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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大帝3:玉宇呈祥

作者:二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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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陳潢侍妹秉燭達旦.阿秀認娘心墮情網

5 陳潢侍妹秉燭達旦.阿秀認娘心墮情網

陳潢渾身一顫,下意識地抬頭看了她一眼,迴避了她的目光,低聲說道:「別……別這樣說……」「你的眼睛很亮,」她語意雙關地說道,「我是西域人,你叫我阿秀好了。」陳潢四周看了看,說道:「我們邊走邊談吧——我終年查考河情,在黃河上游見過不少西域女子,你身上這麼……香,想必是霍部回民?」
兩個人正說得不可開交,門外忽然傳來朗朗笑聲。
「你救了我,是為了讓我做你的妾室。我這樣的淪落乞丐,不敢高攀……」那女子慘然說道,「你今晚為什麼要來追我,是為了你的那幾兩贖身銀子嗎?」

屋裡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陳潢見她坐在床邊,似乎有點不知所措地痴望著燭火,便背轉身子,大大方方說道:「請……妹妹更衣。」一陣窸窸窣窣聲響過後,又聽木篦絲絲的刮髮聲,好半天才聽阿秀淺笑一聲道:「書呆子,傻站著幹什麼?過來坐吧!」
「你倒先問我!」陳潢笑道,「你是誰?是不是西域人,曾被王輔臣亂兵發賣過的?」
「你是著了魔了!」高士奇啞然失笑道,「管她那些賬做什麼?難得今日他鄉遇故知,今晚該高興痛飲一場了!」說著便扯了陳潢回到韓家,半個主子似地要了一桌席面,一直吃到黃昏。韓劉氏卻也甚愛陳潢為人忠厚爽朗,再三挽留。陳潢卻堅持要回黃粱夢店裡收拾行李,自辭了去。
霍部回民大約因水土關係,多有身帶異香的,阿秀在身上塗牛糞,就為的蓋住這香味。阿秀暗中一笑,說道:「我很香嗎?我的祖母、母親都是霍部的,我是土謝圖部蒙古人。」她和陳潢並肩慢慢走著,拂著道旁的草,娓娓地說著:「……和我的祖母、母親一樣,很愛潔淨,每隔十天不沐浴,就覺得活不下去,可每到早晨又得把自己弄髒——正巧今晚讓您碰上了……」
因在黃河上游踏看水情,外域情形陳潢是知道的。扎薩克、車臣和土謝圖三個汗王共領喀爾喀蒙古。土謝圖汗中年喪妻,又納一位福晉,天生麗質芳名四播,竟傳到了扎薩克汗耳中,這位酒糟鼻子的蒙古王爺原是色中餓鬼。逕自帶了幾百乘駱駝,包藏利兵,親往土謝圖部落來「賀喜」。在席前以擲杯為令,大打出手,逐走土謝圖汗,搶走了福晉。陳潢想了想,問道:「阿秀,你為什麼淪落到了中原?你的父親呢?」
柳條金嫩不勝鴉,青粉牆東道韞家。
韓老太太見阿秀如此大方頓時楞住了,儘管她精明能幹,見多識廣,可也從沒見過這樣的女子,一時倒不知說什麼好。陳潢的臉騰地紅到耳根上,手足無措地站起來,慌亂地說道:「這……這斷斷使不得。」他馬上又糾正道,「我不是說不讓,我是說……我已有家室!」「那有什和圖書麼,」阿秀坐直身子,正容說道,「你把她接來就是了……」說到這裡,她停住了,下頭的話竟沒說出口。
