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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之旅

作者:佛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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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回教寺 五

第一部 回教寺

「我知道,那是她很特殊的地方,」他沉思地說。摩爾夫人認為她很可笑。她習慣倫敦的隱秘,無法明白,看來似乎很神秘的印度卻沒有隱秘,而傳統卻因此產生較大的力量。
是這樣。英國人意圖表現得更好,但他們的女人卻使得他們無法做到,她們要他們照料,供給茶,為狗提供意見,等等。網球開始時,那道籓籬更加不可超越。本來是希望東方人和西方人之間打幾場,但這事卻被遺忘了,球場被經常來的俱樂部夫婦獨佔了。費爾亭也感到討厭,但沒有對女孩說,因為他在她的感情爆發中發現一些理論的成份。她喜歡印度音樂嗎?他問;大學裏有一位會唱歌的老教授。
「這不是閨中婦女派對,」何德蕾小姐改正她。
「請告訴這些女士說,我希望我們能講她們的語言,不過我們剛剛來到她們的國家。」
「妳怎麼看出的,母親!」他問,聲音再度溫和,因為他為自己的生氣感到羞慚。
「不應該准許他們開車進來;對他們很不好,」特頓夫人說,她終於開始走向涼亭,由摩爾夫人,何德蕾小姐和一隻㹴狗陪伴著。「我不明白她們為什麼來。她們跟我們一樣討厭這個派對。跟馬克布利太太談話吧。她的丈夫叫她開閨中婦女派對,一直到她厭倦為止。」
「你是什麼意思?」
「這兒的人很奇怪,並且不比在家鄉——一個人總是面對著舞臺的腳燈,如同布拉大人所說的。舉一個愚蠢的例子吧:何德蕾走俱樂部建築的分界,費爾亭跟著她去。我看到卡冷達夫人注意起來了。他們對什麼事都注意,一直到他們完全確實知道你是跟他們同一陣線的。」
他試圖緩和自己的情緒,他說,「印度人喜歡神祇。」
「任何時間。」
「橋之派對」並不成功——至少不是摩爾夫人和何德蕾小姐習慣認為成功的派對。既然是為他們舉行的,所以他們到達的很早,但大部份的印度客人到得更早,成群結隊站在網球場遠方一端,無所事事。
「我想她心中沒有在想什麼,」他繼續說。
「我要加以辯解,並且真的要指示你,」她說,讓鐲子發出聲響。「英國人是來這兒表示友善的。」
羅尼表示敬意地笑著。「妳要一種不生動的情景,我們已經有了,」他向何德蕾小姐說。「妳認為戴遮陽帽和綁短綁腿的阿利安修士如何?」
「工作啊,瑪麗,工作,」稅務行政官叫著,突然在他妻子肩上一拍。
「哦,不會是天氣的問題。」
巴塔恰雅夫人沒有爭論。但她的丈夫在遠處叫著,「是的,是的,妳們星期四來我們家。」
「不,當然不,我們不是這樣的人。」他笑著。
「我不叫市長去接你。我知道他那個時候會忙碌著。」
在特頓先生之後,最盡責的官員就是費爾亭先生,他是小政府大學的校長。他對地方的事比較不了解,也比較不反對印度住民,所以比較不具有嘲諷的心情。他表現一幅精力充沛和精神愉快的樣子,四處跑動,犯了很多錯誤,但他的學生的父母,都盡力加以掩飾,因為他在他們之中很受歡迎。喝飲料的時間到來時,他並不回到英國人那邊,只是大嚼埃及豆。他對任何人都講話,並且什麼都吃。他知道了很多新奇事,他知道那兩個新近來自英國的女士表現得很成功,還有她們在說明願意成為巴塔恰雅夫人的客人時所表現的彬彬有禮不但使巴夫人高興,也使所有聽到的人感到高興。這也使費爾亭先生感到高興。他幾乎不認識這兩個新來的女士,但還是決定告訴她們說,她們的友善製造了多少快樂。
