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遍地黃花少一人
第十章 千金買馬骨
「除了它還能是什麼故事?」
「什麼化用?」
「參加過幾次,不過都是幾年前的事了。」
發火終歸不能解決問題。儘管白田夫婦正在自己居住的小樓中訓斥小海,但便如奈惠所言,他們兩人終究不能把小海怎麼樣。而且,小海只要不鬆口,他們兩人也摸不出小海究竟在路上幹了些什麼。到頭來,白田夫婦也會來到事務室,和我們一起面對這一堆已經失去價值的材料。
「看來是小海在路上出了些什麼事呢。」
「我的打算是裁成小條,然後請嘉茂同學寫一些字當作展品。」江之島同學道,「不知嘉茂同學肯不肯為此揮毫呢?」
「風鈴下面不是還可以掛一張色紙嗎?」
「不過,帆布倒是很難裁呢。」明石同學道。
「所以,問題還是到了這裏:我們到底該拿這些破銅爛鐵怎麼辦?」
「要怎麼借東風呢?」
「小海的小聰明倒是把大人之間的人際利用得相當充分呢。」我模擬著小海的盤算道。「礙於人情,總有些事是不能做,或是不願做的。而這或許就給了小海做出小動作的膽量和做下小動作的空間吧。」
「那傢伙這一手做的可真絕呢。」奈惠小聲道。「咬定自己什麼都不知道,死無對證,我們也無從查起。白田夫婦也不能真拿自己的兒子出氣……」
向店家交足了錢,領到了合乎要求的東西出門,這些都是白田阿姨所目睹的。以她生意人的精明,若是店家給的材料便是外表光鮮,實則敗絮其中,白田阿姨也不會輕易就交錢離開了。
於是,不知路上出了什麼天災人禍,小海推著推車回來時,裏面拿出來的,都是些支離破碎的鐵架和破漏百出的帆布。若是用這些東西搭起攤位的話,恐怕誰見了都會避而遠之吧。
「那就做風鈴吧,在舞台那邊m.hetubook.com.com演凈琉璃的時候賣。」
「老而家居,屋宇甚陋,郎署年少見其貧窶而憫笑之。少納言自簾中呼曰:『不聞有買駿馬骨者乎?』笑者慚而去。德川光圀《大日本史》里,記載的關於清少納言的一個故事。」我簡單地解釋了一番。
「哦,原來如此!」奈惠點頭道,不過忽然間,她又轉過頭來,問道。「為什麼是風鈴?」
「那個故事和借東風賣風鈴有什麼關係?雖說買走的風鈴確實算是馬骨之作,可是我們如果說,買了這個風鈴就能帶來什麼好運氣的話,人家也只會把它當做宣傳攻勢的吧。」
問題倒是很好推斷,因為推車上有各家店鋪的名稱。假設小海推了另一家被撞壞的推車回來,按圖索驥,我們就不難找到他調換材料的店鋪了。叛逆而又愛耍小聰明的小海估計也料到了這一點,所以只換了推車裡的材料,而沒有交換推車。當然,路上的事情,他自然是三緘其口,我們也沒法從這個叛逆期的小男生身上套出任何的口風。
「對了,江之島同學,之前的龍王祭你參加過嗎?」
白田阿姨必須得去再花一筆冤枉錢是不可避免的了。於是,這些東西的利用,應該向著儘可能挽回損失的方向去思考了。不過,思考這個並非我的拿手之處。這個時間地點,也沒法向學校裏手工藝社的朋友尋求幫助。
「剛才那個故事你們都忘記了?」
「如果是意外事件,帆布的破壞是由於鋁合金支架碎裂而割裂的話,鋁合金支架就必須兼有足夠的長度和足夠鋒銳的裂角。不夠長度,就沒有支撐割裂帆布的力量,不夠鋒利,也無法割裂如此厚度的帆布。可是,剛才分揀鋁合金支架的時候,我們並沒有揀出滿足那種條件的碎片。
