋。
在古代,曾有射鴨取樂的舊習,唐代詩人王建有詩曰:「新教內人唯射鴨,長隨天子苑東遊。」五代時唐代宗、晉初帝,也都有射鴨之舉,還把這當作大事,與使者來訪駕幸等一並載入史冊。明朝時,蘇州的射鴨之風尚存,在網師園內專門建有供朋友雅樂射鴨取樂之「射鴨廊」。所以一些貴家公子,已養就射鴨的嗜好。今天這位公子,行在街上,亂彈射鴨,實屬惡作劇。
「真是一副絕對!」紀曉嵐歎道。
乾隆幾次來過揚州,少不了召幸揚州嬌娃,早已領略過其中趣味。這次南巡,聖上年事已高,雖有美女侍寢,也沒了當年的興致。皇上對揚州風景,這次倒細細地留意起來了。
這天午後,紀曉嵐隨著乾隆,出了金山寺,微服來到附近的一個江村。君臣兩人都感到口渴了,便走進一戶人家求茶。這家竹籬柴扉,房屋低矮,不想竟然灶無煙火,衣不蔽體,主人面黃肌瘦,幾個孩子皮包著骨頭,正啼饑號寒。主人見有人進來,有氣無力的打了聲招呼,便站在一旁,垂淚不語。這幅悲慘情景,真令人目不忍睹。乾隆這時水未沾唇,卻也不覺得口渴了,忙問這是什麼緣故,致使身世家境如此淒慘呢?
「盛東西。」紀曉嵐回道。
他依窗遠眺,青山綠野,掩映在白色的煙雨之中,江上一片寂靜,看不到來往的船隻,臨近茶樓的江邊上,正有一個披蓑戴笠臨江垂釣的漁翁。心中怦然一動,說了聲「有了。」轉身向皇上笑道:「皇上,這九個一字詩,臣作出來了。」
「在明朝弘治年間,寧王宸濠藩臨南昌,權勢顯赫,他家養著一隻鶴,是皇帝賞賜的,寧王特別喜愛。王府中派有專門僕人照管這隻白鶴,不但飲食沐浴照顧精心,而且還需陪它上街遊蕩。
「我也撰聯一副。」說著紀曉嵐拿起桌上的一片紙。
這史可法是明代順天府大興縣籍人,崇禎年間進士。福王稱帝以後,史可法以兵部尚書大學士督師揚州。清兵南下,南明軍隊望風潰逃。攝政王多爾袞遣使傳書,勸史可法歸降大清。史可法作書回覆,與來書針鋒相對,辭婉而志堅,語謙而意決:清兵果來攻打,「法處今日,只有鞠躬致命,克盡臣節!」南明在揚州原有四鎮(軍隊編制),即黃得功、高傑、劉澤清、曹騰蛟等,但因左良玉興兵「清君側」,被馬士英調出三鎮,堵截左良玉,兵勢更單。清吳圍攻揚州,城內防守力量薄弱,又沒有外援的軍隊,史可法自知揚州城終不可保,決心以身殉國,寫下遺書,對他的中軍副將史德威說:「我死之後,當把我葬於太祖高皇帝之側;如不能,則葬於梅花嶺。」當城被清兵攻破,史可法命部下成全自己。部下不忍心下手,他就拔劍自刎,又被部下抱住,血濺衣袂,未能絕命。
彭元瑞向皇帝使個眼色,然後對紀曉嵐說道:「紀春帆,往昔『禽獸之爭,不關人事。』而今人禽之爭,你何不判解一下?」
彭元瑞一點身邊的紀曉嵐,口中悄悄說道:「紀學士,這便是揚州瘦馬!」紀曉嵐早就聽人說過,揚州「瘦馬」就是小妓|女。只因這淮揚地方,有一種絕妙的生意,叫做養「瘦馬」。窮人家生下個漂亮的女兒來,到了七、八歲,出落成鮮嫩苗條,白淨臉兒,細細腰兒,纏得一點點小腳兒,便有富家買去收養,教她彈琴吹簫,吟詩寫字,奕棋繪畫,打雙陸,抹骨牌,百般淫巧伎藝,都請師傅傳授。這樣的女孩,聰明清秀,性情風流。更學會梳頭勻臉,點腰畫眉,在人前賣弄三步風流俏腳兒,拖著偽袖,行動坐立,媚態橫生,即使柳下惠見了,也要欣然開懷,遇到貴官公子到了揚州,準要找個上好的姑娘娶回去,那才貌伎藝,是各地女子所不及的,所以花上一千兩千的銀子,也在所不惜。女孩的父母,只受一份賣身的財禮,多也不過三二十兩,其餘的銀子,則全歸了收養之家,做了教習的謝禮。這揚州城內,鹽業為全國之最,富商大賈,不勝枚舉,都是幾十萬、幾百萬的巨富,近水樓台先得月,那個家中,都有幾個絕色的女子。紀曉嵐暗想這揚州美女雲集,真正是一個煙花世界,怪不得聖上六次南巡,幾番都來這揚州駐足呢。
