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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祭

作者:黃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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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夢湖誌異

第三章 夢湖誌異

眼睛示威地瞟向臉色蒼白的愛麗絲,道:「看看恐怖陰森到什麼地步?」
白影繼續攀高,踏雲而上。
凌渡宇冷笑道:「為什麼?」
凌渡宇眼中腦際填滿她誘人的神態,一對有力的手條件反射般把她反摟向自己,肉體的磨擦和緊擠,把懷中的美女弄得「嗯」的一聲,全身軟靠著他。
雅黛妮霍地轉過頭來,叫道:「凌!是你!」
眼光望往露臺外波光閃閃的夢湖,眼中泛起沉鬱的神情,輕輕道:「人類最大的公敵,你知是什麼東西嗎?」
凌渡宇深深吸了一口氣,收攝心神。
模糊裡,她向哭石盡端外的空間飄去。
監視的感覺消去。
白影在半空停了下來。
難道是霧夜出動的精靈。
眼罩除下。
愛麗絲轉過俏臉來,情緒很不穩定,道:「她一切很好,你為什麼要見她,難道不信任我嗎?」
愛麗絲俯身過來。
凌渡宇首先驚醒。
十多秒後,他已在夢湖水莊錯綜複雜的通路上。
凌渡宇迎著水霧急行,髮衣全濕,他一定要爭取時間,在日出前完成一件事,就是救出雅黛妮,讓她自行逃走,使他再無後顧之憂。
木槳划入湖水內,打出一個深深的漩渦,漩渦轉了開去,很快結束了短短的生命,回復湖水的一份子。
二十五分鐘後,車子停下。
大霧無限地向四方八面延伸。
凌渡宇嚇了一跳,難道她忽爾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要和他當著司機親熱。
女子別過臉來。
招喚夢湖的精靈。
巴極斷然道:「除非你答應簽約,否則將不再談論其中細節。」
凌渡宇站在哭石的下端,茫然不知在何方,應作何事。
白影在濃霧裡若隱若現,輕盈瀟灑地在前方飄舞前行。
不過他很快知道原因,愛麗絲面無表情地給他戴上一個眼罩。
世界竟有如斯美態?
凌渡宇迅速取下剃鬚的刀片,在膝後的軟肌裡,把巴極私人醫生藏在他肌肉內的微型追蹤器,小心地取出來。
白影杳無蹤跡。
愛麗絲搖頭道:「其他的人,大多毫無感應,充其量也只像我那樣感到陰寒恐怖,只有博士是例外,還有你……」
凌渡宇啞然失笑,女子嫉忌起來,確是不可理喻。
凌渡宇心內氣餒,在這樣的濃霧中,要追尋一個穿白衣的人,便像要在黑夜的密林,找那全身烏黑的烏鴉,成功的機會微乎其微。
凌渡宇勃然大怒,喝道:「閉口!義不容辭,豈是你這種人說的,你只是一個為了利益金錢,無惡不作的凶手。」
暗湧的力量,愈接近水底愈強大,所以一入水內,他努力保持不沉下。
女子站立的地方,是哭石最高點的盡端。
愛麗絲抬頭盯著他,道:「你不會明白的,博士是個很特別的人,有他處事的原則。」
他正踏足哭石之上。
凌渡宇在胸前一陣搓揉,脫下了人造胸皮,在胸皮後的一排精巧電子儀器內,抽了一支出來。
很快又消去。
巴極轉過身來笑了笑,不置可否,話題一轉道:「我要你考慮的『尋人合約』,你的決定是怎樣?」
凌渡宇站起身來,向愛麗絲遞出他的手,後者猶豫了半晌,把手放進凌渡宇的掌握裡。
直到抵達玻璃屋,愛麗絲仍是垂著頭,一言不發。
他一言不發,把精神集中,默記車行的路線。
這最有利於他的行動。
車子在一所平房前停下,凌渡宇認得是他昨晚休息的地方。
愛麗絲深深地望他一眼,道:「這是一個謎,博士曾聘請專家深入湖內查究,最深處竟達三千多英尺……」停了一停,似乎在思索一些事情。
嘆了一口氣,向一旁游去。
愛麗絲忽地滿臉紅霞,嬌羞地低下頭,神態動人之極,似乎在這一刻才醒悟到兩人的親密接觸。
凌渡宇心中有點奇怪,愛麗絲在巴極的罪惡集團內,身居高位,每日都要應付黑道中的人物,可是現在橫看豎看,都像一個單純的女孩,對自己亦有種奇怪的信任和不用機心,這是什麼一回事?
