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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再見，我親愛的哈米都拉（我們現在必須省略「先生」了）。你看到何吉茲時請代我問候，並且告訴他保持冷靜，冷靜，冷靜。我現在要回到『大學』了。如果你需要我的話，打電話給我；如果不要的話，就不要打，因為我會很忙。」

「啊，這跟你以前一個問題很是不同，並且更困難：我意思是說就我們的哲學而言更困難。何吉茲醫生是一位最高尚的年輕人，我很看重他；但我想你是在問我，一個人會不會做好事或壞事，這對我們是很困難的問題。」他說話時不顯露感情，並且是以短促的輕快音節說出。

他後悔採取立場。偷偷來往於印度之間，不被冠上什麼標幟，這是他的目標。從此以後他會被稱之為「反英」，「煽動」——這些是他所厭倦的名詞，並且也減少他的用途。他預見：除了一場悲劇外，還會有一團混亂；他已經見到幾個令人疲倦的結，並且每次他的眼睛轉回這些結，它們就變得更大。他生於自由之中，並不害怕這種混亂，但他認識了它的存在。

費爾亭表示異議；他認為這似乎走另一個極端。何吉茲的罪必須被洗脫，但要儘量減少種族仇恨。安利磋為俱樂部的人所厭惡。他的把持力會被認為是一種政治的挑戰。

「那要由法庭決定。判決將會嚴格地與證據互相一致，我不去質疑。」

這位具有莊嚴樣態和得有劍橋學位的強德拉波重要律師感到煩惱。他也喜愛何吉茲，知道他被誣告；但他心中並沒有充滿信心，而他以一種使這英國人傷心的方式大談特談「策略」和「證據」。費爾亭也有他焦慮的地方——他不喜歡望遠鏡或者嚮導的矛盾——但他把焦慮放逐到心智的邊緣，禁止它們感染其中心。何吉茲「是」無辜，一切行動必須以這一點為根基，說他有罪的人是錯誤的，而要勸解他們是無望的。在他投入他與印度人的命運的時刻，他體認到那隔開他和他們之間的鴻溝的htｔｐs://ｍ.hetｕbｏｏｋ.ｃｏm.cｏｍ深沉。他們總是做出令人失望的事。何吉茲曾試圖逃開警察的逮捕，穆罕默德．拉悌夫沒有阻止偷竊。而現在哈米都拉！——他沒有生氣和斥責，反而順應時勢。印度人是懦夫嗎？不，但他們不善於開始並且時而躊躇不前。到處都是恐懼；英國統治依賴恐懼；費爾亭自己享有的尊敬和禮貌是無意識的調和行動。他叫哈米都拉振作精神，一切都會有好結果的；而哈米都拉真的振作起精神，而變得躍躍欲試和理智起來。馬克布利的話，「如果你離開陣線，你就在陣線上留下一個隙縫，」正在被證明。

「同樣痛苦發生時也是這樣，以及等等的，一切事情都是一件事情，沒有事情也是一件事情，」他生氣地喃喃說，因為他需要堅強的陣地。

「他沒有被你逗惱，如果他有，又有什麼關係？」

「我聽說有人在馬拉巴山做了一件惡事，因之有一位有高度尊嚴的英國女士嚴重地病倒。我對於此事的答案是：那件事是何吉茲所做。」他停下來，吸著他瘦削的雙頰。「那件事是嚮導所做。」他又停下來。「那件事是由你所做。」現在他顯出一種勇敢又羞怯的樣態。「那件事是由我所做。」他羞怯地垂首看著他自己上衣的袖子。「並且由我的學生所做。甚至由那女士本身所做。當惡事發生時，它表現了整個宇宙，同樣善事發生時也是這樣。」

「哦，不是，再一次對不起。善與惡是不同的，從它們的名詞可以看出來。但就我卑微的意見而言，它們都是吾主的兩面。祂出現在前者，不出現在後者，而出現和不出現之間的不同是很大的，大到我微弱的心也能理解的。然而『不在』暗示『在』，『不在』不是『不存在』，因此我們有資格重複說，『來，來，來，來。』。」然後他以同樣的口氣補充一句話，好像要去除他的字語可能包含的美感，「但你有時間和-圖-書去參觀任何一個有趣的馬拉巴古蹟嗎？」