少年驚慌不迭,掏出了十兩銀子,轉身溜走了。在場的人無不捧腹大笑。老婦人得了十兩銀子,口中稱謝不迭。
「女人力量最大。」紀曉嵐說得很認真。

遊完靈巖山寺,乾隆皇帝尚要在這蘇州居住一段時日,這天閒來無事,就喬裝改扮,要紀曉嵐、彭元瑞侍衛著,悄悄地在蘇州城內遊逛,玩到下午口渴了,便走進河邊的一家茶寮內歇息喝茶,這蘇州茶寮,大都有一個聽書的場子,上午喝的是清茶,下午晚上喝的是書茶,就是喝茶之外兼可聽書,這時書還未開場,但看懸掛的唱書牌上寫著「笑笑笑」三個字,便知道彈唱的是《三笑姻緣》吳門才子唐伯虎的故事,乾隆幾次來蘇州,又曾到唐伯虎故居桃塢一帶巡遊過,早就熟悉唐伯虎的故事,但仍然很有興致,但身邊沒帶翻譯人員,即使書場開了,對這裡的方言也聽不大懂,對紀彭二人說道:「你倆位可能講:唐寅的故事?」彭元瑞接道「唐解元的故事,老先生喜歡聽那一節?」乾隆說道:「專聽那沒聽過的。」
御舟行至城內,兩江總督薩載、江南河道總督李奉翰等,率領地方大員,跪在船頭上見駕。
乾隆聽著他的一番話,心裡十分舒服,臉上露著笑意,伸手將他扶了起來,口中說道:「愛卿聰明至極!朕怎麼捨得讓你去死呢?不過試你一試,快快觀看這江中景色去吧。」這玩笑就這樣開過去了,紀曉嵐臉上笑著,心中卻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彭元瑞卻心中暗笑,這紀曉嵐就是機敏過人。
紀曉嵐研好墨,乾隆提筆在手,在柴門的木框上,寫下一幅門聯: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這蘇州素享「人間天堂」的美稱,山水清秀,風景如畫,名勝古跡遍佈城內城外。蘇州的佛丘山、靈巖山、天平山、楞伽山、七子山、支硎山、穹窿山、巖穹鄂山、鄧慰山、東西洞庭山,乃至常熟虞山、昆山玉峰等或幽或峻,或雄或秀,各擅其勝,爭艷鬥奇;蘇州的水更是非同尋常,太湖、石湖、陽澄湖、金雞湖、獨墅湖、澹台湖、浣山湖,葑溪、越溪,橫塘、山塘,大運河,可謂星羅棋布,交錯縱橫,真是「綠浪東西南北水;江欄三百九十橋。」更有那舉世無雙的蘇州園林,如滄浪亭、獅子林、拙政園、留園、網師園、耦園、臨園、環秀山莊、退思園等等,或玲瓏窈窕,或曠豁舒展,四周石窟迴廊,中涵碧池綠水,融大自然之高山深林、巨巖飛瀑於咫尺庭院,極盡精緻委婉,妙趣橫生,鬼斧神工,歎為觀止!果然是「若使畫師描作畫,畫師應道畫難工。」
「你且吟來!」紀曉嵐接著吟道:
「這件事嘛,朕也聽說過。盧見曾挪用公帑,被朕革去官爵,你也被貶戍伊犁軍中,莫非是心有餘悸?」乾隆皇帝的話,搔到了他的痛處,他心中不禁一驚,趕忙笑著說道:「罪臣並非心有餘悸,確是感念聖上不殺之恩,心裡暗自禱念:吾皇萬歲,萬萬歲!」這下倒把皇帝哄笑了。