愛麗絲抬起飛紅的俏臉,一對美目抵受不住凌渡宇深注的眼神,瞇成兩線。
愛麗絲點頭答道:「同樣的事,也曾發生在博士身上,那次也是我把他拉了回來……不知怎的,我第一次看見你時,感到非常熟悉……覺得你和博士有非常近似的特質,所以我……很願意信任你……喜歡你……」
車輛在他們左方十多碼處停下,一名大漢走出車來,打開後座的側門。
凌渡宇升起一股寒意,夢湖的霧,有種奇怪難言的特質,予人一種生命的感受。
凌渡宇閉上眼睛,輕柔的陽光,透過薄薄的湖霧,灑射在臉上。
凌渡宇忘記了兩人外的一切,hetubook•com•com重重吻上她的櫻唇。
碧綠的波紋,在湖面盪漾,小舟劃過,分出兩道水紋,向後方擴大開去,溶入夢湖的水波裡,活像外來的文化,被本土更具特色的文明同化了。
巴極很專心在吃他的牛排。
凌渡宇像盲人一樣,由愛麗絲把他拖出車外,進入了一所建築物內。
凌渡宇哂道:「我應該感到榮幸嗎?」
在濃霧裡,哭石會否真的哭泣起來?
白影直如腳不沾地的精靈,籠罩在若紗若霧的白煙裡,在沿湖燈光的照射下,反映著眩人眼目的彩霞。
秀髮淺搖,向後方飛揚。
她的身體比凌渡宇矮上少許,面龐離開他的只有數寸,青春健康女性如蘭的口氣,噴在凌渡宇的臉上,使他迅速復原。
愛麗絲無限憐惜地道:「你幾乎跳下湖水去,幸好我早便留神……」
他揀的潛游路線非常小心,避開了哭石下數個急漩,儘管這樣,當他在哭石外百多碼的湖面冒出頭來時,已是險死還生,全身脫力。
剎那間,成千上萬的冤魂,一齊在向他哀號。
高挑優美的身形,帶有難言的驕傲和孤芳自賞的氣質。
到了晚上十時,凌渡宇走進梳洗間,從事臨睡前的梳洗。
凌渡宇張開雙臂,雅黛妮並沒有撲入他懷裡,只是哀怨之色更濃,垂頭低聲道:「對不起,我牽累了你。」
靈臺兩盞燈,又似凶獸凶光閃閃的雙目。
湖霧不斷地幻化,仿若人類抽象無形的情緒,以若有若無的霧氣來呈現,這是否代表了湖神的心境變化。
愛麗絲道:「博士相信人傑地靈,不畏鬼邪異力,但是,三年前……」忽地住口不言。
巴極讚許地點頭,道:「你對黑道的權力架構,有深入的體會,然而對本人的了解,還是不夠。我財富的來源,毒品賣買只佔小宗,真正的來源,是通過軍火賣買和各地的投資取得,我之所以和貴組織結下仇怨,是因貴組織惹怒了南非政權,而湊巧他們是我軍火賣買的大客,故而我義不容辭……」
雅黛妮並不轉過頭來,沙啞著聲音道:「巴極!你終於來了嗎?」
愛麗絲幾乎是立時道:「不!你不可以見她。」
天地在那一刻停頓下來。
二十分鐘後,玻璃屋在眼前出現。
凌渡宇走了進去。
兩粒追蹤器像火柴頭般大小,精巧處令人嘆為觀止。
愛麗絲不明白凌渡宇腦中在想什麼,把槳抽上舟上,任由小舟在湖面隨波逐流,低頭道:「你知道嗎?我從未見博士這樣看重過一個人。」
