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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與黑

作者:王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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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三十八

正宮娘娘烙的餅啊,
哦,上又上寫著(唸做昭):
「南陽關」中有這麼兩句:
師字旗呀嗨,
都不是大蔥!
接著,程咬金出來有這麼一段道白:
白蘿蔔、紅蘿蔔,
賀大哥帶我們經陝入川。賀蒙做了成都中央軍官學校的入伍生,我經賀大哥的協助,以戰區學生的身分被教育部保送到重慶沙坪壩一家國立大學,做了一年級生。那年,我二十一歲。
另一樁令我們悲憤的事發生了,隨軍電台的同志傳來「新四軍事件」:
賀蒙已隨部隊衝下太行山,健壯如初地在軍中過活。對於我,這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假如他果真戰死,而我被賀大哥救活回來,我將一生不安。
我並不為此高興慶賀,因為我清楚知道:無論如何這又是一場國人同胞自相殺戮的大悲劇。我心痛。我中彈的右肩已不再流血,我的心在淌血——
「陳州放糧」裏的大宋皇帝一上場這麼唱:
突然,賀大哥的聲音響了:
有人問俺名和姓,
我們讀到這冊教科書,在悼念為國捐軀的青少年勇士之餘,也為他們名垂青史感到安慰。然而,我們又得知m.hetubook•com•com:衡水戰役後不久,八路軍集結賀龍、劉伯承、呂正操三萬大軍將我們的部隊層層包圍於深縣北馬莊,血戰兩夜一晝,雙方死傷慘重,被俘之四存中學學生三百人之多,因有三民主義青年團員身分,竟全被槍殺——這一史實則未見載於教科書中——我們真不禁要問:政府要「容忍」到幾時呢?
不是回到太行山打八路軍;是到中條山打日本。
「打潼關」裏的秦瓊出來這麼唱:
姓秦名瓊字秦瓊。
待俺下馬觀看,
孤王親自捲大蔥……
在洛陽我曾碰上一次日本飛機轟炸。洛陽很少防空洞,只靠散兵壕改的防空壕躲避。一天,我和賀大哥在城外散步,敵機來襲,我們分別躲在兩個小壕裏,敵機正好在我們頭頂上下起「蛋」來。彈尾風輪轉動的尖銳聲響,聽得非常清楚,一下子我眼前完全黑了,幾乎失去知覺,掙扎了一下,才覺出頭頂上和全身上都壓著一層厚土,心想:怎麼這麼快已經被炸死,又被人埋葬了?
官兵們差不多是人人流著淚,開赴中條山的。唉,那真是一支好部隊。
潼關!
拉馬來到潼關,https://www.hetubook.com.com
秦瓊跨下黃驃馬,
對於河南戲、陝西梆子、與川戲,我都很感興趣,而最使我歡喜的則是河南戲。在洛陽時,我常和賀大哥去聽河南戲,河南大戲跟平劇一樣,氣魄大,場面大,例如「大戰宛城」,馬踏青苗,曹操的八員大將,表現得威風凜凜,絕不輸於平劇;我們也非常喜歡河南的「鄉下小戲」——那些樸實可愛的河南大漢扮演的各種角色,親切而生動,腔調別具風味,詞句、道白、分外幽默。我一直無法忘記我最愛聽的幾齣戲——「南陽關」、「陳州放糧」和「打潼關」。
部隊整編期間,我們看到了由後方寄來的國立編輯館編印的中學國文教科書,書內有文章記述了兩年前跟隨我們部隊轉戰南北的四存中學學生,於河北衡水與日軍激戰,那些初生之犢不怕虎的青少年居然能夠單獨戰鬥,勇猛異常,上百同學與多位老師均壯烈戰死,因而獲國府明令褒揚,著將光榮事蹟宣付國史,且令地方於收復後建祠紀念。
就這樣,我們離開了已和我們建立了深厚情感的部隊。在離開部隊前夕,我們又聽到了一件極不愉快的事——率領我們在太行山上與日軍苦爭惡鬥忠貞愛國的總指揮——張蔭梧將軍,在被八路軍指控為「摩擦專家」之後,接https://www.hetubook.com.com著竟被當時我們的戰區司令長官程潛上將不分青紅皂白給予「免職」處分。我們的部隊不禁一時嘩然。那位掛滿「為國流血紀念章」的老排長,氣得一面跳腳,一面咒罵:
秦瓊手使劍青銅,
巡一步,退一步,
近年來,駐防江蘇安徽地帶的新四軍(原是中共紅軍,七七戰起,接受政府正式改編,給予國軍番號),曾不斷襲擊敵後的國軍與民團,擴張武力與地盤,自行成立政府,企圖消滅苦撐在敵後的江蘇省政府——如今,則更違抗統帥部調動他們北上與日軍作戰之命令,反而圍攻中央軍第四十師於三溪——戰區司令長官顧祝同以事態太過嚴重,無法再忍,下令還擊——約兩週後,電台同志告訴大家:經過劇烈戰鬥,新四軍潰退,軍長葉挺被俘。
我又重新穿上了軍裝,找到了我們的部隊。我們的部隊奉命在洛陽以西的張茅整編,準備不久重上前線殺敵——
不知是何地方?
