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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斯理010:透明光(上)

作者:倪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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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峭壁墜車

第三部 峭壁墜車

這時,那個面目陰森可怖的管家,正站在我們的身邊,道:「是,教授。」
我又攀上了峭壁,我並不向那警官說甚麼,只是拉著燕芬,向外走了開去,燕芬看出了我的面色十分沉重,她低聲問我:「你發現了些甚麼?」
我看了一會,又將望遠鏡遞給了身邊的燕芬,但是燕芬卻並不接過來。只是道:「甚麼時候將車子吊上來?」那警官道:「這輛車子已沒有吊上來的必要了,在你們看過之後,準備將它推到海中去。」
那警官的聲音,變得十分低沉:「燕小姐,你要勇敢一些,鼓起勇氣來面對現實。」
我起先一呆,繼而不禁苦笑,站在門口的,當然不應該是王彥,王彥回到自己的家中來,為甚麼要按門鈴呢?因為我和燕芬兩人心中太希望王彥回來了,所以一聽到門鈴聲,便以為是他。我縮回手來,定睛看去,只見門外共有三個人,一個是警官,兩個是便衣人員。
燕芬震動了一下,停了下來。
我道:「我根據的,就是車子的殘骸之中,一點血跡也沒有這一點。」
燕芬突然抬頭起來,道:「他的屍體——」
我們又回到了王彥的住所,希望王彥能夠回來,希望因此我們便能明白究竟遭遇到了一些甚麼怪事。但是,在焦急的期待中,一夜很快就過去了,王彥卻並沒有回來。
我感到非常失望,因為王彥的遭遇,王彥的手,對我來說,仍然是一個謎。我縮出頭來,突然之間,我的眼光停住在已經斷折的駕駛盤上。
燕芬吸了一口氣,挺了挺胸,道,「我是他的未婚妻,這位衛先生,是我們的好朋友,我們在這裏等了他一夜,他沒有回來。」
我聽出那警官的話中有蹊蹺,忙道:「你的話是甚麼意思,可是沒有發現他的屍體麼?」
那警官除下了帽子:「他死得可以說是毫無痛苦的,願他入天堂。」
我仍然堅持著:「我們想見一見教授,可以麼?」
燕芬忙道:「不!你忘了王彥他的手——」
燕芬驚訝道:「是麼?」
我還未出聲,已聽得燕芬道:「我不用任何人勸慰!」她的聲音,雖然還十分乾澀,但是一聽便可以聽出,這種聲音是發自一個勇敢的心靈的。
警官嘆了一口氣,望著我:「衛先生,我不以為他會有,即使是你的話,在那樣情形之下,也是難以逃生的。」
而且,剛才當車子在我身邊駛過的時候,我並沒有看到車子的後座有人,那管家當然是伏著的。他為甚麼要和_圖_書伏著?是不想人發現他麼?他又為甚麼不希望我們發現他呢?
