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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歌

作者:趙淑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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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江嘯風很快的就責備起自己來,和一個這樣嬌貴的、穿著值錢皮大衣的小姐談情說愛的事,似乎並不適合他。這樣「才貌雙全」的女孩子,又是留學生,「知識嫁粧」太豐富了,她所要的是另外的目標,像何紹祥那樣的角色。她不是已經坐著何紹祥的車子走了嗎?他為突然冒出來那句要送她回去的話而後悔,覺得自己像個無聊之徒。何紹祥有名有地位,有金錢和汽車,他全沒有,但他絕不為此自卑或氣餒,他也不是沒有勇氣去愛。只是,像他這樣的角色——要為祖國創造自己的聲音,一心一意非回國不可的人,會使她們一聽就嚇退了。他不是沒經驗,那時候和魏葳在維也納,兩人也曾投契過,也認真的相愛過,可是結果如何?她還不是離開了他,嫁了個各方面「條件」都不錯的丈夫。對今天的女孩子來說,像他這樣一個人,簡直是胸無大志得到了可怕的程度。難道余織雲會例外嗎?如果她也是「二十世紀眼睛雪亮的女孩子」的話,又何必去惹那煩惱呢?
夜真晴朗、真靜,白天的喧囂都退去了,此刻的慕尼黑是沉靜而肅穆的。那些講究的大商店都關上了黑漆漆的鐵門,看來有種特殊的恐怖氣氛。大城總是這樣的,也許白天太喧譁熱鬧了罷!夜晚就格外強調著一份冷清。他到過那麼多的大城之後,就得到這樣一個結論。但是他情願愛大城的夜,而不愛它繁華多彩的白天。夜晚,當全城都睡下了,反而是他最清醒的時刻。他常在更深夜靜中出來散步,看風、看雲、看月色、回憶、深思。常常在這樣走著的時候,腦子裏就出現了那個熟習的地方——太平洋中一個美麗的島嶼。他八歲到那裏,二十一歲才出來,童年和少年的悲歡歲月是拋在那裏了,出國這些年,他無法形容對那地方有多關懷、多想念,他作曲的靈感,常常就在鄉愁繚繞的深夜漫步中冉冉而來。
多年以來,他一直朝那個方向走。為了捕捉這個理想,他放棄了致富的機會,他被情人拋棄,他過著幾近衣食不保的生活,但他從沒後悔過、動搖過,因為他堅信自己會成功。他不敢說以他一個人的力量,就能喚起這個古老淵博的民族埋藏了那麼久的聲音,但他至少要做一個播種人,他相信母親的話:撒下種子,才會開出花來。他只想去做,並不急切的等著成果,然而成果是一定會有的。這個想頭是他個人的秘密,有時候別人會問他:「江嘯風,像你這樣有才氣的人,為甚麼要弄中國的民歌?不在西方歌曲和交響樂上下功夫?你有資格和西方音樂家一爭長短。你要出名,非弄西方音樂不可,弄中國音樂是弄不出甚麼名堂來的,中國音樂水準太差了,可以說根本沒有自己的音樂。你走這條路,豈不是跟自己開玩笑,太不上算了。」
江嘯風從來沒仔細看過那吧女的臉,唯一的印象是她的牙齒很黃,年齡已經不小。現在走個正對面,他就不經意的看了她一眼。咖啡館門上的電燈和*圖*書正照在那張抹得紅紅白白的面孔上,這使她掛在下眼皮底下兩個黑黑的眼袋,便毫不隱藏的現出來,越發地顯出她整個人的鬆弛蒼老。他覺得這吧女的樣子並不淫邪,奇怪她為甚麼要選上這門職業?像西德這樣富足的國家,也會有這樣的地方,也有操這種賤業的女人,不能說不是一項大諷刺!