「風鈴?」
「和*圖*書這畢竟只是猜測吧,嘉茂同學。」江之島同學道。看來,她似乎不願意我過多地編排她親戚的不是。
「這裏不是有鋁合金的支架和串著的燈罩嗎?把完好的燈罩拆下來,把鋁合金支架截成小段,組合在一起不就是風鈴了嗎?」
「他敢於進行交換,必須有某些理由。利用白田莊里的人際掣肘暫且不提,首先想到的一點,也是我們可以得到的第一個信息,是這兩家店鋪的規格必須相近,否則,如果對方是一個大店鋪的材料,憑他自己推車裡的材料,是消化不完損壞的部分的。
「店裡應該有裁縫用的大剪刀吧,我去找找。」江之島同學說著,離開了事務室。
「春秋時期,燕國的昭王欲張榜求賢,他手下的郭隗用了這樣一個故事對昭王進諫:『有一個國君派使臣用千金去買千里馬,但這個使臣卻花了五百金買了一副駿馬的骨架。他對國君說,這樣一來,其他人就會這樣想,大王對死馬尚且善待如此,何況活著的千里馬呢。於是,持有千里馬的人就絡繹不絕地造訪國君了。』昭王聽了郭隗的話,便先從厚遇郭隗開始,果然,後來就引來了劇辛、鄒衍、樂毅等一大批人才。」
做出這一判斷的原因,自然還是因為這些被破壞的帆布。試想,一群人截住一位女生的推車,拿出鋒利的刀具將材料破壞殆盡后揚長而去,再怎麼想,也不像是一個陌生的犯罪者對被害者的正常動作。如果我是陌生的犯罪者,可以直接實行恐嚇或是搶走材料。
「千金馬骨的故事,你們不知道後世一個很出名的化用嗎?」
「從剛才的假設出發,這個假設是對『推車完好無損,材料卻破爛不堪』這一現象給出的非常合理的解釋,從動機和結果而言都是相當合理的。不妨就以這個假設為m•hetubook•com•com前提,看看能得到多少信息吧。
「淵子,淵子!」奈惠喚回了出神中的我。「在想什麼呢?」
「那還是得數露天舞台了吧。」
「凈琉璃的故事,大概離不開這幾樣:小野小町、源義經與靜御前、還有曾根崎心中等等。這些都是悲劇吧?」
「也罷。優秀的凈琉璃都是令觀眾墮淚的,所謂駿馬之骨,便是可以煽動供養情懷的東西吧。所以說,做個風鈴,在下面的色紙上寫一些『不惜身命,可惜身命』的字句,放在凈琉璃的展台旁邊售賣,應該有不錯的連帶效應吧。」
「小海在一個人從店家返回白田莊的路上,看見了他所暗戀的人正在一邊不知所措。這時,那個女生應該也是一個人。如果她的身旁有大人,大人一定會立即對破爛的推車做出處置,包括控制肇事者,與巡警交涉求證等等。小海看到自己暗戀的女生正在躊躇,上去問明情由后,就打開兩人的推車,將其中的材料做了交換。
「千金買馬骨的?」
「我還要去一趟龍王神社看看攤位的地點,你先把這些東西拿回白田莊。」白田阿姨吩咐著小海,讓他先把拿到的這些材料送回來。
「我們倒是不怎麼看凈琉璃啊……」奈惠聳了聳肩。
「古代中國,曾經有過這麼一個故事呢。」我看著桌上的一堆東西道。
「小海自己出事了?」
這倒是突然又給了我一個思緒。這一堆帆布是用來搭建露天攤位的,厚度自然有相當的程度了。而現狀,卻是這些帆布破爛不堪,千瘡百孔。帆布工裝褲尚且得用裁縫的大剪刀才能裁剪,那麼,這個厚度的帆布,又是出了什麼事件,才能被撕扯得如此不堪呢?
