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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還是不夠鮮啊。」一路上走過幾家店面，有經驗的白田叔叔並不滿意。說來也是，他向來都是以主顧的身份去那家店買魚。就算他去得晚一些，那家店也會預留一部分高質量鮮魚。而其他店鋪的情況也類似，這個時候對於搶購鮮魚來說已經有些晚了，店鋪擺出來的魚已經和平時白田叔叔所習慣的質量有了差距。就算這時候能發現更鮮活的魚，也是其他店鋪留給自己的主顧的吧。

「白田叔叔，那批魚現在還是十分鮮活的。依您的經驗，那批魚因為活力減退而不得不降價的話，還要等多久呢？」

「……哦，這樣啊。」來到白田叔叔所說的那家店鋪前，今天卻是大門緊鎖。白田叔叔給這家店的老闆打過電話后才知道，對方因為今天凌晨「老婆臨產」的理由而守在醫院里，並沒來開店。

「我們是開旅館的，每天都有需求。如果給個優惠的話，就在你的店做個主顧了。」

誠然，在這種批發市場，價格變動的時間單位非常短暫。往往半小時之內就會產生波動。不過白田叔叔在證實了合理性之後，又開始數落起那個店員來：「他看出我對那裡的鮮魚需求迫切，所以死活不肯降價。我在那豪爽老闆那裡拿到的價格是他開價的三分之二。刨掉主顧優惠和時間抬價，肯定還有敲竹杠的成分在裏面。」

「不過呢，白田叔叔。就算我不懂看魚，不過要在那店員那裡殺殺價，我覺得我還是可以嘗試嘗試的。」

「您已經透露了您的職業背景，他們便能確信，這批魚對您來說是必需品。所以他們在與您交涉時表面上裝著沒有迴旋餘地。而且，在您走後，他們馬上轉向下一位顧客，也含有向您施壓的意味在裏面呢。」

「這倒是。可惜淵子你不懂看魚，桐華雖然懂，但是那孩子不夠你精明，到頭來咱們都是半桶水啊。」白田叔叔苦笑著道。

「也不能說m.hｅtuｂook.ｃom•cｏm太離譜，到了這個時候，鮮魚的量就少了，貴一點也理所當然。」

「那麼他們為什麼還是死死咬住價格不放呢？」

「正是如此啊。如果是真正的不還價的話，他們會一直強調價格，而不是一直強調品質。強調品質無非是迴避問題的手段而已。」雖說我和喜歡購物的女生不太一樣，但出於占卜者的習慣，從細微言辭中抓住某些細節，進而看出他們隱藏的意思。這一點我倒是比較擅長。

「這個是什麼意思？」

「博弈論？那是什麼？」

「沒問題，既然地板今天已經打掃了，那就沒什麼花時間的任務了，上車吧，淵子。」白田叔叔在放下最後一袋菜之後，邊走向汽車，邊向我招手。

我由於雙手各拎著一個空水箱，不便於走近不時有魚躍出的水池，便在稍遠處等候。看上去白田叔叔對這家店的魚很感興趣，不過似乎是店員開出的價格讓白田叔叔有些不能接受，他們兩人似乎一直在爭執著什麼。

「那麼，五分鐘后折回去就行了。」

「所以，在您走後，他們就不得不面對這樣一個窘境：知道您迫切需要，所以不甘降價賣給其他人，但又有一位顧客在等著他不得不降價的時候出手，他們又迫切地想在降價前賣出去。

「白田莊畢竟不是什麼大酒店，每天雖說對鮮魚有需求，但也不至於到每個魚販都奉若上賓的地步。老實說，白田莊每天大概用三十條魚。這個量雖說不小，但要和這些魚販商量，做個主顧，倒也並不怎麼能讓對方感興趣。那個豪爽的老闆好說話，其他人可就未必如此。像這樣三十條已經有些勉強，如果多找幾家的話，每家十條，十五條地購買，憑這個量就要求拿到主顧的優惠價，我覺得也不太現實。」白田叔叔和我一人拎著一個水箱，穿行在沿街的店鋪中。