湖底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見,他奮力在湖底繞了幾個圈子,力盡筋疲,知道再不走,不要說救人,連自己的小命也難保。
似乎望著凌渡宇,又似乎不是。
車子再次開出。
凌渡宇深深吸了一口氣,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這是巴極的特別風格。
巴極眼中剛露出笑意,轉瞬又被哀鬱替代,點頭道:「一言為定。」
凌渡宇毫無保留地被她的眼神吸引。
凌渡宇呻|吟一聲,向前飆去,這樣一衝,腳下立即踏上堅硬的石頭,一路來都是鬆軟的泥地,這一踏下,好像地面隆了起來。
凌渡宇心中不服,試著放慢了速度,豈知白影眨眼下沒入了濃霧裡,嚇得他急忙發力窮追,白影又在前方若現若失。
玻璃屋向湖的大露臺上,左右亮起了各一盞金黃的大燈,燈光和濃霧混在一起,變成一圈又一圈向外擴散的光環,由中心的高亮度逐漸向外淡化,像兩個招魂的燈籠。
可是這究竟是什麼一回事?
凌渡宇表面雖是冷然無動於衷,心中已起了共鳴,他知道巴極跟著要說出來的話。
凌渡宇回復鋼鐵般的冷靜,張開手腳,踢掉鞋子,奮力從急湧掙扎開去。
愛麗絲道:「夢湖對土人來說,是遠近河泊之神居住的地方,喝了巫師的神水,可以在湖霧最濃時,看到奇異的神跡。」
露在泥外的石身,光潔平滑,像個巨大的平臺,斜斜由地面向上升起,伸出湖水裡,最高點剛巧在臨湖處,離地足有二十多尺高,然後向內收入,做成一個獨立懸空的孤崖。
廣闊的湖面上,霧氣愈趨愈薄,陽光灑落湖面,波光閃閃。
背著凌渡宇,巴極淡淡道:「人類一個最大的劣根性,就是不能保持對事物的新鮮感,任何東西,一習慣了,便失去了刺|激和『濃度』,無論在權力、財富、愛情的追求上,莫不如是,亞歷山大大帝,因沒有可供征戰的土地而哭泣,你!凌渡宇,管你是什麼理想和形式,還不是參與了出生入死的生涯,接受一個hetubook•com•com比一個艱困的任務,本人自問能在任何行業出人頭地,可是儘管我當上總統,除非發動戰爭,否則在和平時期,重重牽制下,生活還不是平凡和乏味,怎似目下的多采多姿,每一刻都是驚濤駭浪。」
愛麗絲尖叫道:「不!我不想去。」
愛麗絲咬著嘴唇低頭,道:「是,博士!」
出了梳洗間,關燈,上床。
那個下午,凌渡宇在軟禁他的房子內度過,晚餐也在房內進食,表面上,屋內只有他一人,但他靈銳的直覺告訴他,他的舉手投足,莫不在敵人的監視下。
敵人對他的注意大大減弱。
凌渡宇心中嘆了一口氣,想起雅黛妮曾告訴他,因為潛泳過湖,觸犯了巴極裝在湖底的電子感應,致一網成擒,此時深感其言非虛也。
凌渡宇怒道:「若你不先透露箇中玄虛,休想我會答應!」
愛麗絲道:「煙酒何嘗無害,為什麼仍可公然賣買?」
裡面是一個沒有窗戶的寢室,一名女子背著他坐在一張椅上,面對著牆。
凌渡宇耐心地等待。
巴極博士的聲音在車內響起,道:「愛麗絲!讓凌先生去見雅黛妮吧!不過要照足保安的規則。」