燕芬低著頭,不出聲,那警官反問我道:「王彥和羅教授是相識的麼?」
羅蒙諾教授是應該聽到我的叫喚的,我只不過想告訴他,王彥已在他家的附近遇難而已。但是羅教授卻並不停車,車子的去勢更快。
那警官伸手在我的肩頭上拍了一拍:「衛先生,勸慰燕小姐的責任,落在你的身上了。」
燕芬顯然不知我為甚麼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忽然問起這個問題來,她怔了一怔,然後才點了點頭。我道:「剛才,他的管家在車子後窗中窺視我們,你可曾看到麼?」
羅教授的車子早已遠去,但是我腦子中的問題,卻是越來越多。
我和燕芬兩人一聲不出,燕芬雙手掩面,終於哭了起來。
那警官道:「大約是在凌晨兩時。」
羅蒙諾教授兩道濃得出奇的眉毛,向上翻了一翻:「你們是警方人員嗎?」
直到燕芬開口,我才猛地驚醒。燕芬問道:「衛先生,你說王彥並沒有因此罹難?」
燕芬道:「他出了甚麼事?」
那一天的天色,十分陰沉,仍在下著濛濛細雨,天氣陰寒,車子中的人多,車窗上很快便蒙上了一層水氣,看不清外面的景物。
那警官攤了攤手,道:「清晨,在上山頂的公路之下,一個峭壁之上,我們發現了他車子的殘骸。」
因為,如果是在傍晚過後的一小時之後,有甚麼人打電話給王彥的話,我一定是會知道的。那時候我正在王彥的家中!而事實上,當我在王彥家中的時候,根本沒有任何人打電話來過。
我心頭十分沉重,一時之間,車中沒有人再說話,直到車子停了下來。
那警官踏前一步,道:「王彥,是住在這裏的嗎?」
我想說甚麼,但是我的喉間,像是被甚麼東西哽住了一樣,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駕駛盤,和車頭的木板上,都十分乾淨,一點血跡也沒有。
那警官又問道:「小姐,你是他的甚麼人?」
我立即道:「你的助手王彥,可曾來找你麼?」
我的心中,又覺得奇怪,道:「羅教授可曾說起他聽到像是墮車的聲音,是甚麼時間的事?」
我點著頭,將車子掉轉頭,駛下山去。
燕芬表情嚴肅地望著我:「你根據甚麼?」
我一想到了這一點,心中的疑惑更甚。在車旁又站了一會。事情只有兩個可能:其一是王彥並沒有受傷便被震出了車子。其二則是王彥根本不在和圖書車子中,跌下來的,是一輛空車!
拉利又道:「是,教授。」
我向燕芬望了一眼,燕芬的神情十分沮喪,低下了頭去,我和她一齊告辭,退了出去,管家拉利亦步亦趨地跟著我們,直到我們出了鐵門。
我一聽到拉利這一聲機械的回答,心中立即起了強烈的反感。而且立即斷定:拉利是在說謊。
通過望遠鏡看來,車子的毀壞程度,更是看得清楚,那簡直已不是一輛車子,而只是一堆廢鐵。我看到了這樣的情形之後,對於那警官聽說,王彥絕難生還這一點,不得不表示同意。
那管家還未回答,屋門口已響起了一個洪亮的聲音:「拉利,請來訪者進來。」
我尖聲道:「那麼,他一定是去看羅蒙諾教授,路滑天雨,所以才失事的。」
燕芬的身子開始搖擺起來,我連忙過去將她扶住,燕芬的勇敢,使我也驚奇,她沉聲道:「那麼他人怎樣,還有希望麼?」
我和燕芬進了車子,才嘆了一口氣:「我們再上甚麼地方去找王彥?」燕芬黯然地搖頭:「我不知他還有甚麼地方可去了。」
羅教授道:「如今已將近午夜了,所以我想他一定是出了甚麼意外了。」
但是我卻不以為那樣。我吸了一口氣:「車子內部一點血跡也沒有,可能當車子墮下懸崖的時候,王彥根本不在車中。」
那警官道:「他的車子碰巧擱在一塊大石上,已經毀得成了廢鐵,小姐,照我的經驗,在車子毀壞到這樣的情形下,駕駛人是絕不能生存的。」
我踢著山坡上的小石子:「很難說,我如今只不過有一個模糊的概念,但是卻還不切實際,需要有新發現來支持。」
我又拿開了望遠鏡,向陡峭的峭壁看了一眼,道:「我要下去看看,王彥可有甚麼東西留下。」
燕芬卻不肯就此放過,道:「你心中的概念是甚麼?」我道:「王彥是來找羅教授的,警方認為他是未到羅教授的家中,便失事跌落了海中。根據羅教授的證明,墮車的時間是在凌晨兩時。」
我低聲道:「燕小姐,我要去做一件事,我相信是對王彥的神秘遭遇有利的,你能幫助我麼?」燕芬抹乾了淚痕:「能的。」
我第一個下車,看到有幾個警察站在峭壁邊上,向下指點著。我連忙趕了過去,向下看時,看到了王彥車子的殘骸。
我道:「王彥是羅教授的助手,學生。」那警官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失事的地點,離羅教授的住宅,只不過和_圖_書三十來碼,我們發現車子的殘骸後,曾經拜訪過羅教授,他和他的管家都說曾經聽到過像是車子墮崖的聲音,但他們萬想不到,墮車的人,竟是他們的朋友。」
但是,我手伸出去,立即僵在半空,站在門口的,並不是王彥!