據江之島同學所說,龍王祭的日子里,會有當地人在舞台上輪流表演各式的凈琉璃、能劇、滑稽
和圖書戲等等。不過,說到凈琉璃的話,倒是突然有了一個聯想。
「倒是不妨異想天開一下,假設他那個暗戀的對象家中也要在龍王祭上開攤位,而那一家的女兒也正推著裝有帳篷和支架的推車,結果,那一家的推車路上出了什麼事,裏面的東西全毀了。小海這傢伙一時雄性激素上腦,就把兩家的東西換了過來。然後推著這些破爛玩意回來。」
「不過,看看小海拿回來的推車,倒是可以旁證嘉茂同學的觀點呢。」明石同學道。「從這些破爛不堪的材料推斷,發生事件的當時,衝擊力肯定是非常巨大的。不用說裝載材料的推車,就是推著推車的人說不定都會被波及。然而,小海回來時,車子是完好的,人也不像受了什麼巨大衝擊的樣子。這樣一來……」
「既然工裝褲都只能用大剪刀,那麼,在造成這塊帆布的碎裂的時候,可以肯定施力者使用了更為鋒利的工具。所以,可以想象,在小海所暗戀的那個女生返回的途中,肯定遭遇了某種人為暴力,而這才是造成她推車上的材料損毀的原因。然而施暴者似乎並無進一步傷害的打算,在破壞材料后,便遺留了那個女生與被破壞的材料離去。
當然,這些都只是猜測,真正的事實如何,還必須在第二天去尋找證據。不過現在,還必須保留下這些帶著破洞的帆布,作為日後的證據。
「當然沒問題。」
「在江之島同學的印象里,龍王祭的活動,哪些最有提供搭賣商品機會的價值呢?」
「帆布要怎麼用呢?」奈惠看著材料堆中的燈罩與支架不斷被分揀出來,於是,對著剩下的帆布,提出了這麼一個問題。
於是,我的思緒不知不覺依然走向了另一條推理的道路。
「是啊。」
「東西出事倒不至於,估計是他自己出了什麼事吧。」
「在那
https://m.hetubook.com.com裡寫上和當時凈琉璃的演出應景的話,然後在招牌上寫一些借東風打擦邊球的宣傳語,應該就能吸引到注意吧。」
我向三人解釋了一下我的想法,雖然得到了大家的贊同,不過江之島同學搖頭道:「現在主要的,是得想好怎麼處理這些啊。這不是嘉茂同學你提出來的嗎?」
於是,我們開始了工作。推車不小,上面的材料也有相當的分量。雖說大部分材料毀壞得不成樣子,但截出一段風鈴管長度的筆直鋁合金管倒也不難。燈罩由於是玻璃製作,在裝箱時,也在裏面填充了泡沫作為緩衝。因此,揀出破損的燈罩后,剩下的也不算少。
「這樣一來,似乎可以得出第二個結論。這次暴力事件是有意的,並且目標正確無誤。於是,目標店鋪的篩選,又增加了一條線索:該店鋪經營不善,而店主也是愛耍小聰明之輩。」
「可是小海拿回來的這一堆東西,怎麼看也不像是能引來什麼好結果的東西嘛。」
「第二個信息,就是到他們相會的地點為止,他們兩人是同路而行的。從材料損毀的程度可以判斷,這個事故是相當嚴重的,說不定在這條路上就會留下痕迹。等下,可以向白田阿姨問明路線,第二天白天,到街上略作查驗,說不定就能發現事故的痕迹,從而推出事故的具體情況。不過,更有價值的是,可以藉此確定對方店鋪的大致方位……」
我們四人圍坐在事務室里,看著桌上的一堆可以稱得上破銅爛鐵的東西愁眉不展。事情是這樣的:伊奈川這幾天就要迎來當地的祭典——龍王神社主催的龍王祭,而白田莊也要在遠處的龍王神社開一個出張攤位。於是,白田阿姨便和小海去了一趟販賣出張器材的店面,購買了出張攤位所需的帆布帳篷、鋁合金支架、串燈掛飾、搭櫃檯的組裝木板等等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