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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浦高中推理紀事·異

作者:名和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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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墨林昔往 第一章 西行

第一卷 墨林昔往

第一章 西行

我打開電腦,已經有了新郵件的通知。內容是一張張寫滿漢字的文稿,書體是略有連筆但依然筆畫分明的楷書。字跡超然飄逸,我一見之下,便已心折。回過神來,再粗看了整本。篇幅不長,大概漢字四五千字左右,文稿題為《北浦題吟稿》,用古書的式樣裝幀著。作者的署名是二宮山致鳴。
「就是一個多月前的一個周末,我又打算去曾祖大人那裡玩。騎自行車出發時還下著雨,但路上走到一半,已經變成了單純的陰天。等我到了那裡,卻發現門口的傘筒中已經插著不少傘。」
「啊,是淵子嗎?你好,我是二宮山綾見。」
「這個忙我很樂意幫,不過,我要怎樣接觸待整理的古書呢?是我去綾見家裡,還是在哪裡碰頭呢?」
「那麼,我便儘力而為了。」
「您好,這裡是嘉茂家。」
「那麼,綾見。這座園子在主人離世不久后即行易主,而且主人居然不是致鳴先生的任何一個兒女。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你在路上撐傘遮過雨,所以單獨把傘掛在了信箱上,而其他人的傘都在傘筒里。你的任何一個伯祖叔祖,除非出於故意,否則絕對不會接觸到你的傘。」
數年前,我猶在國中一年級就讀的某天,有一通電話打到了我家。我看了看顯示,是一個非常熟悉的號碼——二宮山家。
「嗯。當時曾祖大人給我這本書,感覺臉上笑得頗有深意呢。」於是,綾見向我講述起了她拿到這本書的來歷。
「好。不過我的學識畢竟有限,這本《吟稿》,可以在多大的範圍內公開呢?」
「致鳴老先生從體征起伏開始,便有一位外人在不辭辛勞地照顧他。從事後的反應來看,這個人很可能就是繼承這所園子的婦人。婦人雖然照料了致鳴老先生的起居,但或許不通文墨,致鳴老先生的文化遺產沒法讓她繼承。另一方面,她和致鳴老先生並非親人,慰藉了老先和圖書生親情之心的,是綾見你。
「那麼,致鳴老先生把這本書給你的時候,又是怎樣的情形呢?」
「之後去過一次,卻發現那裡的主人好像已經換成了一位中年婦人。從她那裡聽到的說法是,曾祖大人在那次事情過去后不久,便去世了。而她,則從二宮山家人那裡買到了這塊地方。」
「而我來到信箱旁邊取傘時,發現傘柄上已經纏上了一個袋子。」
「這之後,綾見還去過致鳴老先生那裡嗎?」
「不過,這也只是淵子的猜測吧。」
「兩年前,曾祖大人的體征便開始有些起伏,已經沒有精力打理他的小園了。隨著他一天天纏綿病榻,園子也漸漸凋敝起來。他的子女們,也就是我的祖輩,得知這個情況后,便不時地去這個園子探望父親。
「也就是給古文句讀,並且整理成現代語言是嗎?」
於是,綾見的故事敘述到此為止。從故事的表象上看,似乎是一個令人嘆息的傷逝之事。但她或許是當局者迷,並沒有意識到故事中的幾個疑點。待到她的語音沉寂之後,我又開啟了另一個話題。
「『既然東西都處分完了,可以回去了吧。』曾祖大人這樣對他的兒女們說道。等到眾人散去,曾祖大人看了看我,又補充了這樣一句。『綾見,你家路遠,別忘記帶傘。』就是這時,我發現曾祖大人的臉上笑得頗有深意。