可惜，白田叔ｈtｔｐs://ｗwｗ•ｈｅｔuｂook•ｃｏｍ•com叔現在並沒有準備三步退路。在他和白田阿姨商量過之後，也只能另找一家店鋪買魚。

「一時權宜倒是可以。那個豪爽老闆恢復營業之後，還是在那裡買才實惠呢。」

「當然。而且，因為白田叔叔你的出現，他們一定會把魚儘可能地留住的。」

「那個人不會買的。」

「那我們為什麼還要等五分鐘？說不定魚就要被他買走了。」

不小心把我心中所想的理論透露了出來。不過白田叔叔恐怕對這一行知之甚少，因此也難以科學地闡釋這個概念。不過既然有五分鐘的時間，我就把我的想法解釋給白田叔叔聽吧。

「根據博弈論的觀點，我覺得是不會的。」

「你看，我和他們講價錢的時候，那個店員不是一直在閑扯他們的魚多麼好嗎？價格的問題完全就沒打算講。」

「這些鮮魚到活力減退而必須降價只剩下十分鐘，所以店方也有著『儘可能在這十分鐘把這批魚賣出去盡量獲利』的壓力在。所以，他們看到白田叔叔的時候，其實心中也是有『終於有著落了』的感覺的。」

「最早也是各家都試過，不過日子長了，就發現這家才是最實惠的。然後，就慢慢的成了這家店的主顧了。」

「那個人手上滿是麵粉，衣服上也有不少灰白痕迹。從這裏判斷，他是一位製作刺身或是魚丸的師傅，其他用到鮮魚的地方是不用麵粉的。他在您與店員交涉的過程中一直在場，卻遲遲不買。刺身或魚丸對保鮮度要求不高。所以，他應該是等待這批魚降價之後第一時間出手購買。而店員也能從他的長時間駐足中，讀出這個企圖。

這種主顧的形成過程倒是十分自然，不過我心中倒是有種隱憂。或許如明石同學所言，我屬於走一步要想好三步退路的那種人。我所擔憂的，便是「一旦這家店有突發|情況，那麼今天的鮮魚要怎麼辦？」這和圖書個問題。我熟悉的店鋪經營者，比如之前河內杏葉同學打工的快餐店店長，我曾去占卜開市風水的冰淇淋屋店長等等，他們都不會固定在一家原料商那裡進貨，而總是保持著有兩三家相熟的店鋪。也就是說，同時保持著與這些店鋪的主顧關係。

終於，白田叔叔也不耐這位店員翻來覆去的陳詞濫調。他從我手中接過水箱，轉身打算離開。這位店員似乎也是求之不得，立馬轉身，開始向那位一直在觀察鮮魚的客人吹噓起來。

「如果白田阿姨在的話，她應該能把價格殺得更低吧。」

「這個時候，就應該壓在降價前的時刻，以稍高於被迫降價的價格購買。這樣，就能儘可能減少店方敲竹杠的部分，儘可能地節省成本。」

「這個我也知道，可是我也不是老闆，做不了主。老闆吩咐我要按這個價格賣，我也不敢私自降價啊。」

服務生的工作並不怎麼規律。我在四點鐘左右醒來之後，由於今天起得有些早，便趁著沒人打掃了一下前台。現在的我正好站在大門口迎客。出聲招呼的是乘著白田叔叔的汽車回來的江之島同學，他和白田叔叔正從車上一袋袋地往下搬今晨趕早買來的時令蔬菜。

「大概十分鐘吧。」

「喲，客人真是好眼光呢。」店裡系圍裙的店員注意到了白田叔叔，便套起了店家與顧客之間的家常。

「嘉茂同學，有空嗎？」

「其實你白田阿姨也有這想法，不過現在這處境也挺尷尬的。」

「但是，淵子，剛才不是也說了嗎？」白田叔叔道。「三十條魚的量已經很勉強了，再要分成兩家，每家十五條地買，這樣對兩家都不怎麼討好啊。」

「白田叔叔，這家店的魚價格很離譜嗎？」

於是，我便和白田叔叔一起驅車到了魚市。伊奈川既然是海濱城市，魚自然是當地的餐桌上不可少的一樣美味。而白田莊作為旅館，每日對於鮮魚的需求量也是有一定基和-圖-書礎的。而這種供求關係既然長期存在，那麼白田莊在魚市中自然也有所謂的「主顧」關係。白田叔叔在驅車前去的路上，便和我介紹了魚市裡的相熟店家。