較矮和較高的女人都調整她們身上的卷布,並且微笑著。她們的姿態有某一種奇異的不確定成份,好像她在尋求一種東方和西方都無法供給的新形式。巴塔恰雅夫人的丈夫講話時,她轉身離開他,但她不介意看其他男人。實際上所有的女人都表現得不穩定,畏縮著,恢復著,傻笑著,對她們自己所說的話做出小小的贖罪和圖書或失望的手勢,並且交替撫弄著㹴狗或者躲避著牠。何德蕾小姐有了她所企望的機會;友善的印度人在她面前,而她試圖讓她們講話,但是沒有成功,她掙扎著要反抗她們的謙恭所形成的回音牆,但沒有用。不管她說什麼,都產生一種哀求的喃喃,並且在她掉落口袋手帕時變化而成一種關心的喃喃。她想什麼都不做,看看會產生什麼結果,但她們也什麼都不做。摩爾夫人也同樣沒有成功。特頓夫人表現一種冷漠的神色等著她們;她從開始就知道這一切究竟是什麼無聊事。
「這都不是重要的。我們來這兒,我們要加以阻止,這個國家必須忍受我們,不管是不是神祇。哦,你看,」他很感傷地脫口而出,「妳和何德蕾要我做什麼?反對我的階級,反對所有我在這兒尊敬和仰慕的人們嗎?因為我的行為不友善而失去在這個國家做正當事情的能力嗎?妳們兩個人都不知道什麼是工作,不然妳們不會這樣顧左右而言他。我討厭用這樣態度說話,但一個人時常被迫這樣做。何德蕾和妳這樣繼續下去是變態的敏感。我今天在俱樂部注意到妳們兩個——在布拉大人特意讓妳們感到高興之後。我是來這兒工作,注意,是來藉著武力統治這個可憐的國家。我不是一位教士,或是一位勞工黨,或是一位曖昧的傷感又同情的文人。我只是政府的一位僕人;這是妳要我自己選擇的職業,就是這樣。我們在印度不友善,而我們並不想友善。我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總之妳比她們優越。不要忘記這一點。妳比印度的任何人都優越,除了一兩個王后公主,而她們地位平等。」
「過來吧,瑪麗,妳就勉為其難吧!」
「我想是這樣,我想是這樣。」他們分離並沒有幾分鐘,但談話自從摻入基督教的成份後就變得不真實了。只要宗教承認「國歌」的存在,羅尼就贊成宗教,但是要是宗教企圖影響他的生活,他就反對。然後他就會以表示敬意但卻決定的語調說,「我不認為談這些東西有用,每個人都必要創造出他自己的宗教,」聽到他的人都低聲說,「是啊!」
「伊斯特波恩,比卡迪裏,高公園角,」另外一個女人講。
他們談到「凱蒂表妹」。
「才五點鐘,」特頓夫人說。「我丈夫一會兒會從辦公室來,然後開始舉行活動。我不知道我們該做什麼。這是我們在俱樂部第一次開這樣的派對。奚斯洛先生,我離開人世後,你會開這樣的派對嗎?這足夠使老古板的布拉大人無法安眠於他的墳墓中。」
「很好,何德蕾小姐。星期四適合嗎?」
「表示友善的欲望滿足上帝……欲望縱使無能但只要真誠,就會贏得祂的福祉。我想大家都會失敗,但有很多種失敗。善意,更多的善意,再更多的善意。雖然我講話的舌頭……」
「告訴我們妳喜歡什麼時間。我們對妳的國家很陌生;我們不知道妳什麼時候有客人,」何德蕾小姐說。
「不,不,我們不會在那兒。」他很快用孟加拉語對她妻子說了什麼。「我們星期四等妳們。」
一小群印度女人聚集在場地的第三個地區,靠近一個有鄉村氣息的涼亭,那些更膽怯的已經躲在涼亭裏面。其餘的人背部對著來客,臉部擠進一堆灌木。她們的男性親友站在稍遠的地方,注視著奇遇的進行。這種景象具有意義:她們像一個因潮水轉變而暴露出的島,面積必然越來越大。
「她也懂得巴黎,」一個旁觀者說。