一把聲音不斷急切地呼喚他的名字,凌渡宇逐漸回復神智,茫然地抬起頭來,接觸到愛麗絲關心、焦慮的美眸。
巴極接口道:「若無霹靂手段,如何服眾。而且事後我讓貴組織以金錢將他們贖回去,還不寬大嗎?」
假設她表現得像淫|娃盪|婦,凌渡宇必因心中鄙視,而失去親近她的慾望,但她這少女的羞態,反而挑起他原始的慾望,對他產生強大的引誘力。
愛麗絲低頭不語。
巴極令人害怕的地方,就是一切事物,外表都和平寧靜,骨子裡卻是嚴刻之極。
湖水微溫。
他躺在床上,把薄被拉高,只露出少許頭臉。
巴極眼中電芒閃爍,動了真怒。
凌渡宇絲毫不為所動,搖頭道:「權力財富,有若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你更是位高勢危,一旦退出,後果不堪想像。」
愛麗絲驚恐垂首,道:「我不能說,讓博士告訴你,噢!博士說有事情求你,究竟是什麼事?」
凌渡宇向前走上兩步,發覺走在一道斜坡上,他駭然一震,醒悟到這是什麼地方。
他開始行動,向前行去。
強烈的燈光在後方直射過來,耳際同時響起快艇的摩托聲,擴音器響起的男聲以英語道:「不要動,我們有四挺自動武器指著你的頭!」
愛麗絲雙手穿過凌渡宇的虎背,大力抱著他,曲折動人的胴體,緊擠著凌渡宇,給予了後者高度的安全感和溫暖。
凌渡宇毫不退讓,眼中射出凌厲的光芒,迫視對方。
湖風把女子的秀髮吹得飛動飄揚,黑髮白衣,做成強烈的對比,使人畢生難忘。
凌渡宇走到她身邊,拉過她冷冷的手,懇切地道:「不用抱歉!」一邊說,一邊用手在她手心寫道:「今晚我會來。」跟著乘勢把能發射四支麻醉針的發射器,塞進她手心內。
夢湖茫茫之色更重,霧和湖有種令人難以言喻的神秘關係。
電子門緩緩打開。
白影一閃。
凌渡宇露出深思的表情,把手再浸入湖水內。
閉上眼睛,精神逐漸凝聚。
凌渡宇一咬牙,跳了下去。
凌渡宇憑著影相機般的超人記憶,向著夢湖的方向移去。儘管在視野不遠的大霧裡,他依然小心翼翼,利用樹木的掩護,迅若鬼魅地行動。
凌渡宇毅然道:「明天正午,我給你一個確實的答覆。」
望向石下,水流外表似乎平靜無波,細看之下,水面遠較平滑,顯示一股力量,在水下作用著,有經驗的人都知道,這代表了水內強力的暗流。
自有哭石以來,不知多少人在這處獻出了寶貴的生命。
凌渡宇全身一震,叫道:「什麼?」這一著給巴極命中他的要害。
愛麗絲有點畏怯地縮回緊抱著他腰背的手,動作緩慢,予人難捨難離的深切感受。
巴極迅快地回復一向的冷漠,轉身望向夢湖,凌渡宇再次感到他對夢湖的奇異依戀。
愛麗絲道:「你的觀察力真敏銳,那是夢湖最怕人的一個地方,叫作『哭石』,幾乎自有歷史以來,便有存心求死的人,來到這哭石處,投湖自殺,哭石下有幾道地底暗流,做成暗湧,儘管精通水性的人,也是非常危險,哭石得名的原因,是自殺者的親人,來到石上哭祭。」