這樣的話,不單引不起他的共鳴,反而會使他難過。他也並不想坦白的說:「我從來沒想過出不出名的問題。」如果這樣說,人家會以為他故作清高。說漂亮話,沒人會相信。他一向的想法是:認為那目標對,就勇往直前,不必計較別人的看法。頂多有時他會輕描淡寫的說:「西方音樂再好,也不屬於我們。如果我們的音樂水準太差,或是根本就沒有自己的音樂,是個『無聲的民族』,我們就更該多下點功夫,創造自己的音樂。」人家聽了常會笑他:「大江,你這個理想派。」、「大江,你這個傻瓜。」他並不在乎人們的看法,只一直默默的朝那個方向努力。
「江,你真這樣決定了?你為甚麼要這樣做?你明知道這是吃力不討好的事。這裏不需要中國音樂,大家對中國音樂也沒有認識。」
在先前的集會上,他們談得多好,她的話多有深度、有見解,她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只關心自己和周圍的小環境,她注意到廣大的社會、身外的世界,她說話的聲音又那麼好聽,富有磁性,直到現在,她的一顰一笑,還那麼生動的留在他的印象中。
這些思想使江嘯風有些憂鬱,越發的體會到自身的孤單,他把額前「盪浪」著的那綹頭髮朝後抿了抿,狠勁一發就打住了洶湧的思潮。
江嘯風抬起他正在沉思的頭,看到那家每天必經過的黃色咖啡館門口,又站著那個濃粧艷抹的吧女。她一手夾著香煙,另隻手叉著腰,正堆了一臉疲倦的笑容望著他。這女人他常遇到,每次她都咧著被煙燻黃的牙齒對他笑,叫他「中國先生」。他也從不做出清高得讓她足以自慚形穢的樣子,總回她一句:「我很好,謝謝你。」但他心裏也在提防著,就怕那吧女再進一步來跟他胡纏。後來事實證明他的擔憂是多餘的,一年多來,幾乎每個星期都遇到她,她一直只說:「你好,中國先生。」並沒有任何其它的舉動。今天他還是回答那句老話:「我很好,謝謝你。」
「正因為如此,我才要把中國音樂介紹給他們,叫他們認識。」他仍固執的說。
「江,你是我教過的最好的學生,你不必回國,你有資格留下來,最好你在大學唸個音樂理論博士的頭銜。你知道,對一個外國人來說,沒有學位就很難。」
因為房東是這樣一個誰也不愛接近的人物,房子本身又不頂吸引人,房租就比別人低了一兩倍,江嘯風一到慕尼黑就住在這裏,老頭子從不像別的房東干涉房客那樣跟他嚕囌,他愛怎麼做就怎麼做,半夜彈琴也行,絕早起來在屋子裏走來走去,把地板踩https://m.hetubook.com.com得格滋格滋的響也行,有百分之百的自由。
難道每朵美麗的花都只適合在溫室中嗎?她會不會是一朵不怕風霜的寒梅?當他們目光交會的一刻,他感到那如電光石火般,觸及靈魂深處的一震,她也感到了嗎?就算她能接受自己,他又能給她甚麼呢?他一向認為愛情是心的結合,每在小說上看到男主角對那個嬌滴滴的漂亮女主角說:「我要把你像小公主一樣的奉養著」之類的話,他就生氣。覺得這是莫名其妙的思想,是沒靈魂的男女所做的庸俗愛情遊戲。他確知自己無論如何愛她也不會把她「當小公主一樣的奉養著」。那麼他能給她甚縻?