「我不能說。我不在場。」

把每個人牽涉進去是這位律師的目標。他然後建議掌理這個案件的律師應該是位印度教徒；被告的抗辯就會有更廣大的引力。他提到一兩個人的名子——住在遠方的人，不會為地方的狀態所威嚇——並且說他喜歡安利磋，他是加爾喀達的一位律師，職業上和個人方面都素負盛名，但他卻以反英出名。

「名字？一間學校的名字？」他說，忽然感到不舒服起來，就如同他在火車站等候室的情況一樣。

「現在在馬烏地方只有本國語教育。我認為將一切改變是我的責任。我要勸陛下在首都至少批准設立一個中學，並且可能的話在每個教區各批准設立一間。」

「你甚至沒有看到平常的露營地旁邊的水池嗎？」他嘮叨著問。

「是的，啊呀！」

下午他獲得允准看到何吉茲，但卻發現他因悲苦而令人無法接近。「你遺棄了我，」是唯一一句有條理的話。他走開去寫信給德蕾克小姐。縱使信到達她手邊，也不會有什麼用的，何況馬克布利夫婦可能把信沒收。何德蕾小姐真的突然把他勒住了。她是一位很冷淡，明智的女孩，十分不具有惡意：強德拉波是裏面最不會冤控印度人的一個人。

「哦，是的。這事傳遍了大學。」

「是的。確實是這樣。」

老年人兩手放在一起，看來狡猾而迷人的樣子。

費爾亭靜默無言，試圖沉思以及讓他的頭腦休息。

「嗯，這次探險發生這件事，幾乎不能稱為成功，」費爾亭說，露出驚奇的注視眼光。

「最最重要的，保釋的問題……」

「何吉茲無辜或者有罪？」

「那很好，那麼你看到了『匕首水池』了。」然後他敘述一則傳說。如果他沒有在二星期前一次茶會上說過這則傳說，這則傳說可能就可信。故事是說一位印度君王殺了他自己妹妹的兒子，而他用以殺人的匕首一直附在他的手中，https://m.hetubook.com.com直到幾年之後他來到馬拉巴山，當時他感到口渴想要喝水，但卻看到一隻口渴的母牛，他就令人先把水給牠喝，這樣一來，「匕首就從他手中落下，而為了紀念奇蹟的救星，他就建立了『水池』。」哥波教授的談話常常以一隻母牛為高潮。費爾亭以憂鬱的沉默接受了這隻母牛。

「再見，我親愛的費爾亭，你真的是站在我們這一邊，反抗你自己的人民？」

他又注視——一種最無用的動作，因為沒有一個人的眼睛可以看出婆羅門教徒的心底想什麼，然而他也有理智和感情，他所有的朋友都信任他，而不知道理由。「我極度地心痛。」他說。

「啊，是的，費爾亭先生；但一旦一位印度人被捕，我們就不知道事情會怎麼收場。」他的樣態恭恭敬敬的。「你以這種公開的方式跟我打招呼很好，我感激；但，費爾亭先生，除了證據外，什麼都不會使市長信服的。我的名片拿進去時馬克布利先生說了什麼話嗎？你認為我的請求逗惱了他，會使他對我的朋友懷有偏見嗎？如果這樣，我要欣然退去。」

「有的，有的，」他心緒不寧地回答，同時在想著六七件事情。

「我走進你的辦公室馬上就看出來了。我不能耽擱你的時間，但我有一件私人的小困難要你幫助；我不久就要離開你的大學，你知道。」

「不，請聽我說，按照我們的哲學，不完全如此。因為沒有什麼事是可以孤立被做出的。有人做一件善事時，就是所有的人都在做，有人做一件惡事時，就是所有的人都在做。為了證明我的意思，讓我把我們在討論的問題當做一個例子。」