「要怎麼嘗試呢？」

「等等，這家擺出來的魚倒是不錯呢。」突然，白田叔叔似乎是發現了什麼，把水箱丟給我之後，蹲下身去，查看著某個店鋪前池裡的鮮魚。

「真是多虧了你啊，淵子。」白田叔叔開車返回時，一臉釋然地說道。

「本來我接下來，要和白田叔叔再去一趟魚市買魚，但馬上要和兩位師傅一起準備客人的早餐，等下還被白田阿姨拜託了要檢查小海的作業，所以，能不能請嘉茂同學代我去一趟呢？」

「但是，也並非是每天都去的才叫主顧吧？剛才白田叔叔與那位店員討價的時候，也沒有答應自己每天都會去吧？」

從白田叔叔的話語中，我能理解白田莊之所以選擇這家店的理由。不過，從白田叔叔如此不惜諛美之詞的褒獎來看，他們是不是走入了另一個極端呢？

「是什麼事呢？」

「那麼，白田叔叔有沒有打算真正和那家店進行長期合作呢？」

「人來人往的，就不怕有誰把那些魚買走了？」

接下來，這位店員又天花亂墜地吹噓著自家店鋪的魚是多麼的鮮活。我雖然在鑒別魚這方面是個外行，但在堆砌辭藻方面，我倒是可以輕易地斷言這位店員功力尚淺。一套說辭搬弄多遍，越來越顯出他詞彙的貧乏。

我約略走近了些，聽到了他們之間的一段對話。

「首先，白田叔叔，按照您以往以主顧的身份，在那位豪爽店主那裡買魚的經歷，這個時候，只有主顧才能拿到店裡事先預留的鮮魚了吧？」

「淵子，為什麼又如此肯定呢？」

回到那家店鋪前的時候，那位製作刺身或是魚丸的師傅依然等在魚池前。店員終於耐不住，招呼白田叔叔，私下裡道：「剛才我和老闆商量過了，如果您能夠長期https://www.hetubook.com.com來本店進貨的話，便宜一些賣給您倒也無妨。」

「那麼，價格要多少呢？」這回，討價還價的主動權掌握在了白田叔叔手裡。最終，門外的那位料理師傅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和白田叔叔端著兩個裝滿的水箱離開了這家店。

「這又是為什麼呢？」

我早已不耐他的口舌，便四顧看起了各個魚池中的鮮魚。不過我似乎注意到了店裡的一個人。他在店員與白田叔叔反覆交涉的時候，一直在不停地注視著這些魚。現在，他把手伸進魚池，拿起一條魚細加觀察后，又放回了水裡。水跡在他的手上留下了一條灰白與肉色分明的界限。

「所以，這些拿出來卻又鮮活的魚，便說明，這是這家店的某個主顧突然放棄了今天的購買計劃，所以在中途得知這個消息后，這家店便把店內預留的鮮魚擺出來。如果那些鮮魚一開始就在那家店裡，理應是不可能到現在還沒賣出去的。

「我個人是沒問題，不過白田叔叔是否同意呢？」

「白田叔叔，白田莊是不是一直都只在這一家店鋪購買鮮魚呢？」

「他們並沒有死死咬住價格啊？」

「淵子，你是說其實是有講價的餘地的？」

「我覺得，和這家店也展開合作也不失為一個後備之選呢。」

我幫著他們把蔬菜搬回廚房，道。「現在好像也沒有什麼任務，一樓和二樓的地板也在五點鐘左右清洗過了。」

「那麼，能拜託嘉茂同學一件事嗎？」江之島同學道。

「那一家的老闆人很是豪爽呢，而且魚的質量又好，價格也公道。做了這麼多年主顧，也有一定的優惠……」

「尷尬？」

「沒有必要每天在兩家跑啊。今天去甲家，明天去乙家，後天再去甲家，如此循環，每次三十條的購買量不是仍然可以保證嗎？」

「沒錯，每次都是我拿著水箱，到店深處的水池拿的。這些預留的魚不會拿出來賣的。」

「白田叔叔，能不能試著多找幾家店鋪作為進貨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