在聚會的時候,大家全笑,他也笑得很快活,現在離開了眾人,聽不到那種發洩似的放聲大笑,他向來多慮的心,又思慮起來了。對著這麼好的夜,迎著異國的寒風,他又想起那個美麗的島了。他在想著,是不是該回去了?沒出來之前和出國之後,時時刻刻,他都想著有天要回去,他惦記那裏的人,愛那裏的土地和空氣,他之所以來到這遙遠的他鄉,到各國去東漂西盪,為的是多看多聞,學得紮實而技巧臻熟,好回去為她做點甚麼。他一直記得母親曾說過的話:「孩子,永遠不要放棄音樂,永遠朝你理想的方向走,也許你會寂寞,也許不會很容易,可是,你一定要努力去做。撒下種子,才會開出花來。」
「海爾教授,你對我這麼好,我不知該怎麼說感謝你的話。可是我不打算留下來。出國這幾年,我最希望的一件事就是回國去,把我所學的一點東西,貢獻給自己的國家。」他坦率的回答。
因為他見過的中國女孩子還沒有這樣白淨細嫩的。一個日本人,又打斷了他的工作情緒,他怎麼會不生氣呢?幼年時代看到日本人在中國的所作所為,父親的慘死在日本人手中,都使他對日本人的怨恨無從消失,所以就那麼直接了當的訓了她兩句。他怎麼會料到,原來她是來自同一個地方的同胞。她看來好優雅靈慧,那種神韻,只有腦子裏有思想的女孩子才會有。她又那麼誠摯大度,已經原諒了他那天的無禮。
海爾教授對待他,就像父親對待兒子那麼愛護。雖然他表明了一定要回國的心願,海爾教授還是不放棄說服他留下來。對於這次的作品發表會,海爾教授就一再慫恿他:
「江,你這樣做會失去機會,你會後悔。」海爾教授不悅的說。
爐火早熄了,屋裏冷得像地窖。江嘯風脫掉夾克,掀開床罩,就想往被子裏鑽。他忘了聽誰說過:窮人最好的享受就是睡覺。他夠窮,時間已過了午夜,屋子又冷,除了睡覺之外,實在沒有第二樣事可做。但他一轉頭,看到屋子中間那架大三角鋼琴上,丟得亂七八糟的一堆紙,就完全忘了睡覺這回事。便不由自主的走到鋼琴邊,拿起那些紙一張張的看。
那是他最近譜的曲子。經過指導他的海爾教授的協助,他獲得了作曲發表演奏會和-圖-書的機會。海爾教授的意思,希望他能創作一部西方的現代交響樂。在這方面他表現得一向不壞,被認為才能出眾。他也明白海爾教授的目的,是希望借這機會,讓音樂界的權威人士對他印象深刻,以便將來為他設法留下來。海爾教授曾對他說:
「你好啊!中國先生。」聲音很嗲也很沙啞。
江嘯風沿著人行道緩緩往前走。
「江,你在新音樂上有天份,好好的表現一下給他們看。」
他心裏明白得很,當今的中國女孩子,多半是溫室裏的花朵,而他,絕不是供養花朵的溫室。她們要的,他永遠不會給,也不屑於去追求,他更不能為任何人改變自己既定的目標。余織雲是可愛的,可愛到足以使他全心震動,但無論怎麼說,她也是屬於嬌花中的一朵,這從她的外型上就能判斷出。她不適合他。
從盡頭處轉過去,是條荒僻的大街,在一個「汽車公墓」和一個營造廠之間,立著一幢破舊的房子,江嘯風就住在那樓上。
「你不賣有甚麼用?你死了,你兒子還不是要賣?你賣了它,搬到清靜地方去多好!我這起重機天天吵,你在這裏有甚麼意思?」
十幾歲的他,就試著作曲了,當然是些不成熟的作品,但母親鼓勵他,幫助他,在那兩間簡陋的小屋子裏,母子兩人不知共享了多少音樂給他們的快樂。十四歲那年,母親突然拋下他去了,臨終之前,叫他:「別放棄,永遠朝那方向走。」