其實,紀曉嵐這首詩,並算不上是上乘之作,但順口吟來,應對之速確是驚人,因而受到乾隆皇上的稱讚。時過不久,紀曉嵐又受皇上之命,作了一首「九個一詩」,倒是一首千古絕唱。
一陣煙花爆竹,岸上黑煙一片,慢慢露出一點火星來,火星四處亂滾,越滾越大。忽然「啪」的一聲,火星爆裂,滿地紅光。紅光之中,頃刻間現出一棵大樹來,滿樹桃花。在空中展開,一朵桃花越開越大。一霎間,花謝蒂存,花蒂上結著一串桃子,那桃子又漸漸的長大起來,其中一個最大的,從樹上滾落下來。樹枝樹葉都不見了。這桃子從中間裂成兩半,向左右分開,眨眼間變成一座戲台。戲台裝成莊嚴寶相,上面蓮台上坐著一尊觀音,眾仙女在下面膜拜。停了一會,出來一個孫行者,演出一齣《偷桃》,把一盤鮮桃獻了出來。戲台上的一個仙女,接過了盤子。此時皇帝的御船,早已停靠在戲台口上,那仙女端著盤子,登上龍舟,獻到皇帝面前。乾隆看這「仙女」,是個絕色的美人,且低鬟斂袖,嬌媚天然。
「聖上容稟。《說文解字》上,確實不見此字。中國漢字多至四萬七千,蒼頡所造雖多,《說文解字》僅收九千三百五十三字,後又增收一千一百六十三字,皆後人因時、因景、因事、因需而造,今聖上親自造字,乃是賜民萬世之福,不必勝求古有。」乾隆笑了起來:「全是你信口謅來。」在場的諸位大臣們也都跟著笑了。
錢塘秋濤,實乃錢塘江潮,可稱天下奇觀。每年八月十八日前後,是錢塘江湧潮最高的時節。這時,沿江的海塘,車水馬龍,人海奔流,萬人爭看「錢塘秋濤」。
「何事講來。」
「也不是。」
還有橫批為「日南日南」。主人莫明其妙,也不在意,由他們寫完告辭,自己便回院內去了。

「聖上所言極是,臣去把筆硯取來如何?」紀曉嵐以為皇上又要作詩了。
乾隆聽了,含笑不語,點頭同意了紀昀的請求。君臣三人,改乘小轎,於是奔瘦西湖方向而去。
乾隆皇帝的遊興很濃,從山腰遊到山頂,又從山頂下至江邊。忽見一處水草茂密,蔥郁可愛,乾隆忍不住伸出手來,拽了一株。草莖拔|出|來時,「追兒」一聲響,聽https://www.hetubook.com.com著清新悅耳,頓時來了雅興,乾隆向身邊的大臣們問道:「諸位愛卿,你等可聽到這草鳴之聲?」說著,乾隆又伸手拽了一株,其響依然。
幾經輾轉,當回到重寧寺時,天色已晚。用過晚飯,紀曉嵐獨自在房中看書,彭元瑞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個紙卷,在桌上展開,向紀曉嵐說道:「春帆,你來看看這件東西,是真品還是贗品?」紀曉嵐看時,見是一封書信,紙長三尺有餘,寬約一尺,紙質略顯發黃,字體蒼勁有力,上面寫道:
一蓑一笠一扁舟,
這一聯意境頗佳,為後世所傳流。
「此物確為史閣部遺筆,價值恐怕不止千金啊!」
沿街所見,是數不盡的錢莊緞舖,看不完的魚店鹽行,酒樓花肆,比比皆是。雕梁畫棟,園林館閣,奇花異草,古木修竹,賞心悅目。「明月鶯花翡翠樓,繁華今古談揚州」。更惹人注目的是,揚州女人的打扮。先說這髮式,與別地則大不相同,釵鈿簪珠,點綴裝飾,什麼蝴蝶髻、望月髻、花籃髻、折頸髻、羅漢髻、懶梳頭、雙飛花、倒枕松、八面觀音、貂覆額、漁婆勒子等,形態各異,花樣紛繁,各有千秋,讓人越看越愛看。再說那衣著,這裡是以淡雅著稱,形成了獨具特色的揚州打扮。君臣三人走著,不停地指點談論。