「我知道,我知道,我們從來沒放下工作。我羨慕你跟印度人在一起。」
他真誠地說著。他每天在法庭工作,要努力去決定不真實的辯訴中那一者比較不真實,努力以無畏的態度主持公道,保護弱者反抗強者,保護講話支離破碎的人,反抗辯詞煞似有理的人,同時為謊言和諂媚所圍。那天早晨他已經判定一位鐵路職員以高價把車票賣給旅客,以及判定一位阿富汗人意圖強|暴。和-圖-書他不期望感激之情,不期望因此事而得到表彰,職員和阿富汗人都可以上訴,可以在上訴期間更有效地賄賂他們的證人,讓判決得到平反。這是他的責任。但是他卻期望自己的人民同情他,而除了新來的人外,他是得到同情了。他認為在一天的工作結束時不應該再擔心「橋之派對」的事,並且他想要跟同等的人打網球,或者讓雙腿在一張長椅上休息。
「你喜歡見一兩個印度人嗎?」
特頓夫人笨拙地站起來。「你要我做什麼?哦,那些躲在閨房的女人。我從來沒有想到她們中會有一個人來。啊,天!」
「問她,問你自己吧,我親愛的孩子。」
「我說的。我們來這兒是執行公道和保持和平的。這些是我的情感。印度不是一間客廳。」
「那較矮小的女人,她是我的妻子,她是巴塔恰雅夫人,」旁觀者說明。「那高一點的女人,她是我的妹妹,她是達絲太太。」
「就這麼決定。」
「哦,正是我們想要聽的。還有你認識何吉茲醫生嗎?」
他顯出憂鬱的神情,並且有一點焦慮的樣子。他知道她心中的這種宗教氣質,知道那是健康不良的病徵;他的繼父死後,就已經有相當份量的這種宗教氣質。他想,「她真的在變老了,而我不應該為了她所說的話而煩惱。」
巴塔恰雅夫人似乎也不知道。她的姿態暗示她已經知道星期四開始後英國女士就要在其中一天去看她,所以常常待在家裏。一切都使她高興,沒有什麼令人驚奇的。她補充說,「我們今天動身去加爾喀達。」
「你們不能為了我們的緣故,耽延了你們的行程,這樣做太過份了,」摩爾夫人說。
「什麼時候?」她回答,迷人地向前傾身。
「是的,可能是,但人們會說閒話。」
「可能她已聽到熱氣的傳聞,但是當然我每年四月會把她安置到山上——我不是那種讓妻子在平原受暑的人。」
「而英國人喜歡裝做神祇的樣子。」
「我對他的一切都清楚。我不認識他。你也喜歡我邀請他嗎?」
他真誠地談著,但她希望他能用一種更不做作的態度來說話。羅尼是多麼沉溺於他處境的缺點中!他是多麼想讓人知道他來印度不是要表現友善的行動,因而從這之中獲得正面的滿足。他使她想起了他上公立學校的日子。那年輕人的人道主義鱗爪已經脫落,談起話來像一位聰明而尖酸的男子。他的話語如果不是出自他的嘴中可能會使她感動,但她聽到他話語那種自滿的韻律,她看到那嘴巴在那小小的紅鼻下面那樣自滿而逞能地動著,她十分不邏輯地感到,這並不是對於印度的決定性話語。一點後悔之情——不是精明的替代物,而是出自內心的後悔——會使他成為一個不同的人,而使大英帝國成為一個不同的國家。
「請好心告訴我這些女人是誰,」摩爾夫人問。
「我相信你們是為我們這樣做了。哦,請你們——這使我感受到非言語所能形容的痛苦。」
「到現在為止我們跟誰握了?」他看著那排人。「嗯!嗯!正如所料。我們知道他為什麼來這兒,我想——為了那契約,並且他要替莫夫倫跟我要公道,他是那位要躲避市政建築規則的占星家,他是——嗨!他開過去了——衝進我們的蜀葵。意在右轉,卻衝向左邊,每次都這樣。」
「真的非常願意;這是我渴望的。今天的派對使我很氣憤以及傷心。我想我在這兒的同胞一定很生氣。想想看,邀請客人,卻不適當地款待他們!你和特頓先生,以及可能馬克布利先生是唯一表現一般禮貌的人。其餘的人使我大感羞慚,並且情況越來越糟。」
「所有的日子都方便。」