兩人沉默起來。
凌渡宇一手支撐在身後,嘆了一口氣道:「我也分不清楚來這裡是尋仇,抑或是度假。」
難道對方要效法以往的人,來此自殺。
他在林木間矯健地穿行,片刻間推進了數十碼,偏離了和_圖_書夢湖。
凌渡宇捧起她蒼白的臉龐,正要說話,愛麗絲的聲音響起,冷然道:「凌先生,你已見上一面,又說上了兩句,請立即離開。」
他迅速把目光移向左方,在白霧纏繞的林間,一個白濛濛的影子,輕輕地滑進了霧的濃密處。
凌渡宇把注意力從雞肉沙拉處提回來,迎上了巴極的眼神,道:「假設你結束了你的販毒勾當,請問閣下將何以謀生?」這是詳論細節,若巴極不能舉出足夠的理由,證明他的確可以結束他的販毒生涯,那就只是空口白話。
愛麗絲面無表情,指著一道房門道:「她在裡面,你自己進去吧!」
跟著扭頭望向夢湖,緩緩道:「霧濃了!今晚將有大湖霧。」
路旁的街燈,化成一團團金黃的光霧。在湖霧裡,燈光變成若有實質的東西,詭異莫名。
這是只有在最甜夢境的至深處,才能邂逅的仙姿。
四周白茫茫一片,霧愈來愈濃,濃得化不開。
凌渡宇海豹般滑落床下,把預備好的毛巾雜物,迅速塞進被內,做出一個人睡在被內的假象。
多年禪坐的修行,使他身體內有一個無形的時鐘,能精確地把握時間的短長。
電門在身後關上。
他比常人敏銳百倍的靈覺,感受到監視者的眼光,在他身上巡視。
愛麗絲站在他身後,欲言又止。
凌渡宇又嘆了口氣,說出心中的疑問,道:「湖水為何有點溫熱?」
凌渡宇駭然大叫,向前撲去,一下子來到哭石的盡端,女子剛才站立的地方。
哭石在眼前擴大。
沿湖大道的金黃燈光下,濃霧染上了金黃的光芒,閃爍變動。
凌渡宇迫問道:「以你的聰明才智,在任何一個行業也可以出人頭地,為何卻走上了罪惡的道路?」
凌渡宇緩緩踏上哭石,一直走到邊緣盡處。
凌渡宇望著她豐潤的紅唇,一張一合,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慾望,很快又克制下去,奇怪地問道:「為什麼妳早便留神,妳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嗎?」
表面看來,兩人像一對老朋友,遠超於有深仇大恨的敵人。
全身汗毛倒豎。
凌渡宇不斷調校手上感應儀的輸出頻率。
他的胸口像給千斤大石緊壓,大口地喘起氣來,震駭的感覺不斷增加,凌渡宇踉蹌地踏前一步,來到哭石的邊緣,只要再走前一步,他要像以前來自殺的人一樣,掉進凶險的水流內。
凌渡宇把手從湖水中抽出來,抬頭望向舟尾運槳操舟的美麗女子:愛麗絲,巴極的女管家。
他在地上迅速爬動,來到門旁。
凌渡宇待了一會,見敵人一點反應也沒有,舒了一口氣,才向大門走去。
就在這刻,凌渡宇眼角的餘光,捕捉到左側有物體在移動。
他做了最壞的打算。
夢湖究竟是否真有神?