月亮似乎又高了一些,彎彎的,亮得透明,江嘯風覺得那光芒正照射著他的心,使他無法隱藏那裏面的激動。他有些興奮,也有些頹喪,感情的最細微之處,彷彿被通上了電,震顫著,再也無法平靜了。他的思想中,已經多次出現過那個美麗的影子,那個叫余織雲的女同學。她看來多清新、多潔白,尤其是那雙微微上吊,又黑又亮的眸子,像兩顆光明的星,一下子就射入了他的靈魂。那天,她包了那麼大的一條圍巾,只露出臉龐,她的皮膚太白,眉毛和眼睛又格外黑,竟使他直覺的以為她是日本人。
「好吧!這關係的是你的前途,不是我的。你一定要那樣做,我沒有意見。你知道,對於你,我一直是很幫助的。」
江嘯風打開門,老頭子的寶貝——一隻名叫拿破崙的胖貓,就搖搖擺擺的迎出來,嘴裏「妙妙」的叫個不停。江嘯風彎下身,順著它一身茸茸的長毛摸了幾下,說:「甚麼時候了?還在叫!」就穿過甬道,上樓到自己房裏。
他習慣的把兩手插在夾克口袋裏。袋裏那個厚厚的信封觸碰著他的手。「唉!」他隱隱的嘆息了一聲。由於這封信,他感到一股難言的惆悵。就有這樣的人,走出國門就忘了本。依著他的唸子,根本就不屑於理睬湯保羅這種人,但誰讓湯太太邱華月是他唸師範學校時候的同學呢?她要求他幫忙轉信,他怎能說得出拒絕的話?結果是嚇得湯保羅見他就像見了鬼似的,永遠躲著。其實他今天只是借故說等湯保羅而已,誰知那個傢https://www.hetubook.com.com伙竟當了真,又溜了。他實在也沒興趣看到湯保羅,心想還是明天把信寄給他吧!
「江,你真是這麼想?我以前教過的中國學生都找我想辦法,想留在這裏。」海爾教授搖著他稀稀落落的白頭髮,不解的笑著。
江嘯風拿起那些曲譜來,一篇一篇的翻著仔細看,他一邊看一邊皺眉頭,最後用力一撕,把它捫全丟在腳邊的字紙簍裏。他重新穿起夾克,把手使勁的搓了一陣,搓熱了,才坐到鋼琴凳上,聚精會神的工作起來。
這樣殘破的房子,在整個慕尼黑都難找到,是大戰時盟軍炸彈下僥倖留下的少數房屋之一。至於那家營造廠,其實就是一個堆積破銅爛鐵的棚子,四面牆倒有三面是空的,一架龐大的起重機像恐怖的巨人般,矗立在夜空中,營造廠的主人,曾幾次和房東老頭子搭訕,要買他的房子,以便把兩塊地合起來,賣給人造高樓。老頭子偏固執的不肯接受,說這房子是他祖父留下的,只要他還有口氣在就不會把它賣掉。那挺著大肚子的營造商,挑釁的道:
他一手彈琴,一手記下譜子,靈感多得像江河之水,在波濤洶湧中,那個美麗的身影時隱時現。他突然省悟到,這份創作的靈感從她而來。跟著這個省悟,他的心立刻被溫暖包圍了。他丟下筆,揉搓著兩隻快凍僵了的手,在地上來來回回的踱著,一連串的問號,在他眼前展開來:
天邊飄著一彎鉤子似的新月。
「每個人的志願不一樣,我這一生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創造我們中國自己的音樂。」他總覺得他不該有不能告訴海爾教授的秘密,既然這麼想,就這麼說。
夜真的很晚了,剛才在火車站前面和楊文彥那一群分手時,他看了一眼那個又大又圓的標準鐘,已近午夜一點,但直到此刻,他還一點倦意也沒有。
江嘯風為這些無稽的胡思亂想簡直有點想笑。他踱到窗前,看到一輪旭日,正從遠遠的山坡後升上來。
