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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認為他們是你的兄弟嗎？」

他感到驚奇，就像一個旅行的人忽然在沙漠的石縫之間看到花朵。花朵一直在那兒，但他忽然見到它們了。他試著去注視相片，但那只是一個披著卷布的女人，面對著世界。他喃喃而語，「真的，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給我這份榮幸，何吉茲，但我真的很感激。」

「但是一本正經，費爾亭？怎樣說呢？」

「打開。」

「卡冷達不信任任何人，不管英國人或印度人：那是他的性格，我希望你不是在他手下；但你卻是，情形就是如此。」

「我能夠整日休息，感謝高尚的拉爾醫生。我想你知道，他是卡冷達少校的探子，但這次沒有效用。他同意我有一點點熱度。」

「我可能弄錯了——我是聽自俱樂部的閒談。但無論如何，他們已經訂婚，等著結婚了。」

「哈米都拉在英國喜歡她們。在這兒，我們從來不看她們。哦，不，我們對她們太在意了。我們談談別的。」

「哦，我不認識她，但我驚於發現她是西方教育更可憐的產物之一。她使我消沉。」

「看，聽聽這句話！但最後的結果可能是你丟了職業。」

「那是從錯誤的一端開始，不是嗎？我知道，但機關和政府不知道。」他又看著照片。這女人存著她丈夫和她自己的願望面對世界，但她發現這世界多麼令人迷惑，這個應聲回響的矛盾世界！

他也微笑了，但發覺提到女人的胸部是有點不高雅。

「但直言會使你惹上麻煩的。」

「那麼你的名字會完全烟消雲散。」

「有的。」

「我不喜歡孩子。」

「我真的不要與這個人親近，」費爾亭想著，然後又想，「也不要與任何人親近。」那是必然的結果。而他必須坦白說，他真的不介意，並且也樂於幫助人家，以及只要人家不反對，樂於喜歡他們，而如果他們反對的話，他就安靜地離開。經驗很有用，而他在英國和歐洲所學到的一切對他是一種助力，幫助他走向慈善之路，但是慈善卻使他無法經驗到別的事物。

「你和圖書會允許我見到她嗎？」

「她是我以前的妻子。你是她所面對面的第一個英國男人。現在把她的照片放好。」

「哦，不算什麼，她不是一個受過很高教育的女人，甚至並不美，但請放好。如果她在的話，你會見到她的，所以你為什麼不應該看看她的照片呢？」

「一定是這樣。」

何吉茲厭惡地搖頭。這個問題使他想起了他在談到馬拉巴山洞時所說的輕率話語。

「喜歡不喜歡跟此事無關，」他不耐煩地說。

「是的，你沒有辦法了，我可憐的人兒，」他微笑著。「費爾亭先生不能匹配何德蕾小姐。無論如何，她並不美。如果你想一想的話，她幾乎沒有胸部。」

「是老母親所為。她怕她親愛的孩子會自己選擇，所以她就故意把女孩帶來，把他們湊合在一起等到訂婚為止。」

「她可能是，」費爾亭說，為自己的粗魯感到羞慚：只要有人提到他應該結婚，總是會引起單身漢的誇大其詞，以及一種精神的風波。「但如果我要的話，我也不能娶她，因為她剛跟市長訂婚了。」

「哈米都拉是對的：她們在英國美好多了。在這兒有什麼事物不適合她們。」

「這是誰？」

「但是你沒有孩子。」

「為什麼你不娶何德蕾小姐？」

「整個世界的人行為都像兄弟時，就不會有閨中女人了？」

「天啊！這個女孩是一位一本正經的人。」

「把她放好，她不重要，她死了，」何吉茲輕聲說。「我讓你看是因為我沒有其他讓你看的。你現在可以環顧我整個平房，把一切掏空。我沒有其他秘密，我的三個孩子跟他們的祖母住在別處，如此而已。」

他結束了他的宣言，兩個人都沉默無言。蒼蠅變得更放肆，並且在緊靠近他們瞳孔的地方飛舞，或者爬進他們的耳朵。費爾亭狂野地四處擊打著。這種動作使他怒火中燒，他站起來要走。

