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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之旅

作者:佛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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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廟宇 三五

第三部 廟宇

三五

早在他發現馬烏之前便已有一名年輕回教徒避居此處——是個聖人。他母親對他說,「去將犯人釋放。」於是他拿一把劍趕到堡壘。他一打開鎖,犯人便魚貫而出,重回先前的職業,但是警察大為不滿,遂將年輕人的頭砍掉。雖然頭髗已經不在,他還是走過堡壘與街市之間的岩塊,一路殺死警察,最後在完成母親交付的任務後仆倒在自家屋外。結果今天他有兩個祠廟——分別奉祀頭及軀體——住在附近的一些回教徒和印度教徒都禮拜他。「除上帝之外沒有上帝」;這個勻稱的訓諭溶解於馬烏溫和的空氣中;它屬於朝聖和大學,不屬於封建和農業時代。何吉茲來到這裏後發現即使回教都崇尚偶像,甚感輕視,像阿南吉一樣希望將這個地方加以淨化。但是不久後他就不在意了,像阿克巴一樣。總之,這位聖人已經解放了犯人,而他自己也曾在獄中待過。「軀體之廟」就在自己花園內,每星期一次都可出現信徒供奉的燈和鮮花,當他看到了這些就憶起親身經歷的痛苦。「頭之廟」是小孩散步的好去處。一天上午禮拜之後他不上班,於是就叫小孩們來。熱米雷拉著他的手,阿默和卡林跑在前面,辯論著無頭軀體搖晃著走下來時看起來究竟像什麼,以及如果遇見了他們會不會大吃一驚。他不希望小孩子以後迷信,遂斥責他們,他們都說是的,爸爸。因為他們都很有教養,但跟他一樣,他們都不為辯論所動,禮貌地停頓了一下之後他們又繼續說出本性要他們說的話。
「要不要用石頭打他們?」卡林問。
「如果天氣變好,我們今晚想要乘船參觀你們的火炬遊行,」他繼續說。「我寫信給哥波提到這事,但是他不理會;這真是個死城。」
「你們自己不下來嗎?」
「你為什麼不回我的信?」他問道,直指問題核心,但因下著傾盆大雨並未能達到中心。他的同伴對於新環境不熟悉,和*圖*書在大雨敲打著他的遮陽盔之中大叫,蜜蜂又已發動對他的攻勢。費爾亭嚴厲地阻止他的滑稽動作,然後說:「是否有段捷徑可走到我們的車子?我們只好放棄散步了。這種天氣會令人生病的。」
「他非常健壯。」
這兩位訪客進入了那個八面建築物,但隨即遭到蜜蜂追逐而逃出。他們橫衝直撞,拍打著自己的頭部;小孩子都鄙視地尖叫,突然間彷彿塞子打開似地一陣大雨衝下。何吉茲本無意會見老朋友,但是這件事令他心情舒適。他覺得堅實強壯。他喊道,「哈囉,朋友你們有了麻煩?」
「四把槳全部弄斷?」
何吉茲做了個好笑的額手鞠躬禮;像所有印度人一樣他也善於輕微的無禮行為。「我怕得發抖,我服從,」這個姿態便是這個意思,費爾亭自然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他們走下一條小徑到達馬路——他們兩人在前;費爾亭的妻弟(尚未成人)其次;三個印度小孩殿後,吵鬧而莽撞——三人都渾身濕透。
「我曾事先寫信給宮庭,請問來訪是否方便。他們回信說沒問題,我才安排這次行程;但是賓館僕人似乎沒有接到任何指示,我們吃不到蛋,內人也想坐船出遊。」
「阿默,過來,你怎麼這樣調皮。」他舉起手作勢要打孩子,但是結果卻將他親吻了一下。這時小孩子能與他一起,而且個個可愛勇敢,真令人高興。他指出那兩個英國人是本邦當局的賓客,因此不能傷害他們,孩子們對他的話一向都是溫順熱烈地同意。
「是的。就是那一條。」
他回到住處時感到興奮而快樂。一提起摩爾太太的名字便令人憶起往事,真是一個令人不安而神秘的時刻。「厄絲蜜斯.厄絲摩爾」——好像她就會來幫他忙。她一向都對他這樣好,他正眼都沒有好好看的那個男孩竟是她的兒子,雷夫.摩爾、史特蕾和雷夫,他曾答應好好對待他們,但史特蕾卻嫁和圖書給了費爾亭。
「大概是本邦統治者的私人秘書吧。」
「你叫瑪默.阿里寫的那封荒謬的信。」
「一直都有進展,」醫生答道。事實上,統治者已經去世,前晚的儀式已經耗竭其精力。他的死亡秘而不宣以免節慶的光彩受到蔭蔽。印度教徒醫生,私人秘書及一名心腹僕人守著遺體,而何吉茲則負起在公共場合出現的任務,移開人民的注意力。他很喜愛統治者,在繼承者底下他也許無法得勢,不過他還不能操心:這類事情,因為他尚置身於他激發的幻想之中。孩子們繼續奔跑,想找一隻青蛙放在拉悌夫的床上,這些傻孩子。他們自己的花園中有數百隻青蛙,但是他們一定要在這裏捉一隻。小孩們說是看到下面有兩個人帶著遮陽盔帽,費爾亭和他的內弟,在旅行之後並未休息,竟然正爬上斜坡來看聖徒之墓!
