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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雲

作者:司馬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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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屎蛋兒與尾巴神 二

狗屎蛋兒與尾巴神

四奶奶人上六十了,灰白的頭髮稀得一眼能望見蝨子爬,也編成一根老鼠尾巴的蔴花肘兒,盤成茶鐘口大的小歪髻,當央別支桃木簪兒,凸在後腦窩,盤妥了髻,夾上寶藍緞子鑲假珠的翠勒兒,又喬作張致的抹粉戴花,換領簇新的黑滾邊藍布襖兒,露屁股的夾套褲,這才上小車,讓狗屎蛋兒推著,一路上臭屁連天放到大瓦房。
施大奶奶說完話,董四奶奶手上巫鈴一炸,圓睜兩眼唱起十大怨來:「施門喲王氏妳聽真,仙姑我有話說分明……我一怨他,施家老漢不通情,別處他不把宅子蓋,龍頭虎嘴動工程,他擋了我仙家的雲路猶小可,犯了那天律罪喲……不輕……」
主意打定了,備了一份厚禮,吩咐狗屎蛋兒:「放車叉路口,替我接董四奶奶!」
施大奶奶好比風前的燭,草上的霜,哪天一口氣接不上,不曉得。祇要孫子沒甚麼好歹,有人拖哭喪棒點倒頭燈就好。既得了這麼一個嬌娃子,施大奶奶恨不得拿心肝肺葉兒裹著他,五福帽、富貴圈、長命鎖、鼻拘、耳墜、扣命繩兒、留命鐲,凡是想到的,娃子全戴上了。
「我不放心。」婆婆說:「光聽樓梯響,不見人下來,不知是男是女。」
狗屎蛋兒伸手摘下車把上吊著的禮,包綠紙,扣紅繩,一盒是沒牙人最對勁的桃酥餅,一盒入嘴就化的綠豆糕,一條油滴滴的醃豬腿,帶著五花肥膀,少說也有七八斤,聳起肩膀搖著禮說:「這個,大奶奶一點意思!」
董四奶奶一聽,幽幽的打了個呵欠,滿臉浮出「功德圓滿」的笑來。那塊黃金印到底上了手啦!
風在林梢呼嘯著,沙烟疾走,四周埋入土霾霾的渾沌之中,祇有打轉的燈籠把碎光搖落在地上。董四奶奶這趟差,一開始就下得惡,咬牙切齒,怒眉橫目,光是暴搖著身子,左一個噤,右一個呵欠,仙家還是不肯附體。
董四奶奶放也放盡了,心想該收轉了,便打個呵欠,平和的唱道:「我仙家有話妳聽清,慈悲為懷我不計仇和恨,全看妳施門王氏一片誠心,妳家的事情我要照管,妳孫子的性命我也保他安甯,他不能跟他老子姓,一聽他姓施我就怒氣生!改了罷來換了罷,我今賜他姓胡名叫金根,拜給我黃花山黃花洞黃花仙姑名下做乾孫,也算妳幾生幾世積善根,仙凡兩下才結乾親……」
媳婦見了呻|吟說:「您大把年紀的人,去歇著罷……」
施大奶奶一聽仙家開口要起田地來,彷彿在活人身上割肉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般,回頭瞅瞅媳婦懷裏的娃子,咬著牙答允說:「謹遵仙家囑咐!要田地!我照撥,揀個黃道日子換契就是了。」
四奶奶說:「什麼話,我收拾了就走。」
