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我們的歌

作者:趙淑俠
我們的歌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二九

二九

「去瑞士?找中國頭腦?」
車很空,六個坐位的車廂裏,只有織雲一個人。她舒適的靠在柔軟的椅背上,兩膝齊併,腳微微向後傾斜著,雙手互握,很自然的放在胸部與腹部交接的部位。這樣的姿態,使她看上去格外端莊高貴。她的衣著整齊也講究,身上穿的是在蘇黎世買的那件白底紅花的紗質巴黎時裝,腳上是縷空的高跟皮鞋,手上的提包與鞋子是一套,也是在蘇黎世買的。母親給她的那串珍珠,現在已經掛在她白淨的頸子上了。她整個人看來就是華貴美麗的化身,以至查票員都對她必恭必敬,稱她為「高貴的女士」。
織雲的心也隨著火車的速度急速的往前趕。她終於離開了慕尼黑,去就一個新的生活。新的生活尊貴而高尚,就像她此刻的人。舊的一切已經過去了,再也不會回頭,甚麼英國公園、中國塔、公園裏的小湖、大天鵝和野鴨子、我們的歌、民族的自尊、自覺、知識分子的責任、理想、使命感。眼睛裏有音樂,額頭前面盪浪著一綹頭髮的大江,那不切實際,美得如詩如畫,充滿了煩惱與眼淚的愛情,都過去了,都被奔馳著的列車拋下了。以前的余織雲也被拋下了。以後的她,將在太平富足的瑞士,過著有榮譽有身份的生活,她不必再鬧窮,不必再苦惱,不必再跟那些沒出路的中國留學生搞在一起。她未來的生活是一片光明,是海闊天空,她要永遠忘記慕尼黑的一切,那像似甜蜜又似悲傷的一切。她只是一個女孩子,一個像很多受過大學教育一樣的平凡女孩子,要的只是一份平凡安定的生活,甚麼「責任」、「使命」之類的字眼,對她太沉重也太硬性了。如今她去追求的,正是大多數女孩子要追求的生活,她沒有錯,她一點也沒有錯……
「他這幾天就要來了,我好高興。我們好幾年不見了,我要在運動會以後陪他到各國去玩玩。」
「一定的,海蘭娜,我多半會帶我弟弟一起來,參加了你們婚禮之後,我們就去遊歷。」英格高興的說著她說過兩三遍的話。
她沒料到婚姻竟是這麼簡單,這麼實在的一件事。在這以前,她總覺得自己是一隻迷失方向的小船,在水上浮盪旋轉。而如今,她已經找到了停泊的岸,有了從未有過的安全感。從此以後,她將是何紹祥的妻子,她的丈夫是個傑出的科學家,她的生活將是實實在在,穩穩當當,高尚又多彩多姿的,她的交往圈子將是上流社會的學者名流,她想起大前天晚上克雷門太太的宴會。
「謝謝你的口彩,英格,婚禮你要來的喲!」織雲又一次囑咐。靜慧和楊文彥不來,英格就是她這方面唯一的客人。
「你不要做神秘狀,問你話為甚麼不說?」
織雲幫助靜慧釘了釘子,把幾個鏡框掛上,兩個人就一邊談心一邊煮雲吞麵,靜慧問織雲為甚麼婚禮要在瑞士舉行,而不在慕尼黑?織雲道:
「你的樣子真的有點疲倦,許是病剛好,不該太累的關係。快休息吧!明天我再幫你弄。」英格說。
「好吧!你現在就開始找嘛!」織雲伏在車窗上,囑咐何紹祥。現在她懂了,講究的歐洲人都住古典式房子,就是造新房子也儘量「仿古」,這和-圖-書樣才能表示出身份和文化氣息。住在四四方方的大樓裏,太大眾化,也不夠優雅。她曾問何紹祥:「為甚麼我們不買房子?」何紹祥告訴她:依照瑞士的法律,沒有長久居留權的人不准買房子,而且瑞士的房價是世界上最貴的,稍為看得上眼的,就要二十多萬美金,他現在還沒有這麼多存款。「慢慢來吧!我們將來總要有一幢自己的房子的。」他說。