「我女婿!」阿秀抬起了頭,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含著笑意,故意指著陳潢,說道:「娘,您問問他讓不讓……」
燕子不來春寂寞,小潭和風夢梨花……
他的這種恭敬忽然使阿秀覺得有些隔膜。卻不知自己說出「格格」身分,已在二人中間樹了一道高牆。阿秀略想了想,一掠秀髮笑道:「好吧,就依著你。」
陳潢沉吟良久方道:「這人很像我三年前買的一個人——當時陝西王輔臣叛亂,我恰好在甘南考察涇河,王輔臣軍中缺餉,從蒙古難民中掠來女子,裝進麻袋,二兩銀子一個。我身邊缺一個侍妾,就也挑了一個,卻是極標緻的……」「標緻!哈哈哈……」高士奇大笑道,「這樣的叫化子叫『標緻』,真個唐突西施,刻畫無鹽了——後來呢?」陳潢沉默了一下,說道,「買來當夜就逃走了,我也不曉得為什麼……也許嫌我長得醜?」
「父王!」陳潢打了個寒噤,緊走幾步追了上去,站在這個突然成了「格格」的王女跟前,不知說什麼好了。阿秀向他敘述了她的父王被害的經過。
屈曲闌干月半窺,菱花香淡水漪漣。
店老板猶未答話,阿秀卻道:「他是我哥哥,同住一室不妨的。」老板原意是多敲剝陳潢幾個錢,「攆」走別人,讓陳潢再賃一間房,聽阿秀說話,便道:「兄妹原不避嫌,只二位是『堂』兄妹,怕要招惹閒話的——我不說什麼,鎮上巡頭兒來查店,小的不好交待呀!」
「閨女喲……可難為你了!」韓劉氏正坐在前堂中間,摟著滿臉淚痕的阿秀撫慰,「也虧得陳先生慧眼!你在這兒快兩年了,我老婆子只瞧著可憐,再想不著你身世恁般地苦……嘖嘖!這些個糟心的事兒先前只聽鼓書先兒說過、戲裡唱過,要不是你水靈靈在我跟前,說煞了我也難信哪……」陳潢坐在一邊,見劉氏如此動情,眼中也噙著淚花。
阿秀在月光中轉過身來,襤褸的衣衫、烏黑的秀髮在風中微微擺動,恰似一尊聖潔的玉美人,有點遲疑地問道:「先生還有話嗎?」
松影侵壇琳觀靜,桃花流水石榭寒。
陳潢明知她是說假話,卻不便再問下去了,搖了搖頭說道:「當初救你,也許為了身邊有個女侍。你既然不願,我也就罷了,生扭的瓜不甜……我聽你吟詩,見你裝啞,已知你身世極為坎坷。既然有緣相識,我該問你一聲……」
……陳潢和阿秀邊走邊談,不覺已回到了黃粱夢鎮邊。陳潢不覺和圖書有些犯難了:再讓阿秀回去討飯斷然不可,一同到叢冢,又是夜半更深,孤男孤女,也不好。兩個人同時站住了。
阿秀自幼喪母,從未受人如此慈愛,乍來韓家,被老太太這番體己話,心裡又酸又熱,又舒坦,偎在劉氏身上,哽咽著說道:「娘是積德行善的好人,冷了給我送衣裳,餓了給我送吃的……我雖不敢說,可這些事我件件都記在心裡呢!如今來到你家,我是哪裡也不去的了!」

陳潢轉過身來,竟一下子怔在當地。這是那位身著爛衣、腳拖破鞋、滿臉黑灰汙泥的叫化子麼?阿秀本來天生秀麗,此刻換了水紅綾襖、藕荷色百褶石榴裙,映著燈光,髮似烏雲疊翠、鬢如刀裁新鴉,支頤而坐,竟使一室生輝!陳潢見她嬌羞滿面流眄送波地看過來,不由心頭一陣急跳,忙低下了頭,蹲著步兒捱到椅子旁,取了一本書,看也不看阿秀,小聲說道:「我……在這裡看書,您請自行安息吧……」