俺是朝廷。
「又是一度再世為人!」回城裏的路上,我跟賀大哥說。
逛名勝古蹟、吃當地特產,也是那一段日子中最令人開心的事。豫、陝、川一帶:綠珠墜樓的金谷園、趙王帶著藺相如和秦王會晤的m.hetubook.com.com澠池、楊貴妃的故鄉靈寶、老子騎牛過的函峪關、貴妃出浴的華清池、王寶釧苦守十八年的寒窯(當然這是傳說中的一個所在)、阿房宮故址、諸葛亮修過的棧道故址、萬山環抱的張良廟、唐明皇夜雨聞鈴斷腸的劍閣……我都一一遊覽或路過;河南的大鍋餅、瓦塊魚焙麵、陝西的牛肉饃、水盆兒羊肉、四川的紅油抄手、擔擔麵,我更是吃得津津有味。
包拯功在國家,皇帝賜宴犒賞他時,這麼唱:
啊,上寫三個大字:
空中飄!
等於不走,
「你們年紀還很小,已經真刀真槍地跟敵人拚過命,對國家也交代得過去了,深造後,還有的是報國機會,」賀大哥一再勸阻我和賀蒙隨部隊開赴中條山,又勸阻我和賀蒙同入軍校,「你倆一個學軍事,一個學政治,將來軍政配合,好好給多難的祖國做點事!」
「醒亞,醒亞,怎麼樣?」
上面這幾段滑稽的唱白,我和賀大哥立刻學會,並且變成了我倆平日問安道好的代用語,只要兩人一見面必先對唱幾句。一直到十數年後,我們還有這種「習慣」。
就這樣,在賀大哥的愛裏,我度過那一串難忘的好日子。
聽來好親切,好一個平民化的可愛的皇帝!
我們的部隊開拔赴中條山時,賀大哥堅決要我和賀www•hetubook.com•com蒙退伍。他要賀蒙去投軍校砲科(那正是賀蒙所渴望的),要我去大學讀政治系,而他要到中央述職,並且奉調到中央訓練團受訓,正好帶我們一路入川。
有為王出期來,
右思思,左想想,
另外值得高興的事情很多:每天有報紙看,有收音機聽,前方將士浴血抗戰,後方同胞全力支援的新聞供我看夠聽夠,再不像以前在淪陷區或太行山時,那麼消息閉塞;軍人應獲的優待榮譽,我開始享受,看戲、坐火車,一律免費,買東西,商家一律給打折扣,老百姓由衷地敬愛軍人,尤其是年輕的學生們所表現的熱情,更令人感動,回想當年自己曾經做過崇拜軍人的小學生,一晃幾年,自己也能變為被小學生們崇拜的對象,怎奮也止不住一陣一陣歡喜。
提兵調將的伍雲昭……
他摟緊我的肩膀:
「咱們這才真是生死患難弟兄。」
我,用力由土堆中鑽了出來,看到賀大哥滿臉滿身是土,正向我咧嘴苦笑。原來敵機一連在我們附近投下幾個小炸彈,炸起來的土把我們給蓋了起來。
「他娘的,逼人造反呀!要不是軍人講服從,我不去揪住程潛老傢伙的鼻子罵他一腦袋漿糊才怪哩!」
比官兒還大,
春暖花開季節,我享有一段愉快愜意的好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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