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
「為什麼？」
「如果我們根本找不出時間呢？」
「我不是叫你穿平底鞋嗎？艾絲，我好喜歡你那天在凡．卡特蘭公園唱的歌。來，教我唱好嗎？」
是的，他總是精力充沛的。除了艾絲以外，沒有任何一個人說他「太美國化」。
「你老是想做這個想做那個，想去海灘、想到布隆克斯，你為什麼靜不下來？總是走、走、走，走個不停。你記不記得上次，你在雨中拖著我走過凡．卡特蘭公園，直到我不得不在岡夕爾路上叫輛計程車為止。」
等待我的夢境成真；
他們在五樓租的公寓只有兩個房間，一間是佛羅拉和洛伊的，另一間媽媽和伊娃睡，所以湯姆就睡在餐館裡。每天晚上十一點以後，等最後一個客人走了，餐館打掃乾淨後，和*圖*書湯姆就把他的寢具拿出來鋪在簡便的臥床上。
能夠與你一起，
「怎麼說？」
「湯姆！你真是太美國化了！為什麼一定要對那些無力挽回的事情生氣呢？」
「那麼我們就根本不要出去！為什麼要這樣小題大作？」
「那麼我們就一起出去。」
他們一起唱著、笑著。
「你不覺得失望嗎？」
家人都上樓去了，只剩下他一個人，他便拿出書本來看。湯姆閱讀的範圍很廣，從電氣、手工到中國歷史都有，隨著他興趣所至，就閱讀那方面的東西。他對孔子的學說還是一點兒概念都沒有。堯帝和舜帝是四千多年前的人物，而孔子則生於兩千多年前，對湯姆來說，他們是如此的遙不可及，相形之下，還是布隆克斯hｅｔｕbｏoｋ.ｃｏm•ｃom動物園比較實在些。他中文、英文都讀，但是合上書本以後，總會想到艾絲，以及艾絲對他說過的話。
艾絲與他更近了，她的住處離餐館只隔一個街區，這種改變對湯姆來說意義重大。他現在只能利用一些週末下午帶她出去走走。而星期六、星期日餐館裡總是很忙碌的。所以他們的漫步就改到週末下午四點鐘，一直到晚上才回家。湯姆在每天下午兩點到四點都很清閒，可是艾絲並不見得都有空。
「你難道一點兒都不喜歡我們的漫步嗎？你好像一點兒都不在乎？」
「一定可以。」
她的話總是那麼清楚、簡短，不受任何感情的影響。
「你記得去年冬天，你把我拖到康尼島上去看海的事情嗎？你為什麼總是這樣精力充沛，好像不需要休息似和*圖*書的。」
他們就開始哼這首歌——《漫長的旅途》。這是一首進行曲，可是調子很柔和、緩慢，艾絲柔柔地低哼著這首歌：
「沒錯，可是接下來的星期二、星期三，我簡直一步路都沒法走，腳上都長了水泡了。」
「ＯＫ！」艾絲說。湯姆注視著她，看到她甜美的表情，他知道艾絲真地願意跟他出去。
湯姆覺得很震驚，以前伊娃也有點聽天由命的沉著個性，但是她現在已經改變了，變得活潑而且想做些事情。而艾絲一個人千里迢迢來到這裡，如果她不能出去的話，居然也能安然待在家裡。
現在輪到艾絲覺得驚訝了，她一直認為自己是個現代化的女性。難道她不嚷叫嗎？她不開懷大笑嗎？可是靜靜地坐著、耐心地等待、接受事實等也是很自然的事情，這是處理事情的聰明和*圖*書辦法。她不知道這就是中國化，所有的中國人不都是這樣嗎？
經過漫漫長夜的等待，
「我並不是不在乎，我也喜歡跟你一道出去。我們能找個日子一起出去嗎？」
「你從來不對任何事情發脾氣。」
「我很高興能夠看到你。」有天湯姆對艾絲說，「可是我很懷念以前星期天一起出去遊玩的情景。」
「你怎麼說是太美國化了？」
「如果我們不能去的話，就不要去了。」艾絲似乎沒有任何惋惜的意味。
「湯姆，你真好玩。」
「我一聽到這首歌，就會想到你那天手裡拿著一根木棍，走在森林中的情景。」
「現在，」湯姆說，「不要再說我是美國人了。我們下個星期找一天一起出去玩好嗎？我可以跟我母親商量一下。星期一比較好，大家都回和-圖-書去上城區了。」
「艾絲，」他慢慢地說，「我想你是太中國化了。」
湯姆對艾絲的踏實、含蓄又有了新的了解，他從來沒看過像她這樣的女孩。如果有必要的話，艾絲可以忍受任何情況，但是因為她的忍耐力，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也就不會那麼嚴重了。而他的妹妹伊娃，相形之下就像一個蹦蹦跳跳的橡皮球。湯姆覺得這是艾絲受了中國的陶冶，可能是她看了太多的中國文學書籍的關係。
「那次的散步不是很棒嗎？」
「如果真地不能去，不去就是了。為什麼要覺得失望呢？」
「我只是太喜歡大自然了。我喜歡在雨中漫步，我怎麼解釋它呢？我剛剛說到我們無法再利用星期天去走走，而你說話的樣子，好像你一點兒也不在乎。」
跨上人生的漫長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