陳潢回了下處,酒沉了,再也睡不著,白日見到的女丐的影子總在眼前縈繞。聽著起了更,便披衣出來,對老板說「出去散散」。此時星漢高遠、天街人靜,月亮線兒似地高懸中空,遠處滏陽河長久不息地發出微微嘯聲。他漫步至廟門口,忽然遲疑地停住了腳步:
「我命令我的女奴護送小珍立刻逃離這個是非之地,星夜回準噶爾求葛爾丹引兵來助。我自己帶了兩個武士衛兵,佩著長劍闖進父王的大帳,一把拖起正吃酒吃得高興的父王往外逃走。邪惡的札薩克汗一見事情暴露,『嘩』地掀起了筵桌,拔刀在手大叫一聲『還不動手!』
聽了這話,那女子默然無聲,慢慢取下臉上蒙的白絹。千真萬確,正是白天在黃粱夢鎮上討飯的女叫化子。此時近在咫尺,陳潢仔細打量,星光下雖看不分明,但她臉上已毫無泥垢,細長的脖頸上是一張明潔端麗的面孔,只蒼白得令人不敢逼視,一種似玫瑰非玫瑰、似香櫞非香櫞的處女氣息幽幽散發開來。她理了一下散髮,沒有回答陳潢的問話,只解嘲地笑笑,說道:「你真是勇敢的人,以前有幾個惡少年都被我嚇死了!」
「在向甘陝三天三夜的大逃亡中,我和父王失散了。不久又傳來消息,說他死了……我獨自一人化裝成難民,想進關內求博格達大汗出兵,想不到又落到王輔臣的敗兵手中……」說到這裡,阿秀擦了一把眼淚,舉首望天默然不語。半晌,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到了北京,又遇到葛爾丹的使臣……從北京我又逃到了這裡,做了乞丐!」
「那麼你是……愛我了?」

那女子聽到人聲,機警地轉身一踅,向水榭子西邊大墳園子倏然而去,朦朧的月色下,纖細的身材更顯得飄忽不定。陳潢見她裝鬼,不禁https://m.hetubook.com.com暗笑,大踏步地跟了上去。那女子聽見他腳步槖槖跟了上來,越發走的迅疾,忽左忽右、忽隱忽現,在墳間荊叢中一閃,早沒了蹤影。
陳潢一邊跟著高士奇向外走,一邊笑道:「澹人兄性子一點沒改,有錢就花光,沒了再鑽營——你要當了宰相,天下可怎麼得了?」高士奇回頭看看,見一個叫女化子滿臉汙垢,一身臭味跟了出來,啐了一口說道:「去去!」陳潢卻從身上摸了十幾個銅子兒遞了過去。二人目光一碰,陳潢微微詫異地一怔,那女丐忙低頭掩一下衣襟去了。陳潢因問道:「這個女子是此地人麼?」
陳潢原也想多花點銀子再要一間空房,聽見「閒話」二字,猛地想起阿秀一直在這兒討飯,「啞巴」突然說了話,事情會鬧大了。聽店主人口氣大有勒索要挾的意思,便將僅有的十兩大銀錠摸出來丟去,說道:「今晚只好就這麼將就一夜了。這點銀子你拿去,給我妹子弄一身像樣的衣服來,下餘的全賞了你!」
「臭叫化子」居然是「香美人兒」。第二日,高士奇一聽說這事,不禁跌腳懊悔:「這等風流韻事,正該我高士奇遇上,怎的失了眼,倒讓陳潢這黑不溜秋的水耗子得了便宜!」懊悔歸懊悔,他還是推遲了一日行期,到鎮上銀匠待詔那兒,打了一枝臥鳳金簪,一副銀鐲,又買了兩套貢呢料子,還有一隻當時極貴重的菱花玻璃小鏡——共是四色見面禮兒。剛回韓府,韓春和興沖沖迎出來,因見高士奇踱過來,忙站住了,笑道:「恩公快瞧去,人已接過來了,正和老太太擺家常呢!我娘已認她為義女了。」高士奇笑著點點頭,加快步子拾級上階走了進去。
