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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海派學習

作者:馮兩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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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胡雪巖奇招迭出 商談之前作好準備

第二章 胡雪巖奇招迭出

商談之前作好準備

「那麼,我們就談談細節吧。」胡雪巖的確是談判高手,隨便一句話,便穩固了麥林的意向,令他默認整個貸款計劃已經落實了。在西洋談判學來說,這個叫做Implied Consent 的手法。憑一句話,便可以測出對方的內心動機。如果麥林心中不肯定,一定會說:「慢著,讓我們再談談。」如果他內心已經同意了,便會跳進細節內研究了。
「不,」胡雪巖答,「作為左大人軍隊的糧餉。」
「如果他們要擔保,我以我的阜康錢莊做擔保吧!」胡雪巖說。
胡雪巖整個人從夢中驚醒,急忙說:「時候不早了,我還要去送船。」說著便起身告別。
第五,自同治六年七月起,每月還本二十萬兩,半年後清償所有債項。
第三,由胡雪巖、古應春介紹華籍商人向匯豐銀行存款,月息明盤是四釐,暗盤是八釐。
第二,月息八釐,付款時先扣利息,即是大家的利潤。
胡雪巖的大靠山,只有一個,便是左宗棠。左宗棠有才幹,會做事,而且有魄力去做大事,但他沒有本領去做官,因他的人際關係很差。
匯豐的大老闆是麥林,胡雪巖跟他見過面。麥林這人也很精明能幹。
「胡先生的確是商場談判高手,辭令很得體,又踏實又反應快,真是恰到好處。好,我就將胡先生當作中國政府的代表來看待。」麥林說。
轉念一想,為甚麼不往好處看呢?他日左宗棠平亂回來,便是一位當時得令的大紅人,自己的事業,豈不是水漲船高嗎?胡雪巖突然間眼前一亮,信心增加了,心中說:「好!我一定要努力,一定不可失敗。」
左宗棠說:「我這次出兵,目的是將亂軍連根拔起。」
左宗棠也知道胡雪巖是一個實幹派,說得出做得到。一向以來,胡雪巖的話,都是一一兌現的。今次左宗棠見他這樣有把握,也不便插嘴多問。
「左大人出面借錢,不正是代表中國政府嗎?」胡雪巖說,「況且在外交談判之中,最重要是講對等地位。如果我們政府出面的話,就要和你們的戶部商談,我們倆便不用會面了。」
所以,古應春說:「全請倒不如分開請。」
左宗棠接著說:「平亂是國家大事,戶部也當然出面協助,其他省份,也要協助。不過,我相信支持也是有限。總共不過是二百四十萬兩左右罷了。」
「但我怕三間的資金還不夠多。」胡雪巖說「你到底要借多少呢?」古應春問。
「這三間公司,立場一致,你可以請這三間銀行的首腦一同吃飯。」古應春說。
「對的,大家也要受一點約束。至於談判的期限,很難事先訂下來,因為其中的細節很多,大家也要細心研究磋商,需要的時間也不可以一概而論。」麥林說。
「這樣就不適合了。」古應春答,「洋人講求實際,既然你的阜康肯擔保,洋銀行會說,倒不如我們直接借錢給阜康吧,何必中間找麻煩呢?」
第三,絲茶生意。洋人千里到中國,最初是買絲茶。因為中國人不團結,被西洋人看通了,實行個別敲詐,從中壓價。胡雪巖有見及此,將所有絲商團結起來,向洋人議價,還控制了賣絲的條件和價錢。後來因為工業革命出現,機器代替了人手,新式的繅絲廠,鬥倒了農村手織工業。胡雪巖為了支持農村手工業,不斷和洋人絲行鬥爭,手上隨便積存了幾百萬銀元的絲,吃去了很大的資金。