前方兩排街燈,兩排疏落有致的光霧,蜿蜒而上。
房門自動縮入牆內,又是一道電子控制的電閘。
巴極仰天狂笑,傲然道:「天地間弱肉強食,各取所需,我巴某人雖是無惡不作,亦只取自身所需,從不殺害無關之人,正如原野中之猛獸,獵取足夠的食物便可,這事有若天理,何錯之有。」
凌渡宇把槳提起,向岸邊划去。
凌渡宇眼光望向湖水,道:「已存在的錯誤上,是否應再加上一個。」
他有力地轉過身來,左手握著拳頭,因為用力的關係,連手筋也像蚯蚓般爬滿手背,聲音提高了不少,叫道:「不是疾病,不是衰老,也不是死亡,而是不能解釋的『沉悶』和『平凡』。」
凌渡宇胸口不斷起伏,到這一刻他深切感到巴極的厲害和老謀深算,幾乎每一步都是被他取到主動,有如波浪般的洶湧推來,逐漸瓦解敵人的意志。
凌渡宇望向她,道:「三年前怎樣了,發生了什麼事。」
凌渡宇想哭。
凌渡宇好奇心大起,忘記了此行的目的,忘記了籌謀了半天的大計,誓要追個清楚明白。
來到一個分叉路前,他憑著過人的記憶,揀選了左邊的方向,如此左彎右曲,半個小時後,他居然又回到玻璃屋旁的起點處,不禁暗罵一聲,愛麗絲倒是狡猾,故意走上一大圈冤枉路,使他難以記認。
四周盡是白茫茫的濃霧,目力只及眼前十多尺的空間。
愛麗絲現出恐懼的神情,道:「踏足哭石,我只試過一次,那天雖是陽光普照,仍有一股陰寒恐怖的感覺,那經驗太可怕了,你要去,恕我不敢奉陪。」
被監視的感覺再出現,這一次幾乎是一閃即逝,顯示敵人的警覺心非常低。
玻璃屋在他左側,像隻蟄伏的凶獸。
凌渡宇「噫」一聲,坐直身子,和圖書指著東岸一塊突起的大石道:「那塊石很古怪,比附近所有石最小大了十多倍,像是由遠處搬來那樣。」
身後的夢湖,迷失在茫茫的大霧裡。
愛麗絲忽地驚叫起來,道:「喂!你要划到哪裡去?」
愛麗絲嘆了一口氣道:「你不清楚,博士的所謂毒品生意,全屬海洛因、大麻等軟性毒品,這類東西,在北歐和美國很多地方,已變成半合法化,只是因為牽涉到煙酒商的龐大利潤,所以始終爭取不到合法地位……」
凌渡宇全身一震,肉體和精神同時凝固起來,徹底地被對方驚人的俏麗氣質震撼。
車輛駛近的聲音從左方的路上傳來。
愛麗絲當先走了過去。
她的輪廓鍾山川靈秀之極盡,出塵脫俗。
難怪這裡給人揀作自殺的好去處。
一股幾乎完全無法抗拒的驚怵恐怖,蔓延至心靈的每一個角落。
凌渡宇感到不安,原來他醒悟到這是通往哭石的路途。
當天一時正,巴極在玻璃屋和他共進午膳。
凌渡宇看得呆了片晌,才記起早先腦海升起的問題,把手舉在仰起的臉上,浸濕的手掌,滴下了一滴晶瑩的湖水,凌渡宇用口接過,味道有點鹹。
白影慢了下來,然後斜斜向上升高,仿似直往天上奔去,湖風吹來,她身上的白紗飄揚飛動,有若升天而去的仙女。
凌渡宇發覺全身濕浸汗水,軟弱地道:「天啊!發生了什麼事?」
監視的感覺再出現。
這是一個大廳模樣的地方,除了他和愛麗絲外,一個人也沒有,但凌渡宇的第六感告訴他,最少有兩對眼睛,通過隱蔽的電視眼,監視他的行動。
凌渡宇閃了出去。
一陣濃霧吹來,女子沒入白茫茫的一片內。
追蹤器當然留在被內。
凌渡宇為之氣結。
凌渡宇見到愛麗絲如此遵從巴極,心中大不是味兒,這種心理,微妙異常。
兩人並排坐在車尾,車子向玻璃屋的方向駛去。
凌渡宇輕鬆地聳聳肩,道:「我偏不信邪,我們在附近的岸邊上岸,我要走過去……」