「自然,妳要防身護貞也只得如此。」陳潢冷冷說道,「我只不明白,當初我救出了妳,妳為什麼要逃?妳是什麼身世?」
「誰知道她!」高士奇又吐了一口唾沫,「是個啞巴!臭得邪虎,一點色相也沒——你問她作什麼?」
「格格厚愛之情,人非草木,陳潢豈有不知之理?」陳潢定了一下心,侃侃說道,「我原不知您的身分,如今既知,怎敢作非禮之事?……家妻溫良恭儉,十分賢慧。我的事業是治河,終年在外浪跡天涯,飄忽不定,我已對不起她了,豈忍再誤格格的青春年華?更要緊的是格格還要報家仇復舊業,而我對此是無能為力的!」阿秀聽了,從韓劉氏懷裡掙出,猛地站了起來,想了半日,總覺無兩全之計,眼淚無聲地流出來,擦了擦,又決絕地說道:「我……是你的人,那怕等到白髮,那怕你走遍天涯海角,我都要等著你……」
「我這是想做什麼?這黑的天,去會一個年輕女叫化子……」
「扎薩克來我們草原,正巧葛爾丹汗的女兒鍾小珍也在,她看出了破綻……」阿秀彷彿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勝其寒地撫著肩頭,渾身都在顫抖,「半夜時候,小珍帶著他的僕從老胡闖進我的帳房,她的臉色慘白,搖醒了我,說,『妹妹,快走,快走!草原上的惡狼來了,他們帶著刀劍和火藥。你的父王和豺狼在一起喝酒唱歌!』」
「那……您說怎麼辦?」陳潢一時倒犯了難。
「哎喲,您老這麼破費,小的謝賞了!」老板滿臉諂笑,老著臉揣了銀子,打千兒謝了賞,顛著屁股又開門又點燈,不一時便從後房夾了兩套半新半舊的衣裳,木梳鏡子等用具都帶了來,放在桌上,陪笑道:「嘿嘿……實在不成敬意。這是小人渾家過門陪嫁的衣裳,只穿過一水,請小姐將就著用吧……」一邊說著,反掩了門出去。
「乖娃兒,」韓老太太摩挲著阿秀,擦淚笑道,「落葉總得歸根,娘雖捨不得你,大理還是明白的。挨刀的吳三桂已經叫萬歲爺拾掇了,朝廷總不能叫你受一世的苦,那邊也是朝廷管的地面兒麼!將來你得濟回去,或嫁了人家,別忘了這裡還有個娘,娘也就知足了!」阿秀閉著眼,任由淚水淌著,撒嬌兒道:「萬歲爺要是恢復了我的封地,我可要把您接去,就這麼整日摟著我!」韓劉氏笑道,「別折殺了我的陽壽,哪能有那麼大的福分?再說,你女婿也不能讓我老婆子將你霸占著呀!」
「您是一位尊貴的格格,」陳潢斟酌著字句說道,「您這樣隱名行乞,絕非久長之計,既不能光復舊業,又不合尊貴的身分。我如以路人待你,不是丈夫之舉——能否屈尊今晚與我同住一店,以兄妹相稱。明早我送您到叢冢,我的好朋友高士奇在那兒很得意,總能讓您先安下身來。」阿秀看過高士奇日間評批人家詩詞,不禁莞爾一笑,說道:「你說的那位高澹人?那是個輕薄人!」「回您的話,」陳潢恭敬地答道,「放蕩不拘形骸則有之,『輕薄』二字似屬太苛。」
這一夜陳潢一眼沒合,真個秉燭達旦地看了一宿書。那蠟淚在瓦燭台上堆了老高。
「不要向我提起這件事!」阿秀突然掩面哭泣,大聲說道,「不要提起我可憐的父王!」說著,抑制不住似地向前衝出幾步。
宵來一夜昭君夢,付於斷亭頹垣邊。