「別再跟我提他,靜慧。」織雲打斷靜慧的話。
「都是我母親的主意,其實在這裏那有機會穿?」織雲不經意的笑笑。她本想拿出箱子底下的幾樣首飾,甚麼翡翠戒指、紅寶石戒指、珍珠項鍊,給英格看看的。但想起母親交給她這些東西時說的話「連嫁粧也在裏面了。」就打消了念頭,這使她又想起了「知識嫁粧」的話,她恨這句話。
晚上英格回來,見織雲把東西堆亂得一屋子,笑著上來抱住她的肩膀道:
「不錯。幾間房啊?」織雲挑起眼睛掃視著四週。「兩房兩廳。你來住幾天嘛!有地方給你睡。」
車要開了,何紹祥一邊揮手一邊囑咐。
雲吞麵已經煮好,兩個人就對著坐在廚房的桌子上吃起來。
「英格,我疲倦了,丟在那裏明天再收拾吧!」
「嗯,我們要結婚,就在下個月裏,英格,你非去參加婚禮不可。」
「事情來得真突然,我一點都沒料到。余織雲,希望你從此過得平平安安,再也不要有煩惱。」
「宿舍的人是真不知道,我又沒告訴她們。」織雲看靜慧大有興問罪之師的神氣,忍不住笑的說。
「跟我說再見?」靜慧先還不相信,後來就恍然大悟的嘆氣道:「哼!光是嘴硬,到底還是要回去找大江。」
「我也這麼希望呢!」織雲平淡的說。
織雲連連點頭答應,車就去遠了。何紹祥穿著淡灰色西裝的身影消失,她關上窗戶坐下來。頭等車的椅子是柔軟的絲絨沙發,一顛一顛,使她有點漂漂渺渺的不真實感。但看看手上的花球,摸摸那隻又冷又硬的鑽戒,這一切又怎麼會不是真的?
「你太兇了,我等你罵完了才說呢!」織雲換了個姿勢坐,摸著手上的鑽戒,道:「靜慧,我是來跟你說再見的。」
織雲上火車的時候,只有靜慧和英格送到車站,本來楊文彥也要來的,因為臨時走不開,就托靜慧給致意。
火車快速的往前去,慕尼黑的影子越離越遠了。兩旁的原野和成叢的松樹,就那麼被前進的列車拋下。
「是啊!瑞士那麼遠,去了住也成問題,護照也不方便。」
「經營事業還有不忙的,那一行都一樣。」織雲也沒堅持要靜慧和楊文彥一定參加她的婚禮。原因是與何紹祥商量請客的名單時,何紹祥曾提出異議。
「還笑呢!害得我這些天心裏都嘀嘀咕咕,還以為你躲到別的星球上去了呢!」靜慧放下釘鎚走到織雲面前。「你怎麼知道我們搬到這裏來的?」
「紹祥在瑞士工作,重要的人都在那裏,當然得在那裏舉行。慕尼黑這個鬼地方,我恨不得立刻就離開,再也不回來。」
「我要走了,英格,我要去瑞士了,正在收拾箱子。」織雲春風滿面的笑著說。
織雲朝靜慧望著,抿著嘴hetubook.com.com角微笑,不說來,也不說不來。「你在搞甚麼鬼?神秘兮兮的?你這些日子就有點特別。」靜慧挺著肚子站在織雲對面,覷起眼睛研究她。
「我如果請這裏的同學,他們也不見得能去,所以也不打算下請帖,到時候只發個通知的卡片就好了。」織雲說。
「海蘭娜,你到瑞士還繼續唸書嗎?」
靜慧愣了一下,就不再提江嘯風。只訕訕的道:
桌上照例平擺著幾封信:母親的、凌雲的、江嘯風的——他就是這種死硬的牛脾氣,不回他信他也照樣寫來,而且一寫又是兩封。
「哦,這麼高級,坐計程車來的!」靜慧仔細的把織雲看了一會。嘴巴嘖嘖的弄了兩聲響:「怎麼搞的,生了一場大病,倒反而更有紅似白的了。喂!你看我這新居如何?」
「小傢伙那裏會那麼不講理,你抱著他去就行了嘛!」車要開動了,織雲忙又囑咐道:「靜慧,別忘了替我給同學們道歉,我真的沒空去跟他們說再見了。天才兒童和警報老生回來,說我問他們好。英格,你要來的啊!——」