「真的我不會的，此外，你的地位也使得此事對你有危險性。」他的心思已經從婚姻偷偷想到加爾和_圖_書喀達了。他的臉變得沉重起來。想想，如果他勸這位校長陪他到那兒，然後使他惹上麻煩！他突然對他的朋友採取一種新態度，一位知道印度的危險並且諄諄忠告的保護者的態度：「你在各方面小心總不為過的，費爾亭先生……你在這個可咒的國家不管說什麼或做什麼，總是有嫉妒的人在監視你。你來問候時至少有三位探子坐在這兒，你知道這件事可能會感到驚奇。你那樣子談論上帝，我真的很不安。他們一定會去報告的。」

「我認為她非常美好而熱誠。」

「要是我丟了職業，我就認了。我還會活下去的。我一身輕。」

「因為你顯然急著要走，那麼在你離開之前，請你打開那個抽屜好嗎？你在頂端看到一張棕黃的紙嗎？」

「謝謝你告訴我；是的，我必須試著更小心。我感到有趣時，我就容易忘掉自己。不過這不會產生真正的壞處的。」

「原諒我問下面這個問題：你有沒有私生的孩子？」

「沒有孩子我也不覺得有什麼不足，我不要他們在我死時圍在我床上哭，在我死後恭維我，我想這是一般人的想法。我寧願身後留下一種思想而不是一個孩子。別人可以有孩子。我沒有義務有孩子，英國都塞滿了人，並且跑到印度來找事。」

「我知道。我命令他不要牽來。這是我們在不幸的英國人身上玩的把戲。可憐的費爾亭先生，但現在我要把你解脫了。哦，親愛的！除了你和哈米都拉之外，我此地沒一個人好談話的。你喜歡哈米都拉，不是嗎？」

「你可以叫你的僕人把我的馬牽來。他似乎不了解我的印度斯坦語。」

但他們是朋友，兄弟。那部份解決了，他們的盟約因為照片而簽訂了，他們彼此信任，感情可說得到一度的勝利。他在對於最後兩小時的更快樂記憶中入眠——加利的詩，女性的優美，善良而老年的哈米都拉，善良的費爾亭，他那有體面的妻子和親愛的男孩。他進入一個地區，在那兒，這些愉悅沒有敵人，只是和諧地在和_圖_書一個永恆的花園開花，或者沿著有稜角的大理石排水管流下，或者昇進圓頂，在圓頂下黑白對照地刻著上帝的九十九種屬性。

「一般而言，你喜歡英國女人嗎？」

「嗯。」他搖頭。「這種冷漠是東方人永遠不會了解的。」

「沒有。如果有的話，我會自動告訴你。」

「一身輕！你們是最不尋常的種族。」何吉茲說，把身體轉開，好像要睡覺了，立刻又轉回來。「是你們的天氣，或什麼關係？」

費爾亭高興他發問了。「因為我沒有結婚多多少少也過得很好，」他回答。「我在想，哪一天要告訴你我的一點事情，如果我能夠使它們聽起來夠有趣的話。我喜歡的女人不跟我結婚——這是主要的一點，不過那是十五年前的事，現在沒有意義了。」

「很多印度人也一身輕——聖人什麼的。這是在你的國家中我敬慕的事情之一。任何人都可以一身輕一直到他有了妻子或孩子。這是我反對婚姻的部份理由。我是一個不具神聖的聖人。把這告訴你那三個探子，告訴他們將之置於他們的烟管裏。」

「是因為你能夠說出並且感覺到這樣一句話，所以我才讓你看照片，」何吉茲嚴肅地說。「那是大部份人的力量所不及的。是因為你表現良好而我表現不好，我才讓你看的。剛才我叫你時並沒有期待你回來。我在想，『他真的已經跟我完結了；我侮辱了他。』費爾亭先生，沒有人會知道我們印度人是多麼需要慈愛，我們本身甚至也不知道。但是有人給予仁慈時我們知道。我們並沒有遺忘，雖然我們可能似乎遺忘。仁愛，更多的仁慈，甚至之後還是更多的仁慈。我可以向你保證，這是唯一的希望。」他的聲音似乎自一個夢中昇起。他改變聲音，但仍然是深在他的正常表面之下，他說，「除了基於我們所感覺的，我們就不能建立印度。這一切改革和馬尤朗節日的調解委員會有什麼用處呢？我們是要把紙塔剪短，或者把它帶到另一條路呢？還有『名士會』以及英國人譏誚我們膚色ｈｅtｕｂｏｏk•com•ｃｏm的正式派對有什麼用呢？」

