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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記斐然

作者:天籟紙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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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婚夜

第十五章 婚夜

游信心思早給雷劈飛,根本不理睬凌秉主那邊發生的事。以往喝酒,凌秉主沒幾口就會掛掉,還會發顛。這一晚臉紅得快,卻醉得極慢,也不大說話,只靠在旁邊,逼著劉虔材聽自己說話:「其實京城也沒啥好玩的,剛來時覺得新鮮,時間長了,還是想著回家。可這賊船跳了,還能下去么我?」劉虔材橫他一眼,不動聲色。
隔日,凌秉主大婚,帖子早就下過,滿朝大臣都挺給面子,僅差二人未到:封堯,季斐然。凌秉主喝酒容易上臉,一會子臉就紅了,拖著新娘子到處敬酒,笑得傻兮兮。游信心情大好,在凌秉主家的草園子里觀花賞月,詩酒作伴。只有歸衡啟越瞧游信越不對勁兒,恁的不看書不陪客,跑去學季斐然玩風情。心裏想是這麼想,卻還是在旁邊打著擺子吃東西。
情生智隔,這絕對是條亘古不變的真理。斷袖迷煞人,卻也害煞人。古有董賢,今有季賢。董賢是紅顏,季賢是湯圓。董賢是鮮花,季賢是王八。
文采橫溢的小甲,自不能與小乙競爭,來個殿試遲到,勉強當個榜眼。於是日子如水般嘩啦啦流過,一起鑽狗洞,一起指日高陞,一切進行順利,偷情似的令人興奮。
宰相家奴,勝過七品縣官。某某定不能得罪,所以要竄屏,就要竄得徹底,於是乎,小乙一張水靈靈的狐媚相,給人弄了也是該的。他心裏清楚,不因損友,而因棉花糖。
但是,小乙漸漸發現一件事:小甲危險了。小甲給人盯上了。
游信捏緊那手卷,平淡道:「我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事,不必多說。要狠不下心,就乾脆別進這紫禁城,我清楚得很。國事情事若不能兩不誤,我會斷了後頭那個。」
其實某某人不錯,實現了他的新婚願望。
那人嘆一口氣,走出門去道:「就丟這裏。」
小乙早就見過棉花糖。
一口三舌噓寒問暖過後,劉虔材離開。季斐然坐在地上,疼得臉都和圖書擰了,數次看向牢房,真連個被子也無,只得扯點稻草蓋在身上。
劉虔材的汗水已濕了頭髮,站起來就想開溜,卻被凌秉主抓住衣擺:「劉大人,你說他要死了,我怎麼辦?我怕我那損友害死他,我怕得很!」劉虔材道:「凌大人,你醉了。」
劉虔材道:「你能這麼想就好。我怕你倒時見著他,又受不住。」
季斐然恍然大悟,問了許多問題,卻沒問凌秉主,為何會在這麼關鍵的時刻喝醉。
那人不是明槍,不是暗箭,而是一塊棉花糖,軟的,還加了砒霜。棉花糖黏上小甲,自個兒後頭,還有塊棉花糖,叫做丙爺。丙爺溫柔,體貼,服從,多情,無奈棉花糖不喜歡。棉花糖依舊貼著小甲,像只壁虎。小乙叫小甲別動情,小甲說你腦袋沖水,我又不是斷袖。
常及打了個呵欠,翻身繼續睡。劉虔材匆忙起身,在凌秉主衣包里一摸,離去了。
凌秉主醉醺醺道:「其實交了損友,無妨,陳酒味醇,老友情深么~~而且,我來這裏,也成個狀元,給爹撐夠老臉了不是?哎,若無遇到那傢伙,我可能真是雷打不動,一路衝到底。」兩條斜飛的眉擰成一團兒,聲音也越來越低。劉虔材的耳朵可不是背的:「什麼,什麼人?」
雖與棉花糖僅有一面之緣,再次見面時,卻還是一眼認出。不過這時,棉花糖長高許多,好看許多,卻再笑不出以前的神仙模樣。把甲爹的故事和棉花糖一聯想,得了個開頭結果,小乙的小心肝被鞭子抽了似的疼。心中的正義之火,砰,又一次爆發。
劉虔材看了他一眼,咂咂嘴,盡量當什麼都未看見:「季大人。」
劉虔材點頭,想說什麼,總算還是忍住。
轉眼間,大半個晚上過去,後院裡頭,又是一群爛醉泥巴人。幾個苟延殘喘的,還在繼續划拳玩色子。常及還是和以往一樣,頂著白生生的臉,大喊我醉了我醉了,然後倒在旁和*圖*書邊睡覺。
季斐然見他這樣,還當他在多心,便拍胸脯保證道:「我可沒把子望的事說出去,再說,他的事兒我知道的就那三兩樣。我要說出去,立刻就天打五雷轟了。」語畢,還舉起手作盟誓狀。劉虔材強笑道:「你今兒怎的這麼興奮?猴兒精。」
奮鬥數年,兩人一同參加院試,相當順利成了生員,再是鄉試,會試,統統是小甲奪得桂冠。終於在殿試之前,小甲拖著小乙說了說自己的想法,意為我和你反著干,某某一定會搶你走,然後我頂刀槍你卧底。這等便宜,如何能不佔?