殘秋盡後,算日子媳婦懷胎足月,半下午起的陣痛,趕緊吩咐狗屎蛋兒接穩婆,穩婆接到家,已是掌燈時分了,施小老嬸兒疼得翻身打滾,祇是密雷不雨,穩婆坐著催生,累得祇顧擂腰。施大奶奶見過陣仗的人,怕媳婦頭胎難產,又急著香烟後嗣,大把焚香朝白磁觀音像前插,拖過蒲團,跪在產房門口,喊一聲菩薩,叫一聲張仙
打點送走了穩婆,天還沒亮,道喜的就上了門,開門接進來,不外是吃神鬼飯的,施大奶奶張羅得團團轉,把適才的夢說給大夥兒圓一圓。
施大奶奶做夢也沒想到仙家為一塊田地挑剔到這般程度,叉路口那十畝田,沒骨沒刺的一片青沙,輕犁八寸,重耕一尺五六,別說用牛,人全能拉犁飛跑,走遍南山腳,也找不出第二塊那樣的田來,老死鬼當初從人手裏接下它,靠它連年豐收發的家,是一塊金銀換不去的祖產,一想就要撥給旁人,渾身不禁癱軟了。本待多叩幾個頭,求仙家另換一塊,又怕仙家翻臉無情,真箇趕盡殺絕,便有氣無力的點頭說:「我允……了……仙家。」
施大奶奶這才肯回房,和衣躺著,睡也沒睡實在,恍恍惚惚的做了場夢,夢剛醒,那邊就想起穩婆的聲音:「大喜呀!大奶奶!妳抱孫子啦!」
在施大奶奶耳眼裏,董四奶奶出言就是太上老君的敕令,打點齋備上後山,天到拐磨時了,屋後的山風,棍打般急,沙灰迷得將落山的日頭打一道昏糊糊暈輪。兩個老的你攙我扶,沒滿月的小老嬸兒抱著娃子跟著,狗屎蛋兒一隻手挑著燈籠,一隻手拎著一籃子香燭供品,在前頭替她們擋風照路。
大仙堂蓋在苦竹林深處的坡頂上,狗屎蛋兒一眼就認出那塊地方,正是少當家的生前獵狐之處,想不到現今變成供狐「仙堂」了。董四奶奶吩咐焚香獻供,打褲腰裏摸出一張寫好了的靈牌,幾個歪瓜朱紅字,寫著「供奉黃花仙姑之位」,叫狗屎蛋兒貼在堂裏,帶領施家老小拜了,便在方坪上下起差來。
董四奶奶在那邊繞著圈兒蹦跳,連化九道催仙符,陡見一陣風過,燈籠猛抖一個大花,仙家就附體說:
狗屎蛋兒挨罵後,猶自退到一旁咕噥說:「昨晚雞窩裏少了一隻九斤黃,難怪她不來受供了。」施大奶奶耳朵聾,又在上風頭,沒聽著,就算了。
轉眼捱到二更天,媳婦的陣疼不但不轉劇,反而慢了下來,瞧見婆婆站在窗戶邊喃喃自語的搓手,便勸說:www.hetubook.com.com「您無論如何去歇一陣兒,勞累了大半天。」
施大奶奶初聽仙家報出聖號,喜得眼睛眉毛擠在一堆,繼聽仙家責怪,眼睛眉毛又還了原,扯著身邊的媳婦跪下,認準石頭上碰響頭,搗蒜似的央告說:「仙家啊!人常說: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裏能撐船,……施家老少兩代的罪過,自有死鬼父子承擔,命該他上刀山,下油鍋,一天打他三百紅頭黑漆老虎棍,我全不敢心疼,祇求仙姑見憐我施門王氏,年老無依,保全我這孫子,……您要甚,我允甚麼……」
兩人進屋,四奶奶趕急拖條長凳讓狗屎蛋兒歇腳,又端一盞紅糖黑棗茶。狗屎蛋兒不嚕囌,把來意三句併兩句說了,催道:「要去就快去,再晚天就要黑了,黑裏推著車走生路,一車栽進溝去,跌疼我屁股不要緊,跌破妳的頭挨罵的還是我。」
穩婆喊的一點沒錯,她施大奶奶家二年倒了兩把大紅傘,一心全想抱個孫子,這如今,遺腹子落地,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大喜嚒?!