不錯,她曾傾著整個的生命去愛過江嘯風,也許在今天那種愛還沒完全冷卻,可是他們的道路太不同了,他是一個幻想主義者,一個天真的冒險家,她不能幼稚到跟他去冒那個險,她不過是個女孩子,要的是個平凡而安定的生活,何況是他先辜負了她?誰叫他回去的?她和何紹祥結婚,是他促成的,不是她的錯,而且,何紹祥是個好人,學問不知比江嘯風強了多少倍,她選擇他,一點也沒錯……
「下了車快回去,路上小心。」
「歡迎你和你弟一起來,英格。」
「你這個人真有計畫。」織雲笑著說,把花放在鼻子下面聞了又聞。
「史密特小姐,你別哭啊——」織雲笑著把史密特小姐哄了一陣。直到這位老小姐的眼淚停止,她才上樓。
望著悠悠的遠天,那些被拋下的樹群和原野,織雲從皮包裏掏出她漂亮名貴的小手帕,拭抹著奪眶而出的淚……
「我還忘了問你,醫院不是一再留你嗎?你到底怎麼決定的?留下來還是回去?」織雲手上正拿著一件亮晶晶的旗袍。
她把那塊紙急忙擲進字紙簍裏,好像那是一塊燙手的火炭。
織雲的笑容立刻消失了。沉默了半晌,才慢吞吞的說:「靜慧,你完全想偏了。我不是要回國,是要去瑞士。我已經決定和何紹祥結婚,就在下個月。」
「你弟弟不是快來了嗎?」織雲問。她正把那些漂亮的旗袍一件件的疊好,平放在箱子裏。
「余織雲,別那麼討厭慕尼黑,過些時候來看看我們嘛!」靜慧在月台上,和織雲拉開窗子聊著。
「楊文彥!」何紹祥推推眼鏡框,面露難色。「他不是在開餐館嗎?你想,我們的客人都是些甚麼人?」
「你是世界上最喜歡買花的人了。」織雲接過花,露齒而笑。「你把錢都用來買花了,當然不會存下錢買房子。」
果然,史密特小姐又摘下眼鏡擦眼淚了。「真是好消息呀!親愛的海蘭娜——」史密特小姐流著淚說。
「要搬走啦?為甚麼?」史密特小姐不太高興的問。
「大江,那只是你的理想,並不是我的,你要等,你就去hetubook.com.com等吧!大江,你會知道,拋下我去就你的『理想』,付出的是甚麼代價!」她心裏說著。跟著來的,是報復後的快意。
織雲拿起那兩封信,猶疑了又猶疑,想知道他寫了些甚麼?又覺得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看它可有甚麼意義?無非是自找煩惱而已。終於,她強迫自己把那兩封信撕得碎碎的,丟在字紙簍裏。在丟進去的剎那,一塊碎紙飄出來,撿起來不經意的看看,那上面寫著:「……我等你,等你一同來完成我們的理想……」
「哎唷,余織雲,你跑到那裏去啦?你這個人真差勁。那天我到銀行拿了錢,去醫院接你,結果撲了一場空,醫院說你已經前兩天出院去療養了。問那個老護士你去那裏療養?她愛理不理的說不知道。我沒辦法,只好回來了。打電話到你宿舍,也說你是去療養了,問他們療養院在那裏?也說不知道——」
是的,在那樣的社交場合裏,她的長處才有發揮的機會,她才又恢復了在臺北時那種公主皇后般的驕傲。和江嘯風在一起,她有種龍游淺水、虎落平陽的委屈,看到聽到的就是窮,不得志,再不就是中國音樂,我們的歌,回去、留下。交往的圈子就是中國的窮學生。穿件母親陪嫁的舊皮大衣,會被認為「小姐氣」,看歌劇得站著,吃館子就是到瑪琳方場下面啃大餅,「度假」就是到英國公園去開「辯論會」……謝謝上天,這一大串災難終於過去了。她再也不願回到以前,她要做個新人,甚麼責任、使命感、我們的歌、江嘯風,都去得遠遠的吧!