父親母親全是學音樂的,他是他們的兒子,生來就流著音樂的血液,從剛懂事的童年,他就想做一個音樂家,別的甚麼也不想做。由於愛音樂,他對音樂的要求就特別苛刻,他認為音樂足以代表一個民族的性格。因此,在少年時代就熱情得近乎激烈的他,每聽到街上收音機播放那些骯髒的漿糊般,塗抹得人的意志失去潔淨的靡靡之音,就氣得跳腳。聽到由洋歌翻譯過來的不倫不類的歌詞,和一些自以為洋派的人隨口哼哼的外國曲子,就忍不住嘆息。他曾和母親說:「媽,我將來一定要創造中國自己的歌,我們中國人必得唱自己的歌,發出自己的聲音。我們的聲音絕不是電臺播放的那種流行歌曲,也不是西洋音樂。我們的歌,應該是從我們中國五千年文化裏、泥土裏、人的心裏、發出的聲音。」母親聽了,笑得眼睛瞇起來,誇獎他道:「好孩子,你的想法太好了,好好的在音樂上努力,朝這個方向走,你會成功。」
「那麼你要甚麼?」海爾教授用古怪的眼光看著他。
m.hetubook.com.com直到黎明的曙光透進那兩扇玻璃窗,他的腦子裏還有那麼多跳躍的音符,如潮水般,奔騰叫嘯的爭著湧出來。那是健壯而快樂的中國人的聲音。它們來自山巔,來自海洋,來自故國芳香的泥土,來自那悠遠淵博的數千年文化。
出國之前,他曾像很多富於幻想的人一樣,以為西方國家科學發達,社會文明,一切都是十全十美。對於自己國家的一些缺點就痛心疾首,不能原諒。在唸師範的時代,每當在報紙上看到偷案搶案、風化案,他都會氣憤填膺,認為是社會的污點。有次和幾個同學到中山北路,看到那些掛著英文招牌的酒吧,他回來難過得半夜睡不著,第二天一早起來就匆匆的寫了一篇罵人的文章投到報社去,但兩個星期之後他的「大作」被退了回來,這就使他原已填滿了悲憤的心更加失望,而動搖了他要創作「我們的歌」的決心。他曾懷疑,社會給他的究竟有多少?是否值得他傾著整個生命去為她努力?出國之後,他才算真正看清了,原來任何健全的社會都有它不同的黑暗面。相比起來,他所來自的地方該是最完善的,那些他已往無法忍受的黑暗,不過是一塊美玉上小小的瑕疵。這個發現使他非常自責,感到自己曾像一個嫌棄母親的不肖兒子。而離得越遠,看得越多,對於那屬於自己的地方,愛得也越多。
江嘯風的住處在車站後面過去一條街,是下階層活動的地區,平常人聲吵雜,車如流水,街道兩邊盡是便宜的小飯館,幾家低級聲色場合的櫥窗裏,整天用旋轉器映著裸體女人的幻燈片。一些相貌粗鄙的男人,常常就像蒼蠅似的圍在那裏,興味無窮的看。現在,車浪人潮全退去了,只有那幾家紅紅綠綠的霓虹燈招牌還亮著,笑聲從裏面隱約傳出。江嘯風不自覺的蹙蹙眉,他覺得大多數的人,並不珍惜這來到世界上走一趟的旅程,白白的把生命浪費了……
就這樣,他便決定了在演奏會上,發表「祖國在呼喚」組曲。近些天來,他都在為這個工作做準備。
當他固執的表示,他發表的作品將是中國音樂時,海爾教授的失望明顯的寫在臉上。
「教授,我不會後悔,我並不熱衷成名。」
他睜大了眼睛,朝四壁掃掃,除了一架值錢的鋼琴之外,他可說是家徒四壁,那些二手貨買進來的桌椅板凳,沒有一件沒毛病。據說無論中國學生還是外國學生,都在銀行裏有個存摺,他卻從來沒有過。他有的,只是那點看不見摸不著的「才氣」,那點像火似的、無法遏止的熱情,和一顆真摯坦誠的心。這些無形的、在很多人的眼睛裏毫無價值的東西,在她的眼睛裏會有價值嗎?她會接受嗎?會珍惜嗎?……
他是真的聽不見,不但聽不見,一隻眼還瞎了,腿腳也不是很靈,全是大戰時當兵受傷留下的殘疾。
「我要創作我們自己的音樂,而且要讓西方人認識它。」
老頭子卻說:「如果我兒子要賣是他的事,我反正是不賣。你起重機吵我也不在乎,我耳朵早就聽不見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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