誰知施大奶奶一把抱過孫子,反痴痴迷迷的哭出聲來;她哭甚麼祇她自己曉得,適才在夢裏,眼見一個披蔴帶孝的討債鬼,手拖哭喪棒進門,才一睜眼,媳婦就破了羊水,開了產門。怕就怕這夢做的太巧,誰知懷裏抱的這塊肉能不能留得住?!
董四奶奶出道三十多年,一瞧光景,便知那小長工心裏有鬼,但仍不動聲色,把調子一轉!悲切的唱道:「祇怪我仙家雲游四海腳呀不停,玉帝他召我上喲天庭,一時大意了一天整——上界的一天是地下的一年還有餘……零,忘了掐訣去拘神,你兒子才惹下了滔天的大禍根……籠子攫,獵銃開,剝皮碎骨血呀血淋淋,……可憐我仙子仙孫沒道行,怎奈得你凡夫俗子起兇心?!」緊跟著,眼光灼灼的朝著施大奶奶望著,唱:「無論妳施門王氏怎麼修行,難抵我子孫的血仇海樣喲……深……我仙家凡事都一宗一宗的算得清來記得明,妳那兒子行兇作惡活該壽命歸陰,他先殺菜花仙姑的親骨肉,後殺了黃衣三郎又剝皮來又抽筋,……剝皮抽筋罪不輕,菜花仙姑一怒就上了天庭,玉帝面奏一本,王母座下哭嚶嚶,王母一聽怒氣盈,急召地藏菩薩入天門,如此這般下敕令,金毛怪吼轉回程,敕令下到陰朝地府,十殿閻羅眼圓睜,差了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勾魂使者俱來臨,枷子枷,鍊子鎖,火燒棍打拘了他的七魄和三魂,打入那陰山背後千般萬般受苦刑!十道輪迴沒他的份,永也再也不想托人身。」
不消狗屎蛋兒通報,施大奶奶早就在麥場邊等著了,兩個老的一見面,拍拍打打,話像黃河決了口,滔滔滾滾說個沒完。董和圖書四奶奶叫抱出娃子來,看看相,揣揣骨,嘆口氣說:「這娃子相也好,命也厚,祇是眉心帶煞,顯是沖犯仙家。幸好奶奶蓋了大仙堂,要不然……真難說。這就打點些香燭供物,要娃子他媽抱著他,一道兒跟仙家叩拜罷,我就地下趟差,討討仙家的口氣。」
仙家鼻眼出氣,冷笑一聲,唱:「光是嘴講沒憑證,這事我要妳現真心,妳且把上好的田地撥一份,寄在她董四奶奶名下,供我香火旺盛日夜不消停……」
四奶奶抖戰一陣,仙姑還是不來,狗屎蛋兒耐不住了,在一旁咕噥說:「別拿架子了!黃花姑娘,妳再不來,齋供就冷了。咱們又不能熬夜守著,待會兒挨狗吃了可甭怪我。」
大夥吃神鬼飯這麼一說,施大奶奶十條心放了九條,還有一條放不下,願拿自家的老命抵上。望七十的人,手扶龍頭拐,揹著黃布的香火袋兒,小腳伶仃到處跑,逢山拜山神,逢村拜土地,逢廟拜菩薩,又許豬頭三牲,又許常年菓供。扁擔長「一」字不識,居然啃會了金剛經,往生咒,睜眼閉眼嘴在動,唸一遍,扣下一顆佛珠兒記數,金剛經要繳庫一萬本,往生咒要繳庫九萬本,唸完了,叫一聲:「繳庫神點收。」
施大奶奶這才略略抬頭喘口大氣,連說:「多謝仙姑!」董四奶奶也喘口氣,逐漸唱入本題:「我心疼的差役董四奶奶妳不可慢來不可輕,她是我頭名頭號的管堂人,妳仙凡相隔不能行,董四奶奶她有道根,非她親手上香不能行……」
仙家毫不理會這個,暴聲唱下去:「我二怨他,施家那小子禍害根,滿口的狂言他罪孽深……三怨他……滿山遍把籠子放,殺人的獵銃他殺不著仙家反害了自身。仙家有……千年的道行萬喲年的根,怎能把那仙家比凡人……」