他勝在有苦行瑜伽的嚴格鍛煉,連身體的毛孔也可以在水底呼吸,所以在水內生存的時間,比一般人長上好幾倍。
愛麗絲輕笑一聲,眼光掃往遠處岸邊清綠的雨林,陶醉在清晨的寧靜裡。
愛麗絲垂下長長的睫毛,一時語塞。
愛麗絲續道:「湖底有個龐大的死火山遺跡,專家估計熱流可能是由死火山某處洩漏出來,可是因為熱流的移動不斷改變,有違常理,終於沒有結論,不過湖水經化驗後,證實含有大量礦物質,所以夢湖可能是世界上最大的溫泉。」
凌渡宇道:「那個人是否真的在三年前死去?」
兼且合約又有一定的期限,使人心理上更能鞠躬盡瘁,以一時的辛勞,換取未來的快樂,巴極確是深悉人性的不世梟雄,是他生平所遇到最特別的黑道霸主,或者只有日本的田木正宗(見拙作《月魔》)可堪比擬。
凌渡宇笑了起來,道:「對不起!他的原則是為他自己而設,在我眼中,他是個無惡不作、以別人痛苦為自己快樂泉源的毒梟。」
愛麗絲回望凌渡宇,嘴角綻出一個動人的笑容,輕搖長垂的秀髮。
巴極仰天長笑,眼中精光閃閃,把手一伸,指著凌渡宇道:「只有一個原因,就是要請你來,閣下是『抗暴聯盟』的首席皇牌,也是唯一能助我解決事情的人。」
巴極淡然笑道:「本人囤積的財富,足夠我維持目前的龐大開支,直至我一百歲。」
巴極抬起頭來,他那帶著有點近乎妖異力量的精眸,盯著凌渡宇道:「那件事,你決定了沒有?」
凌渡宇閉上雙眼,集中精神,重溫日間愛麗絲帶他往見雅黛妮的情景。
凌渡宇呆了一呆,道:「這樣一個地方,巴極要來幹嘛?」
凌渡宇乍聞巴極的聲音,嚇了一跳,才醒悟巴極是通過車內的傳音系統說話,由此可見,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全在這魔王的監視下。
根據組織的情報,巴極的私人軍隊達到二千多人,另有各種為他提供不同服務的專家,數目在二百至三百人間,可是在這裡這麼久,除了十來個西裝筆挺的大漢,一點也感覺不到劍拔弩張的味道。
愛麗絲望向他,一觸他灼灼的眼神,立時別過頭去,才道:「你先休息一會吧,博士將與你共進午膳,我待會才來接你。」
這是可以識破密碼鎖的電子感應儀。
狂風吹來,女子頭上的輕紗跌了下來,露出垂雲般的漆黑秀髮,輕柔動人。
凌渡宇嘆了一口氣。
凌渡宇悶哼一聲,道:「醫學早有結論,儘管是軟性毒品和-圖-書,也對人體有害,愛麗絲小姐不是不知吧!」
雅黛妮神情一動,眼中現出非常複雜的表情,柔聲道:「不要再理會我。」
愛麗絲軟弱地一聲嚶嚀,沉醉在兩性相觸的世界內,像夢湖的湖水,溶流合運,內裡卻有激沖的暗湧。
巴極若無其事的道:「從一開始,我便沒有殺死高山鷹的打算,所以我向他施放的毒氣彈,是提煉自南美洲土人的一種烈性麻|醉|葯,雖能造成死亡,過程卻是非常緩慢,可達九個月至十一個月之久,中毒者產生嚴重休克,變成植物人,可是假設能在中毒後五個月內以解藥施救,將可以百分之一百地康復過來。」
凌渡宇默然半晌,緩緩道:「你的話不無道理,關鍵的地方,是在於你的手段和帶來的後果,這亦是善和惡的對立和分歧……」
凌渡宇估計對方蓄意繞上幾個彎子,使他迷失去向。
巴極可怕的地方,在於他所有制伏敵人的佈置,都是在令人難以覺察下進行。
車子左彎右拐,時快時慢。
一對手這時從後緊抱著他,把他拖了回去,凌渡宇無力地被扯下哭石。