烏冠白髯,龜鶴呈祥。
彭元瑞笑道:「你何不與他開個玩笑。」紀笑著點頭會意。
回到金山寺行宮,乾隆下詔,要地方對這一帶災情進行勘察,施以賑濟,加修堤防,並免去三年的錢糧。紀曉嵐侍候著皇帝,免不了又恭頌一番。
次日,紀曉嵐與彭元瑞,看過雷峰塔,轉到離這不遠的淨慈寺。這淨慈寺的方丈,已經七十多歲,叫明中上人。紀曉嵐、彭元瑞告訴寺內僧徒,當朝兵部侍郎、吏部侍郎來寺中拜佛。僧徒不敢怠慢,趕忙報與方丈。
八月十八日這天,紀曉嵐等陪著皇上,早早地坐在了觀潮台上,等候大潮的到來,沿江上下,十幾里間早擠滿了觀潮的人群。珠翠羅綺,車馬塞途,滿目皆是。江邊朱樓頂上,也全都擠滿了觀潮之人。
終是姮娥降大方。
被清兵抓住,帶到南城。豫王多鐸肅然起敬,勸慰他說道:「多次以書招降,而先生不從,今既已竭盡臣忠,也不算負國了。如能為我收拾江南,當不惜重任!」史可法大怒,說道:「我為朝廷大臣,豈肯偷生為萬世罪人,我頭可斷,身不可辱!願求以速死,從先帝於地下!」豫王又說道:「君不見洪承疇嗎?降則富貴矣。」
這只是接駕趕修園林的一例,由一斑而可知全貌矣,那眾多的園林,都興師動眾增造美景,百般出新,爭奇鬥妍,一派繁忙的景象由此可見。還有人說虎丘的那座斷梁殿,就是這次乾隆南巡時建造的。由於期限緊迫,晝夜趕造,工匠忙中出錯,配差了木料,自覺期限已逾,工匠畏罪自殺。幸而這江南人才濟濟,在這時又請到了一位高人,方以兩根斷木接續,才趕在御駕到來之前完工,斷梁殿卻成為建築史上的奇蹟。

「我的詩,有何不妥?」紀曉嵐一本正經,故作不解。

次日,彭元瑞將史可法的遺書,呈獻給乾隆,皇上看後,沉思良久,對身邊的紀曉嵐等人說道:「諸位愛卿,這史可法真乃千秋忠烈,朕追賜謚『忠正』二字你們看可否?」這乾隆皇帝深知教育大臣的重要,經常同大臣們講究些禮義綱常的話,今天更不肯放過機會,以此教育臣下報效君主。紀曉嵐心中清楚得很,隨趕忙奏道:「聖上賢明,史可法雖知大廈將傾,獨木難支;但不惜性命,殉國盡忠,臣等萬分敬仰,是第二個文天祥啊!聖上追賜謚號正遂我等的願望,乞請聖上有所題贈,曉諭後人,以褒揚忠烈。」紀曉嵐的話,正合乾隆的心意,略一思索,題下了「褒慰忠魂」四字。並撰了一首輓詩,要大臣們唱和題跋,且命人刻石立碑,置於梅花嶺史公祠內。乾隆吩咐完畢,然後要扈駕的大臣們,去一趟梅花嶺,拜謁史公祠。
紀曉嵐急忙說道:「臣謹遵聖命。」
「以你看來,此物確是真的了!」
紀曉嵐笑一笑,接著講道:「恰值唐解元來遊南昌,知府與唐相識,便與唐寅談及此事,唐寅看過訴狀,揮筆判曰:『鶴繫金牌,犬不識字;禽畜相傷,不關人事。』知府看後表示贊同,駁回訴狀。」
「確有此事。」彭元瑞答道。
乾隆看在眼裡,禁不住心中暗笑。他本來就是想難一難紀曉嵐,但眼前這副莫明其妙的樣子,倒叫皇上猜著了:他不會跳江而死。皇上不動聲色,平靜地看著紀曉嵐的表演。
「不是,萬歲請再猜。」