施大奶奶一說夢,七嘴八舌的言語可多了。有的說:「夢是心頭想,怕甚麼偏夢甚麼,你老人家不必介意那個。憑你老人家一生吃齋唸佛,補路修橋的大功德,投胎的怕不是個星君。」有的說:「那拖棒的哪是討債鬼?真真實實該是南天門的神將『喪門神』。大奶奶祇是認不得罷了!」有的說:「也許你老人家前世有甚麼冤孽沒化盡,是有驚沒險,憑咱們大夥兒,每人保舉一個神將護著他,怕那災公瘟婆連口袋也不敢朝他掠呢。」
狗屎蛋兒一聽接香頭,滿肚子氣彆不住,要朝外爬,悶裏不吭,推了光板車兒就走。施大奶奶罵說:「你這沒心沒腸的小子!董四奶奶那把年紀的人,叫她坐光板車?一路上坑坑凹凹的,怕不把她骨頭簸弄散了?!——把堂屋的小蒲團替我放上!走路輕些兒,不要顛反了她的胃氣。」
「知罪了!知罪啦!仙家。」施大奶奶伏在地上說。
哭著,不放心,就著燈亮端相孫子,白胖生生的一個娃兒,眉是眉,眼是眼,井灶豐隆人中正直耳垂子厚厚實實的,沒有半分寒薄,哪一點也不像討債鬼投生的。孫子既來了,總得望好處巴,寬處想,拼死拚活的養活了他。和_圖_書
話從巫婆嘴裏瀉出來,一句跟著一句,不容滴水的空子,唱到憤恨處,牙關咬著格錚錚的響。可憐施大奶奶伏在她上,滿頭沁汗,幽幽的閉上眼,彷彿陰山背後的慘景就在眼前。而巫鈴逐漸緩慢下來,董四奶奶盤腿跌坐在地上,仙家有欲去的模樣了。施大奶仍挪過去,一把抓住巫婆衣袖哀告說:「仙家息怒,該罰的已全罰了,如今萬望可憐我施門王氏一片誠心,受了供罷。」
「吾乃是黃花山黃花洞黃花仙姑胡金花是也。爾施家死鬼老少不知好歹,在世枉與仙家作對,要不看妳施門王氏存心積善,即早認罪,定要絕妳香烟後代根!」
四奶奶牙吱著,手戰著,說:「啊!仙姑在上,她施氏門中的大奶奶是個善人,誠心供奉仙姑,務求仙姑看在弟子隨侍多年的份上,下一趟差,和凡人通通言語,有好說好,有歹說歹罷!」
婆婆哪肯歇,非等孫子露頭不可。媳婦急得咬牙說:「您這麼沖著房門跪,不替投胎的讓條路,沒老沒小的,可要把沒落地的孫子折殺了!」
媳婦這一棍可打個正著,施大奶奶不用人拉就起來了。人常說無心吐話最靈,媳婦無意中開口就吐出個「孫子」來,施大奶奶心一寬,親自下廚去張羅吃食去了。
大仙堂說蓋就蓋,磚包角,大顯門,紅草段子的堂頂,黃泥封實。堂前砌一方水磨磚的小方場,蔴石雕的香槽兩邊,豎兩支彎彎曲曲一人高的紅漆小旗桿,旗桿斗兒上扣一串精工縫製的小衣小帽,小鞋小襪兒。
媳婦皺著眉嘶嘶地吸氣說:「噯唷,又扯了!小拳頭光在左邊擂,我想是個男胎。您放心去歇會兒罷。」
施大奶奶好不容易才籠絡上仙家,順水人情還有不做的麼?!急忙允道:「仙家放心,董四奶奶我決不怠慢。」
施大奶奶正急著仙家不受供,一聽狗屎蛋兒胡言亂語,不由惡狠狠的叱說:「誰要你狗嚼舌頭!替我滾遠些兒!」
四奶奶伸手捏捏,喉管直跳,全身全酥透了,說:「噯呀呀!大奶奶真真好記性,還是幾年前,我誇過這幾樣,她就揀著這幾樣送來。」
施大奶奶一想,不錯,死鬼們得罪仙家那本賬,怕不記在孫子頭上嚒?!