我連忙道:「他有沒有逃生的可能?」
我向前指了指:「我潛進羅教授的屋子看一看。」燕芬失聲道:「這是作甚麼?警察就在他屋子前,你竟要作犯法的勾當。」
如果他事先曾受傷的話,為甚麼車子中竟一點血跡也沒有呢?
我道:「那麼,我們只有報警了。」
那管家狠狠地道:「沒有!」
燕芬的鎮定,正在慢慢地崩潰,她面色變白,道:「三位來作甚麼?」
燕芬的聲音在發顫:「他——他怎麼了?」
我打破了一塊滿是裂痕的玻璃,將頭探了進去,只見駕駛盤已經扭曲折斷,我費了好多時間,才打開了車頭板上的小抽屜,但是除了一些零星的東西之外,卻沒有甚麼其他的物事。
我呆了一呆,其實我早應該想到,高級警官認識我的,比我認識他們還多。
車子的殘骸離我們所站的地方,約有五十公尺,是一塊凸出來的山頭,下面便是陰沉的海水。他的車子有一半在大石之外,另一扇門恰好勾住了石角,所以車子才能不跌入海中。
一提起王彥的手,我便有毛髮直豎之感,燕芬頓了一頓,道:「我想他一定不願意人家知道的,暫時還是不要勞動警方的好。」
我走向那警官,告訴他,我為了要勸慰燕芬,我們要步行到山頂去,叫他們自顧自的辦事,根本不必等著送我們下山去,那警官答應了我的要求,我和燕芬慢慢地向山上走著,不一會,便已經繞過了羅教授的屋子,到了他屋後的山崗上。
我呆了一呆,為甚麼他立即會想到警方呢?我以此相詢,羅教授道:「我怕他有甚麼麻煩了,他在傍晚時分,曾打電話給我,是拉利——我的管家接聽的,說他立即就要來拜訪我,據拉利說,他的語氣,十分焦急,拉利,是不是?」
但當時,我卻沒有說穿這一點,因為我只當那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一個懶惰的管家,未遵守他主人的吩咐,這又算得甚麼大不了的事呢?
我敢斷定燕芬是一個性格十分堅強的女子,因為她在那一晚焦急的等待中,只是坐立不安,竟沒有哭出來!天亮了,燕芬美麗的臉龐顯得十分憔悴,我們兩人,相互望了一眼,我搓了搓手:「燕小https://m•hetubook.com•com姐,我們通知警方好不好?」
我回頭看了看,懸崖邊上的警方人員,正在商量著如何將那輛車子的殘骸推下海去,當然,在警方的檔案之中,這將是一件毫無疑問的交通意外了。
我回頭向燕芬笑了一下,道:「警方人員已經找上門來了。」
我道:「我卻擬了另一個可能:王彥是見到了羅教授的,他的車子卻不知怎地,跌下了峭壁,當車子跌下去的時候,他根本不在車中。」
燕芬吸了一口氣,續道:「警官,你可以帶我到現場去看一看麼?」
羅教授開車,他的管家坐在車後,那已是十分令人可疑的事情。
我向她望去,只見她已站了起來,她眼中還含著淚,但已不再泣啜了。
燕芬無言地點了點頭,我拿起了電話。
我心中立即自己問自己:王彥在車子毀壞到如此程度的情形之下,難道他的身子,就立即震出車門,直跌落海中,而事先一點也未曾受傷麼?