麥林很會做生意,深深明白自己到東方做生意,當然要入鄉隨俗。三兩年間,他也學會了風水之說,令華人職員引為知己。西方人是信教的,理應抗拒術數之說,但為了討好員工,他便做場「好戲」令華籍員工安心工作。他們在中國開銀行時會擇吉日講究風水,但回到他們的國家,卻不講究,這說明了他們只是順應地方風俗而信風水罷了。
胡雪巖的生意,做得很好。他本應是穩如泰山的全國首富,但李鴻章要打倒左宗棠,便只好向胡雪巖下手了。
這個故事,發生在包玉剛出世前四十年左右。對於胡雪巖的傳奇故和-圖-書事,他肯定清楚的。做生意要搞政治關係,但如果將全部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內,當然很危險。因此之故,包玉剛總和各政治區巨頭保持關係,但與每人之間,又都有些等距。包玉剛的方法是親而不密,又廣泛結誠政要,互相拉攏平衡。他更不會像胡雪巖一般,單靠一個左宗棠。因此之故,包玉剛比較上主動,各國政要也要爭相和他結交。
「既然是國家貸款,為甚麼你們的政府,不直接出面商談呢?」
中國人改名習慣,一方面圖個吉利,另方面又要音韻上的順口。
清朝對外貿易初開始時,滿清政府還不明白海關抽稅的方式和重要性,便委託洋人代辦,原意是海關收入太少,看不上眼才讓洋人代勞,但後來貿易發達,關稅收入極大,才後悔將經營權讓了給洋人。由此可見,眼光看不準,損失是很大的。
於是,古應春便說:「你何不做一個計劃書,說明如何借,如何還,利息多少,年期多久,期限多長等等,寫出來,讓大家也可以參詳一下。」
「左大人既然是借債人,當然不便出面做保人。」古應春答。
俗語說:滿飯好吃,滿話難說。這時胡雪巖心中不禁泛起了一絲悔意,怨罵自己一時大意。但這退縮的念頭,即時被他扭轉過來,他心想既然已經出口答應了人家,就不能打退堂鼓。
第一,錢莊生意,開設遍布各大省的阜康錢莊,令胡雪巖贏取了「胡財神」的稱號。他的錢莊,比之官府的票據,還有信用。
「朝中也有有見識的人,他們會懂的。」左宗棠說。
「那麼,你至少要花一兩年時間,才可以看到成績的。」胡雪巖說。
「好,就算有了還債能力,誰人擔保呢?」古應春問。
「你會帶多少兵呢?」胡雪巖問。「我頂多只可以帶三千子弟兵去。」左答。
胡雪巖當年的生意很大,包括:
這是中國人第一次向洋人舉債,左宗棠憑著這筆經費打了一場勝仗,建立了一番前所未有的功業,胡雪巖亦因此扶搖直上,事業攀上了頂峰。但中國人說,福為禍所倚,今次的成就,卻埋下了失敗的契機。
「豈止一兩年,」左宗棠說,「要平這次亂事,非十年八載不足以見效的。」
「這一層你大可放心。左大人自有方法,我保證他做得到的。」胡雪巖顯得很有信心地說。
「近年來,你和洋人接觸多,了解他們的性格和脾氣,究竟他們做事的方法如何呢?」胡雪巖向這位洋務專家古應春請教。
「不過,你要小心,務必守秘密。」胡雪巖慎重地說,「這件事,連左大人也不知道。」
「我想十一月動身,沿途和各省巡撫談談,請求協助。相信會在年底才到京師。」左宗棠說。
胡雪巖明白這點,他試過做不同的生意,每一次創業,都是從零開始再闖高峰。左宗棠平定了太平軍,手上的兵將當然很多,但今次要對付的人不同,就要挑選適合的兵將上陣。左宗棠作了一個打算,頂多只有三千人合用,其餘的軍隊,要重新再招募,再培訓過來。
「對。正所謂『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胡雪巖說,「只要肯下功夫去將土地翻一翻,野草自然長不出來了。」
「那太好了!胡雪巖,我希望你早早籌畫,費你勞心了。」左宗棠說。
這個協議只是口頭承諾,沒有實錄下來。不過雙方也有道義上的守諾言的責任,決不能反悔。協議的條件和辦法如下:
「到時候拿甚麼東西去還?」古應春問。
胡雪巖和左宗棠談完之後,整個人也變得沉重起來。這次軍務所需要的款項,不是小數目,他已經一口應承下來,然而他真的有把握嗎?