施家大瓦房少當家的入了葬,跟老當家的埋在一塊兒,兩條支撐門戶的擎天柱兒一倒,往日興隆的氣象全都黯淡了。施大奶奶從沒埋怨過,兩眼一顆心,成天落在媳婦凸凸的肚子上,皇天若真有眼,https://www.hetubook•com•com她就該懷著男胎,孩子落地,也好承接施氏門中一炷香烟。
仙家點點頭,接著挑剔道:「山南的高坡多喲荒草……山北的淤泥窪子多水淹,妳庄前田地薄得生野草,庄後的田地苦竹深,上說的田地我都不要,單要妳叉路口十畝青沙一塊印……妳若是允了才算真心,要不然莫怪仙家趕盡殺絕不容情!」
那娃子偏生不爭氣,月子裏鬧了不肯吃奶的毛病,抱也哭,睡也哭,大泡大泡拉綠屎。附近吃鬼飯的括在耳朵裏,不請自來,獻計說:「大奶奶,別光在旁的事上化心勞神,你可忘了仙家這一門——他爺爺跟他爹犯了仙家被奪了命,你可得在宅後建座大仙堂,跟仙家賠不是。許它年年燒長香,節節上全供——」
堂是蓋了,要請誰來管?要供那一路的仙?施大奶奶想了又想,決意去請叉路口的董四奶奶。董四奶奶出道三十多年了,所供的仙家就沒衰過香火,遠近幾十里,凡是有病家,沒有不先備驢放車接董四奶奶的,整日門前車喧驢叫,越顯得她大紅大紫。施大奶奶為孫子,明知董四奶奶出手高,也不在乎了,開口就許她嘴到人不到,一年八擔小麥的管堂錢,香火費外算。
巫鈴變得潑風潑雨,在燈籠的光影下,祇見董四奶奶寬袍大袖亂翻亂舞,聲音也愈來愈加悽厲了:「仙家的眼睛雪亮亮,千里它萬里也望得分明,你籠子剛朝山上放,夢想殺我仙子和仙孫,我仙家早就掐訣拘來了當方的土地和山神,護守我那仙子仙孫不入籠喲門……」
狗屎蛋兒推車上路,一頭走著,一頭編些小調兒罵那巫婆消氣,車到叉路口,沖著董四奶奶的扒頭屋嚷叫說:「四奶奶,恭喜妳財星高照!快來接財神老爺吧!」說完話,卸了車襻,也不進屋,一歪屁股倒坐在車把等著。
施大奶奶懂得請仙的慣例:若是仙家有心受供,巫婆祇消化一道靈符,掐訣唸咒,便附上巫婆的身體,若是仙家不願受供,任你下符催請也不附身。董四奶奶請的是她多年供奉的黃花仙姑胡金花,仙姑既不肯附體,諒必見罪啦!當下,戰戰兢兢的悄聲問說:「四奶奶,仙家肯不肯,務求哀告她回話呀。」
唱到熱鬧處,旁邊的狗屎蛋兒鼓不住氣,祇是想笑,強咬著嘴唇,那股氣還認準鼻孔朝外衝,嗤的一聲,擠出一泡黃狼鼻涕,抹在鞋頭上,歪著腦袋,拿眼直睃那老巫婆的臉。
大奶奶也在一旁求告說:「施門王氏多多拜上仙姑!請仙姑下凡領供。」
一聲叫罷,董四奶奶推門出來了,甩西的太陽照瞇了她的眼,抬手在眉毛上望人,望了一晌使手指點戳著,笑說:「活活該打的,我道是誰呢!原來是瓦房家的狗屎蛋兒哥!有話進屋說,我料是大奶奶念我了,我這一晌也念著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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