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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與黑

作者:王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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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四十六

多日來,顯然看得出鄭美莊心情愉快。快樂是有傳染性的,常跟鄭美莊在一起的同學們,似乎都感染到喜悅,老實說,也包括我在內。維他命G一勁兒地說:「鄭美莊這陣子天天眉開眼笑的,變得比以前更好看了。」又說:「丈母娘」竟告訴他:她與一些女同學都真誠地祝福我和美莊,認為我們是天作之合理想佳偶。最低領袖則一連跟我說了幾回:「我對鄭美莊的印象可確實改觀啦!自從那次在醫院手術室,看到她那一臉焦急關心,又看到她眼眶裏滾出來淚珠,我完全承認她是本質很好的女孩子……」
「曉得你會唱,卻不知道你竟然唱得這麼好!你怕我學嗎?一直深藏不露,好自私呀!你還會些什麼?今天統統招出來。」
「糟糕,我沒有說清楚,」美莊向大家宣佈,「我是說:張醒亞曾在我家隨著留聲機小聲唱,方才我說成了唱小聲……他會很m.hetubook.com.com多老生戲。今天他可以唱大聲,大聲唱啦!」
當我和鄭美莊一起高興地觀賞平劇或談論平劇時,心中便斷續浮現當年我拉胡琴,唐琪唱麻姑獻壽的情景——我盡力想排除那段記憶。對鄭美莊,我覺得有一份歉疚。
「你們說對啦!在我家我聽過他唱小生!」
美莊一向喜歡「請客」。「我請客!」幾乎已是她的口頭禪,對一般同學如此,對我更不例外。我並不喜歡大吃大喝,卻樂於接受她請客看戲,好幾次她請我去觀賞當時享有盛名的「厲家班」與來自山東的「實驗劇院」的演出。最令我看得、聽得過癮的,是「厲家班」厲慧良的武生戲「挑滑車」,與「實驗劇院」院長王泊生演的關公戲。
接著,我又想到:如果唐琪有鄭美莊千萬分之一的財富,也不會淪為舞|女歌女了,如果唐琪能在沙坪壩讀大學,她定是和_圖_書個備受師長與同學喜歡的好學生,她的美貌不知道該如何使同學們吃驚!她比鄭美莊好看得太多了,同學們會給她破例地打上「五百分」!她很能吃苦,她會和我一起勤奮讀書,儉樸度日,我倆會被人稱羨為一對十全十美的理想愛人……如果,她願意做護士,重慶這兒有的是醫院,沙坪壩上就有好幾家,那樣,我們也可以快樂地生活在一起,我還可以介紹最低領袖、維他命G、鄭美莊、一大堆男女同學跟她認識,她一定會熱烈地拿他們當好朋友看待,尤其我更要她特別對鄭美莊好,要她愛鄭美莊如同愛一位小妹妹……
我還沒有答話,美莊湊近我耳邊:
「北方佬都會唱平劇,請張醒亞同學唱一段!」
「我真沒想到在大庭廣眾之下,你唱得這麼受人讚揚!唉喲喲,射擊!田徑賽!寫文章!講演!又加上唱平劇,快從實招來,你還會什麼?」hetubook•com.com
「小生,好哇!唱轅門射戟呂布,黃鶴樓周瑜!」
「真是十項全能呀!」她做了個鬼臉,輕聲說,「我看,我看哪,你唯一不會的,就是談情說愛……」說罷,她噗哧一聲笑出來。
我一時不知如何回應,未多加思索,說了一句:
鄭美莊猛古丁地站起來喊:
讚譽聲此起彼落。美莊捉住我的手:
是的,鄭美莊本質原是很善良,只因為特殊家庭環境的嬌縱,使她的習性、觀念與我之間有著一大段差距。我時常默想她的好處,也感念她的好心;然而冷靜下來時,又會越想越覺得她和我很難成為理想的一對。許多理由如此提醒我,最大的理由,卻是另外一個女人的影子仍盤據我心,不肯讓出空隙。
我抱怨命運,我抱怨為何不要唐琪和我在此時此刻此地開始相遇相愛!
我也曾如此想:果真唐琪始終真摯愛我如初,我該為她「守身如玉」,果https://www•hetubook.com•com真唐琪為我殉情而死,我該為她「守節終生」;可是,她已經背棄我,她已經不愛我,她不但未死,且正在紙醉金迷的歡樂場中過活……想到這,我很她,恨她入骨;然而,我很快地感覺出來,我所以恨她,還是由於愛她的心未曾全部冰冷;否則,對於一個絲毫不愛的人,又何恨之有?
「謝謝你的誇獎。」
懂戲的教授與同學立刻說:
這時,突然有人提議:
「我可以慢慢學。」
自那天起,鄭美莊與我之間,多了一個兩人都喜歡的話題——談平劇。
唐琪、唐琪、唐琪——天哪!到何年何月何時,我才能忘下如此難忘的唐琪啊?
當鄭美莊在我身邊的時候,我竟幾次險些叫出來:「為什麼你不是唐琪?為什麼你不是唐琪?」
暑假前夕,校內各省同鄉會聯合舉辦了「歡送畢業同學盛大晚會」,校長與多位教授也來參加,節目精彩繁多:獨唱、合唱、小提琴m•hetubook.com.com、鋼琴、古箏、踢踏舞、口技、奉天大鼓、秦腔、川戲、平劇清唱……平劇大受歡迎,由於操琴的那位教授當真拉得一手好弦兒,唱的兩位同學調門高,聲音洪亮,顯然大賣力氣,只是偶爾出現荒腔走板狀況,令「琴師」皺了兩次眉頭,唱者似有領悟,唱完時直向老師抱歉,教授笑稱:「票友唱戲,都會鬧笑話,你們唱得已誠屬難得了!」
「夠幽默!」她連連大笑三聲,惹得同學們異口同聲問我們發生了什麼可笑的事。
掌聲四起,面對熱烈的鼓舞,我不好意思太使人掃興,便恭請那位教授為我拉了一段「李陵碑」,太久不唱,我居然還記得全部唱詞。台下大吼大叫:「再來一個!安可!」我深深鞠躬答謝,又唱了一段「洪羊洞」。教授居然誇獎我是標準譚派,掌聲再起,我謙虛地說:「或許是嗓子裏有痰的『痰派』吧?」
「美莊,」我一本正經地問她,「你什麼時候聽過我唱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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