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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沉默:珍惜動物悲歌

作者:彼得.馬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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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矮黑人與侏儒象:剛果盆地(一九六八) 班圖族人掠影

第三章 矮黑人與侏儒象:剛果盆地(一九六八)

班圖族人掠影


有個人從森林裡走出來,抓著一隻死掉的長尾猴的尾巴;乘客們驚聲尖叫,向他討價還價,不過並沒有人要買他的死猴子肉。當大雨來時,司機把一塊油布蓋在貨車和乘客上方的車架,我們沿著輪胎痕深陷的道路行走,一路踉蹌傾斜,一輛對面開來的路華(Land Rover)吉普車突然掉頭轉向,貨車也再度停了下來;那是約翰.哈特和他的朋友里克.彼得生來迎接我們。同車的乘客幫我們卸下行李,包括要送給哈特的糧食,然後,我們繼續沿著這條大雨滂沱、穿越非洲的主要道路向西前進,這條路在雨季裡是窒礙難行的。
從水井邊走來一排小女孩,每個人頭上頂著一個容器。她們口中唱著「Nyayo Polo」,一種渴望的韻律,有個孩子在後頭唱的歌聲,與她們的歌聲產生合音。長得最高的女孩叫波蘿(Polo),「Nyayo Polo」歌詞的意思是跟著Polo走。
我們來到伊普魯河(Epulu River),衛斯登博士對著美國生物學家約翰與特麗絲.哈特(John and Terese Hart)夫婦的營地按喇叭,一群人跑出來揮手。靠姆布弟人的幫忙,哈特夫婦——約翰是霍加狓生態學家,特麗絲是森林生態學家——展開了一項長頸鹿的森林近親霍加狓的深入研究,這種動物唯有在薩伊境內的這個區域才能發現。
一路走來,路上散發著炊煙的氣息。灰白的玉米一綑綑放在方形土厝的茅草屋頂曝曬。在雞與棲息棕櫚樹上的黃色織布鳥的叫聲伴m.hetubook.com.com隨下,兩名梳著髮髻的少婦正用木杵與一具老舊的臼,你一杵我一杵地把堅硬的玉米搗成白色的粉末。就在附近,男人們正為一間屋子的竹架,砍倒新綠的竹子,然後橫編在豎直的棕櫚樹架上。短刀砍伐聲和搗臼聲很規律地融入突然爆出的笑聲、呵斥聲與午間的風暴聲。歡樂的笑臉掩蓋了二十年前辛巴叛軍與政府軍的掠奪不幸;當時大多數的傳教士與教會人士都已逃離或遭到屠殺,饑民則逃到叢林裡躲藏。一九七〇年,辛巴叛軍頭子和他的姆布弟嚮導在森林裡被逮捕,兩人在蒙巴薩的街道遭到槍決。
在山地鄉野裡的坑坑洞洞顛簸搖晃,我們的貨車正趕上一支送葬隊伍,司機輕蛵地插|進隊伍中。送葬隊是由一名半赤|裸、口中吟唱的巫師領頭,他載著一頂長尾帽子,配合鼓聲揮動一支長矛,他站在棺木前面,跳著拙慢的舞步繞著圓圈,棺木覆蓋著一塊新的藍色奇溫貝彩布。我們後方的天空變黑之後,送葬者轉進一條森林小徑,第一道強風吹來,即將帶來大雨。
一九二〇年代,殖民政府把那些殘破的班圖族村落遷移到新闢的馬路旁,這樣比較容易課徵稅,徵召奴工,也比較好管理。這種集中化和道路本身,吸引許多野心勃勃的新移民,商家、旅館經營者、金礦開採者、卡車司機,和其他類似的人。而這些新到的人構成人類學家所說的「公路文化」,他們依附著大型的貨車生活,包括全非洲少見的絕大多數車輛。在公路文化的邊緣住了兩萬到四萬名姆布弟人(沒有人弄清楚和_圖_書到底有多少)。最大且文化形態最完整的矮黑人族群穿越雨林,四處分布,從中央高原西側到喀麥隆;矮黑人是非洲最古老的民族之一,也是非洲大陸最後一支群體狩獵的族群。
直到近年,人們認為因為班圖族人的擴張,而把姆布弟人驅趕到這片大草原的南邊,班圖族人沿著河流進入森林區,推斷可能是因為人口的壓力或是乾旱期延長的關係;而現在哈特和其他人則認為這兩種人是同時到達這裡的。班圖族在四千年前把農業帶到這裡,當時這裡可能正處於乾旱期,呈現的是草原區林地形態而非森林區;而伊都里森林在那個時期之前,很有可能是無人居住的,不過姆布弟人不像叢林班圖族總是無法適應森林新環境。姆布弟人維持林間的空地,他們清理出光禿的莊園,並不是用來防禦蛇類入侵,而是為了對抗難以應付的樹木所帶來的漆黑與邪惡的夜靈。(甚至有一位薩伊的作家因害怕森林而寫道:「曾有敢於冒險的人試圖燒出一條小徑穿過森林,但是很快就會遭到反擊。每個人對它都很清楚,獵人、巫醫,只要超出空地一小段距雕,就一定會迷路……不管傳說怎麼說,狩獵探險與咒語的魔力都不會離屯墾區太遠……即使是對那些最接近而且最熟悉森林的人,這座傲慢的森林也只會在它的周邊讓出一點點空地。」)www•hetubook•com•com
我爬上卡車,坐定位置以便欣賞沿途風光,就像二十五年前我在蘇丹朝南旅行時一樣。我的「旅伴」是一群聒噪的本地人,而貨車上裝載了油桶、鐵鏟,還有一麻袋、一麻袋的玉米粉與樹薯、大香蕉、一個木造花生桶,以及一隻被五花大綁、因為驚恐和口渴而張大著嘴的公雞。這輛貨車碰到薩伊士兵設計的路障而向前顛簸,路障是為了向所有經過的人車榨一些東西而設置。
在依普魯村外,兩名小個子拿著矛在我們前方快步行走,當我們經過時,他們就跳進路旁的草叢裡,露出微笑,使勁地向我們揮手。哈特是個熱情有勁的紅髮小子,年紀三十五歲,他向他們大聲呼喊示意,而我所看到的並不是小男孩,而是兩名短腿的姆布弟人,班圖族的農民稱他們是班布弟人(Bambuti)。
綠色的地平線向四面八方伸展,那正是原始的處女地伊都里森林,位在探險家亨利.摩頓.史坦利所認定的「黑暗非洲」的心臟地帶。伊都里森林向北延伸到大草原區,向東到中非高原的山腳丘陵地,向南及向西連接蠻荒森林。在十九世紀,這個區域以象牙聞名,由提普.提布用奴隸馬車運送象牙到桑濟巴海岸,在剛果自由省與比屬剛果的年代,這個地方被視為象群的大本營。即使到了今天,伊都里森林大半地區仍然未遭破壞,因為它位在剛果盆地的邊緣地帶,在瀑布的上方,只有一些比較狹小而不適合航行的河流。我們把用在薩伊森林那種相當精確的計算方式引用到伊都里,估算當地現存的象群數量。在這https://m.hetubook.com.com麼蠻荒的地方,沒有良好的資訊,想到在這片沉靜的樹頂下有一大群看不見的象群經過,那真是件頗能引人想像的事,只不過以往都太過高估象群數量了。
公路上滾動著載著重貨的大台自行車;婦女們的頭上頂著大而淺的鋁盆或錫罐,裝盛食物或待洗滌的衣物。雨傘全年都用得上,用來遮雨和阻擋赤道的烈日,另外配上一種稱為奇溫貝(kikwembe)的明亮新服飾,那是一種多功能的包裹布,在整個東非,這種布被用來當作衣服。
正午剛過,一名卡車司機同意載我們到西邊的依普魯。他長得很強壯,上半身赤|裸,頸上掛著一條像拳擊手用的毛巾,當約拿用史瓦西利語問他要多久時間才能到依普魯,他簡潔地答:「要很久。」他正在注意一名舉止輕浮的女乘客,不過他的意圖並不浪漫,他用低沉的聲音說:「Citoyenne」,接著毛手毛腳。那女子一邊拿出車資,還虛意略作掙扎。在這公路上的商人和店主大多是南德族人(Nandes),是住在東邊山腳下、精力充沛的蘇丹族,他們隨著辛巴叛軍之後來到這個人口銳減的地區,大肆掠奪那些受過教會洗灃的土著。
由於先前在西薩伊碰到一堆麻煩,我們已經延誤了一天,而在距離伊普魯東方大約四十哩的蒙巴薩機場,教會的人用埋怨的語氣告訴我們,昨天哈特夫婦來回五小時,空跑了一趟,因此我們必須進城,攔一輛載貨卡車——在此地相當於巴士——自行前往。我們照做了。到了中午,我們在一棵大芒果樹蔭下找到歇腳的地方,而在有充裕的時間來和圖書觀察巴比拉班圖族人的部落生活。村民輕聲細語的禮貌和城鎮裡的那種不安吼叫與粗魯呈強烈對比。我們還沒有到達,就有兩名孩子被差遣拿著木椅來款待客人;而我們的恩人一直沒有出現。