小乙指天發誓,要讓棉花糖再神仙一次。雖然他們見面總吵架。
是個人落了水,都習慣扒拉一個跟著,更別說是落了水的狐狸。在小甲三寸不爛之舌的淫|威下,小乙動了心,對功名有了希冀。再聽過甲爹的事,心中那股兒正義之氣,砰,爆發。
那一年,才是真正的蔥花年華。小乙隨著乙爹來長安做買賣,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這沒看過,那沒看過,丟盡了乙爹的臉。當時小乙土得掉渣,京師人對他來說,都是神仙。可是,長得像神仙的人,他只見了一個。神仙和另一人,笑得極其張揚,極其傻冒。人群自動讓開條道兒,兩人一邊道謝,一邊騎馬,轟隆隆殺進城,真正瀟洒倜儻。
不過多時,一個隨從過來,攙扶凌秉主離開。洞房,恐怕心有餘而力不足。
有其父必有其子,老爹奸詐,兒子更詐。後浪颳得猛烈,眼看兒子愈發奸詐,愈發變態,甲爹再次招架不住,令他考取功名,早日迎接宦海風波,禍害朝廷。
游信已在凌府外等候。劉虔材從懷中摸出手卷,放入他手中:「今兒來的時候,凌大人說拿了個東西,一會子要給你,大抵說的就是這個。」游信打開一看,竟是季斐然偷到的起兵計劃書,一顆心頓時涼了半截,連聲音都有些不穩:「他現在在常及手中?」
hetubook.com.com你官清如水,難逃吏滑如油。在外人眼中,小乙是個狀元耶。在朝廷里,去,小乙才是個狀元。想靠文才縱橫朝野,做夢。且文才越高越易招妒,難怪小甲不肯坐這位置。小乙發現,為時已晚。
季斐然站定身子,抓住牢籠的杆子:「你把東西給他了嗎?」劉虔材點頭不語。季斐然喜道:「那就成。」想了想又道:「嗯,那……他怎麼說?」劉虔材壓低了頭,微微抬起老眼瞅著他,遲疑許久,才打了幌子:「他說,叫你好好注意身子,等著他救你出來。」
凌秉主坐直身子,橫季斐然一眼,嘴裏還噴了些酒氣:「看什麼看,若不是季大人,我還在懷擁美嬌娘呢。」季斐然笑道:「凌大人說話真有意思,洞房都得拽上我。」
只要是個人,講到自己故事時,多少都會有些隱瞞,更別說是在這等鄉壤,所以很多話凌大人還是吞到了肚子里。
游信沉默片刻,微笑道:「不會的。」
兩三個時辰過去,又來了個人。那人方進來,季斐然便打個呵欠躺下。那人打開牢房,替他加了一床被子。季斐然似碰到臟物般,一下撥開。那人低聲道:「小賢,別這麼睡,會中風寒。」季斐然道:「你只要別出現在我面前,我就不會中風寒。」
其他幾個不用說,丙爺是封堯。
季斐然一時啞巴,卻給劉虔材捉了手道:「你這手怎麼回事?」季斐然收手,藏住裂縫流血的指甲蓋:「行了,斐然不是花姑娘,這點小傷,出去調養調養就好。」
小乙在中舉時,一直報自己是河南河內人。
凌秉主瞥瞥嘴角,一雙眼睛揚起,一副奸相,怎麼看怎麼像缺心眼兒的,卻和游信搭了同一條船。季斐然道:「凌大人怎麼也住這裏?莫不成是惹了主子,被罰了?」
凌秉主靠在桌旁,自言自語道:「我從未想過要賠這麼大的,可是他那麼恨他,我不賠上這麼多,真該拖出去斬了。」趴和_圖_書在桌上,咳嗽起來,「今天我成親,真想見他,想見得很,他要出現在我面前,叫我去撞門板都使得……」
凌秉主回首看看季斐然,鄙夷道:「你這樣,真像個撿破爛的。」季斐然一愣,垂首看了看自己的衣裳,笑道:「撞著我,撿破爛也玉樹臨風。不過我沒看出來,你居然是只白烏鴉。」凌秉主瞪了他一眼,回頭抱腿,暗自發笑。