「絕對正確,」偉大的夫人說,身體向後倚靠。她正在如她所謂的「自我儲備,」——不是為了那天下午或者甚至那個星期會發生的事,而是為了將來某一個模糊的場合,可能一個高級官員會來耗用她的社交力量。她在公開的場合露面,大部份和_圖_書都表現這種保守的態度。
德蕾克小姐——在一個遙遠的印度州郡陪伴一位大君的妻子。她和藹而性情愉快,使得他們對她的離開都發笑,她離開是因為她感到值得,而不是因為大君妻子說她可以走。現在她也要坐大君的汽車;汽車已經開到德里的一個首領會議場所,她有一個龐大的計劃,等車子用火車運回來時,她要在車站把它偷走。她也覺得「橋之派對」很可笑——真的她把整個半島看著是一齣好笑的鬧劇。「如果一個人不能看到這些人可笑的一面,他就完了,」德蕾克小姐說。馬克布利夫人——當過護士的那一位——不斷叫著,「哦,蘭西,多妙!哦,蘭西,笑死人!我希望我可以那樣看待事情。」馬克布利先生不怎麼講話;他人似乎不錯。
他發覺其中那位年輕的顯得孤獨。她正透過仙人掌籬笆的一個缺口看著馬拉巴山脈,山脈挪近了,太陽西下時總是這樣;如果夕陽維持夠久的時間,山脈就會接近城鎮,但事實上太陽因為是在熱帶所以移動得很快。他把自己的一切告訴她,她高興並且謝謝他,樣子是那樣熱誠,所以他就請她和另一位夫人去喝茶。
現在大家都笑著,但是並沒有「她們已犯了大錯」的暗示。大家散漫地談著,特頓夫人告退,自個兒笑著。最後的結果是她們星期四要去,但是要一早就去,才能儘量不破壞巴塔恰雅的計劃,並且巴塔恰雅要叫她的馬車去接她們,並由僕人帶路。他知道她們住在什麼地方嗎?是的,當然他知道,他知這一切;他又笑了。她們在一陣恭維聲和笑聲中離開,有三個迄今都沒有參加招待會的女人忽然從涼亭像顏色鮮艷的燕子一樣奔出來,向她們行額手禮。
他們想要在舞臺上重現他們自己對於生活的態度,並且打扮成他們已實際置身其中的中產階級英國人。第二年他們要演「品質之街」或者「國王的衛士」。除了每年的演劇外,他們都將文學置之不理。男人沒有時間,女人做的事都跟男人有關。他們對於藝術的漠然出了名,並且總要找機會彼此宣知;這是「公立學校」態度;激烈地盛行,其程度意外地超過在英國的情況。如果印度人是商店,藝術就是粗劣的商品,而羅尼在她母親問及他的中提琴時曾加以阻止;中提琴幾乎是一種罪過,真的不是人們在公開場合提到的那種樂器。她現在注意到他的判斷變得多麼容忍和隨俗;過去他們一起在倫敦看「凱蒂表妹」時,他曾加以輕蔑;現在他卻欺騙自己,說是好戲,為的是不要傷人的心。地方報紙上曾經出現一篇「不善意的短評,」如雷斯力夫人所說,「白人不可能寫的東西。」當然,戲受到讚揚,舞臺管理和整體的表演也受到讚美,但短評包括下面一個句子:「雖然演的角色生動迷人,但卻缺少必要的經驗,並且時而忘記她的臺詞。」這段小小而真確的評論深深地冒犯了人,被冒犯的人實際上並不是強硬如釘的德蕾克小姐,而是她的朋友。德蕾克小姐不屬於強德拉波。她只是跟警察馬克布利家人住二星期,她人很好,在最後的時刻答應填補角色的空缺。她記憶中會留下此地好客之情的美好印象。
「真的適合,那天早晨我們要去那印度女士家。所有美好的事都集中在星期四。」
她和他的母親都沒有回答。他們正憂傷地望向網球場的地方。不,那並不生動;摒棄其世俗堂皇的東方,正在下墜到一個山谷,沒人能看到山谷更遠的一邊。
「我有點像隱士,你知道。」
「在這個地方那是最好的事。」
「因為印度是地球的一部份。而上帝把我們放在地球上,是為了彼此友善。上帝……是……愛。」她猶疑著,看到他多麼不喜歡辯論,但有什麼力量使得她繼續講下去。「上帝把我們放在地球上,是要我們愛鄰居以及表明這種愛,而祂是無所不在的,甚至也在印度,看看我們做到什麼程度。」