麥林從善如流,將銀行改了名,稱為香港上海匯豐銀行,簡稱匯豐銀行,客人叫起來也方便。
旁觀的古應春即時說:「小叔爺,你真本事,整個談判說明了高手過招點到即止,只有精明的人,才互相欣賞,令到整個談判也順利完成。」
成功失敗,往往只是一念之差。腦海中的退縮念頭,絕對不能讓hetubook.com•com其滋長擴大,否則退縮念頭一旦戰勝,人便會一退再退。
自從曾國藩去世之後,競爭得最劇烈的是李鴻章和左宗棠兩個派系。李鴻章比較識做官,會為自己的下屬開創機會,左宗棠好比一位擅戰的武將一般,只會做事而不屑逢迎他人,而且他又為人清廉,品性正直。正所謂「一山不能藏二虎」,李鴻章心中,認為自己既然要大展拳腳,當然容不下左宗棠。
胡雪巖很有把握地說:「請大人放心。」
「這麼大筆的貸款,替誰借呢?」古應春問。
「既然有辦法,我們倒不如約匯豐的大老闆出來談談,看看他的意思如何。」古應春說。
胡雪巖很有氣派地說:「如果談判成功,我便是中國政府的代表。否則,我只是代表自己罷了。」
「我有辦法,不過,首先要大人批准,讓我全權辦理。當我籌畫妥當時,再向你說明吧!」
「就算六千精銳部隊,每人每月行資十兩,也要六萬多兩。如果再加上五萬大軍,每人的糧餉、衣服被鋪、武器等等,以五兩計算,也要二十五萬兩,」胡雪巖盤算著,手指在比劃,「每個月也要三十一萬兩。」
「你這樣長久的打算,朝廷會批准嗎?」胡雪巖感到奇怪。
古應春聽了,也嚇了一跳,他想不到胡雪巖居然有這麼大的信心去處理這樣重大的事。接著,胡雪巖又說:「一旦洩了秘密,朝廷的言官知道,大肆攻擊的話,我們便談不來了。」
香港上海銀行的上海分行,較香港的總行遲一年成立。駐上海的總經理叫麥林,是一位英國紳士型的商人,和古應春是好朋友。
「大人甚麼時候動身呢?」胡雪巖說。
碰上不合意的,左宗棠便破口大罵,和他合作的人常常感到很尷尬。而且他又會弄權,又有點得勢不饒人的態度,很令人討厭。當他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人人也怕他,但他的事業一旦逆轉,便出現一沉百踩的現象,打擊他的人比較多。
「這或許是一個可行的辦法。」古應春說,「不過,各省的督撫,願意簽合約依期還款嗎?」
「借款一百二十萬,利息不妨高一些。為期是一年,前半年只還利息,後半年每月扣數,還本兼還息,分六期還完。」胡雪巖答。
古應春在名單上列出匯豐銀行、麥加利銀行和有利銀行。這家麥加利,即是廣東人口中的渣打銀行,因為上海人對於「渣打」兩字發音困難,便將他的第一位「檔手」的名字麥加利,變成了銀行的名字。
「一半?」左宗棠驚奇地說,「這是一百二十萬兩,你有把握嗎?」他很關心地說,「你往哪裏籌呢?」
以上這十間銀行,通稱為外商銀行,分別隸屬不同的國家。競爭最激烈的,有法國和英國銀行。上次胡雪巖因船廠貸款事,向法國銀行洽商,令到英國銀行很不高興,如果請吃飯將他們的首腦聚在一起,場面肯定很尷尬。
「你們貴國對這次借債事件,看法又如何呢?」麥林說。「平定回亂,是國家的頭等大事。」胡雪巖肯定地指出,又說,「左大人受國家委託全權負責平亂,那麼訓練軍隊,籌集糧餉,當然也是他的責任。」
古應春在新開的「德國總會」俱樂部約下飯局,促成了麥林和胡雪巖的會談。而他呢?則擔任兩人的通譯。胡雪巖與麥林都是成功的生意人,見面便即時談及正題,毫不兜圈拖泥帶水。
「為了船廠的事嗎?」古應春問。
協議共五項,第三項談及利息,包括胡雪巖、古應春和匯豐銀行的利潤在內。胡雪巖及古應春兩人介紹華人存錢入匯豐,取回四釐利息,然後將錢又放回左宗棠的戶口,收取八釐利息,淨賺是四釐,其中兩釐歸匯豐,兩釐歸胡雪巖和古應春。
左宗棠眼前第一件大事,是平回亂。舉凡打仗,首要任務當然是招募士兵以及籌備軍隊糧餉。正所謂「三軍未發,糧草先行」,如何籌錢呢?左宗棠是大官兼武將,只會調兵遣將,至於錢銀周轉,非要向胡雪巖請教不可了。
「對,這是長遠的奮鬥,hetubook•com.com我要練馬隊,又要造『兩輪炮車』,開設『屯回總局』。」左宗棠說。
左宗棠見胡雪巖愕然,便解釋說:「天下事,哪有這麼快見成績的呢?好比你做生意,可以今天開店,明天賺錢嗎?」
「你原來的大軍呢?為甚麼不……」胡雪巖驚奇地問。這麼少兵,怎可平亂呢?從前帶的軍隊,豈非浪費掉?