「你答應你有困難時立刻來找我們嗎？」

「摩爾夫人在她的計劃中沒有提到這點。」

雖然幾個印度人已經駕馬車走了，並且費爾亭可以看到自己的馬站在建築物角落的一個小馬棚裏，但沒有人費神把馬牽來給他。他動身自己去牽，但房裏卻傳來一陣叫聲阻止他。何吉茲坐在床上，一副散亂和憂傷的樣態。「這兒是你的家，」他嘲諷地說。「這兒是東方出名的好客之地。看看蒼蠅。看看從牆壁上掉下來的那些東西。不是有趣嗎？我認為你看過了一種東方的內在，要離開了。」

「一本正經，一本正經？請好心解釋。那不是一個壞字眼嗎？」

「這人真奇怪，我相信他永遠不會有悲苦的，」何吉茲想著，自己一個人在那邊。他那段「敬慕」的時間已過，他開始傾向「保護」。要他對一個在桌上玩自己牌的人表示敬畏是困難的事。他在進一步的認識之後，發現費爾亭真的很熱心而不拘泥傳統，但卻不能被稱之為明智的人。他在南．強德、拉非等人面前所表現的言談之坦誠是危險而不高雅的。那並無助於達成有用的目的。

「為什不呢？我相信女人守在深閨好，但我也會告訴她說你是我的兄弟，她就會見你。哈米都拉見過她，還有其他幾個人。」

「不，不要。」

「很喜歡。」

「無論如何，你要休息。」

「沒有。」

何吉茲又沉默了一會才說：「你為什麼沒有結婚？」

「對市長而言，那樣可能就足夠了，而他對她而言也足夠了。至於你，我會安排一個胸大如芒果的女人……」

「那無關緊要的，但你也對道德有不利的言辭，並且你說你剝奪了別人的職業。這一切都是不明智的。這是一個製造醜聞的可怕地方。嘿，實際上，你自己的一個學生是在聽著。」

「你喜歡不喜歡上星期四見到的兩位女士？」他問。

「我不能失去我的職業，因為我的職業是教育。我相信教導人們成為個人以及了解其他個人的重要性。這是我唯一相信的和-圖-書事情。在政府大學裏，我將這種信仰和三角學以及等等的調合。我變成聖人時，我會用別的事物來調和。」

「她一本正經，好像她是在聽演講——非常努力要去了解印度和生活，並且偶而記筆記。」

「我永遠不會有困難的。」

「當然不認為，但這個字存在，並且方便。所有的人都是我的兄弟，只要一個人行為如兄弟，他就可以看我的妻子。」

「真的嗎？我很高興！」他鬆了一口氣叫著，因為這樣他就可以免除馬拉巴的探險之行了：幾乎沒人期望他去款待真正的旅印英人。

費爾亭坐在床旁，為對方對他的信任感到榮幸，然而卻顯得有點憂傷。他感到年紀大了。他希望自己也能夠被感情的浪潮沖走。下次他們見面時，何吉茲可能會顯得謹慎和冷淡。他知道這一點，他竟然知道這一點，這使他憂傷。仁慈，仁慈，更多的仁慈——是的，他可以給予仁慈，但這真的是這個奇異的國家所需要的一切嗎？它難道不也需要一種偶而的種族的沉醉嗎？他做了什麼，竟值得人家突然推心置腹，而他又能付出什麼抵押品做為交換呢？他回顧自己的生命。其中有多麼可憐的秘密啊！其中有些事情他從來沒有告訴別人，但它們都是很沒有趣味的事，不值得揭露。他曾經戀愛過，訂下婚約，女人與他斷絕關係，對這個女人的回憶和思念有一段時間使他遠離其他女人；然後縱樂，跟著是後悔和感情的平衡。除了感情的平衡外，他一無所有，而何吉茲不會想聽到這些秘密——他會稱之為「架子上的一切都排列得冷酷無情。」

何吉茲感到著迷和有趣，在他心中咀嚼著這個想法。這就是費爾亭以及其他一些人毫無恐懼的原因！他們沒有什麼好損失的。但他自己卻根植於社會和伊斯蘭教之中。他屬於一個束縛他的傳統，而他已經把孩子帶到這個世界，帶到將來的社會。雖然他這樣默默無聞地住在這個薄弱的平房裏，但他卻被固定在一個地方，被固定在一個地方了。

「過去我時常這樣。」

「向誰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