「現在我們能夠談:https://m.hetubook.com.com多可喜!」何德蕾叫著,她的臉孔明亮了起來。
「星期四……」
「嗯,他們總有時候要說閒話!讓他們說吧。」
「要記得重要的一點是,這兒沒一個人是有關緊要的;有關緊要的人沒有來。不是嗎,特頓夫人?」
「是的,羅尼總是很認真工作,」她回答,對著山脈沉思著。它們忽然變得非常可愛!但是她無法觸及它們,在面前,像百葉窗一樣,浮現了她婚後生活的景象。她和羅尼每天晚上將會巡視俱樂部,然後開車回家打扮;他們會去看雷斯力夫婦,卡冷達夫婦,特頓夫婦和波頓夫婦,邀請他們,以及接受他們邀請,而她就這樣的讓真正的印度失之交臂。顏色會存在——清晨鳥兒的行列,棕黃的身體,白色的頭巾,肉是深紅或藍色的偶像——並且動作會存在,只要市集有群眾,池塘有洗浴的人。她憇息在馬車的座位上,將會看到這一切。但隱藏在顏色和動作之後的力量將會甚至比現在更實際地逃過她的注意力。她將會常常把印度看做是一種飾帶,而不是一種精神,而她認為摩爾夫人看到的是一種精神。
「印度除了天氣之外沒有別的,親愛的母親;這是整個事情的全體。」
她在驚奇中忘記了何德蕾的事。「這是枝節的問題嗎?這是枝節的問題嗎?」她重複說著。「怎麼會是呢?」
羅尼確實感到她的嘉許就繼續說:「有爭吵時,受過教育的印度人對我們並無好處,安撫他們是不值得的,這就是為什麼他們是無關緊要的。你看到的大部份人實際上都具有煽動性,而其餘的會一面跑一面尖聲叫著。那耕田者——他是另外一回事。阿富汗人——他們是人,如果你喜歡的話。但這些人——不要想像他們是印度人。」他指著球場外模糊的行列,而到處有夾鼻眼鏡閃亮著,或是鞋子拖動著,好像意識到他在輕視他們。歐洲的服裝像痳瘋一樣閃亮著。很少人完全屈服,但沒有人不感動。在他講完話時,球場兩旁有一陣沉默;至少更多的女士參與英國人這一群,但她們的話語好像一說出就消逝了。一些風箏在頭上飛翔,顯出公正的樣態,在風箏之上一群兀鷹飛過,表現一種超過一切的公正,天空顏色不深,但顯得半透明,從整個周邊放出亮光。事物在這兒停止好像不可能。在天空外,不會有凌駕所有天空的事物嗎?甚至比它們更公正嗎?而在那之外又有……
「星期四……」女人回應著。
「我真的是很喜歡去,並且摩爾夫人也一樣,我知道。」
「我不認為何德蕾會跟他們同一陣線——她非常自我。」
「哦,真的,」這是她高傲的答辯。
「是的,如同馬克布利夫人所說的,但使何德蕾痛苦的更可能是旅印英人。她不認為他們對印度人友善,妳知道。」
「無疑的,她們在途中經過巴黎,」特頓夫人說,好像在描寫候鳥的動作。她的樣態變得更加冷漠,因為她發現其中有一個西方化了,而可能把她自己的標準應用到她身上。
他等到她講完,然後輕聲說,「我十分了解。我想現在我應該去辦我的公事,妳要上床了。」
「我們不是為了表現友善而來這兒的!」
「我們會很高興,會是真正令人愉快的事。什麼時間呢?」
「嘿,好極了,她聽懂!」特頓夫人說。
「我拒絕跟任何一個男人握手,除非是巴哈都貴族。」
客人離開而何德蕾上床後,母親和兒子之間又有一番談話。他要求她的忠告和支持——同時又討厭別人干涉他。「何德蕾跟你談了很多嗎?」他開話說。「我忙著工作,我未能按照我的願望常去看她,但是我希望她過得很愉快。」
「摩爾夫人說他人很好。」
「可能我們會講一點你們的語言,」其中一個女人說。
「我告訴妳什麼?」他叫著,溫和的樣態不見了。「我上個禮拜就知道。哦,妳們女人總擔心這些枝節的問題。」