「我對此地的宗教毫無認識。我自己從未想到要看這玩意。」
「跟以前一樣。」
「一點也沒關係。我叫人送點藥到賓館給你。聽說你住在那裏。」
他們徘徊於現已棄置的舊時堡壘,讚揚看到的風景。依據他們的標準,這裏的風景甚為宜人——天空灰黑,傾盆大雨處處,地面滿佈水池,泥濘汙穢。偉大壯觀的季節雨——三年以來最好的一次,貯水池已滿,豐收可預卜。靠近河流(費爾亭逃離迪歐拉的路線)雨水如注,郵船一必須以繩索拉過河。他們可以看到穿過樹林的峽谷,上面的岩石標示了鑽石礦所在地,一切都濕得閃閃發亮。在下面是小公主的郊外住宅,已因洪水與外面隔絕,她在這裏不再嚴守不得拋頭露面的禁忌,在花園中與侍女戲水,以身上長衣向屋頂上的猴子揮舞。但是最好不要向下注視——也不要眺望賓館。賓館過去又是一片灰青色的黑壓壓山丘,上面的廟宇有如小撮白色火燄。僅在那個方向就有二百以上的神祇,經常互相拜訪,擁有無數牛www.hetubook.com.com隻和檳榔樹葉工藝業,此外在阿色加的公共汽車中也享有股份。其中許多現在就在宮中,他們已渡過生命中最愉快的一段;其他的或不便於行或太自負不願外出,則派出代表他們的象徵。空氣中凝聚著宗教和雨。
「你自己很為得意吧?」
「你在這裏是否得意?」
「奎絲特?奎絲特?你難道不知道我太太是摩爾太太的女兒?」
「是誰負責賓館?」他說道,已放棄了恢復往日親密關係的努力,變得更為公事化;他已經老得多和嚴肅得多。
費爾亭的內弟驚叫;一隻蜜蜂螫上他。
「跳上去,奎斯特先生和費爾亭先生。」
「不過你是否犯了這個錯?」費爾亭說,比以前友善些,但語氣苛刻而蔑視。「幾乎難以置信。我記得我給了你五、六封信,提到了我太太的名字,奎絲特小姐!多麼怪的念頭!」從他的微笑中,何吉茲可以猜測史特蕾一定麗質天生。「何德蕾是我們最好的朋友。她介紹我們認識,但……多麼奇怪的想法。何吉茲,我們稍後一定要澄清這個誤會。這一定是阿里的惡作劇。他完全知道我娶了摩爾小姐。他在寫給我的無禮信件中稱她是『奚斯洛的妹妹』。」
「何吉茲,你一向都好吧?聽說你已在這裏定居,」費爾亭衝著他叫,但是語氣並不友善。「我想被蜂刺幾下並沒有什麼關係。」
「何吉茲,近況如何?」
「他現在什麼地方呢?」
「我們在墨庫和迪歐拉所受到的接待完全不同,迪歐拉的人真是友善,當地王公夫婦要我們到各地去參觀。」
「我不知道。」
「也許這可以說明了你奇怪的態度?」
「到底誰是奎斯特先生?」
「朋友,快躺在水裏——這裏多的是。不要走近我……我無法控制牠們,牠們是邦有的蜜蜂;你們只能向當局提出抗議。」事實上根本沒有什麼危險,因為雨愈下愈大。蜂群退回建築物。他迎上陌生人並從他www.hetubook.com.com腕上拿掉幾根蜂刺,他說,「嗨,振作起來,像個大丈夫」。
「因為自從我們到達後從沒有人接近我們。」
「請問你我的態度有什麼不對?」
「你到底以為我是跟誰結婚?」
「難道是我唸錯了那個著名的姓?他不是你的妻弟?」
「我叫雷夫.摩爾,」男孩說,紅著臉,這時又是一陣大雨,腳邊一片煙霧。何吉茲想撤退,但已來不及。
他全身震顫,臉孔鐵青;他恨這個消息,恨聽到摩爾這個姓。
「跳上去,雷夫」——他們已走近車子。
「把玻璃粉撒在他們臉上?」