「唔,說起老謝我倒差點忘了。」織雲從皮包裏拿出謝晉昌給她那個白信封,交給靜慧。「這是我住院時候,老謝送來的一千馬克。請你替我還給他好嗎?我明天上午就去瑞士,沒時間見他了。請你替我謝謝他,這種雪中送炭的朋友,我永遠不會忘記的。」
「海蘭娜,希望你幸福快樂。」英格和織雲吻別的時候說。
克雷門太太請了四對夫婦,四位先生全是博士,不單是博士,也都是社交界和學術界的名人,其中郝立博士和賀曼博士是很有成就的科學家。赫斯博士是銀行總經理、斯坦佛立博士是一家大工廠的主人,大實業家,他們的太太全穿著時髦而又有教養。她們的儀態、談吐,身上配戴的首飾,都顯示出她們出身的富有和高貴。她們對她一點也不擺架子,都說將來要請她去「聚一聚」。
「真的?」靜慧彷彿硬是不肯相信,又瞪著織雲研究,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只好相信了。「這傢伙保密的功夫真到家,我們一點都不知道。」她歪著頭想了想,又道:「你的選擇很對,何紹祥是個做丈夫的材料。大江人是讓人喜歡,不過太不切實際了。余織雲——」
「不過你跟楊文彥總要去。我們找的房子不會太小,一定有地方給你們住。」
織雲立刻找到紙筆,給家裏寫信,報告她要和何紹祥結婚的消息。把何紹祥的生平、事業、受重視的情形,都帶點誇張的說了一堆。
「買花才用幾個錢啊?我平常是很節省的。吃飯從不到大館子,你看我腳上這雙皮鞋,都穿十年了,還看著像新的,就因為我總擦油,讓它保持乾淨。衣服https://www.hetubook.com.com也一樣,我買東西一定買頂好的,花錢就一次,以後細心保護,一用就是十來年。」何紹祥摸摸西服上裝的領子。
織雲上了回慕尼黑的火車,憑窗立著,何紹祥在站台上,兩個人正在商討找房子的事。「我們要找老式的住家房子,不能住那種大樓式的公寓,那種公寓裏人家太雜,又吵,我會睡不好覺。睡不好工作效率就低,會影響工作。」何紹祥推推眼鏡框,嚴重的說。
「再來慕尼黑!」織雲嗤之以鼻的口氣。「還是你們來瑞士玩吧!那裏風景好極了。我去了就學開車,可以帶你去玩。」
五個鐘頭的車程一下子就到了。她叫了輛計程車回到宿舍,史密特小姐迎出來。
她預料父母收到信會吃驚,會喜歡得到處去宣傳,會誇獎她是他們的乖女兒,真就沒有「戀愛戀昏了頭」,真就找到何紹祥這樣一個出類拔萃、各樣「客觀」條件都能打九十分的人。當她把信封好丟進郵筒的時候,就好像丟掉了一個沉重的大包袱:「媽媽,我做的正是你希望的,我沒有辱命。」她聽見自己的心在說。
「你是個標準的『科學人』。」織雲調皮的看看他。
織雲和史密特小姐談了一會,就聲明要退房子。
「開餐館也是職業,而且靜慧是我的好朋友。你就覺得他們那樣見不得人嗎?」她不悅的反駁何紹祥。一些在嘴邊上的現成話也就跟著出籠:「我覺得人全一樣,誰也不會比誰高,誰也不會比誰低。人只分善惡,不分貴賤。」
所以,靜慧說不去,織雲也不勉強。在心裏,她也承認,楊文彥和靜慧,是不適合與那些學者名流站在一起的。
「啊!海蘭娜,你終於回來了,我們都想你,連一張卡片都不寫來,真不應該啊!」史密特小姐笑著責備她,上上下下的打量她。「這療養院果然沒白住,你休養得真好,比生病以前的臉色都好,臉蛋又是粉紅色的了。」
「好,我就替你還吧!一千馬克雖然不多,對老謝可是大事一樁。」靜慧接過了信封。
靜慧和楊文彥搬了家,織雲去的時候,靜慧正在佈置新居。她肚皮圓圓的鼓起,面孔胖了一大圈,手上拿了個釘鎚,正往牆上釘釘子。見到織雲,就大聲叫:
「我是做事有計畫。我的生活規律極了。」何紹祥頗引以為傲的說。