同時稅務行政官一直在進行他的應酬。他說了愉快的話和一些笑話,受和-圖-書到熱烈的喝采,但是他知道幾乎他的每個客人都不是有名譽的人,所以就敷衍起來了。他們不欺詐時,就是印度大麻,女人,或者更糟糕的事,而甚至美好的人也要自他身上得點什麼。他相信「橋之派對」有好處而沒有壞處,不然他就不會舉行,但是他並不存有幻想,並且在適當的時刻回到草地的英國人那邊。他走後留給人們對他的印象有不同的種類。客人中有很多,特別是較卑低和較不英國化的,都表示真正的感激。被這樣一位高級官員招待是一種永恆的資產。他們不介意站多久,或者多麼無所事事,以及鐘敲七下時就要被趕出。其他人表示感激,但是更有理智的成份。巴哈都貴族為自己和他受人致意的傑出地位表示冷漠,只為促成邀請的那份好意所感動。他知道困難之處。哈米都拉也認為稅務行政官表演得好。但其他人,像瑪默.阿里,卻表現嫉諷的態度;他們堅決相信是特頓的上屬叫他舉行這個派對,所以他一直為無能的憤怒折磨得心勞神疲,並且他們的看法影響了那些把事情想得比較美好的人。然而甚至瑪默.阿里也高興他來了。神龕是迷人的,特別是很少開放的神龕。注意英國俱樂部的儀式,以及以後向他的朋友誇張地描寫,都是令他愉快的。
「何德蕾和我大部份都談印度的事。親愛的,既然你提起了,你說得很對——你應該更常有跟她單獨在一起的機會。」
「哦,是的,她們講英文。」
「但你們是在加爾喀達。」
真的,他們幾分鐘後真的從俱樂部開車回家,他們真的打扮,而德蕾克小姐和馬克布利夫婦去用餐,菜單是:瓶裝豌豆菜絲湯,擬農村麵包,叉骨魚肉充當比目魚,再一道瓶裝豌豆肉片,葡萄酒蛋糕,吐司沙丁魚,這是一份英印式菜單。菜可能隨一個人在官階上的升降而增減,豌豆的卡嗒聲時大時小,沙丁魚和苦艾酒可能由不同的工廠進口,但傳統風味還是存在;異鄉人的食物,由不善理食物的僕人烹飪。何德蕾想到先她而來的年輕男人和女人,滿艙的「東方半島」班輪,一艘又一艘,並且吃固定的食物和固定的觀念,受到同樣溫和方式的怠慢,一直到他們固守可接受的原則而開始怠慢別人。「我永不會變成那樣,」她想著,因為她自己年輕,然而她知道她是來反抗既陰險又倔強的什麼,而反抗需要聯盟。在強德拉波她必需在自己的周圍聚集一些觀念與她相同的人,她慶幸能遇見費爾亭先生和那位名字發不出音的印度女士。這無論如何是一個核心;經過兩天的時間之後,她應該更清楚她所處的地位了。
「哦,是嗎?」何德蕾說,最初不了解其中的含意。然後叫著說,「哦,但是如果妳們去的話,我們就會撲空。」
她們離開時,摩爾夫人有一種衝動,對具有她喜歡的臉孔的巴塔恰雅夫人說,「我不知道妳會不會允許我們那一天去拜訪妳。」
她走向前去,跟眾人握手,用印度斯坦語說了幾句歡迎的話。她學會了隱語,但只跟她僕人講,所以她不懂得較有禮貌的形式,只懂得命令語氣的動詞。她一講完話,就問陪同她的人,「這就是你們希望我做的嗎?」
「只要妳方便的時候。」
「由於我的工作以及等等的事,我很少到俱樂部。」
「我想他們應該向我走過來。」
摩爾夫人覺得她提到上帝是錯誤的,但是她發現自己年紀越大,就越難以逃避祂,而自從她到印度以來,就經常想著祂,雖然,夠奇怪的是,祂越使她不滿足。她必須時常唸出祂的名字,那是她所知的最偉大名字,然而她卻發現這是最無效不過了。在拱門之外似乎總是有一個拱門,在最遙遠的回聲之外,似乎總是有一種沉默。事後她後悔自己沒有堅持那促使她到印度來的嚴肅的話題——那就是,羅尼和何德蕾之間的關係。他們會或者不會訂婚而走向結婚之路呢?
「你的情感是神祇的情感,」她安靜地說,但使她煩惱的是他的樣態而不是他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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