左宗棠之所以成功,在於出兵勝利。而能出兵的原因是經費充足。自從向匯豐借債之後,左宗棠經胡雪巖之手,總共借來一千五百萬兩以上。充足的財政,令左宗棠的事業扶搖直上。要挖左宗棠的底,莫如從切斷經濟來源開始,這便是鬥倒胡雪巖的真正原因。
「造船廠?」古應春問。
「各省繳交的錢,未必依期送到,這靠不住,還款能力誰人擔保呢?」古應春問。
「你放心,決不會鬧笑話的。」古應春答。
為了籌集資金,胡雪巖只好往上海跑一轉。上海有老朋友古應春,專門代胡雪巖和洋人接觸。
古應春近來的事業發展得很好。他做了英商匯豐銀行的買辦。甚麼是買辦呢?買辦即是外商機構內的華人首腦。名義上是管理帳目和一切雜務,其實和華人交涉,與官場打交道,僱用勞工之類,也是由買辦負責。買辦的工作,實際上是作外商和華人的橋樑。中國客戶和外商接頭,也是首先透過買辦。
「洋人做生意,和我們不同。」古應春說,「我們中國人講信用,一句話說了算數,只要答應了人,便不理後果,全力以赴。外國人呢?也講信用,不過,在信用之外,他們又講法理,而且又有點『小人之心』。在開始的時候,他們先計算出錯的地方。比方你向他們借債,他們第一個考慮的是你的還債能力。還不還得起呢?還不起債,又有甚麼方法去追討呢?所以,和他們談生意,首先要在這兩方面下一點功夫,一定要有把握,否則,還是免開口。」
「這就難了,有了還債能力,卻找不到肯承保的人。」胡雪巖正感為難,突然靈機一觸說,「各省督撫既然會撥款,何不邀請他們做保人?銀行可以向各省發出期票,到期收取,不是可以嗎?」胡雪巖找到了方法,表現得很高興。
古應春是匯豐銀行的買辦,胡雪巖明白,如果各銀行條件相同,當然依從古應春的方法辦事。
「還債方面,不用擔心。我們借的債,當然奏明朝廷,平亂是國家大事,各省也要協助。哪一個省遲了送上款項,便是貽誤國家大事,罪名不輕,一般官員,是不敢的。同時,主要負責的省份是浙江、福建和廣東,這三省是在大人能力所到的地方。三省已經湊合了十五萬,其他的,肯定不用憂慮,是嗎?」
「大人,你究竟要帶多少兵?」胡問。
「應春,我要和外資銀行『檔手』吃飯,請你列一張駐上海的外資銀行名單給我吧!」胡雪巖向古應春說。
至於承諾方面,麥林堅持要海關作出承諾,因為他們都是洋人。他信左宗棠和胡雪巖,但不相信各省的督撫。當時中國人的信用,在西洋人眼中,真是不怎麼值錢的。
古應春又曾指出匯豐銀行的股東國籍太雜,意見太多。意見分歧,辦事便不能齊心。所以他主張以英國股東為主,逐步將其他國家的股份收集起來。麥林也認為對,便慢慢將匯豐變成英國化的公司。
如何打擊左宗棠呢?還是由他的底開始翻起來。
「我的阜康既然不便出面,那麼,左大人擔保,又如何呢?」胡雪巖問。
終於,胡雪巖和麥林,進行了既秘密又長的會談,前後共達三天。這是一項創新的借貸生意,麥林也沒有經驗,不過,他越談判,越佩服胡雪巖的工作態度,胡雪巖不止熱心,精力充沛,而且又具有遠見,充滿了旺盛的野心和令人折服的洞悉力。終於,麥林與胡雪巖達成了協議,麥林還因此交上了胡雪巖這位有遠見的企業家。
「不是。」胡雪巖答,「我要向他們借錢。」
最容易的方法是向他的錢莊擠提。任何錢莊也應付不到擠提的。胡雪巖又因為www.hetubook.com.com錢莊開得太多太大,管理人員不足,以致職員當中有舞弊的人。於是乎,一個危機應付不來,便出現了兵敗如山倒的連鎖現象。偌大一盤事業,轉眼間便煙消雲散了。
「好,我就為你先籌一半吧!」胡雪巖答。
「當然替左大人借。」胡雪巖說。
麥林也認為胡雪巖說得不錯,慢慢地點了點頭,說:「左大人代表中國政府,而你又代表左大人,那麼,這不是等如你也代表中國政府嗎?」
