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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與黑

作者:王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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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四十七

「怎麼?又難過起來啦!」他關心地問我。
唐琪呀唐琪!哼,你親口說要跟我同來南方,又說你要在這兒做護士,供我讀大學,你說得好甜蜜好動聽!結果呢,你曾親口告訴過我你已不再伴舞,只在舞廳駐歌能糊口就好了,為何又重新伴舞,而且還當選什麼歌后和鬼舞后……唐琪呀唐琪,你真是哄騙我的話說盡,傷害我的事做絕……
說到這兒,尚先生突然把話題一轉:
「我臨走那幾天,還沒有聽說,現在就不知道了。」
「他已經遇難了嗎?」我問。
「唉,」尚先生嘆了口氣,「我本想不告訴你的。因為他工作得太積極,他被捕了。」
漸漸地,我發覺我把賀大哥與唐琪的消息相提並論是一件罪不可恕的事。賀大哥被捕了,甚至可能遇難了,我悲痛是應該的!他帶我到南方,他救過我的命,他幫助我入學,他愛我如手足!和_圖_書唐琪呢?儘管她也曾愛我,可是她終於背棄我,欺騙我,她情願留在敵區,如果她的自甘墮落和賀大哥的為國犧牲竟使我同樣悲痛的話,那唐琪豈不是太侮辱了賀大哥!簡直也太侮辱了我!
「什麼?唐琪?」。我失聲叫出來。
「用不著太難過,」尚先生勸我,「我們任何一個敵後工作者都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賀力兄被捕的前半小時,我們還在一起,我若再晚離開他半小時,便會一塊兒被補了。我知道賀力兄非常愛你,你為了感念他,應該把悲憤化為力量。也正為此,我已寫信告訴他的弟弟賀蒙了,你們都要好好充實自己,儲備力量,給他復仇……」
「是呀!怎麼?你知道她呀?」尚先生問我。
首先他將兩萬法幣交給我,對於我,這是相當大的一個數目,當時頗令我暗吃一驚。
一天清晨,我接到了自賀大哥工作的機關寄給我的一封信,急忙閱讀一遍,原www•hetubook•com.com來是一位尚先生寫來的,信上說他最近自天津輾轉抵渝,在津曾與賀大哥和我姑父會晤,並且姑父託他給我轉撥來一筆款子,囑我立即到他那兒一敘。
時間已到中午,我邀尚先生到兩路口社會服務處食堂吃飯。他堅持要做東,當然我不肯答應。我告訴他:他是我離開天津四年以來,第一次第一位邀請的客人;四年來我從無力請客,今天我有錢了,而那錢還正是他千里迢迢幫我帶來的。
「在天津,令姑丈託賀力兄轉託我替你撥款。兩千偽幣,按目前行市折合約為一比十,所以我應該交給你兩萬塊錢,」尚先生接著說,「我曾和令姑丈見過一面,他要我告訴你:你的姑母很壯實,每天燒香磕頭求老天爺保佑你,聽到賀力兄回去說你已在四川讀大學,她高興極啦!妳的表哥已經結婚,並且生了一個男孩,你的表姊也訂婚了,對方是一位在郵政界做事的。」
吃飯中間和_圖_書,他繼續告訴我一些敵後的狀況。他說:自從太平洋戰爭爆發,天津的英、法租界當即被日人接收,英、美、法、同盟國僑民一律被關進了山東濰縣集中營,我們的地下抗日工作因為丟失了租界的掩護,比以前更為艱難險惡,可是那些愛國的中華兒女們卻比以前更勇敢,更堅強,更創下一連串轟轟烈烈可歌可泣的光榮事蹟!而賀大哥正是一部分重要工作同志的領導人。他又說:日本人在表面上雖然還勉強擺著一張「撐得住」的面孔;實際上,日本人已經撐不下去,並且就要臨近崩潰的邊沿了,而把日本人拖到泥淖裏越陷越深的正是中國,日本人目前普遍厭戰,可是日本軍閥和財閥們便更變本加厲地實行暴力侵略與經濟壓榨政策,全華北的老百姓都正在奴役與飢餓中過日子,物質缺乏達於極點,家家戶戶的鐵門、鐵窗、鐵器用具,以至於小銅佛、小香爐都在「獻鐵獻銅運動」下被日本人全部劫和*圖*書收去,充做製造槍砲的原料,大米、白麵普通人再也吃不到了,每天可以看到街頭排成一字長行,人們在那兒憑配給票領食「混合麵」與「麩子」……
「我又想起了賀大哥。」我這麼答著。我並沒有全部撒謊:我只是撒了一半謊。賀大哥與唐琪的消息,前後帶給了我同樣的沉重的痛擊!
我第二次覺得一陣暈眩,和初聽到賀大哥被捕消息時,同樣地險些仰倒下去。我再吃不下一點飯。我竭力裝著鎮靜無事;可是尚先生已經看出了我的異樣。
當時,我覺得一陣暈眩,眼淚立刻滾跌出來。若非跟尚先生是初次見面,我想我會放聲一哭!
「噢,受苦受難的是淪陷區的老百姓,那些日本人與漢奸中的顯要達官們,和一些毫無國家觀念,專靠投機倒把發了財的商人們,還不是照樣在花天酒地裏瘋狂地享樂!我臨離開天津的前幾天,天津正在選舉什麼『歌后舞后』,結果一名叫什麼唐琪的當選了!」
跟尚先生和圖書分手,我失魂落魄地獨自返校。我有錢了;可是,我失去了賀大哥與唐琪。
「噢?我在天津倒從沒有聽人說起過你還有這麼一位令親。她很有魔力呀!她灌製的留聲機唱盤,非常流行,報紙大捧她,叫她什麼『小白鴿』,一些登徒子和敵偽達官巨賈們都趨之若鶩……唉,真是妖孽,真是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
我早就應該如此,我已經是二十三歲的大男人了。
萬萬沒有想到的,令人狂喜的好消息呀!我立刻請假去重慶找到了尚先生。
我變得堅強硬朗了。我不再思念唐琪。
「以前見過,」我說,「她和我還是拐彎的親戚呢!」
「賀力大哥呢?」我問尚先生,「他怎麼不跟您一路回重慶來?」
「是的,」我嗚咽著,「我記住了!」
「好兄弟,男兒有淚不輕彈,哭沒有用,我不是已經告訴了你嗎?你該把悲憤化為力量!」
尚先生握緊我的雙手:
猛然間,我再也控制不住地,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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