這架塞斯納小飛機從基山加尼向東,沿著布尼亞公路前進,那是一條從幾內亞灣到肯亞橫著非洲大陸的紅土小徑。這個森林區仍然展現出六〇年代薩伊獨立時的無政府狀態,當時許多人、村落和莊園,都因為接管的一波波士兵、反抗軍和白種的非洲人與羅德西亞傭兵進出基山加尼,而遭到殺害摧殘。近二十五年來,因為人口減少和通訊中斷,殖民時代的機場和許多道路,依然標示在地圖上.只比樹影大一點,如今都已經被周遭的森林所吞沒,唯獨那條河和光禿禿的橫貫公路,是僅存的地標,也是這個蒼綠樹海中僅有的人煙跡象。
來了一輛紅色卡車,並沒有為我們停下來,過了兩小時之後,火傘高張,積雲升空,鮮艷的布放在翠綠的草地上曝曬。
我們停在波斯柯鎮(Bosco)的霍加狓競技旅館暨酒吧,喝一點清涼的啤酒,再沿河流下行,來到哈特的營地,在那裡見到了特麗絲.哈特,我們叫她泰莉(Terry);還有約翰的姐姐妮娜(Nina);哈特夫婦的女兒莎拉與蕾貝卡以及一群和善又熱情的矮黑人。我們很高興終於來到伊都里森林,快樂地坐下來吃一頓溫馨的晚飯,有芭蕉、米飯,還有拿青樹薯與依普魯河抓來的魚一起烹調的菜餚。在這個旱季,環頸鴴和燕鷗一樣沿著河流飛翔,而非洲鸕鶿像哨兵似的,蹲坐在黑色的岩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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