白天的這一部份，在一次與哥波教授的奇異而不清楚的談話中結束。有關「羅素的毒蛇」的無止盡事件又被提出來討論。幾個星期以前，大學的一位教師，一位不受歡迎的巴希教徒，發現一條「羅素的毒蛇」在他的教室探索著。可能牠是自己爬進來的，但也可能不是和*圖*書，教職員們還在繼續為這件事去找校長，說出一些理論來佔據他的時間。這隻爬蟲動物具有很大毒性，所以他不喜歡打斷他們的談話，這一點他們也知道。就這樣，在他的心因其他煩惱而忙亂著並且在盤算著是否要寫一封陳請書給何德蕾小姐時，還要被迫去傾聽一種缺乏基礎和結論並且飄浮過空氣的演講。結束時哥波說，「我可以告退了嗎？」——常常是一種他還沒有說到要點的表示。「現在我告退，我必須告訴你，聽到你終於成功到達馬拉巴我是多麼高興。我怕我的不守時阻止了你，但你卻坐德蕾克小姐的車去（一種更令人愉快的方法）。我希望這次探險成功。」

「是嗎？」他嘆著氣，試著表示感興趣。

「哦，聽到了。」

「你還沒有聽到消息，我可以看出來。」

「哦，不，我們必須以我們的全力反擊。我看到我朋友的私人信件剛才被一個卑鄙的警察拿進去時，我對自己說，『安利磋是脫罪名的人選』。」

「啊，你這樣說實在太好了，但我們得生活在這個國家裏。」

這句話使哈米都拉感到安慰，他十分真誠地說，「英國人在危機中的確是無與倫比的。」

「哥波！」

「會有的，」費爾亭說，抓著他的手。

「要回到我出生的中印度去主持那邊的教育。我要在那兒設立一間中學，採用健全的英國方針，將會儘可能像政府大學。」

「是的，名字，一個適合的頭銜，可以稱呼的頭銜，可以為一般人知道的。」

「有一點——我希望你幫忙的是：學校要用什麼名字？」

「我問你：他做了或沒做？這樣明白嗎？我知道他沒做，而我從這點出發。我想在一兩天內，得到真實的說明。我最後的想法是，是跟他們去的嚮導做的。何德蕾小姐的惡意——不可能，雖然哈米都拉認為這樣。她確實有過可怕的經驗。但你告訴我，哦，不——因為善與惡相同。」

「可是，為什麼要牽連他？」

費爾亭把頭垂到手臂上；真ｈtｔｐs://ｗwｗ.ｈｅｔubｏok.coｍ•com的，印度人有時是令人不能忍受的。

「你在說教，說惡與善是相同的。」

「說實在的——我腦中沒有學校的名字。我除了我們可憐的何吉茲外，什麼都想不起來。你知道他此刻在監獄裏嗎？」

在一陣陰鬱的停頓。寺廟的鐘聲繼續刺耳地響著。無盡而悲慘的白日幾乎還沒到下午的時候。統治當局繼續其工作，現在它催促一個信差騎馬從警察局到市長那邊，帶著一份正式逮捕的報告。「不要使事情變複雜，讓事情自然發展，」費爾亭請求著，看著信差消失在灰塵中。「我們一定會贏，我們再也不能做什麼了。她永遠無法使控告成立。」

「是的，是的，但你個人的意見。他是我們兩個人都喜歡的人，為一般人所尊敬；他住在這兒，安靜地工作。嗯，人們對這件事有什麼了解呢？他會不會做這樣的事呢？」

「還沒有；何吉茲遭遇到可怕的不幸。」

哈米都拉是下一個上場的。他正在警察局長的辦公室外面等著，看到費爾亭時尊敬地跳了起來。他聽到英國人一句熱情的「全是誤會」時回答說，「啊，啊，有證據了嗎？」

「對不起，你又改變了我們討論的基礎了。我們在討論善與惡。痛苦只是個人的事情。如果一個年輕的女士中暑了，那是一件對整個宇宙沒有意義的事情。哦，沒有，一點也沒有。哦，沒有，一絲也沒有。那是一件孤立的事情，只關係到她自己。如果她認為她的頭不痛，她就不會生病，事情就結束了。但在善與惡的情況裏卻絕不是這樣的。它們不是我們所認為的樣子，它們是它們本來的樣子，而我們之中每個人對兩者都有份。」

「哦，知道的。哦，不，我不希望我的問題現在獲得答案。我意思只是：你有閒暇的時候可以想想這件事，建議兩三個可選擇的學校頭銜。我曾想到『費爾亭先生中學』，但如若不行時就是『喬治五世中學』。」

這個下午必須申請。費爾亭要做擔保人。哈米都拉認為應該連繫巴哈都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