「賓館有二條船。」
這個名字激醒了他心頭的憤怒。「她果然是,而這位是奚斯洛的弟弟,你則是他的妹夫,再見。」羞恥變成了盛怒,而盛怒則令他恢復自尊。「你跟誰結婚關我什麼事?我在這個地方唯一希望的是沒有人打擾我。我不要你,我不要你們之中任何人進入我個人的生活中,我是以最後一口氣這樣子說。是的,是的,我犯了一個愚笨的錯誤;輕視我,不要理我。我以為你與我的敵人結婚。我從未看你的來信。阿里騙了我。我以為你偷了我的錢,但是」——他拍了拍手,三個小孩都圍到身邊——「就好像是你偷的。我原諒阿里的一切行為,因為他愛我。」然後稍頓一下,雨如槍彈狂下,他說,「此後我的心完全與我的同胞在一起,」然後掉頭走開。費爾亭跟著他走過泥濘,一面道歉,一面陪笑,希望辯駁並重新說明,以無法駁斥的邏輯說他娶的是奚斯洛的妹妹,而不是他的未婚妻。在今天這個時候這會有什麼不同呢?他的一生建在錯誤上,但是已經建成了。為了讓小孩聽懂他用印度斯坦語說:「不管你娶誰,請不要跟我們走。我不要英國男女做我的朋友。」
「我覺得我們談這些毫無用處。」
「不錯,但是沒有槳。」
在斜坡的頂端,一幢瘦削高聳的八面建築物矗立於一些灌木之中。這便是m•hetubook.com.com「頭之廟」。建築物沒有屋頂,只能算是個屏風。裏面蹲踞著其貌不揚的圓頂物,隔著鐵柵可以看到圓頂物之內是塊頂端削平且以白布包裹的墓碑。屏風內部角落滿佈蜂巢,破碎翼翅和其他空中雜物不斷飄落,潮濕地面堆積著毛屑。阿默曾從拉悌夫叔那裏得知蜜蜂的特性,他說道,「牠們生性純潔,不會傷害我們,」於是大膽進入;他的妹妹較為謹慎。離開了廟,他們前往一個寺院,這個寺院不論就大小及設計而言都像遮火板;好像強德拉波的拱廊縮成平平的一片裝飾用灰泥,兩端有突出之處象徵寺院尖塔。這個小小寺院甚至不是直立地上,因為其地基所在的一塊岩石已略滑落山坡。這個寺院和「頭之廟」可說是來自阿拉伯半島之抗議的一個奇異結果。
「是否有人反對英國人參觀這項遊行。」
「你不應該離開他們。」
「也許你的信這位部長並未收到。」
他們身上的白衣飛舞著,阿默和卡林在堡壘各處奔跑,高興得尖叫。不久他們碰上一群犯人,茫然望著一尊古舊青銅砲。「你們之中有誰會獲得寬赦?」他們問。今天晚上是「主神」的遊行夜,祂離開了宮中,在本邦主要人物的陪伴下走過市內的監獄。當祂這樣子擾亂我們文明之水時,就有一名犯人獲釋,然後祂前往一直延伸到賓館花園的大貯水池,這裏會發生另外一件事,某種最終或補足的神化,然後祂就要委身於睡眠。何吉茲一家人並沒有能這樣深刻瞭解,因為是回教徒,但是監獄之旅則是常識。犯人們微笑低垂著眼睛,與他們討論著獲救的機會。除了腿上的腳鐐之外他們與他人無異,心中亦不覺有異。其中尚未受審的五人根本不能期望會獲寬赦,但是已經判罪的則充滿希望。他們心中並不區分上帝與統治者,反正兩者都是高高在上;但是守衛較有知識,居然敢探詢統治者的身體狀況。
「喔。」
「上次馬格斯上校住在這裏的時候弄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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