皇上見他回來了,就問道:「愛卿為何不投入江中?」紀曉嵐跪下說道:「臣遵旨正欲投江,忽見三閭大夫出於水府,將臣喝住又對臣說道:『想當年,楚懷王昏憒無道,近小人,遠賢臣,聽信奸佞,不納忠言。致使綱紀敗壞,國勢日蹙,國家危如累卵。余因遭讒謗,流放江南。秦將白起攻佔了郢都,楚國淪亡,余肝腸寸斷,生不如死,才不得已自沉於汩羅江中。今子幸甚,生逢盛世,國家強盛,萬民安樂;且當今天子乃有道明君,愛民如子女,待臣如手足,子若投江而死,乃陷當今天子於不義也,豈可做得?還不速速奏與聖上!』臣聽屈大夫之言,句句在理。臣雖愚頑,也覺茅塞頓開,不敢以死而諫君,故來啟奏聖上。」

乾隆皇帝用晚膳時,心想要乘著這滿江明月,駐蹕南行,忽然靈機一動,想出了一個題目,傳紀曉嵐、彭元瑞來到身邊,說道:「適才朕想出一個上聯,兩位愛卿可對來。」
紀曉嵐裝模作樣地鬧騰了一陣子,最後又深深地打了一躬,轉身向艙內走來。
「朕很喜歡這裡,朕在思江色一派,物最佳絕,當有所題留才好!」乾隆看一看紀曉嵐。
小舟正行進間,對面岸邊走出來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身段窈窕,手裡提著個精巧的竹籃。船駛近看時,面不施粉而白,唇不點朱而紅,眉不描而秀,眼如漆而明。布裙絮襖勝過鳳冠霞帔,即使深受乾隆寵愛過的香妃,也比不過這岸邊行來的姑娘,乾隆心想六宮之中,亦無此絕色,若非漢女,定當納入宮中,不由得逞興吟詩一首道:
接著,紀曉嵐又伴駕遊覽了寒山寺、支硎山,這天來到了天平山行宮,因為皇上每次到了蘇州,都要到這天平山來,到天平山必到靈巖,到靈巖也必到天平,所以在天平山、靈巖山之間,專門修築了一條御道,供皇上往來驅馳。
「十兩。」
「松江縣徐氏女謁墓時題留。」
乾隆離開這家門前,回首向紀曉嵐問道:「愛卿可解其意?」這副門聯,紀曉嵐已經猜透,但仍很謙恭地說道:「陛下睿智天聰,猷模宏深,為臣才疏學淺,解釋如有不當,乞萬歲恕罪。」
單說在徐氏棗園,有一座太湖石,名叫瑞雲峰,高三丈有餘,清秀奇特,玲瓏剔透,通體折皺孔竅,渦洞連接,相傳是北宋朱勳進呈花石綱遺物。當年朱勳在太湖採到塊奇特的湖石,分別名為大游姑和小游姑。大游姑先運往艮岳,賜名神運。小游姑正當裝船啟運,突然狂風大作,連船帶石吹翻沉入湖底,曾派遣了許多人打撈,覓尋不得,只好棄之湖中。到了明朝,吳縣陳氏在西洞庭山找到了這塊奇石,雇人裝船運走,在渡河時船破了,湖石又沉水中,百計搜尋不得。
一人獨釣一江秋。
果然是明月揚帆離古寺,就在這天晚上,趁著風平浪靜,融融月色,乾隆皇帝的御舟,駛離鎮江,沿運河南下,向蘇州方向行進。
乾隆撚鬚笑笑,起身離開茶寮,沿河沿向前走去,看見一個老婦和一個少年爭吵,旁邊圍了觀看的人群,彭元瑞過去向人問過,知道是少年無故打死了老婦的一隻鴨子。
便笑道:
這下卻把彭元瑞難住了,他哪裡清楚,哪些是皇上沒聽過的,紀曉嵐心想唐解元在蘇州的笑話很多,皇上幾次來到這裡,可能早已聽人說過,我何不講個唐寅在南昌的故事,於是悄聲問道:「唐解元南昌判狀一事,是否講得?」
乾隆偶一回頭,正看見紀曉嵐望著自己,心想好個紀曉嵐,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我何不難他一難。便說道:「紀愛卿你可賦詩一首,以記今日之遊。」紀曉嵐連忙說:「遵旨。請萬歲爺命題。」皇上道:「即以上船的女子為題,作一七言絕句,繪出其衣著打扮,點明是鹽商之家,但不得犯著女字,愛卿你看如何?」紀曉嵐領命,稍一思索立刻吟道:
紀曉嵐走到船邊,挺身就要撲向江中,突然間卻又站住了,對著江水鞠躬施禮,然後口中「咿咿呀呀」的,好像在和誰對話,還不時連連點頭。
紀曉嵐說道:
聽完地方官員的講述,金簡說道:「白鐵確屬無辜,替奸佞挨這萬人唾罵槌打。」回到館邸,彭元瑞撰成一聯,要紀曉嵐批評。此聯寫道:舊事總驚心,階前檜賊;感時應濺淚,廟側花神。
「好詩,好詩。」皇上連聲稱讚。
彭元瑞詢問明中上人,何故在肩上繡有金龍?明中上人自豪地笑笑,說出了其中原故。
正睡意朦朧之時,聽到有人向他問候。抬頭看時,一個鶴髮童顏的老者,坐在了他的對面,自稱是琴瑟琵琶居士,此人舉止儒雅,光采照人。紀曉嵐與他談論起來,言語十分投機,心中一陣歡喜。又試罷居士學問深淺,更覺令人佩服,五經四書、諸子百家、三墳五典、八m•hetubook.com•com索九邱、皆無不通曉;引經據典,高談闊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紀曉嵐見難不住他,就以總纂《四庫全書》時見到的皇家秘籍相問,琴瑟琵琶居士依然侃侃而談,有板有眼,如數家珍,一字不差,紀曉嵐甚為驚異。漸漸地,這老者的話題紀曉嵐已難以插話。有的他只是知道書的名稱,而不知其內容;有的則是他從未聽說過的。心中暗想,某書已經亡佚了千年,這老者何由得知?
「好一個自在逍遙的漁翁!」乾隆讚道。俄而又說道:「不過,漁翁一人垂釣在秋江之上,不免幾分孤寂蕭索。」
春色已如許,農工產誤忙。
虹橋飛跨水當中,
咳!僕本喪心,有賢妻何至差是?
紀曉嵐後來聽說,這時陳世倌早已故去,他的子侄都在外地為官。皇上沒有召見陳家的人,但卻去了陳氏宗祠。本來皇上南巡,御道三十里以內的歷代先賢、勳臣、忠烈的祠墓,都要致祭的,這也是正常之舉。紀曉嵐想起在京中聽到的皇上身世的傳聞,可能純屬編造,那麼自己的猜測,也就全然不對了。但總覺得有一個情節值得懷疑,就是皇上在祭祀陳氏宗祠時,與以往祭禮卻不同;這次誰也不讓跟進去,兩個貼身的太監都讓站在祠外等候,乾隆皇上隻身一人致祭,且時間很久才走了出來,皇上在裡面做了些什麼?誰也無從知曉。紀曉嵐也不敢妄加揣測。
御舟到了鎮江,要在這裡停留兩日,駐蹕到金山寺內。寺廟依山而建,殿堂疊次而上,幾乎把整個山頭都遮蓋了,巍峨壯麗,實為壯觀。在山頂眺望長江,白帆點點,煙波浩淼,令人胸懷開闊。
紀曉嵐、彭元瑞等一班扈駕大臣,也大飽了眼福。然後他們又隨著皇上巡遊蘇州城外的虎丘山。紀曉嵐還為花神廟題了一副對聯。聯云:一百八記鐘聲,喚起萬家春夢;二十四番風信,吹香七里山塘。
紀曉嵐側耳細聽,然後說道:「草木之聲,也做琴鳴瑟響,皆因聖上駕臨,表示歡迎聖駕。」皇上聽著他這恭維的話語,心裡確實挺舒服,隨再次拽了一株,又聽一次鳴響,然後向紀曉嵐道:「這草鳴之聲,當是何字,怎樣寫法?」誰也沒有想到皇上,想出這麼一個題目來問大家。在場的大臣,都默不作聲,因為聽著這草的響聲,還沒有一個漢字的發音,能夠準確地摹擬這一聲鳴響。皇上又出了這麼個難題!大家都等著看紀曉嵐做如何回答?