「我也不是時刻都盯著每一個人的吧。」綾見想了想,繼續道。「假設有一個我的祖輩,偶然將其中一本遺留在那裡,也說不定吧。」
「曾祖大人的病似乎沒法治愈,他終究消瘦下去了。察覺到這一點的兒女們,每每去探望時,都習慣於問候之後,便退居大廳,而獨留老人在內室靜養。有一次,我跟著爺爺過去,也是這樣。到了大廳后,他們便長久交談,直到很晚方才離去。不過後來,漸漸的也去得少了。」
「袋子裏面,https://m.hetubook.com.com便是那本《吟稿》了吧。」
「是的。由於他們的傘都是乾的,而我的傘路上遮過雨,還是濕的,我沒敢把傘放進那個傘筒,只能把傘掛在園外的信箱上,然後才鑽過垃圾袋的圍牆,進了園子。
「也不是什麼大事啦。我家最近得到了一本古書,但上面的字都是漢字,我沒法看懂。淵子家對古文一直就頗有研究,所以這次想請你幫這個忙。」
「那次,曾祖大人居然有了起色。他居然坐在了大廳正中,而環顧左右,這間半荒廢的園子里為數不多的可移動物品,已經被集中到了大廳。曾祖大人的兒女們則環坐在左右。」
我在書庫之中花了一番周折,找出了我這種書體的源頭,《北浦題吟稿》。說回來,這也並非一本上古珍本,只是我根據照片上的字跡而印成的範本而已。《吟稿》在手,它的來歷也驀地浮現於我的腦際。
「那,這又是怎麼回事呢?」綾見似乎依然沒有想明白問題的就裡。
「可不是嗎?從小我就經常去那裡。現在就算上了國中,家搬去了外地,我還是經常騎自行車去那裡玩。去的時候,經常要跨過門口的無數垃圾袋才能鑽進去。而且現在想來,所謂的玩,也就是數一數為數不多,還開著的幾朵花,再拉幾根枯草編一個草頭環或者戒指什麼的吧。」
我從小學的試卷中也早知曉:綾見的字,就算一筆一劃寫,頂多隻能說規矩,而不能說有書道的章法。如果她家能多一些曾祖的真跡,恐怕她的字便不是今天這個境遇了。
「那麼,我能不能說一下我的推測?或許綾見還沒有想過這些。」
「由於我還聽不太懂大人的講話,所以每到他們開始長談的時候,我都會一個人去院子里玩。」
「啊。這我可沒想到。」
「那麼綾見,你有沒有發現這個問題。」
於是,我看起了這本《吟稿》的照片。出於熟https://m.hetubook.com.com悉文句的正當目的和賞玩的私慾,我打算先行摹寫一遍。秀麗雅緻的筆跡記載的第一篇詩,彷彿便是綾見拿到這本詩集的寫照。我搬出筆墨,儘力摹下了照片上的幾句:
「啊,謝謝淵子能幫忙。既然答應了,我馬上就把每一頁的照片給你發郵件。」
其實,這是已經可以確信的事實。理由可以從兩方面旁證:其一,綾見每次去老先生的園子遊玩,都要跨過無數擺在門口的垃圾袋。從老先生的兒女從不處理垃圾袋的事實可以旁證,必然有其他人整理老先生的房間,然後把垃圾袋拿出去;其二,只有有這樣一位平時照料老先生起居,親人來了便暫時藏匿的人手,才能解釋那本《吟稿》為何能掛在綾見的雨傘上。更何況,老先生在綾見臨走前別有深意地叮囑「別忘了雨傘」,或許正是確保《吟稿》能送到綾見的手中。
「我這一家並不是二宮山的本家。」綾見向我解釋著她的家系。「所以曾祖大人留下的手跡,我並沒有拿到多少。」
我聽出了這段話的言下之意:兒女們自然是在商量致鳴老先生的後事。不過從「每每」和「很晚」等詞看來,恐怕商議的並非善事,而是身後財產的瓜分。之後去得少了,恐怕是已經有了定論,就等老先生溘逝的那天了。
二宮山綾見,是我的一位小學同學。她的家也在霞浦,是嘉茂家的世交。由於這層關係,加上成績彷彿,我們在學校也很要好。不過,由於我擅長文科而她擅長理科,在國中時,我去了文科師資優秀的友江中學,而她則去了長於理科的北里。自此,我和她的聯繫也驟然稀疏。此時,她突然的來電,令我有些始料未及。一番寒暄過後,她道出了此次聯繫的用意。