「我還沒決定,想暫時留幾年,這對我的資歷和進步都是好的,放棄機會可惜。可是又覺得實在該回去服務,國家需要人。問題就是這樣子,做為一個以色列人,就不能把個人的利害放在前面。我出來唸書的目的原就是為了給國家做事,我父母也叫我回去,以色列是個多難的國家啊!我們不能跟太平無事國家的人比。所以,我還不知道該怎麼辦?有點矛盾呢!」英格一邊說著,一邊替織雲把架上的書拿下來。「海蘭娜,你的箱子怕裝不下這麼多書,得用紙盒子寄。」
那天她穿了那件新買的天藍色拖地長禮服,披著長頭髮,臉上加意的化過粧。果然如她自己所料——眾人都折服了她的美麗。後來何紹祥曾說:「海蘭娜,他們都說你漂亮,你真讓我驕傲。」
織雲還是不做聲,就微笑的看著靜慧。
織雲丟下裝了一半的箱子,真的感到倦意襲上來。
hetubook.com.com海蘭娜,你手上那件衣服真漂亮,你怎麼有那麼多好看的衣服?」英格走過來,撫摸著織雲手上的緞子旗袍。
「還不知道,慢慢再說吧!」織雲心不在焉的。其實她知道不會再唸下去了。她對學生生活已經厭倦,也不想再跟著外國人研究漢學。在心裏,早承認了江嘯風那句話:「這裏的中文系是給外國人唸的,不是給中國人唸的。」
「好,那你就去請他們吧!我也無所謂,你別生氣呀!」何紹祥想了想,用息事寧人的語調說。
「唉!這些書!」織雲對著一堆書搖搖頭。「太多了,一定得用盒子寄。」
「史密特小姐,我要結婚了。」織雲格外含蓄的說,免得史密特小姐又流眼淚。她們這宿舍常有人因為結婚搬出去,每次史密特小姐都要滴幾顆眼淚,據英格說:主要是這裏面埋藏了一個「玫瑰花的故事」。故事的內容是:史密特小姐年輕時候,曾經有個愛人,有次兩人鬧了彆扭,那個男士就寫了封信給她,說是:「如果你原諒我,就請把我放在窗口上的玫瑰花拿進去一半。要是不拿進去,就表示不肯原諒我,那我就要離鄉遠行,出去流浪……」史密特小姐看了信大為感動,立刻原諒了他。但到窗口去找花,卻一朵也沒找到,而那位男士也和那些玫瑰一樣,不見了蹤影,以後也再沒來找過她。據說史密特小姐一看別人結婚就想起有關玫瑰花的往事,認為一定有人陷害她,偷去了玫瑰,否則她早已和那位英俊的男士結婚了。
「我怕等小傢伙一來,我就沒那個自由了。」靜慧笑著說。
識雲出神的望著窗外,思想像馳騁的野馬,無法控制的胡思亂想著。離慕尼黑越近,她想得越多,心情也越沉重。
「我回去就找報紙上的出租廣告,見到合適的就寫信。」何紹祥說著,見一個賣花的推車過來,就攔住那小販,買了一把花球形的玫瑰,從窗上遞給織雲。
「親愛的海蘭娜,你可回來了,看你休養得多好啊!可是你丟得滿坑滿谷的東西做甚麼呢?」
織雲的思想急速的往前跑著。
「看看,對慕尼黑恨成這個樣子,那麼對慕尼黑的朋友一定也不稀罕嘍!慕尼黑的朋友可都很稀罕你呢!前幾天遇到老謝,他還問起你。天才兒童從西班牙來信,也問:余大姐好不好?」靜慧學著謝晉昌和天才兒童的口氣。
英格幫助織雲打理箱子,兩人一邊聊著天。
「我是的,弄科學的怎麼會不是科學人呢?」何紹祥高興的笑了,他就喜歡看織雲那種有點天真的嬌憨。
靜慧和英格連連應著,車走遠了,她們還在不停的揮著手臂。
「算了吧!我看我就別去現眼了,你看我這德性。」靜慧看看她隆起的肚子。「再說楊文彥也真走不開,搞餐館就是得把整個人整個時間都放在裏面。他每天不是買菜就是算帳,又要管人又要管業務。一步都離不了。」
「到你原來那裏,撲了個空,就打電話到楊子江大酒家找楊大老板。楊大老板說楊大老板娘在佈置新房子呢!我就叫輛計程車找來了。」織雲放下皮包,坐在靜慧的新沙發上。
「一定的,我一定去。」英格高興得親織雲的面頰。「何是個好人,你選擇得對。海蘭娜,我祝福你。」
火車也急速的往前跑著。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