御舟一到,鼓樂齊鳴,八音合奏,響徹雲天。兩岸的官紳,手板腳靴,一片嘈雜,匍匐在船頭接駕。「聖上萬歲,萬萬歲」的歡呼聲,隨著滿河的浪花,蕩漾在河面之上。
君臣二人落座吃茶,閒著無事打開樓窗,眺望江上景色。

「她丈夫做什麼去了?」乾隆問道。
乾隆到了蘇州,觀看了園林勝境,聽過了昆曲吳歌。並諭命在蘇州城內的大街小巷,家家皆需張燈結綵,乾隆最愛看的是這裡的走馬燈,點燃後光華璀璨,在碧瓦飛簷的亭閣內,人物故事循環往復,賞心悅目,引人入勝。
這時彭元瑞已站在鐵像之前,招呼紀曉嵐快看鐵像,紀曉嵐近前細看,原來是秦檜夫婦胸前,各掛著一塊小牌,模仿夫婦二人追悔的口吻,寫成了一副對聯,讓人忍俊不禁。掛在秦檜脖子上的小牌上寫道:
可憐一身都是淡,
「一位門生覓得。今聞我等來到揚州,特來獻上。」
「身上可曾帶著銀兩?」紀曉嵐問。


「既然如此,朕倒要問你一問。」乾隆看著紀曉嵐,眼中流露著狡黠的笑意。

「果有此事?」乾隆詢問一旁的彭元瑞。
紀曉嵐離開人群,笑咪|咪地回到皇上身邊。皇上捻著鬍鬚笑著問道:「這鴨不知能作何言?」
煙花三月。
一曲高歌一杯酒,
「不用取了。朕命你用上九個『一』字,作一首七言絕句,以記這一江秋色,如何?」原來乾隆剛才不說話,正是在這一字上作著文章。
「大象!」
乾隆君臣在靈巖山寺,正在遊玩之際,忽然一塊烏雲飛臨頭上,頓時電閃雷鳴,大雨如注,乾隆君臣只好在殿中避雨,一時無話。乾隆忽然問道:「紀愛卿,這雨為何來的這樣快呢?」紀曉嵐應道:「雲從龍,風從虎,萬歲聖駕至此,故而雲興雨降。」乾隆聽後當然高興。俄頃雨停雲收,在東方天空出現了兩條彩虹,乾隆一時興發,隨之吟出了:「誰把青紅絨兩條,半紅半紫掛天腰;」可是只吟出這兩句後,卻一時續不出下面的詩句。他靈機一動,轉臉對紀曉嵐道,「卿可續來!」紀曉嵐不加思索,隨口吟道:「上皇昨夜鑾輿出,故爾空中駕彩橋。」乾隆高興點頭稱善,隨行眾人無不稱紀學士的才思敏捷。
「聖上所言極是,遙想北國,也是秋風颯颯,禾稼盡熟,滿山紅葉的時候了。為臣斗膽進言,聖上該啟駕回京了。」乾隆拂髯沉思片刻,說道:「准卿所奏,近日啟駕回京便了。」君臣二人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水在土上,草生水中,以手提之『追兒』然有聲,即『□』字也。」紀曉嵐說的一本正經。
「洪承疇是什麼東西!受先帝厚恩,而不以死盡忠,我怎肯效他!」豫王又命降將來勸,史可法怒不可遏,厲聲叱罵。豫王多鐸拔刀要砍,史可法挺身迎上前去,驚得多鐸連連後退,連聲喊道:「好男子!好男子!」史可法最後不屈而死,屍體被清兵肢解,已無處可尋,史德威葬其袍笏,在揚州城西梅花嶺下,修成史可法墓。
揚州城北的茱熒灣上,熱鬧非常。這裡是大運河由北向南,進入揚州的第一個碼頭,「春風蕩名城,滿耳充簫笙」,「一堤楊柳三面水,十里茱萸千艘船」。御駕未到揚州,早在這十里河塘上,排滿了接駕的船隻。
「如此,朕猜不到了,卿可奏來。」
啐!婦雖長舌,非老賊不到今朝。