可是,我只撥了兩個「九」字,門鈴陡然響了起來,我放下了電話,衝向門口,以最快的手法,將門拉了開來,同時準備伸手出去,將門外的王彥拉住,因為我怕王彥一見到我在這裏,又會逃走。
門口的燈光驟亮,我看到屋門口站著一個身形高大,面色紅潤的老人,拉利——那管家——悻悻然地打開鐵門,讓我們進去,我們到了屋門口,羅教授側身相讓,我與他握手:「在這樣的深夜,來打擾你,實在抱歉。」羅教授卻爽朗地笑了笑:「你當然是有急事才來的。」
那時,我們已經看不到那些在峭壁旁工作的警方人員了,我停了下來:「燕小姐,你在這裏等我。」燕芬睜大了眼睛,問道:「你上哪裏去?」
但是即使如此,我也立即發現,如今這輛車子所行走的道路,正是昨天晚上,我和燕芬兩人到羅蒙諾教授處所經過的,我向那高級警官道:「他是在這條路上失事的麼?」
我苦笑了一下,沒有勇氣望向坐在沙發上,正在哭泣的燕芬。當然,如果王彥的汽車翻跌下了峭壁,他自然是難以逃生的,因為他只是一個數學家,而不是過慣冒險生活,身手矯捷的人。
我看了沒有多久,身旁的警官,便遞了一個望遠鏡給我,從望遠鏡中,可以將車子的殘骸看得更清楚,車牌還完整,警方當然是從這車牌上,才知道了車主人是甚麼人的。
而正在那時候,我忽然看到車子後窗上,露出了半個人面,向我和燕芬望來,雖然那半個人面,和*圖*書只是略露了一露,立即便縮了回去,但是我卻可以肯定,坐在車子後面,在車子駛過我們之後,從車後窗向我們張望的人,正是羅教授那個面目陰森可憎的管家!
那警官猶豫了一下:「可以的——」他頓了一頓,才道:「勇敢的小姐。」
那警官道:「警方正在設法尋找,但是怕希望不大,難以如願了!」
我想了一想,道:「事情很難說——燕小姐,你說羅蒙諾教授的家中,只有他和他的管家兩人?」
警官嘆了一口氣,道:「峭壁下面是大海,車子滑了下去,撞在石上,一定是先將門震開,先生,請相信我,在那樣的一震之下,任何人都會立即昏迷過去,車子擱在大石上,他則跌下了海中。」
可是,因為車窗玻璃全部震得裂紋縱橫,我不可能看清車廂之中還有些甚麼。
凌晨兩時,我和燕芬兩人,昨天離開羅蒙諾教授的住宅之際,已經是午夜了,如果我們能在路上等著,是不是可以防阻這個意外呢?
那警官道:「我看沒有這個必要了,山壁很滑,除非有人用繩子將你吊下去,否則太不安全了。」我笑了笑:「不要緊,我會安全下去的。」
我連忙道:「我們一起去。」
我苦笑了一下:「進人家的屋子去看一看,也算是犯法麼?要知道,或許這一看,可以有許多發現。」燕芬追問:「你想發現些甚麼?」
燕芬默默地點著頭,我們一起出了門,下了樓梯,警官的車子正等在門口,我們一齊坐了上去,車子向前疾馳而出。
燕芬點了點頭,道:「正是那樣。」
羅教授攤了攤手:「可是他卻一直沒有來,我等了一個小時之後,便要拉利不斷地打電話到他家中去,可是他並不在家裏,是嗎,拉利?」
她還未曾表示甚麼意見,一輛車子駛到了我們的面前,我拉著燕芬,向外避了一避,我看到駕車的正是羅蒙諾教授。
如果真是第二個情形的話,那其中就大有文章!
我連忙揚手叫道:「教授!教授!」
那警官點了點頭,道:「在將近山頂的地方。」
燕芬默然無語,我突然想到了一點:王彥的身子,縱使已跌到海中去了,但是他是不是會遺下甚麼物件在車中呢?車子並沒有起火燃燒過,如果有甚麼東西遺下的話,應該是可以找得到的。
那警官不再出聲,我抓住了石角、樹枝以及一切可抓的東西,身子慢慢地向下,縋了下去,約莫十分鐘,我已經到了那輛車子的殘骸之旁,這時,我身上也全是污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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