「這應該就是迴光返照了吧。」我心下想著。「致鳴老先生應該是打算趁著這個時候,處分一下自己的後事。但他的財產似乎只有這些書籍和圖書,而他兒女們似乎連這些字紙的分配都已有定論。身在外地的綾見一支,祖輩已先去世,恐怕要吃虧了。」
「只要我力所能及,當然願意竭盡全力。」
「曾祖大人看了看在場的人,便沒再說什麼,然後點了點頭。」綾見依然訴說著當時的故事。從她不確定的語調中,可以看出,她依然沒有參透那時的玄機。「曾祖大人的兒女們見此情形,紛紛湧向了書堆。拿走了事先議定的,屬於自己的那一份。
「所以,老先生失望於他的無數兒女。故而將自己最珍貴的兩份遺產——園子和詩稿給了婦人和你。」
「拜託淵子了。」
我對於書道,本來沒有專門的從師學習。第一次碰毛筆,已經不記得是在多小的時候,我抓著父親的毛筆在白紙上擺弄出各種鬼畫桃符的圖案。而最早正式地寫,並且想寫好毛筆字,應該是我到了七歲,開始為父親抄錄古籍的時候。或許,七歲那年便是父親認為我的字跡工整到了他認可的地步吧。隨著抄錄古籍的來源一年年不斷開闊,我也慢慢從模仿先人的筆跡中,逐漸形成了自己的章法。換言之,我的書道之師,不是某個具體的人,而是一本本古籍中我所讚賞的字。或許,就初窺書道的門徑而言,恐怕我比其他人花了更多的時間,但似乎是天所眷顧,我在後來的進境倒也不愧「厚積薄發」四字。
「綾見啊,轉眼就是幾個月沒見了吧。真想你呢。」
「嗯,只是猜測而已。」我斟酌了一番之後,說出了一句違心的話。
我在五體之中,最為擅長的是稍帶行筆的楷書。也正是憑藉這種書體,我被全日本書道比賽的評委看中,成了女子在校生組別的冠軍。從我學習書道的方法看,這種書體必然存在一些法帖作為我習字的範本。
「我覺得,這一本《吟稿》,或許就是尊祖致鳴老先生的心血結晶吧。大家小書,雖然篇幅不長,但價值未必便比那些鴻篇巨製m.hetubook.com.com小了。更何況,這是致鳴老先生的手跡謄錄,價值更要提高吧。」
「沒有啊,更多時候都是我一個人過去,曾祖大人也是一個人躺在榻上。我有的時候在院子里玩,有的時候就和曾祖大人說說話。」
「正是。」
「你收起傘,掛上信箱之後,便進了園子。從那時起,致鳴老先生便一直沒有離開過你的視線。而且,大廳里你的伯祖叔祖們,也都各自盯著即將屬於自己的書本,心無旁騖。那麼,又是誰把致鳴老先生的《吟稿》掛在了你的傘柄上?」
「什麼?」
「嗯,那我等著。」
「是的。」
【欲訪君宅身親臨,唯見庭草掩門扉。舉手撥草始進門,露沾衣袖聞蟲鳴。】
「那個小園不是荒廢了嗎?」
「沒有其他人和你一起玩嗎?」
「淵子,能幫我一個忙嗎?」
「原來這是綾見曾祖的書稿啊。」由於世代來往,我也從父親那裡確認了這樣一個情報:二宮山道忠老先生,筆名致鳴,便是綾見的曾祖。他是當時數量稀少的知識分子之一,寫得一手好字。他在軍隊擔任過文職,老來便寄情山水,甚至開闢了一座小園,在其中自在題吟。這篇《吟稿》,或許正是他的心血之大成吧。現在,綾見突然開始研究這本《吟稿》,恐怕,這代表著一個不幸的消息。
「那麼,還是說歸正題吧。這本《吟稿》的句讀和現代文整理,便拜託給淵子了。」綾見在那一頭這麼說著。
「請說吧,淵子。」
「淵子和我們家是幾代人的朋友了。在淵子家裡應該都沒問題。」綾見想了想,這樣回答著。「不過曾祖大人既然用這種特殊的方式給我,恐怕還是不要讓太多人知道比較好。」
「這就意味著,你的伯祖和叔祖他們又到了吧。」
或許在致鳴老先生的眼裡,能陪他說話,給他帶來心理安慰的不是他的兒女,而是綾見這個天真可愛的曾孫女吧。或許正是如此,這本最為珍惜的《吟稿》才傳給了綾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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