紀曉嵐連忙起身,追至戶外,已是蹤影皆無,唯聞蟲聲唧唧,江水滔滔,滿天星斗,一江明月而已。回身復坐案前,案上一切如舊,不覺疑惑起來,剛才莫非是夢?卻見那方官印,已從囊中取出,放在了書案之上;老黿的談論之聲,猶在耳邊回響。是真是幻?難辯難解。困惑間倒在榻上,酣然一覺到了天亮。

紀曉嵐手捧書卷,興味很濃,全神貫注,不覺已到深夜,眼睛也覺得累了,仍不願上榻安寢,就閉上眼睛,趴在案上略事休息。
乾隆皇上興致極高,坐在觀潮台上看著一個接一個的巨浪湧動,聽著一聲接一聲的轟鳴,真到潮退盡興而歸。
若穿環珮迎風立,
紀曉嵐對古物很有鑒別能力,同時他也收藏了許多古物,所以彭元瑞特來請他鑒定一下。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由紀昀、彭元瑞侍從,微服出了重寧寺,來到了揚州街上。一班侍衛,也換上各色的便裝,悄悄地跟隨在後面。
宋朝朱勳,就是前面曾提到的,為徽宗在蘇州設立壽局,搜羅進獻「花石綱」的那個人,當年他結交奸臣蔡京、童貫等人,很受宋徽宗寵愛。徽宗常用手撫摸他的肩膀,他就在衣服的肩上,繡了一隻御手,以示這肩膀非同一般,這是皇上摸過的。朱勳又常參與內宴,徽宗皇帝,又用手握過他的胳臂,這下就更不得了,朱勳用黃帛,將皇上握過的位置,纏縛起來,與人行揖時,這隻胳臂也不再動彈,真是可笑之極!
「萬歲請再猜。」
「何用萬死,朕只要卿一死足矣。」乾隆笑著說。
恭候太太、楊太太、夫人萬安:北兵於十八日圍揚城,至今尚未攻打,然人心已去,收拾不來。法早晚必死,不知夫人肯隨我去否?如此世界,生亦無益,不如早早決斷也。太太苦惱,須托四太爺、大爺、三哥大家照護。炤兒好歹隨他罷了。書至此肝腸寸斷矣。
紀曉嵐說的虹橋,位於西園曲水的北面,橫跨在瘦西湖上,通向長堤春橋,原為木橋,朱欄跨岸故名紅橋。這裡景色優美,詩人墨客多來此聚會,吟詩唱和,為一時之盛。王士禎有詩贊道:
「臣以為朕中隱有缺衣(一)少食(十),饑寒已極之意,不知妥否?若此,則請陛下施恩。」乾隆點頭稱善。
「你說來無妨。」
乾隆笑道:「這揚州的青樓,確也和京城不同啊!」
紀曉嵐本來對史可法極為敬仰,這次來到他就義的揚州,又見到了他的絕筆,心中激動不已,終至徹夜不寐。
國色天姿豈在妝,
精神炯炯,老貌堂堂。
原來天平山有三絕,即是怪石、清泉、紅楓。對這裡的怪石、紅楓,乾隆都已有過題詠。唯獨這白雲泉,還有過難住乾隆的故事,那年皇上南巡時,乾隆一路上為沿途名泉序名已多,第一泉在鎮江金山,第二泉在無錫惠山,第三泉就在蘇州虎丘,當來到天平山,嘗過白雲泉的泉水後,泉水甘冽,深感水質勝於前而名卻於後不太公平。皇帝乃金口玉言,說一不二,前面諸泉既已排上序列,就不便更改了。若循序而號白雲泉為第四泉,就有損泉味,名實不符。思索良久,實無奈何,就只好作罷,沒有給它按順序排號。這事兒一直在乾隆心中是個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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