胡雪巖聽了,也明白做官和做生意,也是一樣,沒有即時的收穫。胡雪巖接著說:「那麼,我們要籌十年八年後的糧餉了,是嗎?」
左宗棠臨行時又加重語氣說:「希望你好好努力,籌足一百二十萬兩。早一天完成,我便早一天安心。」
第四,藥村生意。胡雪巖開了一間叫「胡慶餘堂」的藥舖。他賣出的「諸葛行軍散」、「避瘟丹」、「神麵」、「六神丸」之類的成藥,專治跌打刀傷,對於行軍的隊員來說,相當合用,互相宣傳推介之下,變成了全國流行的成藥。
「你看,請哪些好呢?」胡雪巖問。
麥林又肯聽意見,努力改變英國人的商場習慣去適應中國人。古應春指出香港上海銀行這個名字,由英文直譯出來,有點礙耳。如果這間銀行分駐上海,豈非變成了香港上海銀行駐上海分行嗎?說法有點重複累贅,而且將兩個地名連在一起,香港上海變成一個名字,令人有點莫名其妙,很不合中文的語法。
「你說得對,陝甘兩省,當然沒有足夠的資金去還債。但今次打仗,是朝廷的命令,並不是左大人自己掏腰包去打仗的,」胡雪巖也很耐心地分析說,「朝廷既然要打仗,各省份自然負責糧餉。這是朝廷的威信,你也不用擔心。」
第一,借貸款項,共一百二十萬兩,由匯豐作牽頭財團,負責安排。
「當然,有錢便膽壯,手上有半年經費,其他的,我也可以容易調度。」胡雪巖接著問,「你手上有多少把握可以籌足經費呢?」
左宗棠又說:「這次出兵,須重整軍隊,再培訓士兵,這是從零開始的奮鬥呀!」
「一百二十萬兩。」胡雪巖說。
每個資助的省份,都有海關的,要關員作出承諾沒有問題。談判工作很順利。左宗棠也很滿意。朝廷研究之後,也作出批准。但批准的時間已在春初,當時絲茶兩方面剛剛開始,貸款予養蠶人家和春耕人家的現金很緊,利息升到上一分二釐,是前所未有的高利貸。於是,謠言四起,說胡雪巖中飽私囊。後來經過巧妙的安撫斡旋,各方的異議也算平息了。
古應春一聽,也有點驚愕,一向以來,二三十萬兩的貸款,只是胡雪巖一句話便可以了,今次要吃飯碰面,數目肯定不小。
胡雪巖聽了麥林這種推論,心中不禁一冷,這是一條不容易答的問題,因為這件事只是在第一步磋商階段,連左宗棠也不知道胡雪巖用甚麼方法貸款,更談不上朝廷授權。如果將話洩了出去,以訛傳訛,一旦傳到言官耳裏,竊名辱國的罪名可不輕。但在這個時候退縮,辛辛苦苦得到的談判機會,就會失去。
「只有你明白我的意思,我要做一番事業,並不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左宗棠說,「真正頭痛的是打仗的經費。」
胡雪巖首先將自己的立場和要求說明白,麥林只是耐心地聽,記錄下細節,不說一句評語。將整個過程聽明白之後,麥林才提出一連串的疑問。
第二,典當生意。有些人不忍開當舖,認為是賺窮人的錢。但胡雪巖的觀念卻不同,他相信錢莊是有錢人的當舖,而當舖呢?是方便窮人的錢莊罷了。
「子弟兵算三千,再加其他招募,大概也要五六千人。」左宗棠說,「駐紮好之後,再來招募大軍,加以培養。」
胡雪巖聽了,不禁暗暗盤算十年八年所需的經費。
「打仗可以借債,我從未聽過。」古應春雖然見多識廣,但借債打仗一事,也是聞所未聞,便下了判語說:「這種貸款,未必有機會吧?」
匯豐銀行也不是全屬英國的。它原本的名字是「香港https://www.hetubook.com.com上海銀行有限公司」,同治三年時候在香港創辦,資本共港幣五百萬元,由英國的怡和洋行、仁記洋行、美國的旗昌洋行以及德國、中東、中國商人合組而成,古應春也是股東之一,所以贏取了買辦的職位。
