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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事實證明研究結果比洛夫喬伊原本預期的更複雜。面積效應、距離效應、生境多樣性、邊緣效應、小規模的氣候變化、物種與物種間的關係等等這一切詭譎的變化，都會牽扯到破碎森林的生物學動態（biological dynamics）。研究進行了不下十年，還是得不出一個單純的結果，雖然整個實驗計畫，確實有助於透析生態系衰減的問題，但理想狀態下，應該不只透析這個問題。不過話說回來，洛夫喬伊似乎並不洩氣。

他承認自己的ｍ•ｈｅtubｏoｋ.com.cｏｍ計畫受挫，受孤立的保護區不如他原先期望的多。政府政策的改變，也使得瑪瑙斯自由區的牧牛利潤大不如前，因此牧場主人不再整地增闢新牧場，這樣一來森林當然得以保全，但是對洛夫喬伊的計畫就沒有什麼好處了，因為原先剷除殆盡的地方，又有草木長出來，模糊了孤立保護區與連綿森林之間的界線。另外，熱帶田野生態學註定要周而復始地經歷身心掙扎：設備維護不易、經費支援不穩、研究許可文件年年需https://m.hetubook.com.com要更新（但相關單位核發時，卻總是拖拖拉拉），還要小心早晚活躍的蚊子散播著擾人的利什曼病（Leishmaniasis），已經奪走了好幾位田野工作人員的生命。

「我有個虛無飄渺的目標，不知道達不達得到。」在瑪瑙斯一家旅館裡喝著咖啡，洛夫喬伊這麼說著：「就是要在保護區內，永續、完整地保存各式各樣的生態系——我認為這個目標是生態保育的最終目的。」他說這段話的時候字字斟酌，雖然是ｈtｔｐs://www•ｈetｕｂｏｏk•ｃoｍ.ｃｏｍ有一句沒一句的，但這段話裡，關鍵字是「永續」。他說的不只是他在亞馬遜那些縮小版的保護區計劃，還包括世界上所有貨真價實的自然保護區。的確，在某個生態系中劃定一個孤立地帶，掛上「小人國國家公園」、部署幾位守護員讓外力不能侵入邊界，然後說這個地區受到保護是一回事。而一旦周圍的地貌受到破壞，這個孤立地帶中的生物和生物鏈，能不能永續生存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洛夫喬伊說，就用他的亞馬遜生態系來舉例好了。假設在連綿不斷的和*圖*書森林中，有一個面積十公頃的樣本，育有三百種樹間生物（希望最後我能計算出來，到底國家公園的面積應該是多大，才能讓千年之後走進來採集樣本的人，還能在十公頃的林地中看到三百種樹間生物）。樹間生物旁邊，還圍繞著各式各樣的無脊椎動物及其他的一切一切：像是螞蟻、食蟻鳥類、蛙類、蝴蝶、猴子、美洲虎。「保護一隻隻的動物，我可沒興趣，我在乎的是整個生態系。而這一點，我一個人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想得好玩一點，那時候我們大可以坐在森林裡喝巴西甜酒，」和_圖_書洛夫喬伊這麼跟我說：「這樣我們的計畫還會有一點真正的益處。」巴西甜酒是以甘蔗私釀而成的烈酒，華萊士曾把它拿來泡（昆蟲）標本。而這裡洛夫喬伊所謂的「益處」是一種象徵性的價值，這種價值在某種程度上是獨立於實驗結果之外的。生態系最小臨界面積計畫，已經在科學界與生態保護界廣獲認同，認為這個計畫絕對不是鬆散地把一堆相關研究收集在一起，而是個有遠見的構想。「這個計畫的存在，已經影響了許多人，讓他們開始思考這個全球性的問題，也開始有將較大區域保留下來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