凌渡宇恍然大悟,愛麗絲憑著女性敏銳的直覺,感受到他和巴極兩人都是有精神異力的人,這也解釋了她對自己的好感和信賴。
凌渡宇搖頭道:「我不需要任何休息,我要求見見雅黛妮。」
他迅速沉下,湖內的暗湧,把他帶得旋轉起來。
一群魚在水面近處掠過。
凌渡宇道:「同樣的事,有沒有發生在其他人身上?」
想到這裡,凌渡宇忽地升起了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
凌渡宇幾乎肯定對方是位女子,身形綽約優美,動人心魄,平生罕見。
愛麗絲沒有出現,凌渡宇倒有點想念她,這是位奇怪的美女,他的心中也不時閃過愛麗絲的助手那日本女子的嬌俏身形,她有種特別的氣質,使他特別留意。
凌渡宇腦海中立時勾出一個鮮明的圖像,美女給縛在堆滿柴火的船上,在烈燄和土人膜拜下慘叫哀號的場面。
這就是巴極剛才提到的保安措施。
凌渡宇看到她眼中的嫉妒,不禁啞然失笑,柔聲道:「當我是探望一個朋友,見她一面,談上幾句,行嗎。」
一來他身上被裝上了追蹤器,二來所有出入口都是由電子遙控,任他背生兩翼,也難以逃遁。
凌渡宇伸手輕薄地擰了她臉蛋一下,在她未及抗議前,大步向房門走去。
凌渡宇又道:「又不是叫妳去投湖自盡,妳怕什麼?」
凌渡宇放開愛麗絲,以輕快步伐向哭石大步走去。
他想到巴極對付手下的方法,就是賞重罰嚴,所以沒有一個手下不在打醒精神,為他竭盡所能。
巴極笑道:「這事你比我應更清楚……」
冷汗從他額上淌出來。
他這次走向沿湖的大道。
電子門關上。
凌渡宇大叫道:「且慢!」
湖水微溫。
愛麗絲橫蠻無理地道:「不!」
凌渡宇心中大喜,全力追去,不一會心中駭然,原來無論他如何加快速度,白影和他始終保持一段距離,仿若有一道無形的鴻溝,橫亙在兩人之間。
凌渡宇心中一跳,不由自主地追了過去。
近乎透明的俏臉上,嵌了對烏溜溜秀氣之極的美眸,眸子如泣如訴,有種驚心動魄的幽怨和沉鬱。
凌渡宇把她拉起來,感到她的手有點顫震,有點緊張。
這個角度下,夢湖廣闊的湖面,水波蕩漾,銀光閃閃,對岸的雨林,成為一長條的蔥綠。
一步也不放鬆,幸好他還未處於完全的劣勢。
凌渡宇不忍迫她,話題一轉,問道:「誰人給這地方,安上夢湖這樣的鬼名字?」
小舟輕震,船頭碰上岸邊的泥埠。
哭石在右方百多碼處靜靜躺在岸邊,一截浸在水裡,像隻伏在岸旁俯身喝水的怪物。
愛麗絲道:「博士搜集了所有有關夢湖的資料,據說在很久遠的年代時,附近的土人每年都在夢湖舉行盛大的祭湖儀式,把一個美麗的處女,用火舟送往湖心,獻給湖神,祈能雨順風調,穀物豐收。」
凌渡宇豹子般彈起,箭矢般向白影撲去。
凌渡宇道:「我要往哭石一遊。」
巴極臉上顯出個奇怪的笑容道:「假設合約中的一個條件,是能還你一個回復正常的高山鷹,閣下又有何高見?」
凌渡宇訝道:「什麼?連妳也不知嗎?」
凌渡宇不怒反笑道:「那將敵人綁在祭臺上鞭打施刑,又是你哪一種需要?」
愛麗絲輕輕推開他,轉過了身,高聳的胸口強烈起伏。
夢湖在石下化作一塊廣闊無邊的霧海,急流的響聲依稀傳來。
凌渡宇悲叫一聲,雙手抱著頭,正要向前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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