「這個當然!我們中國人做生意,講求長久的信用。」胡雪巖說,「不過,談判的時間也要定下一個限期,另一方面,我也希望你將全部內容保密,不要外洩。」
一、阿加刺銀行;二、利中銀行;三、利商銀行;四、匯泉銀行;五、麥加利銀行;六、匯隆銀行;七、有利銀行;八、法蘭西銀行;九、匯豐銀行;十、麗如銀行。
「一百二十萬兩的籌款,我是有把握的,請放心。」胡雪巖很有把握地說,目的是要令左宗棠放心,讓他好好籌畫打仗一事,胡雪巖又說:「眼前要錢,二三十萬兩現銀,我還可以隨便調度,有需要,請隨便吩咐。」
胡雪巖聽了,不禁面紅,因為這句話,刺中了胡雪巖的要害,他讀書少,所以很自卑,他即時說:「我有點不明白,希望大人教導。」
左宗棠見他由愁變喜,顯出一絲雀躍,本想出口詢問,這時旁邊的侍從問:「是否留胡大人吃晚飯?」
左宗棠一聽,也愕然。這麼算來,一年豈非約四百萬兩嗎?這不是一個小數目。就算先籌一半才出兵,也要二百萬兩。左宗棠說:「我們要看籌得的經費,才考慮招募軍隊,費用方面,也可以伸縮的。
「據我所知,左大人是陝西和甘肅兩省的督撫,而貴國的督撫,勢力只及自己的管轄範圍之內,而陝甘兩省,土地最貧瘠,他們可以還債嗎?」麥林問。
「廣東、福建和浙江三省,我都有影響力,他們每月也要繳款協助打仗的。」左宗棠滿有把握地說,伸出手指去數,「福建可籌四萬,浙江七萬,廣東四萬,另加江海關三萬,每月總收入是十八萬,一年是二百一十六萬。還差很遠呀!」
「我想先籌一筆錢才起行,至少也要籌足半年的經費,大軍才可安頓。」左宗棠說。
胡雪巖處理過的事很多,辦事之前往往要通過心理鬥爭這一關。鬥贏之後,便會全力以赴,爭取最大的收穫,一旦思想鬥爭失敗,人便會無心戀戰,跟著會感到力不從心,無力去鬥。一向以來,胡雪巖明白,辦事成功與否,不在乎力量,只在乎自己是否在心理上戰勝了自己。思想勝利了,自然有力量去面對困難。
古應春說:「這三家都是英國銀行。」
「我也知道不容易,雖然沒有人試過,但甚麼東西也是由人創造出來的。人家可以製造輪船,我們為甚麼不可以創造生意呢?」古應春聽了胡雪巖的分析,心信他是一個敢作敢為的人,勇於闖人家不敢闖的路子,又不畏困難,這樣的人甚麼東西也難不倒他。古應春也明白,與其向胡雪巖質疑潑冷水,倒不如全力協助,克服困難,大家也可以創一番前所未有的成就。
一番讚美之後,會談的氣氛也轉得比較融洽了。麥林又說:「這筆貸款,原則上我是同意的,不過,在談判未有結論之時,我請你們不要和別家銀行商量,可以嗎?」
「做事要因地因時因人而制宜的。」左宗棠說,「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往日平定太平亂賊的兵,未必合用。」
古應春精通英文,為人勤快,工作效率高,人際關係很好,所以很得老闆的信任。胡雪巖時常向外資銀行借錢,有甚麼事,也找他商量。
古應春取出駐上海商行名錄簿來,翻到銀行一欄,寫出了十間外資銀行的名稱,分別是:
胡雪巖晚年事業失敗,原因是他是政治鬥爭的犧牲品。
「各省會負責軍隊的糧餉。」胡雪巖一邊說,一邊舉起手指數,「福建四萬,廣東四萬,浙江七萬,這就是十五萬了,還差五萬。江海關負責三萬,還欠兩萬,我們儘量想個辦法吧!」
第四,各海關每月也有關稅收入,而海關的主持人是洋人,因此,借貸合約,由各海關保證,並由各督撫加印,到期向各海關提取。
古應春又說:「小叔爺,你也不必太招搖,擔太多的風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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