季斐然鬆手,拍了拍衣角,十分得意:「子望做事,我一向放一百二十顆心。我在這裏守著,叫他動作快些。我要不小心給常老頭幹掉,定會化了厲鬼去纏他。」
一事本將大成,卻給這廝攪了局。凌秉主如是說。
劉虔材眼睛瞪得銅鈴般大,看了一眼常及,額上冒出汗珠,卻擦都不敢擦,只清了清喉嚨,倒在一旁睡覺。凌秉主道:「嘿嘿,你瞧我這德性,太想家,連家鄉話都來了。說到我的家鄉啊,那怎是一個美字了得!白居易不是有首詩么~嗝~~『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美啊,美啊,美得一塌糊塗。」
因為當時,神仙抱住那人的腰,黏得像塊棉花糖,故小乙叫他神仙棉花糖。
小甲自幼失娘,常常與老爹挑燈夜談,某一日聽了老爹的官場生活,大感興趣,於是乎天天追問。甲爹原是擺龍門,卻不料某一日,小甲提出一個驚天動地的要求:我也要混冠蓋場,我要替爹報仇,滅掉那些個某某。甲爹自然不允。小甲一哭二鬧三上弔,說什麼也得讓甲爹傳授官道。甲爹招架不住,終於答應。本等覺得這孩子單純,學不出名堂,未料這孩子是個當官的料,同一件事,可以考慮得比自己還深遠。
接著,真有個人被扔了進來,撲倒在季斐然身邊。季斐然回首一看,大驚,只有一個感慨:是非顛倒,絕對的是非顛倒!面前的人,不是凌秉主是誰?
主角有三個:小甲,小乙,棉花糖。配角有兩個:丙爺,某某。
剛說這話沒多久,小乙就聽www.hetubook.com•com小甲說,原來棉花糖早有心上人,不過升天當了神仙,棉花糖黏小甲,是在找慰藉。小乙替小甲鬆口氣,小甲卻憋了口氣說,棉花糖黏得緊,甩不掉了。
凌秉主隨口道:「問這麼多,你想則撒?六兒!」
於是小甲和棉花糖黏上了,這其間,究竟誰黏誰,誰又突然不想黏誰,就他們自己知道。日子還是嘩啦啦地流,終於流到某某要翻天的時刻。原本一切都打好模子,鋪好路子,理應順利得不得了,可是出了兩個岔子:一,原來卧底並不只是小乙,丙爺是某某的爪吻。二,小乙醉酒露餡,一個不小心,在某某面前,把錢塘話和錢塘詩給抖出來。
常府,地下牢房。劉虔材下去時,還要捏著鼻子。裡頭亂得一塌糊塗,髒得人仰馬翻。幾間小房,只有一間有人。衣服單薄破爛,白皚皚,濕嗒嗒,染了紅斑。那人披散著頭髮,腳趾、膝蓋、手臂、頸項,包括臉頰,鞭痕交錯。他靠在牆頭,理了理裂開的衣服,蓋住傷口。見劉虔材來了,眼中一亮,一個打挺兒站起來,卻因頭昏退了兩步。
凌秉主抱著腿,靠在牆上,講了個小故事。
西湖湖畔,有一對小朋友,一名小甲,一名小乙。兩人自小雞黍深盟,還歃血拜把子,羡煞鄰居小朋友。小甲的老爹是個當官的,還是個給朝廷逼到歸田的官,暫稱他為甲爹。話說甲爹雖被一腳蹬了,卻在短期內擺脫苦惱,終於明白如下道理:蜚鳥盡,良弓藏,討飯三年懶做官。紅塵客夢之後,覺睡踏實了,日子過得還蠻滋潤。
劉虔材逼著自己不去看他的傷,可眼珠子偏生不受控制,幾乎長在季斐然身上。以前多少聽過點消息,季斐然大病沒有,小病到處都是,尤其是那年輕人都不會得的風濕,實在令人頭疼。這會子給人抽了又抽,打了又打,暈了還用水潑,也不知身子還耐得住否。劉虔材忍不住搖頭,也不知是自己老了,還是年輕人都太冷血,反正他再看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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