陳潢站住了腳步,左右審視周圍,此時流雲飛渡,月影慘淡,黑森森的松柏發出低沉的濤聲,白楊青楓樹葉子一片山響,活像一群人在暗中拍手歡笑。陳潢正沒理會處,乍然聽見身背後「啾……」地一聲淒厲怪嘯。回頭一看,對面一個女鬼,生絹抹額、披髮飄飄、雙手高舉,臉上非但沒有血色,並連耳目口鼻一概不見,只白森森的模糊一片!饒陳潢膽大如斗,也覺身上毛髮森森。但陳潢的膽量是自幼在險風惡浪中歷練而來,自十六歲開始獨自查考江源河道,在和*圖*書廢廟破觀、荒山野墳中過夜是常事,也曾幾次和裝鬼盜墓的賊人相遇。一陣慌亂過後,他很快就定下神來,點頭嘆道:「你何必如此?我若沒膽子,就不敢追你——把臉上的白手帕取下來吧!」
「陳先生,」阿秀蹲身福了福,懶懶地說道:「請回步罷。我……要回廟裡了。今晚我真歡喜,能向人吐吐心裡話……我……會記住您的……」
「啊,好、好!」店老板對這種事見得多了。客人出去打野雞、叫妓|女是常有的,只陳潢還要撇清稱「堂妹」,倒令人狐疑,一頭走一頭笑道:「既來了就是小人的財神。不過……現在尋個單間兒卻不好辦——怎好半夜把客人攆起來呢?您說是不,陳爺?」
此時已聽清是個女子在吟詩,估量身材,隱約是那女丐了。陳潢聽她詞調淒婉,暗暗思忖:其身世若無極深悲苦,其學識若無精深造詣,斷不能發此感嘆。陳潢的心中升起一種說不清是憐憫、是愛慕的感情。想著,竟不自禁地大聲說道:「好!你不是啞子麼?竟能吟出如此清音妙語!」
陳潢撫著廟前拂蕩的柳枝,不禁痴了,卻聽那人曼聲又吟:
她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我驚慌地爬起來,出了帳房。四周空曠的草原一片黑暗,只有父親的大帳裡燈火通明,守衛大寨的武士一個也不見,都換上了陌生的扎薩克部的人,臂上紮著白毛巾……
正待回步,卻見大廟前旗杆對面戲台旁,傍水台階上影影綽綽站著一個人。陳潢不禁詫異:這麼晚了又這麼冷,是誰在那邊?他向前湊了兩步,聽那人細聲吟道:
陳潢有些悵然地看著阿秀的背影,沉吟片刻,突然叫道:「格……阿秀,請留步!」
「那是怎麼的情景!刀劍相迸,火光和燭光亂搖狂舞,喊聲、殺聲、慘叫聲響成一片……」阿秀顫聲述說著那可怖的場面,「趁雙方武士打成一團,我和父王悄悄溜出來,殺了兩個扎薩克武士,奪馬逃出大寨,到草原上燃起了狼煙烽火,請車臣汗出兵相助,召集本部落牧民反攻……哪裡會想到車臣汗和扎薩克汗事先商議好,一個占我的繼母,一個占我的草原!
「你是誰?」那女人問道:「為什麼追我?」
店老板見陳潢半夜帶著個女人回來,提著燈覷視了半晌,卻沒認出就是鎮上的女叫化子,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正待要問,陳潢卻道:「這是我的堂妹,被人拐騙至此。我這次進京,家叔還特意關照尋訪她,不料今日竟遇上了,今晚只好先住在這裡了。」
東風吹過雙蝴蝶,人倚危樓第幾欄?

阿秀斂起了笑容,她在蒙古原就傾心漢學,到中原幾年,雖不與人交談,冷眼旁觀,已知中原禮俗。見陳潢面孔繃著,渾身不自在,心裡不禁一動:「此人是個至誠君子!」她無聲嘆息一聲,和衣倒臥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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